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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叶卿清戴上那套头面,得意地朝齐子皓扬了扬眉。
这一套碧玉头饰虽然简单,但却丝毫不妨碍它空灵大气之美。价格不菲,却不若金银那般沉重,戴着也不会觉着疲惫不堪,倒是极为适合叶卿清。
齐子皓点了点头,一脸戏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爷后悔了怎么办?不想让你这小妖精出门了!”
“齐子皓,我爱你!”不同于以往那般和他斗嘴,叶卿清说得极为认真,甚至主动地搂住他的脖子贴上了他冰凉菲薄的唇瓣。
女人都是要靠哄的,这话是一点都没错。
他说了一些好话,送了些东西,那小丫头便热情上了。
齐子皓亦是十分享受叶卿清的甜言蜜语和主动热情,美人在怀,他自是不会拒绝,很快就把主动权抢了过来。
这一吻,深沉而又热烈。
惟愿地老天荒,即便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也绝不与君相决绝。
……
临近酉时,齐子皓与叶卿清带着齐丽嘉等人一起去了楚国皇宫,参加楚皇特意为他们所设的接风宴。
此次跟着他们一起来南楚的除了二人身边的侍女暗卫,肖扬也在其中。
虽然那人嬉皮笑脸地说是要时刻护在王爷和王妃的身边,以防他们有不时之需,可叶卿清却明显地感觉到自从到了楚国之后,肖扬再不若以往那般张狂潇洒,反而时常周身笼罩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甚至连往常最爱去招惹绿翘这件事都不做了,最常见的就是他独自一人一酒,对月独酌。
对此,齐子皓并未多说些什么,肖扬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既然此次他跟着他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齐子皓相信,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心中应当早有计较。
一如之前在东齐那般,南楚的国宴也并无太多特殊之处,无非也就是美人歌舞青丝绕,觥筹交错举杯来。
许是因为听说过齐子皓性子冷漠的传言,又或者是看他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面孔,倒是没有多少人敢主动上前与他搭讪,便是明越帝楚彦,也只是端着套路与他客气几句。
年轻的时候,楚彦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统治者,曾想着取其他三国而代之,否则当年那场齐楚战争也不会爆发。
只是,那场大战之后,楚国也是损兵折将,非但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反而让自己的实力一再下跌,拱手让出了四国之首的位置。
尤其是近几年,也不知是因为年纪渐长还是因为长期缠绵病榻,楚彦越发地失了那种霸主之势,反而畏缩守成居多,楚国甚至有被紧随其后的北燕与西秦赶超之势。
所以,此次能与东齐联盟,楚彦是求之不得。
即便齐子皓是当年的征南大元帅齐承风的儿子,即便齐承风当初是死在了南楚战场上,可事情已然过去了十几年,恩怨纠葛自当一笔勾销了。
他不再计较,是以自然会对齐子皓等人客客气气的。
楚彦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有求于人,两国结盟,互惠互利,虽然楚国大不如前,可当下的国力好歹也只次于东齐。更何况他们楚国皇室还掌握着一手打造武器的独家秘诀,自是差不到哪去。
齐承风死了,但他们楚国当初也损失了不少精兵强将。所以,他不会多做计较,齐子皓也不当因着这事心里不忿,他们之间当是和平为主,利益至上。
楚彦的这一番看法自是放在自己心中腹诽,齐子皓似乎只致力于杯中的美酒,高深的心思令人捉摸不透。
而叶卿清的眼神追寻了一番,并没有在诸多贵妇中寻到楚南熙的影子,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一抹带着仇恨的目光紧紧地焦灼在她和齐子皓身上。
循着那抹视线望去,正厉眼扫视着他们的人是一个浓妆艳抹、身着艳红色锦服的中年美妇,眉眼之间与画像上的楚南熙倒是有五、六分相似。
她一双盛着怒火的妙目,似是想将他们即刻燃烧殆尽。
叶卿清莞尔,想必这位就是在南楚家喻户晓的南康公主吧。
说起楚南康,叶卿清可谓是如雷贯耳。这一路走来,齐子皓偶尔也会带着她便装去一些茶楼酒肆,听到最多的估计就是这位南康公主的香艳事迹了。
十八年前,楚南康号称南楚第一美人,名冠京华,原本她的人生上演的戏码应当是美人配英雄,从此和乐携手相度一生。
只是,她配的的确也算是个英雄,却是个大了她十几岁且有妻有子的英雄。
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是已经过世的盛安侯樊峻茂,曾官拜庭威大将军。当年他与楚南康一事可谓闹得是满城风雨,甚至在其妻子樊肖氏过世后不足一月便将楚南康娶进了家门。
可怜肖氏唯一的儿子当年也不知所踪,也有人说是楚南康容不下继子,暗中将其害死了。更有甚者传出楚南康与樊峻茂二人其实早已暗中来往、珠胎暗结,楚南康不愿屈居人下,活活地逼死了肖氏。
樊峻茂也被骂忘恩负义、抛弃糟糠,因为当年若不是肖氏的父亲肖太师曾是帝师,颇受敬重,樊峻茂根本不可能在不到而立之年便有如此成就。
然而不管事实到底如何,按理说这两人应当是爱得深沉、爱得惊天地泣鬼神,才能一路忍受诸多流言蜚语,拼死也要在一起。
可令人咋舌的是,十六年前樊峻茂死在了齐楚战争中后,楚南康却带着他们只有两岁的女儿离开了樊家,搬回了公主府,从此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身边从不缺少各种男人,更是传闻公主府中的各色男宠姿容才气,样样不缺。
因着楚南康是楚彦唯一的同母妹妹,他对楚南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管束。旁人不敢明着说些什么,可暗地里楚南康放荡淫秽的名声却是就此落下。
想到此处,叶卿清心里一阵冷嘲,楚南康算不得烈妇,樊峻茂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只是,依着刚刚楚南康的反应,看来对那樊峻茂也未必就没有真情。
她和齐子皓此前与楚南康并无交集,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将樊峻茂的死迁怒于他们身上了。
因为,当年樊峻茂便是死在了她的公公齐承风手上。
叶卿清并不觉得她对自己或者齐子皓会有什么威胁,只是小人难防,她不得不多个心眼。
除去楚南康这个小插曲,真正让叶卿清感兴趣的其实是周皇后。
据她了解,周后虽稳坐中宫之位,膝下却并无子嗣,是以将楚玉和楚天鸣从小养在了身边。
之前曾从齐思思口中得知,楚玉对她说过周后很温柔,且待她如亲女,几乎是有求必应,从来不会管教束缚,再加上楚皇的疼爱,她才会养成今天这般性子。
今日一见,周后给她的第一感觉确实是温婉秀丽。同是皇后,周后绝对与她的姑母叶皇后不一样。叶景昀当初是常年沉淀下来的平静安宁,可周后这种温柔却仿佛是与生俱来。
然而叶卿清却没有忘记一句话,有时候越是看起来美好无害的物什,却越是剧毒无比。
倘若周后真的将楚玉当做亲生女儿,怎么可能放任她养成那般无法无天、骄纵任性的性子呢!
这分明不是爱,而是捧杀!
“丫头,在看什么呢?”叶卿清正打量着周后之际,齐子皓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卿清回过神来,微微转身,抬手将他刚刚夹到她碗中的一筷子鲜嫩鱼肉送入口中,笑言低语:“这楚国皇室,看起来波谲诡异,甚至比咱们齐国当初还要暗藏汹涌呢!”
齐子皓没有回应,叶卿清的意思他差不多都知道,阴谋诡计只要有人的地方便会存在。至于楚南康那股子仇恨的怒火他也没错过,可这些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楚国皇室的内部矛盾也与他无关,目前他唯一要处理的只有楚南熙那个贱人!
再有,看楚天宏今晚的神色,想必他送给楚天鸣的那份名单他已经派上用场了。若非顾念着父王,他是不可能轻易饶了楚天宏的命!
虽今晚楚南熙借故并未露面,可他在来楚宫之前却接到了她的手下送来的讯息,约他和叶卿清明日午时在望牌楼见面。
齐子皓已经可以确定他的父王尚在人世,且落在了楚南熙手里。既然那个楚南熙不怕死地要见面,那他就去会上一会!
宴席上男人间虽暗涛汹涌,可明面上倒是也没有发生什么事,除了楚天宏端着一张苦瓜脸不容接近的样子,看起来也算是一派和谐。
散宴后,齐子皓等人便回了驿馆。
叶卿清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和周皇后正面接触,可转念一想,他们毕竟还要在南楚停留上好些日子,总是会寻到机会的。
她一直觉得当初在靖州城在她和齐丽嘉的饭菜里下毒的当是楚国后宫中人。有这个条件能做到也有这个动机去做的便是周后与懿贵妃。虽然周后看起来可能性比较小,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楚天鸣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若是她暗中不满这个太子,想要扶别的皇子继位,也未必就不会动这种心思。
她惯来看人很准,周后眼中那满载的温和,似是能看进人的心里,让别人莫名地想要靠近。但楚玉的事,不得不让她怀疑,周后绝非是人们口中交相称赞的“贤后”,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
也罢,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
夜色缭绕,青烟弥漫,景城东边的一处豪华别院里,一名长相颇为艳丽的女子从洗浴间款步而出,径自坐到了铜镜前,轻抿口脂,复又细细描起眉来。
镜中的人儿眉如远黛,美目生波,丰唇微扬,不点而朱,端的是一个艳绝四方的美人儿。
“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嗯?”身后一名衣襟半开的男子走上前从背后拥住她,轻嗅着她身上沐浴之后散发的芬芳,唇瓣在她颈间流连。
女子嫣然一笑,美得张扬而又肆意,她转身抬指轻挑起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踮起脚尖,鼻尖贴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而后红唇微张,媚态尽显:“周其琛,咱们这样在一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以为你该是懂得游戏的规矩的。若然下次你再这般,我可就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是否该换枕边人了。”
明明姿态似情话低喃,说出口的字语却不带一丝留恋,樊菀青准备宽衣离开,仿佛刚刚的柔情似水都是镜花水月一般。
只是,步子还没迈出,便被男人狠狠地攥住了手腕,周其琛的眸色中渐渐漫上阴霾,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冷笑,一字一顿地问道:“菀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樊菀青试了试想要将手挣开,却没有成功。周其琛的力气很大,大到仿佛再稍微一用力便能将她的腕骨捏碎一样。
她看着男人清俊的容颜,心下有些失神。
完全不同于他那大将军父亲周晨的那种霸气,周其琛的样貌更多了一些儒雅的气息在其中,然而樊菀青知道这个男人并非善类。
她扬起魅惑的红唇,慢下调子,另一只空出的手在周其琛光裸的胸前轻撩细画,媚声笑道:“刚刚才叫人家小心肝,怎么,下了床就不认人了?”
许是她的笑容太过耀眼,直接照进了周其琛的心里,他渐渐减小了手上的力道,语气认真地道:“菀青,以前的事情我改变不了,但是从今天起我不准你身边再有别的男人,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樊菀青脸色微顿,抬眼望向他黑黢黢的眼眸,那深邃明亮的色彩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吸附进去。
她低头自嘲地一笑:“你要娶我?”
“是!”周其琛铿锵的话语虽只有一个字,可对于那时的樊菀青来说,却如泰山般砸进了她的心里。
意料之外却又仿佛在情理之中,只可惜……
樊菀青再度抬头时脸上又恢复了那抹妖艳异常却无比生疏的笑容,她将手从周其琛温热的掌心中抽出,语带凉薄地道:“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还有,咱们就到这里吧,你也别再让人来找我了,若是再见就当做从未相识!”
“为什么?”周其琛愤怒地低吼出声。
她的决绝与狠心让他心中怒海泛滥。
樊菀青勾唇,看着他俊逸出尘的脸庞,嘴角带上些微嘲讽:“一开始,咱们不是就说好了只是各取所需么,你想要我的身子,而我也正好缺男人。可如今,我腻了,也该是换换口味了。”
周其琛双拳咯咯作响,咬牙切齿地道:“你又看上谁了?”
他对樊菀青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因为他们在一起之前,樊菀青就如她的母亲南康公主一样,虽是年纪尚浅,私生活却极其放荡不堪,身边的男人可以说如流水般绵延不绝。
原本,这只是一个你情我愿的游戏,是樊菀青先惹上他的,可如今他却该死地不想走出来……
樊菀青走到门口,回头冲他一笑,吐字若兰:“东齐来的定王爷齐子皓。”
她确实不是在说假话,今晚在宴席上看到齐子皓的第一眼,她就想着一定要让那个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这种感觉无比地强烈,让一个强者败在她的玉肤软骨之中,当是另有一番滋味。
尽管此刻觉得说出这些话心中隐隐有些作疼,她却还是把这归咎为是今晚的夜色太过美好,所以周其琛的那些甜言蜜语才会在她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说罢,转过身去便推开门准备离开。
“你就那么贱?非要学你母亲一样,去勾引有妇之夫?”周其琛砰地一声将她刚刚打开的房门用力关上,双手将樊菀青困于他的身子与门框之间,近乎暴虐地对着眼前这个浪荡的女人怒吼出声。
“啪!”话音刚落,樊菀青便扬起手一个耳光给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空气仿佛随着这响亮的巴掌声就此凝固,只听得屋内红烛噼啪流下的泪声。
樊菀青这一巴掌几乎用尽全力,脸上再无一丝柔情蜜意,只冰冷似霜雪。
“本郡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周其琛,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这事若是捅到你那个大将军父亲和你那皇后姑母那里,怕是你也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她的声音愈发轻缓,脸上的冷意却随着说出来的话愈发浓重,“我有过男人,你也有过不少女人,谁也别嫌弃谁,咱们好聚好散。你也知道,本郡主出门从来都带着不少暗卫,我想你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看吧!”
周其琛听了她的话,只觉得眼前这个眉目娇妍的女人无比陌生,就好像这些日子的云雨泛舟就只是黄粱春宵一场梦。
双方皆沉默了一会,他终是无力地垂下头,双手的拳头渐渐舒展,面无表情地缓缓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滚!”
樊菀青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没走几步便听到了身后屋内传来的桌椅碎裂声与男人的怒吼声。她觉得眼眶微涨,似是有些什么想要喷薄而出,却依旧没有停下迈出的步伐。
男人,爱你时才会柔情蜜意,不爱你时你便什么都不是。
说到底,这天下的男人都只喜欢美好的事物罢了,就如同以往那些和她一夜春宵的男人一样,周其琛不过是爱上了她美丽迷人的外表和这具柔软细腻的身子罢了!
她从来不会和同一个男人有第二次关系,周其琛已经让她破例了。现在,一切也该回到正轨了。
说实话,她对那个冰冷清傲的绝色男子还真是向往得紧。
传说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起来还真是令人不舒服!据说,那个定王爷视定王妃如珠如宝,曾发誓只要她一人。
可是,她就不信,这世上还有男人能抵得过她的魅力。
……*……*……
翌日晌午,齐子皓带着叶卿清准时来到了望牌楼,楚南熙早已定好了最大的包间等着他们。
一眼相见,楚南熙给叶卿清的第一印象便是柔弱,骨子里散发出的柔弱,那种让人一见到便会有强烈的保护欲的柔弱。
虽然她也已经年近四十,可或许是依旧未嫁的缘故,比起她的妹妹楚南康,她显得更为年轻静雅。
只可惜,楚南熙今天对上的是齐子皓,是除了叶卿清之外再不将别的女人看在眼里的齐子皓。
双方坐定下来之后,齐子皓并未开口,只周身的寒气却是清晰可见。敌不动,我不动,叶卿清自然也不会抢先去开这个口。
局面一时间成了僵局,在叶卿清打量她的同时,楚南熙也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不着痕迹地看着对面一脸冷肃的夫妻二人。
“齐大哥要是知道他的儿子和媳妇如此的天人之姿,定然很是欣慰。”楚南熙率先开口打破沉寂,只那话里带着的一股亲昵却让叶卿清眉间紧紧皱起。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冰冷。
这是在挑衅?还是在炫耀?
她在桌下捏了捏齐子皓的手,示意他不要被楚南熙的话影响,把事情都交给她来解决。
“不知道南熙公主是以什么身份来猜度我父王的心思?”叶卿清唇角微勾,直白的话语咄咄逼人,如一道锐利的剑锋直直地射向了楚南熙,目的就是要撕破她脸上那张娇弱的美人皮。
可楚南熙也不知真的是脾气好还是因为什么,竟是既没有羞窘也没有愤怒,反而一脸坦荡地解释了起来:“王妃怕是误会了些什么,这些年你们的父王确实一直被我藏了起来,可那只是因为他身受重伤,而本宫并没有法子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安然将他送回东齐,是以才一拖这么多年,最后让楚玉给你们带了信。”
这解释,咋一听,的确合理。毕竟当年齐楚关系紧张至极,若是齐承风的下落被泄露了出去,恐怕不是丢了性命便是沦为俘虏。
只不过齐子皓和叶卿清谁也不是耳根子软的,不会因为楚南熙说了几句亦真亦假的话就全部听在耳里。
“父王他受了什么伤?”齐子皓在一边凉凉地开口问道。
楚南熙咬了咬唇,脸上一抹痛色闪过:“他当初跌落悬崖时伤了腿,我遇到他时虽勉力救回了他的命,可却没法让他的腿完好如初。他当初昏睡了一年多才醒,可也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齐子皓的手倏然一紧,叶卿清也完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
楚南熙的神情不似作假,这让她倒有些左右为难。
若是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先不说父王熬过这些年的痛苦,但眼前这个女人对父王又确实有救命之恩,这以后……怕是不好处理。
最后,楚南熙与齐子皓商定在楚天鸣大婚那日将齐承风暗中接到驿馆里去,楚南熙也并未提出其他的要求。
只是,并非叶卿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女人强烈的敏感度让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楚南熙离开后,她便问了起来:“子皓,你说这楚南熙可靠吗?”
说实话,到南楚之前,她便做好了准备好好地会一会这个南熙公主,只不过事情顺利得实在超乎她的想象。
齐子皓嘴角冷勾:“半真半假!当年之所以确定父王的死讯,是因为莫其在崖下找到了印有父王胎记的残肢。所以,带走父王的人很明显是刻意要制造他已不在人世的假象。”
叶卿清若有所思,齐子皓话中那个布下这个假象的人很明显就是楚南熙,如果要说她是为了将齐承风留在自己身边才这么做,倒也合理。只是,既然这样,她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们把人带走?
“丫头,别担心,咱们既是来了,自然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个女人翻不出什么风浪。”齐子皓摸了摸她的头,心中的柔软统统朝着怀中的女人倾泻而出。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不过,还没离开望牌楼,却遇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定王,定王妃。”那迎面走来的女子声音软糯适度,既不显娇媚也不失柔和。
樊菀青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锦袍,头上梳着时下女子间最为流行的惊鹄髻,那单边的金累丝红宝石步摇自左前额垂下,给沐浴在光华下的丽人儿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星光。
她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妖媚的双眼在二人身上来回徘徊,尤其是停驻在齐子皓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暧昧与妖娆。
叶卿清学着往常齐子皓那般,绯红的唇瓣紧紧抿起,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樊菀青看向齐子皓的视线,淡淡地回了一句:“真巧,菀郡主!”
樊菀青虽不像她母亲那般声名大噪,可私底下在南楚的上流圈子里名声也不是很好。看到她落在齐子皓身上的放肆目光,叶卿清则对她更加不喜,那份排斥显而易见、毫不掩饰。
至于齐子皓,则安心地站在她身后,因为这个小丫头护食一般的举动而嘴角柔和,眸光潋滟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樊菀青冷眼看着这夫妻二人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举动,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可还是笑靥如花地上前同二人攀谈了起来:“这望牌楼可是景城里最大的酒楼,最出名的便是红曲酒与文君酒,王爷和王妃也是慕名而来的吗?相请不如偶遇,不若由我做东请王爷和王妃喝上一壶如何?”
叶卿清凛眉,这作风豪放也是有遗传的么?樊菀青竟是想学她的母亲一样尚在闺阁中就打上有妇之夫的主意?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齐子皓的觊觎之心!
她冷笑道:“菀郡主可真是女中豪杰!不过我们家王爷向来不准我喝那些烈酒的。”
叶卿清即便是生气了,也会姿态优雅地回击别人,若是樊菀青想从她身上看到气急败坏的样子,那便是打错算盘了!
那是属于齐子皓一个人的专利!
齐子皓连一个眼神都未丢给樊菀青,不耐地拉起叶卿清的手,佯怒道:“爷是怎么教你的,遇到那等拦路的直接打发了便是,与她说那么多做什么!”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让樊菀青笑容明艳的娇颜渐渐龟裂,她眸子里征服的欲望愈发浓重,盯着那辆扬尘而去的马车,眼角算计渐起。
而这边叶卿清上了马车后,一脸兴味地看着那个妖颜魅惑的男人,支着下巴揶揄道:“王爷,被那等大美人看上的感觉如何?”
齐子皓抬眉凝视着她,那抹若有似无的打趣让他觉得分外碍眼。
他倾身向前捏起她细嫩的下巴,轻轻地咬了一口,而后轻抵她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了你这个小妖精,旁人于本王来说,都是红颜枯骨,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丫头爱矫情,偏又喜欢自己说这些好听的话给她听,可他也是牢牢地被套住了,就爱吃她这一套。
叶卿清满意了,吃吃地笑了起来,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娇唇,却只准男人浅尝辄止,惹得齐子皓愤恨地在她纤细的锁骨上狠狠地啃了好几口。
二人回到驿馆时,齐南正候在门口,见齐子皓归来,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叶卿清只听得他们提及什么南县主,却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齐子皓淡淡地问道:“肖扬可去见她了?”
齐南摇头,随即又禀道:“那人还在花厅里坐着未走。”
齐子皓不禁皱眉,冷声吩咐道:“去告诉肖扬,他惹来的麻烦让他自己去打发,否则若是本王的人上手,便没有什么客气可言了!”
齐南领命退了下去,叶卿清则偏了偏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和肖扬有关吗?我总觉得他最近很是奇怪,难道他在这里是有什么事不成?”
齐子皓看着自家的小丫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低笑道:“边走边说吧!”
回卧房的路上,齐子皓和她说了一段耳熟能详的故事,只这故事的主人公却让她诧异万分。
原来,肖扬这名字是随的母姓,而他的本名应是叫樊宜修,他的父亲正是已经过世的盛安侯樊峻茂,刚刚见到的那个樊菀青便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叶卿清没想到,在南康公主的故事里那个被害得下落不明的原配嫡子居然会是肖扬。
“那,他此番来南楚是为了……?”叶卿清原本觉得肖扬会不会是来找楚南康复仇的,可转念一想,事情已经过去了有十八年了,肖扬若是想复仇,绝不会等到今天。
“肖太师只有一女,便是肖扬的母亲,如今孤身一人独居,肖扬此番前来也算是顺道看望他老人家。再者,”齐子皓握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在掌中摩挲,“肖扬让爷和你说说,想带绿翘去拜祭一下她的母亲。”
由于当年肖太师的坚持,肖氏并未葬在樊家祖坟中,而是另寻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宝地长眠了下来。肖扬这些年四处游医,也会经常回来看望肖太师和肖氏。
叶卿清扬眉,嘴唇微微撅起,似是在认真思考,好一会儿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子皓,你是知道的,绿翘她们几个陪我一路走来,于我而言早已不是简单的主仆情分了。所以,肖扬若想求娶,只要绿翘肯点头,我就不会反对。”
肖扬那人,虽说有时候说话难听了些,倒也还算正直。而且叶卿清也看得出来,他对绿翘是真的上了心,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她觉得有了他父亲的前车之鉴,肖扬应当是个对感情极其慎重认真的人。
其实,她想肖扬之所以没有来找楚南康报仇,无非也是明白当年那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虽然事后承担责任、忍受唾骂的是女人,可真正可恶的当是那个背弃发妻、无情无义的男人不是么!
“丫头,你该庆幸你碰到了爷这么好的男人!”齐子皓仿若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自夸自卖了一番。
叶卿清难得地没有反驳他,而是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星星眼里溢着的满是对他的爱慕和崇拜。
“那刚刚齐南提到的那个南县主是什么人?”回到屋中,叶卿清有些疑惑,她觉得此人好像和肖扬关系不简单。
齐子皓的手在她后背隔着一层薄薄的云锦来回抚弄,薄唇轻启:“南云俪,是肖扬的师妹,已故的宸妃南云仙的妹妹,也就是楚玉的亲姨母。”
这信息量有些大,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叶卿清抬眸,那湿漉漉的眼神盛满了浓浓的求知欲。
齐子皓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又啄了啄她的唇瓣,把人抱在腿上坐到了屋里的软榻上继续和她说了起来:“当年我初识肖扬时他才刚刚拜南意子为师,我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一命,是以有了后来的交情。而那南意子可谓是真真正正的不世神医,他因为南云仙执意进宫为妃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且对南云俪的管教非常严格。以前肖扬还曾说过……”
“肖扬说什么了?”见齐子皓没再继续说下去,叶卿清忍不住问出了口。
齐子皓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终于还是把事情都和她说了:“南云仙与南云俪差了十岁,原本南意子是打算让肖扬娶南云仙的,后来南云仙离开后,便口头许下了他和南云俪的婚约。”
叶卿清一脸菜色,居然还有这事?
这人竟不早说,肖扬既有婚约在身,那追着绿翘又算怎么回事?
“肖扬与南云俪年纪相差有十岁,当年那也只是南意子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并未应下。南意子离世后,肖扬也开始四处游医,只是没想到南云俪竟是被楚皇接到了景城,还赐了府邸封了县主。”齐子皓漫不经心地说道。
其实他对这种事向来不上心,不过是小丫头想知道,他才细细地说给她听罢了。
叶卿清听完后,眉头却是没有舒展,这他们才刚到景城的第二天,南云俪就找上门来了,显然对肖扬未必就没有心思。
“如今老盛安侯膝下只有樊菀青一个直系血脉,这一枝除了肖扬并无男丁,只有一名本家过继来的养子袭了樊家的爵位,他们的意思是想要肖扬回樊家。而南云俪,和樊家的老夫人走得很近。”齐子皓仿若心有明镜一般,总能一眼看透叶卿清的心思。
叶卿清听明白了,所以,这南云俪今日是来做说客的?
且不说叶卿清和齐子皓这边怎么想,当肖扬被齐南请到花厅,看到那身姿挺直、一板一眼坐在椅上的人时,眸色不明,丝毫看不出一点往日里抽风嬉皮的样子。
南云俪一看肖扬走了进来,站起身行了个礼:“师兄。”
动作张弛有度,比之大家闺秀应有的礼仪丝毫不差。
肖扬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在景城一切可好?”
南云俪嘴角轻勾,笑不露齿:“多谢师兄的关心,我在这边很好。而且,老侯爷和老夫人对我也很关心。”
听南云俪提及樊家人,肖扬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冷冷地回了一句:“找我有事?”
南云俪仿佛没有听出肖扬话中的不悦一样,继续说了起来:“师兄既是回来了,是否也该住回家去?这成日里住在驿馆也于理不合,更何况老侯爷和老夫人也成日在念叨着你,百行孝为先……”
“够了!”南云俪的大道理没说完,便被肖扬厉声打断。
声音虽不大,但这番疾言厉色惊得南云俪心中一颤,可她回过神来却依旧故我地继续说了下去:“师兄,我知道你对樊家有很多误会。老夫人也说了,当年的事情她也不想的,只是没能阻止伯父。况且伯母身子一直不好,才会早早地去了,她不忍伯父一人孤家寡人,才和老侯爷点头应下了南康公主的事。现在南康公主和菀郡主也离开了樊家,老夫人日日夜夜都在念着你呢!”
南云俪话音刚落,便被肖扬射来的狠厉目光惊得连连后退,一时不察,后腰撞上了桌脚,低声痛呼了出来。
她低下头,不敢再去迎上肖扬那锐利如刀的视线。
肖扬对她的痛呼声置若罔闻,声音冰冷地说道:“若是没事,你便可以回去了。”
说完,便准备甩袖离开。
南云俪却不肯就此罢休,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嗫嗫嚅嚅地开口道:“师兄,当年我爹曾定下过我们的婚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
肖扬一把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脸色不耐:“当年在师父面前,我就已经明确拒绝过这桩婚事。你是我的师妹便永远是我的师妹,若是他日你需要帮忙,我自会义不容辞。可若是你打着昔日师父的恩情牌,让我娶你,那便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当年离开樊家,独自入江湖闯荡时,的确是受过南意子的恩惠。是以,当初不管是对南云仙还是南云俪,他都颇为照顾,可这不代表他就要牺牲自己去还这份恩情。
如此直白的拒绝让南云仙的面色由红转白,她紧紧地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是却依旧没有死心。
她走上前试图靠近肖扬,颤着唇道:“可是老夫人说,说她也喜欢我做她孙媳妇,如今我都快二十了,只是因为和师兄有婚约,老夫人又亲口许下诺言,才一直等着师兄,你不能这么对我……”
“既是樊老夫人应下了你,你自是找她便是!”肖扬冷笑一声,语气凉薄,“还有,既是往日里你最看重这些规矩礼节那便该一直保持好你的矜持!”
说着就一把将门打开,却见一个翠绿色的身影毫无防备地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绿翘没有料到肖扬会突然把门打开,她稳住脚步,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到的尴尬,反而一脸淡然地走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说道:“王妃说怕怠慢了南县主,特意吩咐送来了些糕点和茶水。”
肖扬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眸子里泛着异样的色彩,什么时候这小辣椒做起端茶送水的活儿了?还敢说她不在乎自己?
南云俪见到突然有人进来脸上有些尴尬,调整好情绪,淡淡地回以绿翘一笑。
绿翘嘴角微勾,刻意忽略掉肖扬那抹灼热的视线,转身便退了出去。
“死男人、臭男人、自大狂、王八蛋、混蛋……”绿翘嘴里不停地低骂着,把能想到的话全都问候了肖扬一遍,手上似是要将花园里的花全都蹂躏掉,仿佛那些就是某个男人那张万分讨厌的脸。
此时的她,脸上早就没了刚刚的那份淡然和无谓,一股子酸浓酸浓的味道弥漫得到处都是。
肖扬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小辣椒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的阴郁消散了不少。
他走上前,从背后将绿翘紧紧拥入怀中,那股子带着些微药草味的清香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别动,我和南云俪没有什么的!”肖扬感受到怀中女人身上的怒火,想也不想地直接就开口解释。
他很开心,绿翘会生气便证明心中也是有他的。
他孤单了三十年,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人让他有心动的感觉,可这个泼辣爽直的圆脸姑娘却一路撞进了他的世界,直至走向了他的内心深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感情,又或者觉得能遇到一个想执手一生的人太过不易,于是只好不停地通过埋汰她、打趣她让她深刻地感受到身边有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他以最笨拙的方法让自己进驻了她的心里。
绿翘掰开他的双手,转过身来,脸上又如之前一般,换上了那抹无谓的笑容,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直直地盯向他漆黑明亮的双眸:“是吗?可是听说你和你那小师妹一早便有婚约,你的祖父祖母也很中意这位楚皇亲封的县主呢!”
肖扬听了这话,眸色有些黯淡,他这般低落倒是让绿翘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一如这些天他失落独饮时一般,她被排斥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见绿翘要离开,肖扬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开口询问。
这般神态,与往常那个自信潇洒的神医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是因为肖扬的那抹悲伤连带着侵袭上了她的心头,绿翘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难得地安静、难得的温柔。
两人并肩走向了身前的亭子里。
“其实,小时候我一直在想着将来要娶一个像我娘那般温柔似水的女子。”肖扬语色清润,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对面那个招人喜爱的姑娘。
绿翘和他母亲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性子,可都是一样地善良要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肖扬想,当初母亲若是能对那人少用些心思,也不至于落了个芳华早逝的下场罢!从母亲去世那一刻他就发过誓,这一辈子,要么孤家寡人到老,如若能遇上钟情的姑娘,必然一辈子珍之重之,绝不相负。
“你母亲她,是病逝了么?”绿翘并没有因为他略带揶揄的话而发火,而是安静如沉水般地问道。
那语气,从未有过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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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些小忙,但不出意外保证万更,然而就不分开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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