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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间的白刃战已经进入尾声,双方的兵力都投入了这场战斗,校军方面教导二团一营自营长顾祝同以下五百将士与敌人千余生力军鏖战在一起,杀喊声声传数里远。灰色军装的学生军虽然人数少于敌军,可将士用命,军官身先士卒,全军爆发出了强悍的战斗力,军旗始终竖立在交战的最前面,冲锋号的号音一波强过一波。
交战的地点原先是在敌人阵地的三十米处,到了现在学生军的兵锋已经触及到敌人阵地的最前沿,在刺刀的铿锵声中,不住的有敌人倒退着栽倒,而更多的敌兵被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所震慑,他们前进一步却后退两步,就连呐喊声也被学生军压下。虽然敌人的援军依旧源远不断的渡过南济桥投入这场厮杀,可敌人依旧颓势的节节后退,随着一声昂扬的冲锋号声,学生军宛若灰色潮水一样涌上敌人阵地。
“黄埔校军,真是悍勇无双。”
陈铭枢长叹着把望远镜放下,脑中的战斗场景历历在目,学生军那悍然的气势,足以让自己这个鏖战疆场多年的人都钦佩不已。
连日来两军反复争夺于南济桥,每次敌人猛攻之下丢掉阵地,都是学生军这样一刀一枪再抢回来,高下相比,陈铭枢只觉的自己的第七旅倒成了旁落,自愧不如。
“快,命令部队跟进。”
陈铭枢知道敌军的马上就会疯狂反攻,学生军久战疲惫,能突上阵地却无力再据守,他马上道。
陈吉颓然的把望远镜放下,气恼之余狠狠的踹在弹药箱上发出巨响,他用力的揉着脸,对一旁面色僵硬的张福峰说道:“第几次了?”
张福峰苦笑道:“连日已经七次了。”
陈吉咬牙切齿的跺着脚,气急道:“我就不信学生军是铁打的身子.”
陈吉转身在指挥部踱步,忽然叫道;“徐德力!”
“到,旅长。”
应声的是一个黑壮的中年军官,长得像黑熊一样高壮,腰带上插了两把机头大张的马牌撸子,此人是广东佛山人,通晓南拳,担任陈吉的警卫连长。
陈吉语速极快的说道:“你带着我的卫队。给我把阵地抢回来。”
徐德力重重的点头,迈开大步就往外走。
“回来。”陈吉快步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桑园围子,和南门口说:“这里,陈铭枢的第一旅在学生军屁股后面装缩头乌龟,你给我打这个狗娘养的,学生军那边不要管。”
徐德力双腿一并,左右抽出枪,冲出了指挥部,外面很快传出了他的吼叫声。
“快,进入阵地,把伤员送到后方,陈geng,你带着你的人给我到第一道战壕。”
顾祝同一脚踩在阵地上的沙袋上,他隐约可以听到对面敌人军官的叫喊声,在雨雾中,敌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陈geng手中的花机关的枪口在雨水的冲洗下冒着白烟,他在腰上抽出另一个弹鼓换上,来不及敬礼就招呼着士兵赶向第一个沟壕。
大雨中,双方的人员艰难的调动着,雨幕之下能见度只有十多米,往往等你瞅近了敌人,而这时敌人已经铁到你眼前头了,这也是刚才那场白刃战发生原因,敌人一旦放学生军到了眼前,很容易就会被突破,突出阵地与战力极强的学生军肉搏,也是无奈之举。
围绕兴宁这个战场,东江的局势巨变。在兴宁城下酣战之际,张明达师出潮安,猛攻丰顺,牵制敌人于韩江。
经过几小时的急行军,李伯阳清晰的听到兴宁方向的枪炮声,各种步枪机枪火炮土炮的响声此起彼伏,其中校军独有的水连珠清脆可闻,他松了口气,这表示兴宁方向的战局并没有想象中危急,既然这样,他反而不着忙投入战斗,而是在心中酝酿着一场歼敌战。
李伯阳在警卫班的簇拥下策马登上山岗,试着用望远镜观察,却发现雨幕实在是太大了,望远镜什么也看不到,转身说道:“抓个舌头回来,摸清敌人兵力,火力配置,防御重点,预备队在哪。”
“是。”孙常钧二话不说下了山岗。
李伯阳推开警卫为他遮雨的伞,翻身下马,站在一个大石头上远远看着枪声一片的兴宁。大脑急速的运转,思考着接下来的战斗。现在的战场情况是,敌我双方都在各自包围中,校军围住兴宁,梅县水口方向的敌军又把校军堵在宁江以北,现在三营又在外围。
一副清晰的双方军事态势地图在他的脑中形成,兴宁的地形是西北高而东南低,南北狭长,东西宽阔,山岭绵亘。丘陵间山顶浑圆,山顶圆浑,谷宽岭低,坡度平缓,断绝地少,山脚多为耕地、梯田和谷地。在丘陵中间是宁江,河面较宽,因为连日大雨的缘故,江水河流湍急,河道多弯,多浅滩。树木较多,茶林、小松树林、灌木林和草丛,山脚水稻田、梯田。
这种地形下,大部队很难展开,往往战斗就在十几个丘陵之间分割发生,尤其今天暴雨不止,一旦战事发生,各部之间很容易失去联络,利于防守一方却不利于攻击一方。
这时,孙常钧和一队士兵押着几个“舌头”过来,出去了一会只见孙常钧的胸脯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血色,见李伯阳看过来,孙常钧拍了怕衣服示意没事,说道:“报告营长,刚才这家伙带着一队人从兴宁那边过来,被我逮了个正着。”
士兵喊喝着俘虏跪下,李伯阳摆了摆手,命令最前面的那个俘虏抬起头来,审讯道:“你是林虎手下那个部分的,担任什么职位。”
俘虏慑慑发抖的抬起头来,只见面前这个年岁并不大的学生军营长双目凌厉的盯着他,虽然是下雨天,可是在这目光下,他竟然后背被吓出了一声汗来。
俘虏在这目光下根本不敢有一丝隐瞒,他哆哆嗦嗦的回道:’长官饶命,在下何大虎,是梅县第七旅陈吉三团二营五连三排排长,刚才奉命带几个弟兄巡哨……”
李伯阳挥手打断,盯着俘虏问:“兴宁外围,除了第七旅还有没有别的部队。”
俘虏头如捣蒜的说:“除了我们旅,还有水口方向张福峰的第九混成旅。”
李伯阳轻轻点头,这与团部最后发来的电报的情况吻合,沉吟着说道:“两军兵力多少?火力如何配置,防御重点在何处,预备队的位置在何处,指挥部在哪?。”
俘虏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梅县水口两军合兵一处,共有5团4千多人,三个团的兵力放在南济桥周围,一个团防守在清屏山,预备队在南门口,指挥部在南济桥左边的莱山岗上。我们旅没有重武器,全旅只有重机枪七挺……”
李伯阳让警卫员打开地图,对照着地图,敌人的兵力部署已经心中有数,从现在看来敌人并不知道自己从五华赶了过来,敌人防守在清屏山的部队与其是针对自己,不如说是在防备丰顺方面的张明达师。
李伯阳这时发现兴宁方向的枪声小了下来,他问俘虏:“现在战况如何,革命军在哪里。”
俘虏摇了摇头,说:“我一直在后线巡逻,仗打的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来回的这几趟,听着枪声一直在南济桥那边。”
李伯阳挥手让人把俘虏待下去,让通讯班召集各连长过来,他已经想好了这场仗怎么打。
“营长,要不要我去核实一下。”孙常钧抹了把脸,有些不相信俘虏的话。
“用不着!”李伯阳盯在地图上,头也不回的说:“我让你抓舌头只是为了验证我心里的一个想法,现在看来,打一场歼灭战的条件并不充分。”
孙常钧皱着眉头,没有明白李伯阳的话。
李伯阳招手让他过来,指着地图上新标注的敌我态势,讲道:“从整个战局来讲,歼灭敌人十个旅,也没有尽快拿下兴宁重要。一旦拿下兴宁,你再看惠州,会怎么样。”
孙常钧眼前一亮,脱口而出:“瓮中之鳖。”
李伯阳言有深意的说:“更重要的是成了谁手中的鳖。”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蓝运东等人赶了过来,他们说说闹闹,上了山顶对李伯阳敬了个礼,纷纷笑着说:“营长,怎么打,快下命令吧。”
李伯阳皱着眉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有些不虞的扫了一眼,这一眼直将蓝运东、俞济时这些老同学吓了一跳,他们纷纷噤若寒蝉的不敢再说笑。
不知道从何时起,李伯阳身上已经有了一股掌兵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革命军当中上下等级并不分明,可当李伯阳扫了一眼,任他们是如何的骄兵悍将,都不敢造次。
李伯阳冷冷地说道:“看你们,什么样子,有没有一点黄埔学生的样子,我有没有讲过,每临大事有静气。”
蓝运东跟随李伯阳时间最长,众人暗地里推他出去回话,他咽了口唾沫,身体在大雨中挺直,面色一正,大声说道:“报告营长,我们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