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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调元神色颇为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若非北洋团体内部不团结,革命党根本没有机会打出两广,即便北伐军已经打下两湖,北洋军阀依然占据优势,尤其江西的战局很不明朗,孰胜孰败存在很大的变数,这时候表态站队,无疑是在**,他历来行事都是看清局势发展而定,昔日反奉是,今日做忠臣或是反将也是,现在关键是李伯阳态度鲜明,他不得不慎重考虑,在安徽省内,李伯阳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两人一旦分歧,必然开战,而李伯阳实力在他之上,打起仗来胜算极小,况且他与李伯阳也曾合作无间,交情上也不好冒然开战。(..)
见陈调元思虑良久没有决定,李伯阳故意激他,叹气道:“暄帅,你我交情一场,我不忍和你兵戎相见,今天我来了,若能劝说了你固然好,若不能,就请你拿我去见孙传芳邀功吧。”
陈调元一怔,随即挑动眉头,不悦道:“这算是什么话,我陈调元岂是友求荣之人,你老弟助我良多,就算你我立场不同,但不影响私谊,我又岂能害你,今日你来怀宁,来去自由,我保证安全。”
李伯阳心中稍定,追问道:“那暄帅究竟要帮那边?”
陈调元沉吟了片刻,道:“也不瞒你老弟,谁胜了,我就帮谁。”
李伯阳皱起眉,摇头道:“若胜负分定,暄帅再下注,岂不是毫无价值了。”
陈调元呵呵一笑道:“也不尽然,这盘赌注大得很,我观江西战局,不是两三场仗便能完结,我究竟是何态度,就看两方打的如何了。”
李伯阳缓缓点头,他并没有指望一次见面能让陈调元表态,陈调元态度模棱两可,就说明这件事有缓,至于江西的战事,他也是静观其变而已。
话到此处,再留下已经没有益处,李伯阳便向陈调元告辞,陈调元果真没有扣押他的心思,亲自送他到码头军舰,转回太湖。
……
9月初,江西的战火无可避免的爆发,北伐军集结了5万人的兵力,分从赣西、赣南、赣西北三路进军,战幕揭开。孙传芳万万没有料到北伐军没打下武昌就敢来攻赣,仓促之下他的军事部署还没有全面就位,被迫迎战。
江西战场上,五省联军连连失利,一路败退到南昌,南昌为军事政治要地,是江西战局的中心,双方激烈的争夺,互有胜负。
就在江西战局胶着之际,分处鄂皖的北伐军和五省联军不可避免的交战。尽管陈调元口头答应中立,可复杂战况下他还是决定迎战北伐军,受孙传芳之命,就任五省联军第五方面军总指挥,进驻武穴,与北伐军李宗仁部第七军对峙。
湖北黄梅县,皖南军司令部,指挥部内电报声络绎不绝,前方战报如飞片传回,李伯阳站在指挥桌前,紧盯着犬牙交错的军事态势地图,身边作战参谋大声汇报着各地最新的战况:“9月19日,北伐军第六军程潜部攻占南昌……21日,卢香亭部夜渡赣江,猛攻南昌,北伐军第1军第1师在牛行车站被击败。22日,北伐军第19师再次攻入南昌,23日,南昌得而复失,北伐军西撤,孙军分而追击……”
李伯阳心中叹息,早在第六军攻下南昌,北伐军在江西取得一连串的大捷时,他就敏锐的察觉到战局正朝着不利于革命军一方发展,首先是校长蒋介石的入赣方略太过冒失,宣称一星期攻下南昌,十日内应抵九江,半月内攻取福建,一月内将西南连成一片,再会师河南。
此计划看着好,可实际上严重偏离实际,要知道联军虽在江西连吃败仗,可实力未损,依旧控制着南浔线上各要点,反而北伐军乘胜直追,各部队较分散,有孤军深入之险,加之北伐以来连战连捷,官兵上下都弥漫着骄敌之气,错估了孙传芳的实力。
当时他曾给蒋介石拍电,建议应迅速集结北伐军主力,在南昌一线与联军主力决战,而他则乘隙出奇兵直取九江、湖口、彭泽等地,截断南浔线,两面夹击,可一战而定东南,可惜蒋介石迟迟未回电,现在看来必然是没有接受他的建议,才导致了惨败。
李伯阳紧皱眉头,北伐军在江西这一败,不知会引起多少连锁反应,原本他预谋和浙江省长夏超约定改旗易帜,给孙传芳来个釜底抽薪,可现在只能暂时作罢了,而且本来决定保持中立的陈调元也一改状态,主力全出与第七军作战,战况很是激烈。
李伯阳又在黄梅等候了几日,期间陈调元数次询电问他是否改变心意,并说孙传芳严令皖军向北伐军进攻,解武昌之围,皖南军在黄梅逡停过久,已经受到怀疑,若再不前进,恐怕孙传芳部署在江浙的大军就要开进芜湖了。
李伯阳收到电文,犹豫了一番,还是放弃了倒戈一击的想法,毕竟他不是冯玉祥,在五省没有巨大声望,一旦造反,面对的将是五省将领群起而攻之的境地,包括此刻称兄道弟的陈调元,到时候捅他后背绝不会手软。
此刻不是翻脸的时候,李伯阳便听孙传芳的军令,率军往广济、田家镇方向相机移动。
三五日的功夫,等李伯阳磨磨蹭蹭到了武穴的时候,赣北方向早已经炮火连天了,战报飞片的传回,搞了半天才明白前方战况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陈调元竟打到了长江以南,以两旅的兵力登录黄石港,向大治进攻,竟无意切断了正兵行阳新,打算奇袭九江的李宗仁第七军的退路,李部三面受敌,本以为李宗仁会向后退却,没想到他不退反进,当夜搭成浮桥,全军于拂晓渡河,向九江挺近,一时间赣北震动,孙传芳急令陈调元扑灭李宗仁第七军。
而此时,李伯阳率部刚好到达江北对岸,作为九江附近最近的军队,孙传芳亲自下令给他,一面嘉奖二十万军费,一面令他渡河拦击第七军。
李伯阳接到军令后左右为难,有心违命,可他更加清楚十数万联军正汇集而来,九江附近已经被联军重重包围,第七军要真进了包围圈,正如鱼入窄笼,终必陷入弹尽粮绝的死地。斟酌良久,李伯阳毅然接受了军令,决定不得已为之,将第七军打出包围圈。
念头既定,李伯阳当即部署兵力,命令二旅、三旅抢搭浮桥,一旅从武穴当面乘兵舰过江,并携带全师所有炮火,截击第七军,临走时李伯阳对郭晋安面授机宜。
“定湘,这次要你打的是革命军,有没有问题。”
李伯阳眼神凌厉的盯着郭晋安的眼睛问。
郭晋安军姿挺拔,脸庞黝黑坚毅,听到李伯阳发问,迟疑了片刻道:“少帅,第七军可是革命军,说起来也是友军……”
李伯阳用力的一挥手臂,不客气的打断道:“这你不用管,我给你的命令是打退第七军,你能不能办到。”
郭晋安面露挣扎之色,良久后垂头说:“对不起,少帅,我下不了手。”
李伯阳大为失望,郭晋安不仅是他的黄埔同窗,也是他苦心培养的高级军官,可以说刘猛卸职后,最大可能的继任者就是他,而他今日的质疑却让李伯阳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感。
李伯阳强压心中的怒气,冷静的说:“下去吧,让百航进来。”
郭晋安能听出李伯阳语气中的疏离,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黯然的敬礼,沮丧的走了出去。
不多久韩百航匆匆走进来,啪的靠脚敬礼,说:“少帅,你找我。”
李伯阳点头,直接说道:“派你去受瑞昌,第七军到照打不误,行不行?”
韩百航一怔,但还是不假思索道:“行。”
李伯阳面色稍缓,问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打第七军?”
韩百航挺拔的身子一动不动,道:“报告,少帅要我打,自然有打的理由,卑职只管服从命令。”
李伯阳满意道:“你说得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为什么要打第七军,我自然有我的用意。”说着让韩百航来到地图前,指着九江方向说:“你来看,第七军显然不清楚联军在九江的虚实,不算咱们皖南军,孙传芳在此聚集了陈调元、卢香亭近十万大军,第七军如果再向前,必然会陷入重围,九江附近全属湖沼区,极利于外围分割,因而进则必败,只有后退才有生路。”
韩百航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试探着说:“您的意思是,迫使第七军退往武宁和阳新一线?”
“对。”
李伯阳道:“第七军是精锐,两军开战伤亡不可避免,但只要迫使第七军跳出包围圈,便是对革命的大功一件,这件事你要想清楚。”
韩百航重重点头,随即行了个军礼,快步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