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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杜淳风掉头策马朝皇宫的方向而去,萧夜离则一身粗陋蓑衣驱马静静的护在杜子衿马车左右。
车厢里有丫鬟陪着,瓜田李下总要避嫌,是以这一路萧夜离都没再跟杜子衿说话。
将杜子衿安全送到定国公府门口,那儿安筱毓早早的带人焦急的守在大门了。都是女眷,他一个男人也不便上前寒暄,萧夜离便跟其中一个侍卫打了招呼,悄无声息的先走了。
而那头,定国公杜淳风一路神情肃穆的冒雨策马前往皇宫。到了宫门,一向见惯了定国公如沐春风的态度的侍卫们也不敢多话,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了定国公要觐见圣上的意愿。
不过刚过亥时,一向勤勉的常德帝楚靖陵还未就寝,正在奋笔疾书批阅奏章的他听闻福公公通禀说是定国公求见微微一愣。
常德帝将近天命之年,不过保养得宜看着像四十出头,五官俊美深刻,龙章凤姿,不苟言笑之时看着格外的冷漠狷狂。膝下几位皇子就属老三楚逸煊模样最像他,只是经过了岁月沉淀的常德帝更加的成熟雍容,常年上位者的气度更加的凌厉迫人。
放下朱砂笔,楚靖陵侧头看了一眼桌案一角的沙漏,眸光一闪,淡漠开口。“这个时辰了,他进宫是为哪般?”
福公公觉察到上头的不悦,便伏低身子回答。“奴才不知,不过看定国公的神情似乎不是小事。”
楚靖陵微微皱眉,随即恢复常态,冷声吩咐。“宣!”
“喏。”福公公低头应着退出去请定国公。
没过多久,南书房大门大开,杜淳风一身银色软甲大步踏了进来。
楚靖陵深邃犀利的眼光伴随着杜淳风的动作一直如影相随,直到他跪下请安停下之后,才淡淡的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桌案依旧堆积如高的奏章才漠然开口。“爱卿这么晚了不在家休息,穿成这样进宫见朕是所为何事?”
杜淳风低头看了一眼泛着水光的软甲,又低头跪下去。“事出突然,恳请圣上谅解。今日小女进香归程途中遭遇大规模的截杀,臣闻讯赶去救援,以权压人逼着东城门到点不落钥。是以,臣特赶来向皇上请罪。”
楚靖陵不为所动的坐着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杜淳风,俊美冷酷的脸上冷漠如斯。“请罪?那依爱卿之见,以你今日所犯之罪朕该如何处罚?”
杜淳风面朝地面,从楚靖陵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之能听到他一板一眼的声音。“臣知法犯法,以权强压,是以臣愿交出云骑军另一半虎符,亦请皇上削去臣的爵位……”
楚靖陵冷哼打断,“说的倒是好听,在朕的面前也敢玩这些把戏。交出兵符?削爵?你不过是不想担那个责任,朕若是想贬你,又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就是想要杀了你,也早就有千百次千百个理由了。”说到杀这个字,那低沉的声音咬牙切齿的真正含了杀意。
杜淳风脸色不变,依旧跪在地上腰板挺的笔直,只是不再开口说话。
偌大的南书房一下子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开口,就连呼吸都是清浅的听不到。
楚靖陵藏在宽大袖子中的双手紧紧攥拳,许久才克制好情绪缓缓松开。当年若是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不定这杜淳风早就是一堆白骨了,现在居然还敢跑到他面前装什么奉公恪守,大义凛然。
俊美冷酷的脸上恢复最初的冷静自若,楚靖陵拿起一本面前的奏章慢慢翻着,“还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
“谢皇上。”杜淳风从容自若的谢恩起身,就像刚刚并没有承受帝王的怒气和一闪而逝的杀意一般。
人人都道是皇上对定国公诸多倚重,宠信有加,实在不然。其实不然,若说这世上谁最希望他杜淳风死,那必定是皇上楚靖陵要排头一位的。
相遇之初,他只不过是一个云老将军麾下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将,不知他是初登帝位的真龙天子,单纯的欣赏和兴趣相投,成为把酒言欢的好兄弟。可是后来……真的发生了太多事,他成了大兴朝第一名将,手握重权,而他成了夺回亲政的冷酷帝王,之后几多纠葛,两人之间隔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却又不得不和平共处,互相容忍对方的存在。
“你不要以为朕非你不可。”楚靖陵看了一眼表情无所谓的杜淳风扔下手中的奏章淡淡开口。
“没有谁非谁不可,这个世道,离了谁照样能运转。”杜淳风用更加淡然的口吻回道。“这个道理,臣许多年前就知道。不是非你不可,今日皇上对臣说出这句话,不知是悟透还是只是有感而发?”
“放肆!”楚靖陵勃然大怒,随手抓起桌案上的松鹤延年的墨玉镇纸掷了出去。
“哐啷”一声,墨玉擦着杜淳风的靴角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一如,他们之间的曾经。
杜淳风面不改色,视若无睹,只是目光倔强的直视着楚靖陵。
闻声跑进来的福公公踌躇一番,又表情纠结的退了出去,把门关严了。
“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楚靖陵略过杜淳风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玉,直叫那碎玉在夜明珠照耀的光芒下晃的眼睛酸痛才收回视线,淡淡的说出一个于杜淳风而言不痛不痒的处罚。
“谢皇上恩典。”杜淳风再度一板一眼的行礼谢恩。
“说吧,此行还有什么目的,不要藏着掖着浪费朕的时间,朕没空去猜你的心思。”再度拿起刚刚扔下的奏章,楚靖陵低下头去竟认真审阅起来。
杜淳风这才收起随时会爆发的怒气,低声痛心道。“是臣一时冲动,跟皇上置气亦是臣不该。因着与皇上早年的约定,臣从未想过有善终,却从没想过却会累及女儿。就今年以来,这大大小小的明枪暗箭多少回了?阿满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她是无辜的呀。”那是他跟最心爱的女子孕育的最宝贝的孩子。
楚靖陵突然也没了脾气,只是心中觉得异常的烦躁,每次这几个人都拿着那个叫阿满的丫头来说事,来要公道的时候,他就异常的烦躁和难受,却又不知该怎么发泄出来。
长长的沉默之后,楚靖陵才轻声道:“那丫头没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