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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赵芫见周芳匆匆进来,担忧的看着幼清,幼清摇着头道,“没什么,她是为她的好友的事情来的。”
赵芫将信将疑,点了点头,由小丫头扶着去厨房安排晚膳。
“随我进来吧。”幼清喊周芳进院子,边走边问道,“怎么是你来的?”周芳原本在望月楼的。
周芳闻言回道:“奴婢从今晚开始就跟着夫人了,戴望舒明天再搬过来!”她说着看了幼清一眼,想起江淮转达的话,没有想到爷这么在乎太太,护着她简直是滴水不漏的架势!
幼清明白,若是没有宋弈的吩咐,周芳也不可能赶过来告诉她这件事,她笑着道:“这里你也熟,一会儿用晚膳,你去厨房和周妈妈他们一起用膳吧,晚些时候我们一起走。”又道,“东升客栈那边,应该还会有消息来吧?”
周芳点头应是:“等事情稳定了,那边就会有消息送过来!”说着微顿又道,“奴婢已经来前已经用过晚膳了,您进去吧,不用管奴婢,奴婢站在这里就好了。”
幼清没有强求她,周芳向来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她点了点头重新进了暖阁里。
幼清进去的时候薛思琪正和薛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话,方氏见她进来,就笑着解释道:“你三哥说要去十渡,你二姐就吵着要一起去,你要不要去走走,问问九歌去不去,到时候人多也热闹一些。”
幼清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她不喜欢出门,就笑着道:“那我问问宋大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方氏微微颔首,和薛思琪道:“你们也别商量来商量去了,若只有你们两个去我是断不会同意的,要是人多的话倒是可以去走走!”
薛思琪就望着幼清笑:“你不准拖我的后腿,若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
幼清想着东升客栈的事情,心不在焉的笑着,晚上也随着大家在花厅用了晚膳,薛镇扬谈笑风生,宋弈在一边陪着,若非薛霭劝着薛镇扬今晚定是要喝醉的,一顿饭吃了好久说说笑笑幼清和宋弈才与众人告辞。
回去的路上,轿子换成了马车,幼清上车后就急着问道:“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是无意走水,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车厢里光线暗淡,幼清身子微倾一双凤眼中满是担忧和不安,认真的盯着他,仿佛只有他才能给她答案。
宋弈从来不知道,他会喜欢这样的感觉,微笑着道:“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但那些妇孺肯定没有伤着,至于财务有没有丢失,暂时还不知情!”
只要人不死就成,财务若损了,东升客栈定然是要赔偿一些的。
“周芳是你吩咐她来的吗?”幼清好奇的看着宋弈,“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东升客栈会出事,若不然怎么会这么快知道了。”
宋弈失笑,揉着她的脑袋:“在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推算出来,我让周芳到家里来,不过赶巧罢了!”
幼清习以为常的扶着被他弄乱的发髻,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爷!”周芳隔着车帘低声道,“赵凉来了。”
宋弈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随即有个声音紧跟着马车的速度,边走边道:“爷,那边的几个母子平安无事,东升客栈重新安排了院子安置她们。起火的地方查出来了,是她们住处隔壁柴房起的火,是有人将火折子落在那边了。”
“嗯。你继续盯着那边。”宋弈淡淡的道,“估摸着他们原本是要以牙还牙的,可下午圣上突然将鲁直重审的事情定下来,他们就临时改成了警告恐吓一番,人没事就好,其它的便无所谓了。”他说着看了幼清,就见她眼睛乌溜溜的一副通透明白的样子,又接着解释道,“郭大人那边也叫人跟着!”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是,继而没有了声音。
幼清对他们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情景已经见惯不怪,安安静静的坐在宋弈对面。
两个人到了三井坊,又在宴席室里坐了一刻,幼清说起豪哥的百日宴:“定在后日,你要不要在宫中值宿?若是不用,下衙就直接去那边吧。”
“后天不用,我直接过去。”宋弈答应了,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歇下不提。
大理寺监牢中,洪先生站在鲁直的面前,面色沉重的道:“老大人的意思,让你仔细想想那些罪状可有把握落在别人手中,若是没有他还可以周旋一番,若是有,那便是他也无能为力了。”
自己做过事,犯了什么事鲁直心里清楚的很,有没有把柄在别人手中,他却不不能肯定,只得模棱两可的道:“这些罪名子虚乌有,他们即便有证据也是诬陷本官啊。”一顿又道,“不过,漕帮那边恐怕要交代一声,免得查过去他们一群乌合之众会口不择言乱说话!”
洪先生做了严安十几年的幕僚,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鲁直的话一说出来他就明白他的意思,便问道:“如此说,你将堤坝修建转包与漕帮是确有其事?”
鲁直吞吞吐吐的道:“……这……这件事老大人也是知道的。”他当时拿到的银子,可是送了一半进京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洪先生冷笑道,“老大人对你如何你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是将这些脏事扯到老大人身上,到时候可就真的无人可保你了!”
鲁直面色一变,立刻解释道:“方才我口不择言,还请先生担待。我当年在扬州任知府时,曾与漕帮和做私盐的徽商打过些交道,所以认得一两个人,当初修建堤坝时,他们找上门来出的价格也是最合理的,我便将堤坝的修建交给了他们,可是谁知道……出了这种事!”他也不想祖陵出事。
明明那堤坝修的很牢固的,怎么就溃堤了呢,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老大人。”洪先生不冷不热的道,“明天郭衍就会将重审的章程递交上去,届时老大人会再拖延几日,这几日你速速将这些事办妥,要见什么人你写在纸上我带出去,老大人会派人与你安排!”
“是。是。”鲁直立刻振作起来,坐在方桌后头借着昏暗的烛光一鼓作气的列了好些人的名字,他小心翼翼的晾干墨迹折叠好交给洪先生,“有劳先生!”
洪先生扯了扯嘴角,将纸揣在怀里与鲁直抱了抱拳退出了牢房,丝毫不做停留的回了严府。
“老大人。”洪先生进了书房,严安正襟危坐的在书案后面看着奏疏,闻声他放了手里的东西,洪先生已上前行礼道,“属下从大理寺回来了,鲁大人交了这样一份名单,还请您过目!”将东西递给了严安。
严安接在手中随意一扫,颔首道:“你去办吧,务必安排妥帖一点,告诉他半个月内必须解决所有的事。”张茂省来了也好,圣上有个新鲜感,这两日没有人提醒他是断不会想起重审鲁直的事情,他只要将郭衍的奏章压住几日便就可以。
“钱公公那边可要打个招呼?”洪先生犹豫的道,“若审理起来,已故周公公必然是绕不过去的……”钱宁要护着周允的名声,到时候肯定也会帮忙的。
“此事我心中有数。”严安说着微顿,外头有人传道,“老爷,赵天官到访。”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作义。
严安闻言朝洪先生点了点头,洪先生退了出去,严安已经亲自迎在书房门口,就看见赵作义正由小厮簇拥着进来,他笑着很和善:“觉仁今日如何得空。”
“阁老!”赵作义拱了拱,“正有事与您说。”
严安指了指房里:“进房里说。”两人就进了书房,一左一右的落座,小厮上了茶出去将门关上,赵作义才出声道,“方才钱公公来报,说是胡阁老的大公子连夜找了御医进府,为胡阁老诊治……下官瞧着,怕是不妥!”
东阁大学士胡宗旭在内阁之中年纪最轻,入阁时间也是最短,身体一向健朗,不知为何今晚突然病倒!
“真有此事!”严安也满脸纳闷,“你可派人去胡府打听过,得的是什么病?”他们关心的并不是胡宗旭死或活,而是担忧赵作义进内阁顺利不顺利,按照他们的计划,等过了明年的春闱以及三月末的都察院和吏部的百官考核中,在各个衙门里再安置一批自己人,这些事儿办完正好夏阁老致仕,严安位晋首辅,那么次辅的位置就会由赵作义庭推理所应当的入选!
至于内阁中其它几位阁老,二杨,杨惟思以及武英殿大学士杨义根本不用考虑,这两个人浑浑噩噩的混在内阁,一个像墙头草哪边说话声音大就听那边的,一个只知道自保,什么事情都不想沾在身上。
这样一来,赵作义晋升为次辅就是顺理成章。
可是,现在若是胡宗旭死了,那么赵作义作为入阁呼声最高的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入阁,可是,这个时候入阁,他不但做不了次辅,还错失了明年都察院和吏部的官员考核,此事三年才有一次,比起一个位列末班的东阁大学士,赵作义和严安更加看中这次的官员考核。
“下官来前已经派人打探过,说是倒在了妾室的床上的,嘴歪眼斜口吐浊沫!”赵作义沉着脸,脸色很难看,“您看,夏阁老那边我们要不要推波助澜一番,他占着首辅之位已有数年,事到如今他再不退就会堵得我们退无可退,继续忍让下去肯定会坏了大事。”
“夏堰如今学的越发精了。”严安负手在房里踱着步子,“他老当益壮,如何舍得现在退下去。”顿了顿又道,“夏堰致仕不能操之过急,但胡宗旭的事情得防上一防,若他真就此难上朝堂,我们不凡就此筹谋一番事先做好安排,将弘文推到人前来,至于你入阁,再等一等,你觉得如何!”
弘文,乃户部尚书彭尚元的表字。
“这……”赵作义皱了皱眉,“这个关口,岂不是要将户部让给旁人!”盯着户部的不单有夏堰,宫中还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只要彭弘文一走,户部就会被人瓜分蚕食了。
“为了次辅一位,只得退让这一步。”严安大刀阔斧的做了决定,“我现在让人将弘文请来,此事也要与他商议一番,时至年关,户部处处是账,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方才妥当!”
赵作义没有出声,点了点头。
宋弈这边也正听着江淮说胡宗旭的事情:“……口歪眼斜的,还吐着白沫,看着是不大好。”
“赵天官去严府了?”宋弈手指轻轻击着桌面,若有所思,江淮沉声应道,“是从钱公公那边得到的消息,随后就去了严府。”
宋弈微微笑着,恐怕严怀中和赵觉仁此刻正再商讨着入阁的事情,他们伺机而动蛰伏忍耐了这么久,区区一个东阁大学士肯定是满足不了,可是胡宗旭若真的就此不能上朝,内阁不能空置,赵作义入内阁是势在必行。
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只有让户部尚书彭弘文顶上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将户部的空缺让出来。
“走!”宋弈笑着道,“这么热闹我们也不能闲着!”说着负手就朝外头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幼清还睡在隔壁,便放轻了步子往外走,边走边吩咐江淮,“你去嘱咐周芳和江泰,让他们自己守着门户,别惊着夫人!”
江淮应是,很快的叮嘱了江泰和周芳,他自己则跟着宋弈出了院门。
一顶轿子步履飞快的去了郭府,守门的婆子一见是宋弈到了,立刻就开了门,笑着道:“是宋大人来了,我们老爷还没有歇,正在书房呢。”
宋弈颔首,丢了几个八分的银锞子给婆子:“有劳妈妈!”说着,大步朝里头走,婆子跟在后头笑的见牙不见眼,宋大人就是人好,不但好说话出手还大方!
郭衍的得了宋弈来的消息,已经开了书房的门迎在门口,见着宋弈面满色郑重的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郭伯父!”宋弈抱拳进了书房,轻声道,“胡阁老病了!”
郭衍关门的动作一怔,瞠目结舌的回头看着宋弈,不敢置信的道:“胡阁老病倒了?这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宋弈在座椅上坐了下来,郭衍心里飞快的转了几圈,宋弈就望着他提醒道,“方才我在来的路上特意去在严府门外转了一圈,正巧碰见了彭大人的轿子进去!”
郭衍恍然大悟,迫不及待的在宋弈的旁边坐下来,问道:“九歌,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现在说打算还为时过早。”宋弈认真的道,“但是郭伯父审鲁直一事迫在眉睫,按我猜测,严怀中必然会打着拖上一日算得一日的盘算,好让鲁直早点将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好,我们只有快,在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将鲁直定罪,矛头直指向严安……此事一定,就算严安岿然不动,可郭伯父您一个户部尚书的位置,是板上定钉的。”
他就要堂而皇之的在所有人的嘴边,把户部这块肥肉夺过来。
“你说的有道理。”郭衍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就拉着宋弈道,“你来之前我正在写案情的章程,你帮我一起看看!”
宋弈应是随着郭衍站在书案,他已经写了差不多了,宋弈接在手中粗粗看了眼,却不会真的给郭衍提什么不足之处,郭衍见他没有意见就放了心,问道:“你方才说的事我仔细想过,确实可行。但胡宗旭的病情,可真的属实?”最近的几件事真是巧了,竟然撞在了一起。
宋弈微微颔首。
郭衍就抚掌道:“那好,届时大理寺的位置便留给薛致远,我们和南直隶的官员并无冲突,帮他们总比帮别人好。”大家虽然没有结盟或是交流,可在政治见解和立场上并无冲突,“那明年的吏部考核,我们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小侄也正是如此想的。”宋弈微笑说完,郭衍又担忧的道,“但是严阁老那边对于案件的事势必要压上一压的……今天的事你也是凑巧,若严格老再旧技重施,你切不可和他正面对上,我们也只能静待一些日子,能重审已经是大不易。”
“伯父。”宋弈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此事小侄已有计较。”他说着微顿,在郭衍期待的视线中,徐徐的说着。
郭衍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惊喜不已,笑着道:“此事交给我办就成了,你就放心吧!”
宋弈笑着应是,辞了郭衍坐着轿子回了三井坊,此刻路上已经宵禁,安静的落针可闻,宋弈阖着眼睛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远远的就听到有车轮的声音一点一点朝皇城方向驶去,他猛然睁开眼睛和江淮道:“去看看,是什么人。”
江淮应是而去,不过眨眼功夫就回来了,禀道:“是寿山伯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郑六爷!”
“病好了?”宋弈似笑非笑,郑辕这个时候进宫,定然也是为了胡宗旭的事情,不过也难为他能想到这么多,连夜奔波着,“嗯,望他得偿所愿吧。”话落,又阖上了眼眸不再说话。
轿子又行了一会儿终于进了院子,宋弈一下轿子就看到挂着灯笼的屋檐下,一个纤细的小小的身影立在那里,弱不禁风却挺直了腰背,但依旧让人觉得,仿佛只需要一阵风就能轻易将她带走。
那个身影好像也看发现了他,提着裙子快走了几步迎了过来,“宋大人!”
原本还惬意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沉重了几分,他好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去做什么事,因为他现在要负责的人,似乎又多了一个。
这个小丫头,宋弈无奈的摇着头,也走了几步沉声道:“外头凉,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幼清点着头和宋弈进了宴席室。
“我听见你出去了,有些不放心!”幼清立在他面前,担忧的道,“是东升客栈那边出事了,还是鲁直出事了?不会是那五位官员出事了吧?”
出来的这么急,连件衣裳都来不及披吗,宋弈转身对外头吩咐道:“给你们太太拿件衣裳来。”
外头候着的绿珠应是,拿了衣裳送了进去,宋弈亲自给幼清披上,幼清不觉得冷,催着道:“你快告诉我,若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这么晚急匆匆的出门,你别瞒着我!”
宋弈知道,她这些天看似很平静,可是心里却时时刻刻的揪着,生怕出点差错,而对她救方明晖的事情有所耽误。
她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
宋弈叹气拉着她的手在罗汉床上坐下来,解释道:“你想多了,他们好的很,出事的是东阁大学士胡宗旭,晚上突然病倒了,口吐白沫,病情很重!”
东阁大学士胡宗旭?那就是和案子没有关系了,幼清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来,望着宋弈道:“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系?”胡宗旭若不能上朝,那么内阁就会有个位置空出来……会是谁填位进去呢?
按资历,不是户部尚书彭尚元就是都察院的赵作义,再不然就是吏部的施兆临……
赵作义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再升一步就只有入阁,想必区区一个东阁大学士他应该不会放在眼里,他盯着的应该是夏阁老致仕后空出来的次辅之位,这样他和严安两人就能彻底将内阁控制在手中了。
施兆临施大人要筹备明年的吏部大考吧?这个时候他进内阁,损失可不小,想必他宁可再等十年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入阁的人应该只有户部尚书彭尚元了,幼清心头一转,就盯着宋弈道:“你……方才去找郭大人了?”
宋弈原本正要和她解释,却冷不丁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愣了一愣,继而满目兴味的看着幼清,点头道:“你为何觉得我去找郭大人了?”
她不是很有把握的将自己的想法和宋弈说了一遍:“……若是彭大人入阁,那户部尚书的位置,郭大人去坐也不是不能想的!”
“怎么这么聪明。”宋弈欢喜的揽着幼清在怀里,又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头顶,低眉看她笑着道,有意考她,“若是严格老压着案子拖上十天半个月,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幼清满脸通红推着他:“那你先松开我。”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尴尬的道,“若是我,就拿根绳子把鲁直掉在屋梁上,然后敲锣打鼓的让所有人知道!”鲁直都受不了要自杀了,难不成要拖到他死了再审案子不成。
宋弈异常的愉悦,望着幼清就好像他无意中得了一块璞玉,虽知道她是块上好的籽料,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让他看到,这块不但是上好的玉,还是绝世难寻的宝玉!
小丫头一直觉得这段婚姻是她占了他的便宜,他却觉得有这样一个时时发着光的小丫头在身边,他差不多就像个寻宝的人,每一天都期待着她能给他一个不一样的惊喜。
“你笑什么。”幼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有意岔开话头,“我说错了?若是错了,还求宋大人指点。”
宋弈笑着道:“你没错,你说的好的很。”不但好的很,最重要的,是和他想的一样!
小丫头成长的速度好快,若是他再晚点认识她,到时候,恐怕他无论拿什么条件诱惑她,她都不会应允了吧!
宋弈不由生出一丝庆幸来。
“那郭大人可要多废点心思才行。”幼清若有所思的道,“这个案子若是办好了,抄了鲁直的家,鼓了圣上的腰包,圣上记住了郭大人,到时候再升迁可就轻松多了。”
宋弈赞扬的点点头,和幼清对面坐着,认真的道:“不单如此,蔡彰推荐的张茂省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这个麻烦还藏在暗处,一旦激发出来,势必要激怒圣上,而据我所知,张茂省是郑辕引荐给蔡彰的,届时皇后娘娘以及郑家势必要受到波动和影响。”
张茂省就是个骗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前一世锦乡侯不知为他贴了多少银两,到景隆三十八年除夕,张茂省自鼓楼上坠下来,摔的面目全非,有人说他是自杀,有人说他是亏心事做的太多被小鬼收了命,也有人说他是被圣上下令灭口的……
但是她却知道,张茂省的死,是徐家二爷亲自办的,他不死,徐家可就真的被他挖空了。
现在再来看,连财大气粗的锦乡侯府都耐不住张茂省的“点石成金”,银两如流水似的往西苑送,更何况一个蔡彰呢,他真能受得住?!
“那你是要帮蔡彰吗?”幼清若是有所思,皇后现在还不能出事,只有稳住皇后牵制太后娘娘,后宫才能维持个稳局,等朝堂的事情有一个着落,这盘棋有了输赢,再论及储君和后宫也不迟!
一口吃不了胖子,更何况,他们对夺嫡之事根本没有兴趣!
“到不着急。”宋弈微笑着道,“先让蔡彰急一急,等他尝到了苦头,就自然有与我们有利之处!”
什么都被他算着的,他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没有算的,幼清失笑给宋弈斟茶:“那就等宋大人的好消息了。”
宋弈轻笑,心情舒畅不已……早年见他身边也养着一位幕僚,姓官,人称官二爷,为人豁达爽朗对政治极为敏感和通透,他们彼此之间说话从来不必过多解释,一点就透,就好似和封子寒在医术之道上的畅谈一般,毫无阻碍,只是可惜官二爷前两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早点休息。”宋弈笑着道,“给豪哥的白日礼准备妥了吗。”
幼清点着头,道:“你等等。”随即自己去多宝格上抱了个匣子出来,打开来给宋弈看,“送这个行不行?”
她原想送一座玉雕的,可去了祝家以后,她便让采芩将这座五两重的赤金五蝠捧寿的手牌送过去,既能得一个好寓意,又不必让祝家的老太太,大奶奶费劲儿去衡量到底那座玉雕是值钱还是不值钱的。
“这个?”宋弈眉梢微挑,显得有些诧异,他倒是不知道,薛家的人之间礼上往来是这样直白的,就勉强点头道,“不错!”
幼清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和他解释,笑着道:“我还有个玉雕的五蝠捧寿,等以后大嫂生了小侄儿,我再当做贺礼!”她心情显然很好,高兴的将匣子收起来又重新摆在原来的位子上。
玉雕的留给薛季行,赤金的就送去祝府,她是今天在祝家受气了?所以现在故意拿这个东西去挤兑祝家的人吗?
宋弈扬了扬眉,见她面上有些疲累,就道:“早点去歇着吧。”
幼清前面上床还不等她睡着,就听到宋弈出门,她翻来覆去的等着他回来,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这会儿把话说清楚她精神松懈下来便觉得有些累。“
那你呢。”她看看时间,宋弈一会儿就要去衙门了,已经睡不了多少时间,她担忧的看着他,宋弈起身道,“我正好还有点事要处理,稍后直接去衙门就,你早点休息!”
幼清皱眉,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和他一起出门,目送宋弈进了房里,幼清吩咐采芩:“把宋大人的官服熨一熨给他送过去,早饭也备好!”
采芩应是而去。
第二日,郭衍将奏疏递上去,夏堰将奏疏送去西苑,严安很轻易的就将奏疏拿了出来……鲁直要见的人也在快马加鞭的安排,若不出意外,不出十天一切都能安排妥当!
但临到中午,严安正陪同圣上用膳时,大理寺那边传来了消息,鲁直在牢中竟畏罪自杀……若非狱卒及时发现,这会儿已经魂归西天了,圣上听着就奇怪的问起钱宁来:“郭衍的奏疏呢,我怎么没有瞧见!”
“许是还妹妹送来。”钱宁笑眯眯的道,“一会儿奴婢去问问。”说着,给圣上斟酒!
圣上凝眉放了筷子和钱宁道:“传个人,将郭衍叫来,怎么半个事就这么拖拖拉拉的。”难得他对这事儿上心!
钱宁为难的看了严安一眼,应了是转身吩咐小内侍去找郭衍进西苑……严安压着的奏疏,自然就得重新放回龙案……
鲁直案情重审,就定在了四月初五,今日郭衍就可以拿着大理寺的搜查手谕去鲁直位于真定的祖宅以及传书去凤阳,令人在鲁直的新宅中搜查取证,信息来五六日已然足够!
“微臣现在就去办理!”郭衍暗喜,立刻令了皇命退出了万寿宫,圣上似乎想起什么来,问钱宁道,“胡府可有消息放出来,人到底如何了?”
钱宁躬身回道:“太医院已经确诊,说是中风了,现在胡大人莫说走路,连话都说不清楚。”
“这胡宗旭还没有怀中年长,好好的怎么就得了这种怪病。”圣上拧着眉头嫌恶的道,“我瞧着,约莫是平日里不加克制,酒色掏空了吧!”说着摆摆手,一副不愿意再谈的样子。
钱宁笑着应是。
隔日,就是豪哥的百日宴,因为祝家在京城没有亲戚,来的都薛家比较亲近的,还有的就是祝士林的同僚和同科……院子不大,就缩减着前院开了三桌,后院开了三桌。
薛思琴穿着一件葡萄紫兰花样褙子,端庄大气的站在门口迎着客,幼清进去时薛思琴笑着道:“娘和大嫂她们还没来,你先去宴席室帮我招待客人吧!”她在这里,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在宴席室里待客,她真怕一会儿她们做出什么事情来,得罪了人!
“好!”幼清笑着颔首,道,“这会儿来了哪些人?”因为迁就着祝士林的同僚,所以设的是晚宴,大家只要下午人到就可以了。
薛思琴低声道:“来了几位行人司同僚的太太,还有一位老爷的同窗,从山东赶过来的!”她说着微顿了顿,又道,“这些人倒是不必怕,就怕一会儿赵夫人几位到的时候,有所慢怠。”
“我知道了。”幼清笑着带着丫头往宴席室走,因为院子小也没有那二门侧门的,所以自影壁出一分为二,中间拉着帷布,男宾走右边,女客走左边……这些都是家里院子可又讲究规矩的人常用的法子,虽瞧着无奈,可也是眼下最妥当的办法了。
幼清一进门,祝大奶奶就拉着她老熟人似的道:“姨太太来了。”她提着自己的裙子和幼清道,“你瞧我这身可好看,那天瞧见你的裙子后,下午弟妹就陪着我去绣坊了,跑了两家终于叫我找到这件合身的!”
是件真红色立领对襟川花缎褙子,下头是条柳绿饿澜边综裙,又显目又耀眼……幼清很真诚的道:“嗯,很好看,这颜色可真是合适您!”
祝大奶奶顿时笑着道:“我就是说姨太太瞧见一定觉得好看!”
幼清这才得空和祝老太太,以及房里坐的七八位女眷打招呼,都是她没见过的,但因为宋弈也在行人司,大家即便没有见过面,也都知道对方是谁,不过一会儿就热络起来,各自做着邀请,下次去家里走动!
“亲家老太太,太太,奶奶,二小姐,三小姐来了。”外头有人报喊着,幼清和众人告罪,道,“是我祖母,姑母嫂嫂来了,我去迎迎,失陪!”说着,便迎出了宴席室。
“哎呀,亲家太太来了。”祝大奶奶和并肩走着,“我也得去迎迎才可!”
祝大奶奶就像只七彩的蝴蝶似的飞出了宴席室,迎面就碰上了薛老太太,祝大奶奶一愣,薛老太太就目光犀利的扫了祝大奶奶一眼,随即眼中划过鄙夷之色……果然是小地方来的,恨不得把所有颜色都堆在身上才好。
“祖母。”幼清蹲身行了礼,先和薛老太太介绍道,“这位是祝家的大奶奶。”薛老太太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
幼清又和祝大奶奶道:“祖母,大奶奶就随着姐夫喊祖母吧!”
祝大奶奶一愣,就尴尬的笑着喊道:“好,好,我也跟着他二叔喊祖母。”又和方氏以及赵芫几个人行礼说话,“这是亲家太太,原想派车去接你们的,可家里事情多,一时间脱不开手,实在是怠慢了!”
幼清就笑着站在了薛老太太的身后,薛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难得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又望着祝大奶奶面不改色的回道:“亲家奶奶远道而来,是贵客,怎么能让你忙着累着,快请进去坐!”又对赵芫道,“季行家的,去帮帮你妹妹和妹夫,家里人多,别出乱子让人笑话!”她本来还没想这么多,可瞧着这祝大奶奶的样子就不喜欢,没吃过几天饭,就想和她来这一套,我要给你脸,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我要不给你脸,立刻把你轰出去都不为过!
跑到京城来和她们抢着当家?!薛老太太想也不想就把话给顶了回去。
祝大奶奶当即就沉了脸,这老太太有意思,难不成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不成?是,宅子是弟妹的陪嫁没有错,可你们也不想想,当初他二叔可是拿了一千两做聘礼,你们陪个宅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何至于想在拿这话来挤兑他们。
只听说出嫁从夫,可没听过夫君还要从女方的,又不是招赘,傲气什么!
“大奶奶快请进去坐。”方氏打圆场,她也没有想到今儿薛老太太也要出来应酬,她来京城这么久,还真从来没怎么出来走动过,祝大奶奶眼睛一转,就笑着道,“亲家太太您也请!”说着又去扶薛老太太,“老太太我扶您吧,担心台阶。”
薛老太太巧妙一转,拍了拍祝大奶奶的手,和蔼的笑道:“不用,我还没老眼昏花呢!”
祝大奶奶心头冷笑了几声,跟着方氏边走边说着话往里头走。
赵芫拉着幼清往外走,压着声音道:“这祝家的大奶奶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说的话是有些不大好听,可你是小辈,也不能立刻就呛上了吧。
“不好说。”幼清无奈的道,“我们去门口迎客好了,让大家先进去歇会儿。”薛老太太可是不能吃亏的性子,这要是针尖对麦芒的,没有人劝着还真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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