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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闹起来的,谁来说这事儿的?”幼清系着扣子和蔡妈妈一起往外走,蔡妈妈回道,“没有人来说,奴婢方才和周妈妈去杂货铺子,回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好像是祝家大奶奶在哭,声音还挺大的!”
难道祝腾死了?幼清挑眉,和蔡妈妈道:“你和周妈妈说一声,我带着采芩和绿珠去隔壁,中午的饭菜随便做一些,今晚老爷回来,让厨房多做几个菜!”
“奴婢知道了。”蔡妈妈陪着幼清到门口,幼清上了轿子,由婆子抬着出了巷子,在街上走了几步就又重新拐进薛思琴家门口的巷子里,幼清果然就听到了祝大奶奶嚎啕大哭的声音。
也就薛思琴能忍了,若是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是难以容忍的将人送走,还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采芩上前敲了门,隔了好一会儿院门才慢慢打开,露出条缝,守门的王婆子一见是幼清的轿子,顿时像见到救星似的大开了门,高兴的行了礼,道:“姨太太来了,您快请进!”
幼清掀了轿帘望着王婆子,问道:“祝大奶奶在哭?祝家少爷人怎么样了。”
“昨晚请了马道婆来府里做法。”王婆子朝后面看了看,又将身子贴过来,压着声音低声道,“喂了祝少爷半碗符表水,少爷昨天晚上就醒了过来,马道婆可真是灵的很。”王婆子说着发现自己说歪了,立刻又改过来,道,“祝少爷醒来后像没事儿似的能吃能喝了,等大家都歇了他竟偷偷开了门要出去,被奴婢看见了喊了一声,祝大奶奶就拦住了他,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一嘴里闹着出去,祝大奶奶就说祝少爷邪气未清,非要再请道婆来,祝少爷哪肯,还将祝大奶奶推倒了,这会儿祝大奶奶将祝少爷关在房里,她自己正哭着闹着呢。”她说着一顿,又回了原来的声音,“老太太就说病未痊愈,让太太去请封神医,可人封神医根本不在医馆里头,问了里面的人只说不知道,老太太和大奶奶就不依,非让太太再去请!”
还真请道婆了啊,幼清就想到宋弈昨晚的建议,灌了半碗符表水,可真够可以的……
好在人没事了。
“可身上还揣着几锭元宝,他们哪有这么多银子。”王婆子说着啐了一口,“老爷从他身上搜出来,他还不承认,不拿大太太的还能拿谁的!”
前面偷钗,昨天偷银子,以后还不知能偷什么,这样下去薛思琴还能有好日子过,不要到八月十五恐怕她就受不住了,天天都是事儿。
幼清凝眉转身就和采芩耳语了几句,采芩应是就转身出了巷子,幼清这才由轿子抬着进了门,在影壁外下了轿子,薛思琴已经迎了过来:“幼清!”
幼清看着薛思琴便是一愣。
昨天她来的时候精神还好的很,今天看着人不但显得没什么精神,而且有气无力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沙哑。
“大姐!”幼清心疼的拉着薛思琴的手,“您是一夜没睡还是怎么了,弄成这个样子!”她心头的无名之火突的一下蹿了上来,“她们在闹腾什么,姐夫人呢!”
薛思琴由幼清扶着往里面走,边走边道:“腾哥昨晚就醒了,可非闹腾着要出去见什么人,还和什么人约好了见面,闹腾了一夜。老太太和大嫂说他未痊愈,一大早让我去请封神医来,可封神医又不在医馆,我去哪里把人变出来。”她叹了口气,“因为腾哥的事你姐夫这几天都没去衙门,若非宋大人担着,还不知道衙门那边怎么样,腾哥没事了,今天早上我就让他去应卯了,整天在家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拖着,丢了差事可怎么是好。”
幼清厌恶的不得了,轻声道:“你该去找我的,封神医那边我好歹和他认识,若是他得空想必是会来走一趟的,你这样任由大奶奶哭闹,对豪哥也会有影响的。”
“我不想拿这些糟心事去烦你。”薛思琴无力的道,“今天一早我把豪哥送去井儿胡同了,让娘帮我照看两天,等过几天家里安稳了再接回来好了。”
幼清闻言皱眉道:“姐夫同意吗?”
“他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就算不同意他也要有心思管豪哥才行。”她这几天和祝士林说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几句,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糟心事。
她也终于明白,许多少年夫妻感情很好,可不过几年就形同陌路……什么样的感情能在这没完没了的闹腾中日久弥新呢。
她不是神仙,祝士林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脾气的。
说着两个人已经到了宴席室门口,就听到祝大奶奶在里头嚎哭,门口的小丫头对着里头喊道,“姨太太来了!”
里头的哭声顿了顿,随即又更加凄厉的哭了起来。
幼清拉着薛思琴:“大姐!”她贴着薛思琴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薛思琴愣了愣笑着点了点头幼清的头……姐妹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会儿话才进了宴席室。
一进去幼清就看到祝老太太冷着脸坐在罗汉床,祝大奶奶坐在下首,幼清上去行了礼,祝老太太敷衍的道:“姨太太来了,请坐。”
祝大奶奶却好像才看到幼清似的,腾的一下站起来,惊了幼清一跳,她瞪着眼睛望着她,一下子扑过来拉着幼清的袖子就道:“姨太太,求求你救救我们腾哥,我们全家都会记着你的大恩大德,等腾哥醒来,让她认你做姐姐……”她语无伦次,“不对,认你做干娘好不好,将来让她孝敬你,把你当亲娘一样孝敬!”
幼清脸色难看,她今年十四,腾哥都十六了,让她做他的干娘,这事儿大约也只有祝大奶奶能想的出来。
“大嫂!”薛思琴瞠目结舌的打断祝大奶奶的话,“幼清虽说辈分比腾哥大,可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和她说这样的话!”
祝大奶奶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劝说,一个劲儿的求着幼清:“求求你了,姨太太!”
“大奶奶。”幼清提高了声音,打断祝大奶奶的话,“我也不是神仙也不是大夫,您求我又有什么用,您快坐下歇会儿,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急坏了自己的身子。”
祝大奶奶摇着头,披头散发的哪有前几天的五光十色:“求求你把封神医请来给我们腾哥看看,他们说你和封神医交情好,你一请他肯定会来。”
幼清没接话,朝薛思琴看去一眼,薛思琴就为难的拉着祝大奶奶道:“大嫂,封神医性子古怪,就是幼清也不定能请得来,您这么说,岂不是让她为难!”
祝大奶奶哭声一怔,那边祝老太太就道:“能不能请来总要试试的,这不还没试过吗!”说完,又看着幼清,“虽说你年纪小,可毕竟已经成家了,我们腾哥见着你还要喊你一声姨母,你救救你的侄儿,也当为了你姐姐!”
这话说的跟命令她似的。
“您说的没错。”幼清淡淡的道,“他是要喊我一声姨母!”顿了顿又道,“那我便试试吧,若是封神医不肯来,这事儿我也真的是尽力了,若是他来了却是救不好,你们可有别的法子了?”
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还真的没有想过,两个人皆是一愣,幼清就凝眉道:“腾哥从进京城就一直不大太平,闹到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看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若不然把他送庙里去养个半年祛祛邪气秽气,要不然就带他回家去看看,说不定就自然好了呢。”
“这……”祝老太太好像没想过这事儿,她望着幼清道,“姨太太的意思是,我们腾哥和京城的风水不合?”
京城的风水只和天子合,怎么会和祝腾合!幼清不大确定的点点头:“这些事恐怕还要找道士问一问,或是算一卦比较好,我倒是认识个算卦了得的半仙,你若是想试试,改日我让人请他到府上来给腾哥算一卦!”
“好,好!”祝老太太素来信这些东西,“那就有劳姨太太了!”
薛思琴忍着笑低头喝茶,明白幼清这是哄着她们早点走。
“那封神医那边……”祝大奶奶抹了眼泪,望着幼清,幼清回道,“我已经着人去请了,一会儿就有消息了,不过祝少爷不是已经醒了吗,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
说着就听到隔壁啪啪的拍门声,和祝腾的咒骂声。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一醒过来还好好的,可过了一会儿就吵着要出去见什么人,我们才来京城他能认识什么人,我看他身上的东西肯定还没有清干净!”祝大奶奶听幼清说已经去请封神医了,顿时松了口气,端着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这哪是不干净的东西,恐怕是真的要去见什么人,又不好明说,就只能来硬的吧?若是平时大约也就轻易出去了,可他病刚好,祝大奶奶当然会觉得他中了邪。
祝老太太在想幼清方才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几人坐着都没有开口,忽然外头传来砰的一声,惊的几个人一跳,祝大奶奶更是一骨碌爬起来:“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薛思琴要喊春银进来看看,还不等她出声,春银就脸色大变的走了进来,和薛思琴道:“大少爷拿凳子把门砸了,人已经出来了,正往外走呢。”
薛思琴脸色冷了下来,含着怒气和幼清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看看。”又回头看祝大奶奶,“大嫂,您和我一起去吧。”
祝大奶奶点着头,提着裙子飞快的跑了出去,祝老太太也坐不住健步如飞的出了门,房里一时间就只剩下幼清一个人坐着,过了一刻,外头就听到祝腾费力的道:“我就出去走走,你们至于拦着我吗,我没事了,真没事了。”
“你怎么没事了,没事还会这样不听话和娘闹腾吗。”祝大奶奶拉着祝腾就是不松手,“听娘的话,一会儿封神医就到,你让他给你看看!”
祝腾大怒,喝道:“我没病,要看你看!”
母子两个就跟打架似的,旁边的人都插不上手。
幼清怕薛思琴吃亏,和绿珠道:“你去和守门的婆子说一声,让她去我们家里将路大哥请来!”祝大奶奶这件事做的还是对的,不能让祝腾出去,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丑事出来。
绿珠点着头出去,过来一会儿兴冲冲的跑进来,指着外头道:“太太,我看祝少爷精神好的很,一点不像生病的样子嘛。”
幼清闻言就走到了门口站定,果然看见穿着见珊瑚红杭绸直缀,戴着发冠打扮的很周正的祝腾正站在院子里被祝大奶奶死死拉着,他推着祝大奶奶:“娘,你放手,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他和金花姑娘约好了昨天见面,已经拖了一天了,只要一想到金花姑娘细嫩的肌肤,他就……反正决不能爽约。
这样还不算疯,祝大奶奶根本不相信,就喊着薛思琴:“弟妹,你快过来帮忙啊!”
薛思琴犹豫的上前,要去拉祝腾,谁知道祝腾突然喝道:“二婶你别过来!”说着将祝大奶奶推开,薛思琴怔了一下还是上去劝道,“腾哥,你听你娘的话,好好呆在家里养病。”
祝大奶奶被推的一个趔趄,春银在后面堪堪扶住了她,祝大奶奶没等站稳又要上去拉祝腾,祝腾烦躁的道:“和你们这些女人说不清楚。”他眼睛一转忽然就看到幼清在门口,眼睛里立刻满是惊喜之色,喊着幼清道:“姨母,您帮我劝劝我娘吧……”说着就朝幼清这边跑来,一副求庇佑的样子。
幼清当然不会劝,捆着关在才好呢,她朝后退了几步,祝腾就要去抓她的手。
薛思琴就想到了那支钗,顿时大怒,跑过来和春银一起拦住祝腾,喝道:“祝腾!”祝腾头也不回反过身就是一推,薛思琴没有防备蹬蹬后退了几步,重重的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祝腾一愣,看看薛思琴又看看幼清,幼清怒火再也压不住,视线像利箭一般钉在祝腾身上,祝腾吓的缩了缩不敢再去,掉了头就往门口跑。
“大姐!”幼清三两步跑过去,春银和府里的丫头婆子都拥了过来,幼清过去扶着薛思琴,“您怎么样,撞到哪里没有!”
大家七嘴八舌的喊着薛思琴。
这边祝腾反而没有人顾着了,三两下就脱开了祝大奶奶的手往外跑,祝老太太急着就骂道:“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去追大少爷,他若是跑出去,我非将你们一个个发卖了。”
谁也没有心思听她说了什么。
幼清抱着薛思琴,按着她的人中,连喊了好几声,薛思琴捂着肚子,虚弱的道:“幼……幼清,我肚子好痛!”
幼清回头看来眼祝老太太,急着对薛思琴问道:“怎么会肚子痛,撞到哪里没有。”又和春银道,“快去看看封神医来了没有,若是没有就去衙门将宋大人请回来。”
春银应着是,幼清又和问兰道:“我们先将大姐扶去房间,让她歇着,等封神医来了再说。”问兰几个人慌乱的点着头,并着几个婆子七手八脚的抬着薛思琴往宴席室去。
“腾哥!”祝大奶奶追着去门口,大门早就栓了,祝腾手忙脚乱的开着门栓,祝大奶奶抱着他,“你病还没有好,你出去干什么,娘求你了!”
祝腾也是怒不可遏的道:“我就出去走走有什么关系,你非要闹成这样做什么,让别人把我当疯子你高兴了。”他说着,回头看见祝大奶奶头上的几支发钗,这几只的样子比上次那只成色还要好,他飞快的抽下来揣在自己怀里,“我去去就回来!”
“腾哥!”祝大奶奶拦不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祝腾,眼见着大门被她打开,她大怒朝身后喝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没有人应她,这院子里服侍的除了常妈妈是早年跟着祝士林来京城的,其它的人都是薛思琴的陪嫁,要不然也是后来买的,平日都是薛思琴当家,这个时候当家主母出事了,谁还有心思去管祝腾死活!
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薛思琴被抬着进宴席室,这边祝大奶奶抱着祝腾干嚎,祝老太太就指着薛思琴道:“不就撞了一下,你何至于疼这样,他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
薛思琴静静的闭着眼睛,幼清心里的怒再压不住,她猛地回头冷冷的盯着祝老太太,喝道:“闭嘴!我大姐若是有事,我让你们一个都出不了京城,你信不信!”
祝老太太没料到幼清会呼喝她,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愣了半天,再去看幼清时,她已经扶着薛思琴进去……她左右看看觉得被一个小辈呼喝威胁面子上过不去,往地上一坐就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祝腾好不容易开了门,可门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黑脸的男子四平八稳的堵在门口,杀气腾腾的,他骇了一跳,不等他说话,那男子就冷声道:“进去!”
“你……你什么人。”祝腾吓的倒退了几步,正好撞在祝大奶奶身上,随即手一拉就将祝大奶奶拉在自己面前挡着他,他自己则探出头个戒备的看着门口的男子,“你到底什么人,这是我家,你想干什么!”
绿珠跑过来道:“路大哥你来的正好,太太吩咐您看好了他,不要让他出去。”又道,“他刚刚还将姨太太推倒在地上,人都晕了!”
路大勇闻声,目光微微一转落在祝腾身上,就是这个人拿着夫人的钗子去牡丹阁的,路大勇大步一抬上了一阶,祝大奶奶母子吓的又倒退了几步,路大勇指着祝腾毫不客气的道:“现在给我到房里去,若是再出来一步,我就将你的腿折在这里。”他又不是祝家的下人,没必要给他脸面。
“你是姨太太的人?”祝大奶奶原本还怕路大勇,可一听绿珠说话就明白过来,她顿时松了口气回头拉着祝腾往回走,“听到没有,快随娘回去,别闹腾了!”
祝腾也来了胆子,指着路大勇道:“你一个下人凭什么拦着,给小爷滚开!”
路大勇根本不说话,又朝前逼近了一步。
祝腾吓的一溜烟的跑回院子里,祝大奶奶提着裙子就追了过去。
路大勇就站在门口!
采芩带着封子寒晃悠悠的来了,封子寒见到了路大勇,笑着打招呼:“路小哥最近可好啊。”
“封神医。”路大勇朝封子寒抱了抱拳,笑道,“您老许久没有去府中做客,还以为您不在京城,幸会幸会!”
封子寒摆着手:“我倒是想出去啊!”可是出不去,那几个侄儿侄女哭的山崩地裂的,好像他只要出去就一定会死在外头似的,难道他留在京城就不死了?再说,他有那么老吗!
“您快请进,我们太太正着急。”路大勇给封子寒引路,又和采芩道,“方才姨太太晕倒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你快陪神医进去看看。”
封子寒一脸奇怪:“不是要给一个什么小兔崽子看病吗,怎么又变成姨太太了。”他不急不慢的走着,一进去就看到门口坐着个嚎哭的老太太,封子寒惊了一跳指着老太太和采芩道,“这老太太不会是祝大人的老娘吧?”
采芩尴尬的点点头。
“没想到祝大人的娘是这泼妇样。”封子寒就摇着头,一脸嫌弃的绕开祝老太太进了宴席室。
幼清正陪坐在薛思琴身边,薛思琴靠在床上额头上全是汗,她焦急的不得了,拉着薛思琴的手喊道:“大姐,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说着,让问兰拧了帕子给薛思琴擦汗。
“小丫头。”忽然幼清就听到有人喊她,她惊喜的丢了帕子过来拉着封子寒,“您来的正好,快给我大姐看看,她刚刚被人撞了一下肚子,晕了一会儿,现在直说肚子疼!”
封子寒见幼清真的很急,也不多开玩笑,立刻在丫头们让开的位置里走到罗汉床边上,先是看了看薛思琴的面色,便让采芩拿了脉诊垫在她手腕下,房间里静悄悄的!
封子寒回头看看幼清,幼清便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封子寒又看看薛思琴……
“她这是有了身孕了。”封子寒拧着眉头道,“两个月不到,估摸着日子大概是她出月子那段时间!”又摸了摸薛思琴的后腰,“腰是不是折了,疼不疼?”
大家都被他的话震的三魂丢了七魄,问兰呜的一声哭了起来,幼清紧接着就问道:“您说大姐有了身孕?那……那现在呢,母子怎么样。”
“保不住了。”封子寒摇着头道,“她刚刚生产,身子很虚,又接着怀了身孕……本来胎位也不是很稳,这么一撞腰都折了孩子肯定是留不住了。”他说着一顿,又信心满满的道,“我给她开副药,现在熬了给她喝下去,今晚死胎就能出来,再养个一个月吃几副药就能恢复了,不过腰伤要等孩子的事弄完再请个跌打师傅过来揉揉才成。”
“怎么会这样!”幼清蹲在薛思琴床边,薛思琴也听到了封子寒的话,望着封子寒语不成调的问道,“神……神医,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封子寒遗憾的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还年轻,当先把身体养好。”想了想又不太熟练的安慰道,“有我在,你别怕!”
薛思琴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甚至连眼泪都没有落,她面无表情的朝封子寒点点头:“多谢!”话落,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几个丫头都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幼清扶着床沿站起来,和封子寒沉声道:“那您快开药方,先把药抓回来熬上。”
封子寒点点头,让人拿了笔墨在坐在桌边写着药方。
门外,祝老太太坐在地上干哭了半天没有人理她,祝大奶奶正关着门和自己儿子躲在里头说话,薛思琴自然也没有办法搭理她,来来去去的丫头婆子也不敢和她说话,只有常妈妈在一边劝着。
祝老太太哭不下去,索性站了起来,指着宴席室就开始哭骂:“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养了个儿子替人家养了不说,老了还跟着受人家的欺辱,我这么大年纪,还受一个小丫头了冷眼呵斥,你们是长了六只手,还是八只眼睛,比谁高贵了不成,真是没有家教的东西!”
宴席室里没有人出来回她。
她就越发的骂的顺溜了:“撞了一下就装死,你们这是合着伙的欺负我这老太太,欺负我们腾哥啊……是故意不让神医给我们腾哥看病是吧,你好歹毒的心思啊!”说完,推着常妈妈道,“你快去,把休德找回来,这样的亲家,这样的儿媳我们要不起,我们高攀不上那!”
常妈妈回道:“老爷那边早就遣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您就放心吧。”
房间里头,春银听不下去,刷的一下掀了帘子要出去,幼清却是拉住她,摇摇头道:“让她骂吧!”春银抹着眼泪愤恨的道,“可是太太都……”
“不要告诉她,现在和她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等姐夫回来了再一起讲。”她又回头吩咐房里的几个丫头,“祝大人不回来,大姐的事情都不要说出去!”
大家都点点头。
封子寒将药方递给幼清:“赶紧去抓药吧。”幼清将药方递给绿珠,“你去跑一趟,来回脚程快些!”
绿珠应着是,将药方揣在荷包里,飞快的跑了出去。
祝老太太见里面有人出来,先是一顿,继而看着小丫头一溜烟的跑出去,就以为小丫头去搬救兵了,她心头冷笑了几分,接着嚎道:“平日装的温顺的样子的,现在是绷不住了吧,一会儿休德回来,好好让他看看你这狐狸面!”
“大姐!”幼清低声道,“你先休息,只当没有听见,一切等姐夫回来再说,这回不将他们送回去,这日子你也不要过了,带着豪哥回家住去。”她要看看祝士林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是偏袒自己的母亲,还是护着薛思琴。
薛思琴睁开眼睛望着幼清,朝她笑了笑,笑容郑重而又无奈,她缓缓的道:“好,大姐听你的!”
幼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姐这么要强的人,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她心里有多难过和绝望。
“这老太太可真是能扯。”封子寒朝外头看了看,嫌弃的撇撇嘴,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外头就听到有人喊道:“老爷回来了。”春银要出去,幼清再次将她拉住,轻轻摇了摇头,外面就听到祝老太太哭着道,“休德你可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三个都要被外人欺负死了!”
祝士林已经许多日子没有休息好了,见自己的娘在院子里哭,有些无力的道:“娘,您这是又怎么了?!”又朝祝腾的房间看了看,“不是说腾哥出事了吗,他人呢,大嫂呢?!”还有门口的路大勇又是怎么回事。
“二叔!”祝腾从房里跑了出来,指着路大勇道,“那个人说要将我的腿打折了。”
祝士林皱眉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路大勇,转头问祝腾:“你好好的他为什么要打你,你又闹了什么事。”祝腾一噎,支支吾吾的道,“我就是想出去走走而已,他们不让我出去。”
“他二叔,没事,没事,腾哥就是脾气来了闹腾一下。”祝大奶奶拍了一下祝腾,打断他的话,“你累了吧,吃饭了没有,我让人给你做饭去。”说着左右看看,一个人都见不到,不由喝道,“人呢,都死哪去了!”
没有人理她!
祝士林觉得不对劲,摆摆手道:“我不饿。”说完,朝挂着帘子的宴席室看了看,问道,“思琴呢,怎么不见她,出去了吗?”
“在宴席室装死呢。”这回终于轮到祝老太太说话了,她拉着自己的儿子的胳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道:“腾哥要出去,闹腾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倒在地上撞死,还让她那什么表妹来骂我……休德啊,她们平时都是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你看你一不在家,就合起伙来欺负我,话说的可难听了。”
“思琴和姨妹怎么会说难听的话。”祝士林根本不相信薛思琴会骂人,也不相信幼清会欺负他母亲,凝眉道抓住了重点,急着道,“思琴怎么倒在地上的,我去看看他!”能晕过去,肯定是很严重的。
祝老太太拉住他:“你别去,她不出来和她那个妹妹给我赔礼道歉,你往后都不准再理她!”
“娘!”祝士林甩开他娘的手,“您知道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上了族谱的祝家儿媳,我不理她我去理谁,您说说看。”他垮着肩膀,觉得头顶像是要被什么东西剥开一样,“您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大家坐在一起把话说清楚,您非要这样大喊大叫要死要活的,莫说我们过的不安生,邻居听了不会笑话您?”他连着几夜没睡好,累的没有力气再辩驳,话落,大步往宴席室走。
幼清望着薛思琴,就见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眼中仿佛又注入了生气一样,一点一点亮起来……
幼清长长松了口气。
“休德!”祝老太太尖声喊着,祝士林却是摔了门帘子进到房里,继而一愣。
房间立了好些人,幼清,封神医,春银,问兰……还有好些他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小丫头,都是薛思琴的陪嫁,用着同样一种带着怨气却又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他,祝士林皱皱眉,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人群中躺在罗汉床上,面色惨白虚弱的薛思琴身上。
“思琴。”他几步走了过来半跪在罗汉床边上,握着薛思琴的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娘说你摔了一下,摔倒哪里了,让我看看!”
薛思琴直到现在才委屈的落了泪,望着祝士林!
“大姐他有身孕了。”幼清站在祝士林身后,祝士林闻言巨震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幼清,幼清又接着道,“不过,拜祝腾所赐,肯定是保不住了!”
祝士林的脸色,由惊讶转为震惊再变为悲痛继而彻底冷了下来,他望着薛思琴,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薛思琴就断断续续的将事情和祝士林说了一遍,拉着他的手道:“……腾哥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别怪他,封神医说我的身体养个几年就没事了,您别吓着他……”
祝士林如何不生气,他腾的站起来:“你先休息。”转身就出了门,随即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祝大奶奶惊恐的道,“他二叔,你打腾哥做什么!”说着哭了起来,嘶哭道,“弟妹是摔了一下,可腾哥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听别人乱说就过来拿腾哥撒气。”
“你发疯了是不是。”祝老太太护着孙子,“为了个外人打你的亲侄儿,他还是个孩子。你大哥对你多好,你嫂嫂对你多好,没有他们你能有今天,你现在当了官连恩情都忘了是不是,为了个外人,你一会儿是不是连老娘也要打了。”说着,坐在地上又接着嗷嗷的哭了起来。
“娘!”祝士林沉默着,像是压抑久了似的爆发出来,暴躁的站在祝老太太面前,怒道,“思琴他,小产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祝老太太惊讶的的道:“小产了?”她朝宴席室里头看看,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薛思琴带来的丫头以及方幼清和那个神医都没有出来,她抹着眼泪道,“那位神医说的,真小产了?”
祝士林不想答他娘的疑问,失望的盯着祝腾,祝腾捂着脸也忘了疼朝祝大奶奶后头缩着,祝大奶奶害怕的护着自己的儿子,尴尬的道:“弟妹怀孕的事我们不知道,要不然怎么也不能出这种事……更何况,她这才生完福哥儿,我们哪里想的到这些事。”
“你们回去吧。”祝士林顿了许久,“思琴说将豪哥百日收的礼都给你们带回去,我还会再补贴你们五百两银子,你们留着路上用……以后每年我也会送钱回去。”说着站起来,望着常妈妈,“你去安排车马,这一次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话落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休德!”祝大奶奶反应快的多了,先祝老太太一步拉住祝士林,“你生我们的气我们知道,可是腾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又道,“这次来你大哥特意交代了,让你帮他找个学馆以后留在京城读书,你不能不管他啊。”
祝士林顿足回头看着祝大奶奶:“他这样能读书?莫说学馆就是送去国子监,他一样没有出息,我不留他,你们带回去!”他想到薛思琴受的委屈,还有身体承受的痛,他心里就觉得发凉,可是看着自己娘的和曾经对自己有恩的嫂子哭,他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往后,他会继续报答这份养育之恩,倾尽全力,但是这些却不包括让薛思琴受委屈!
“你……你真的要赶我们走。”祝老太太走过来失望的看着自己儿子,祝士林语重心长的道,“不是要赶你们走,是送你们回家,往后你们若想来就再来,但是现在留在这里实在是不合适。”
祝士林不等祝老太太说什么,重新进了宴席室,门外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嚎哭,薛思琴凝眉望着祝士林,祝士林在床边坐下来心疼的道:“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让娘他们过来了,你别生她们的气好不好,她们……”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凭着本能去说话去办事。
“我不生气。”薛思琴摇着头,“他们是您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生他们的气,您别胡思乱想。”
祝士林点点头,握着薛思琴的手垂着头也无声的落了泪。
薛思琴看着祝士林,就在刚刚她和自己打了一个赌……一会儿祝士林回来,若是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听了他娘的话来责问她,那她就会毫不留恋和他和离,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她宁愿带着豪哥清清冷冷的去过,至少以后没有这些委屈和忍让。
当断不乱反受其乱,她可以为了祝士林委屈一日一月一年,可不能为了他这一生都这样窝窝囊囊的过着!
还好,祝士林站在了她这边,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问就护着她,甚至顶撞了祝老太太,就凭他这份维护,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只要婆母和大嫂愿意离开家里,哪怕是在京城再给她们买个宅子都成,但是决不能再这样住在一起。
幼清也替薛思琴高兴,至少在这件事中,证明了祝士林的人品和对她的心,对这个家的心是毋庸置疑,没有二意的。
“药煎好了。”绿珠捧着药进来望着封子寒,封子寒指了指薛思琴道,“让她喝了吧,晚上派人守着,我就在隔壁,你们有事喊我就成!”
祝士林有些紧张的问道:“这药下去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你不相信我?”封子寒翻了个白眼,“赶紧让她喝了,让你母亲和嫂嫂别哭了,这么嚎着祝太太没事也要被吵出事情来了。”
祝士林点了点头,亲自将药端过去给薛思琴,薛思琴望着他犹豫了一刻,将药一口饮尽,祝士林担忧的道:“你快躺下歇着,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你去忙吧,我这里有幼清呢。”薛思琴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这里有幼清,你别担心!”
祝士林犹豫着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春银留下,你们都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再请人把房门修一修。”幼清吩咐完,等丫鬟们都出去,封子寒就忍不住戳了戳幼清的额头,幼清朝他笑笑亲自给他倒茶,“辛苦您了。”
“你想好怎么谢我吧。”封子寒哼哼了两声,又道:“她的腰是真折了,你请个擅骨科的郎中来!”
这个幼清知道,要不然薛思琴也不会疼成这样:“知道,知道。”
薛思琴尴尬的望着封神医道:“有劳封神医走一趟,让您见笑了。”
封子寒扯了扯嘴角。
外面,祝士林和祝家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那姨太太对我出言不逊可不是假的……”幼清让春银关了门,自己坐在了薛思琴身边,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汗,薛思琴道:“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娘,免得她担心!”
幼清点点头,道:“这两天你什么都不要管,就让姐夫辛苦点吧,也是他的家事,你让他自己处理他以后也不会怨你。”一顿又道,“你若觉得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等她们走了你再对姐夫好一点便是。”
薛思琴拍拍幼清的手:“我知道。你姐夫他能这样对我,我断不会负他的。”
春银瞧着有些奇怪,看看幼清又看看薛思琴犹豫的道:“太太,姨太太……你们这是。”
“嘘!”幼清让她别说,“以后再和你解释。”话落宴席室的门被敲响,绿珠跑去开了门,随即笑着和幼清道,“太太,老爷来了。”
幼清一愣去了门口,就望见一身官府的宋弈站在院门,他鲜少穿官府回来,大多都是在衙门里换好了衣衫……宋弈拧着眉望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幼清摇摇头,“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