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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杰?幼清微微一怔,和路大勇道:“路大哥,你去问问廖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路大勇应是,朝廖杰走了过去。
廖杰见轿子在宋府门外停下来,又听到轿子里有女子说话声,他心头转了转就大概猜到了里头坐的什么人,见路大勇过来,他客气的朝路大勇抱了抱拳,道:“这位大哥,在下六科廖杰,前来寻宋大人!”
这个人长相清秀,彬彬有礼,路大勇也非常的客气的道:“见过廖大人。”又道,“我们老爷去衙门未归,不知廖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太太正在轿中,若是方便可与我们太太说!”
廖杰就朝轿子那边看去,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道:“到并非是要紧的事。”他说着走了下来,朝轿子这边拱了拱手,打招呼道,“宋夫人,在下廖杰,乃宋大人同科,今日不知宋大人不在家中,冒昧打扰,勿怪勿怪!”
幼清久闻廖杰大名,并不奇怪,回道:“廖大人客气了,我家老爷还未归家,廖大人若有急事,不凡去行人司寻一寻,或进府中喝杯茶稍坐片刻,待我家老爷下衙回来也不迟。”
宋弈不在家,廖杰不可能进去喝茶,幼清不过是客气之语,廖杰便道:“那在下就等宋大人下衙后再来。”他说着又抱了抱拳,道,“那在下告辞了!”
“路大哥,送送廖大人。”幼清吩咐完路大勇,又道,“廖大人,慢走!”
廖杰点着头,余光又打量了眼轿子里,虽什么都看不见,却对宋弈的新婚夫人格外的好奇,那日迎亲他并未进入房中,待新娘子出来,他也不好盯着人家打量,所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宋夫人长的什么模样,只听闻生的极标致美艳……
不过,薛家的几位小姐似乎都生的不错,他还记得那天给他开门的那位小姐,长的珠圆玉润,一对酒窝娇俏可爱,当时似乎很生气,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一副要对他动手的样子,也正因为这样,他记得格外清楚。
廖杰想着,垂着头快步出了巷子,顶头就撞到一个人,他哎呀一声抬头去看,随即就抱拳道:“九歌,我正要找你,赶巧你回来了。”
“少仲。”宋弈脚步微顿,含笑道,“你今日如何得空,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廖杰便低声说了几句,宋弈微微颔首,道:“既是来了,便请家中坐吧。”他说着见两顶轿子正停在门口,便知道是幼清回来了,他和廖杰点点头,走过去,和幼清说了几句,幼清便和薛思琴以及赵芫先进了门。
宋弈和廖杰在门口略站了一刻,便一起进了院子去了书房,辛夷上了茶,廖杰就和宋弈道:“我们家的船在运河上和漕帮的人对上了,我兄长写信来和我说的此事,我便想来问问你,对漕帮你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有,不如让我兄长此番一起办了!”鲁直的案子他也知道一些,似乎和漕帮扯上了关系。
“哦?”宋弈眉梢微挑,问道,“廖大爷的船装的是什么货?”廖杰乃是保定府赫赫有名的廖氏嫡枝二公子,在大周北面但凡在丝绸和茶行做买卖的,说起保定廖氏没有人不知道的。廖氏百年皆是商人,且从不做皇家的生意,也不让族中子弟考取功名,至于原因,听廖杰所言,似乎是先祖定下的规矩,生意败了只是钱,钱没了可以再赚,可官场败了却是命,廖家只求平安喜乐,想光耀门楣并非只有官途。
可是廖杰考了功名,不但高中了,还是少年进士,其后因口才了得,还得了圣上的夸赞分流入六科任职。
廖杰说,他就要做廖氏百年来第一个打破规矩的人,也要做廖氏百年来第一个不靠银子来砸人的人。
他靠什么,不言而喻,自然是他那享誉盛名的好口才。
廖杰听宋弈问他,就朝外头看了看,压着声音神秘的道:“不瞒你说,上面有一些私盐,虽不多,但若是查到也够我大哥费神一阵子了。”
“这样。”宋弈心头微微一动,笑着道,“那请你兄长将此事再拖上一个月,一个月内我便会给他消息。”又道,“此事若成,往后运河一道,再无人敢拦他的船,动他的买卖!”
“那我回去就给他写信。”廖杰才不关心的生意的事,“这事儿对鲁直的案子有没有帮助?”
宋弈笑而不语,廖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灼灼的望着宋弈,道:“胡阁老这么多天都没康复,我看是不成了,东阁一空最能上去的应该就是彭尚书了。你有没有和郭大人商量过,户部尚书一职是铁定不能落到别人手里的。”又道,“我瞧着今日朝堂风声鹤唳的,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鲁直的案子,盯着户部尚书的位置,还有凤阳巡抚一职,可都是肥差!”
“东阁添补,恐怕还要等鲁直的案情落定才成。”宋弈端茶饮了一口,缓缓的道,“倒是凤阳巡抚一职,近日你可听闻到什么动向。”
廖杰就点着头道:“有。我听说广东布政使的周大人和粤安侯成了姻亲,最近周大人正在周旋凤阳巡抚一职。”伸出一只手来,“通过赵天官的手,给严格老送了这个数!”
五万两!出手倒挺阔绰的。
“你觉得能不能成?”廖杰说着满脸好奇的道,“这个周大人是薛大人的妹夫吧?说起来,那和你也是亲戚啊,你和薛大人不帮他一帮?”
宋弈对廖杰这副样子习以为常,这是他的特点也正是他所看中廖杰的地方,他虽喜欢说,却又分寸,且从不道听途说:“此事还要问问薛大人,我倒是不好说,更何况,便是我想帮他,以我的资历也无能为力。”
廖杰就很不客气的翻了白眼:“得了,你就别和我虚以为蛇了,我还不知道你。”又道,“不过说起来,薛大人人到中年官运越发亨通啊,这才升了正四品,眼见着又要高升了吧。”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要是郭大人走了,这大理寺卿的位置可非他莫属了。”
宋弈指了指茶盅:“喝茶!”就不打算和他多说,廖杰就摆着手,竟自己从袖袋口拿了小瓷壶出来,巴掌大小圆滚滚的肚子,瓶口上塞着木头塞子,上头画着姜太公钓鱼的图画,做工很精致,他拔了木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又重新塞了回去。
廖杰从不在外喝茶,吃饭,睡觉,即便是出远门不得已住客栈,那也必须用自己的被褥,带着梳洗用品,他往年的好友常取笑他比女人还要麻烦,出门就差连床也拖着了,廖杰不以为然,但凡出门手中必备着水壶,一天洗无数次手,衣裳入卧室前必换,便是连鞋袜也要换上干干净净的。
所以,宋弈请他喝茶,纯粹就是打趣他。
廖杰不以为意,收了水壶和宋弈道:“还有件事我要拜托你,你一定不能推辞!”他不等宋弈说话,就接着道,“我娘过两天要来,到时候你一定要出面帮我说说话,她向来信你,你说话她保管听!”
“伯母不是常来吗。”宋弈微笑着道,“你为何这次这么紧张?”
廖杰满脸的苦恼,唉声叹气的道:“你不知道,她这回又不知从哪里找出我两个表妹来,非要带到京城来给我看看,还要住在我那边与我相处几日,我又躲不得,实在是没法子了。”
宋弈哈哈大笑:“你也有今日。我看你不如顺从了伯母的意思,娶个贤妻成家立业,以后也没有这些事情了,岂不是耳根清净了。”
“我可没你的好运气,嫂夫人贤惠能干,我若娶了个母夜叉怎么办,那我这辈子岂不是……”廖杰说着摆摆手,道,“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我宁缺毋滥!”
宋弈笑着摇头。
“就这么说定了。”廖杰说着站了起来,“我回家去了。”又四处看了看,搓着手道,“净房在哪里,我洗个手!”
宋弈指了指外面:“最后一间。”说着陪着他一起往外走,两人站在抚廊下,廖杰指着干干净净寸草未生的庭院,道,“看来嫂夫人也是个爱干净的,这院子就该这样,瞧着就舒坦!”一副很欣赏的样子。
宋弈没说话,指了指净房的方向,廖杰就去洗了手,和宋弈告辞出了门。
幼清从里面出来,望了望院子里,笑着道:“廖大人走了?”宋弈点了点头,又见赵芫和薛思琴从暖阁出来,大家互相见了礼,中午幼清陪着赵芫和薛思琪一起用午膳,又合在炕上歇午觉。
赵芫见薛思琪睡着,就推了推幼清,低声道:“你看到方才来的廖大人样貌了吗,长的如何,个子是高是矮?”
“我没见过。”幼清摇着头道,“听说样貌清秀,约莫是不错的,至于身高方才瞧见了,约莫和路大哥相仿,倒是不矮!”
赵芫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合计着什么,幼清就狐疑的看着她,问道:“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问起廖大人的事情了。”
“我只是想想。”赵芫索性坐了起来,望着幼清道,“那你可知道这位廖大人是哪里人,出身如何,今年多大,婚配与否?”
幼清也被她的激的坐起来:“大嫂,你这是……”赵芫就急切的摆手打断她的话,“你别问那么多,只说知道不知道吧。”
幼清还真的知道一些,她便和赵芫大概说了一遍,赵芫听着越发的兴奋起来,就拉着幼清道:“这么说他不但家境非常的好,还是富甲一方的那种。”那就不会出现祝家这样的亲戚了,而且,虽是大族,可嫡枝并不繁茂,人也不是很多,那就不用应付很多妯娌了……关键是,廖大人没有成亲,就是不知道他定亲了没有,家中有没有表妹表姐的……
“大嫂!”幼清算是琢磨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会是……”就指了指一边抱着大迎枕睡的跟只小猪似的薛思琪。
赵芫就像是找到知音一样拼命的点着头:“你也想到了?”她一副恨不得立刻就去办的样子,“你不觉得他们很配吗,廖杰素来能言善道,你二姐也不差,家境上咱们虽差一些,可毕竟官商不同,我们家还有父亲和你大哥撑着门楣,若严格论起来还比他们高一些,不是正合适吗。”门第相差不大,廖杰又是年少有为,比起当初的孙继慎来,可不知好了多少倍!
幼清被赵芫的样子逗的笑起来,却不得不说赵芫的提议不错:“那你回去问问大哥,让大哥帮着打听一下,我再问问宋大人,他们是好友,肯定知道不少事,等过几日我们打听好了,再和姑父姑母说!”
“那你要快点,正好中秋节你们都回家,我们一家人商量一下。”赵芫说的好像事情立刻能成似的,“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谱。”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正要说话,这边薛思琪翻了个身,一条腿砰的一声就砸在了赵芫的身上,她捂住胳膊和幼清面面相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薛思琪依旧睡的沉沉,还在梦中嘟着嘴巴,咕哝咕哝的念叨着什么。
“也不知道谁能受的了她,赶紧将她嫁了才好。”赵芫指着薛思琪的脸,“你看,你看,她还流口水!”
幼清掩面和赵芫笑作了一团。
薛思琪终于被笑声惊醒,睁着大眼睛看看赵芫,又看看幼清,不高兴的道:“你们不睡觉笑的疯了不成。”说着翻了个身,“我早上起来的太早,你们不准吵我。”
赵芫用脚踢着薛思琪的屁股:“吃了睡,睡了吃,瞧把你胖的!”
薛思琪哼哼道:“胖怎么了,谁不说我胖的好看,就你们嫌弃我,我还嫌弃你们呢。”说着哼了一声,又睡着了。
赵芫摇着头,一脸的无奈!
等下午薛思琪醒来,她和薛思琪说她的睡相难看,薛思琪不以为然的道:“我又不和你睡,你管好大哥就好了。”又抱着幼清的胳膊,道,“对吧。有的人是真的拿长嫂如母的话当真了!”
“你这张嘴里可说出一句好话了。”赵芫拧着她的脸,“瞧我怎么收拾你。”
薛思琪躲着她,哈哈笑着道:“我可要告诉大哥,你没大没小的和我打闹,我大哥一准嫌弃你。”
“他敢!”赵芫叉着腰道,“他要是嫌弃我,我有一百种法子收拾她!”
这一回轮到幼清和薛思琪长见识了,幼清笑着道:“那你说说,你都怎么收拾大哥的。”赵芫脸一红,小声道,“你们大哥最怕我耍无赖!”
幼清和薛思琪想到了薛霭被赵芫缠着一脸无奈,却又受用的样子,不由哈哈笑着。
就在这时,宋弈出现在门口,赵芫和薛思琪一愣,薛思琪就扑过来抱着幼清,压着声音道:“大嫂有法子对付大哥,那你都怎么对付宋妹夫?”
幼清一怔,顿时红了脸朝宋弈看去。
她和宋弈?她……没有想过。
宋弈也听到了薛思琪的话,站在门口笑了笑,和幼清道:“休德来了,我晚上留他在家中用饭,姨姐那边你遣人去说一声。”
“知道了。”幼清走了出来,问道,“大姐夫他没事吧?”
宋弈笑笑,道:“情绪有些低落,来找我吃酒,醉一回便没事了,你放心。”幼清点了点头,交代宋弈道,“你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少喝点酒!”
宋弈扬眉,愉悦的点了点头。
薛思琪和赵芫也听到了宋弈的话,赵芫道:“二妹我们回去吧,让陆妈妈将豪哥给大妹送过去,有豪哥在,他们夫妻话也能多点,很快就能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好!”薛思琪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也在外头待了一天了。”
两个人说着就整理了衣裳往外走,幼清送着她们,交代道:“姑母那边能瞒多少就瞒多少,免得她胡思乱想。尤其是大姐将豪哥百日收的礼让祝家婆媳带走的事情千万不能漏了风声!”她们没有看不起祝士林,可是难保别人不会,若是薛家的下人也有这样的想法,让祝士林知道了,多伤他的面子!
赵芫和薛思琪双双点着头,一个坐幼清的轿子,一个薛思琴的轿子就回了薛府。
幼清将江淮请了过来,江淮朝宴席室里看了看,幼清笑着道:“是我找你来的,你们爷在和祝大人说话呢。”
“属下明白。”江淮顿时笑着道,“夫人有话尽管问,属下知无不言。”一副效忠幼清的样子。
幼清就想到了江泰,孪生的兄弟,性格真是天差地别。
“昨晚的事如何处理的,兵马司的人如何问的,没有怀疑什么吧?”幼清问道,“老爷今天怎么会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朝堂出了什么事?”
宋弈鲜少中午回来下午留在家中不出去的,今天很奇怪!
“只当是劫匪,并未问太多,如今正在查那些人的来路。”江淮如实回道,“又因和夜闯大理寺,还有东升客栈的人行迹相仿,就并案交给顺天府衙了,夫人不用担心,他们查不到我们,只是……方徊今天也查探了一番,这些人在江湖中也没有人知道,来路很令人费解。”
也就是说,望月楼那边也没有查到这些人的身份,那幕后指使的人就更加无从查证了?!幼清微微凝眉,倒也没有多奇怪,对方既然敢这么名目张胆的动手,就应该做了万全的准备。
“至于爷为什么这么早回来。”江淮又朝宴席室看了看,眼底满是狡黠的回道,“属下也不知道,不好多言!要不,您问问爷?”
要是我现在能问宋弈,就不会问你了,幼清暗暗腹诽:“那我稍后再去问老爷吧。”江淮见她没了事就告辞退了下去,幼清则带着休息好的采芩和绿珠去了后院,戴望舒正端着晾好的衣裳回来,见着幼清她上前行了礼,幼清道,“我来看看周芳,她还好吗,要不要请大夫?”
“她在里面歇着的,夫人进去坐吧。”戴望舒上前推了门,幼清便进去,随即愣了愣,没料到她们两个的房间收拾的这么精致,很难想象像周芳和戴望舒这样的女子,能在闺房里挂上粉白色的帐子。
“是胡泉布置的。”戴望舒好像猜到幼清的想法,急着解释道,“我们不同意,他就趁着我们不在家自作主张的挂了。”又尴尬的道,“很难看是不是。”
幼清笑着摇头,道:“不难看,这样的颜色搭着,倒是很舒适温馨。”
戴望舒不自在的笑笑走到周芳的床边低声道:“夫人来了。”周芳闻言就要下床,幼清走过去按着她道,“你不舒服就躺着,我们有什么好见外的。”
“奴婢没事,就是一夜没睡,这会儿有些累了。”周芳还是下了床,请幼清坐,“夫人没有多睡会儿。”
幼清接了她的茶,等周芳落座,她笑着请戴望舒也坐下,道:“我也睡不着,便去了一趟隔壁,还是望舒陪着我去的。”说着向戴望舒道谢,“今儿谢谢你了,那鞭子舞的,将她们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芳扬眉去看戴望舒,戴望舒不好意思的道:“我现在也不过是假把式,做做样子而已。”
“便是假把式,也非常的威武。”幼清微微笑着,“在我们这样的人面前足够用的了。”
戴望舒应景的扯了扯嘴角。
幼清和两个人说了会儿,见周芳真的没事,便回了前院,宋弈和祝士林还在喝酒,她吩咐了玉雪带着辛夷和白薇守着,自己则回了卧室,祝士林的酒一直吃到近亥时才歇,由江淮扶着脚步不稳的往外走,边走边朝宋弈抱拳道:“今天多有打扰了,告辞,告辞!”就跌跌撞撞的出了门,一路走着他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嘀嘀咕咕的一直到家门口他才歇着,江淮上去拍着门,王婆子过来开门,一见是祝士林,还喝的酩酊大醉,忙喊了人将祝士林架进去。
祝士林东倒西歪的进了宴席室,薛思琴当即就闻到了酒味,她含着春银:“让厨房给老爷熬醒酒汤来,再打盆温水服侍老爷擦把脸。”
“娘子。”祝士林噗通一声在床沿坐了下来,无助的看着薛思琴,“你的腰好些了吗。”
薛思琴便知道他喝了不少,就撑着起来:“好多了。”又道,“你喝了不少酒,快回房去歇着!”
“我没事。”他摆着手朝着薛思琴笑,“真的没事!”呵呵的不停傻笑。
薛思琴无奈的叹了口气,给他坐在床上给他脱着外衣,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以去找宋大人喝酒,若是喝酒真能解愁,那我也想喝一喝。”又道,“醉一次忘忧一夜,那明天醒来呢,日子总归要往前看的,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什么。”祝士林没听清楚,将薛思琴正给他解扣子的手握住,“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薛思琴朝他笑笑:“没说什么,我也想和你发点牢骚,可我若和你发了,你又能找谁去……”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望着祝士林,柔声道,“以前常听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现在也算是体会到了!”
这话祝士林听明白了,点着头赞同的道:“对,你说的对。”说着抱住了薛思琴,将脸搁在她的胸前,闷闷的道,“这本经,是我的念的不好,害的你们跟着我受委屈,是我没用!”
莫欺少年穷,她当初嫁他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她求的从来不是高门锦绣,若不然她也不会一点都不争,就嫁给他,薛思琴摸摸祝士林的头,柔声道:“什么有用没用的,夫君不知道,在大多数人眼中你已经很了不得了,少年进士……满大周又几人能有这样的能力,你不该妄自菲薄的!”
祝士林咕哝了一句,又叹着气道:“那你怪不怪我?”
“那你呢。”薛思琴抱着他,低声道,“夫君怪不怪我。”
祝士林摇着头,很坚定的摇着头:“不怪,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好到让我羞愧,好到让我无颜面对你,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却又怕我这颗心都无法回报你的好。”
“我也不怪。”薛思琴低头理着他散在耳际的碎发,“你做的也很好,非常的好。”
祝士林抬起头来,双眼迷蒙的看着她,好像在确认薛思琴是发自肺腑说的这番话,还是敷衍安慰他,薛思琴朝着她,眼睛却是红的……祝士林鼻头一酸摸着薛思琴的脸,道:“对不起!”
薛思琴摇着头。
春银端着水在门口站了会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豪哥回来了。”薛思琴撇过头去飞快的抹了眼泪,“你不是想他了吗,我让乳娘抱他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祝士林眼睛一亮,酒也醒了一分,摆着手道:“我一身的酒气。”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洗漱一下再去见他,免得将他熏着了!”说着要出去。
“春银。”薛思琴喊春银,“扶老爷去梳洗!”
春银应着是,将祝士林扶了出去,薛思琴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透了口气。
夫妻一生常有这样的事,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怨,这样的怨不一定是来自对方,却又实实在在的压在心头,你不说它就像个磨尖了的石头,碰一碰就会疼,这样的石头随着夫妻时间增长会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一座大山,彻底将所有的情爱压在下面!
她不愿这样,把话说清楚了,丢开那块石头,即便不能日久弥新,可也不会相见生厌,双双怨怼。
祝士林能这样,她很高兴……人家说爱屋及乌,她恐怕是做不到了!
这边,幼清和宋弈在暖阁中落座,她望着宋弈,好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朝堂有什么事。”
“倒真有点事。”宋弈笑完着幼清,眼眸明亮,“鲁直约莫要认罪了。”
“认罪?”幼清听着顿时满面喜色,“真的?他前面不是咬死了不松口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认罪了。”
鲁直昨晚受了一剑,那一剑是慌乱中方徊刺的,可鲁直却以为那班行刺之人是来刺杀他的,所以便害怕起来,今日郭衍私下中见他,他便撑不住认了罪,自然,这些话只有在公堂上说才有用,宋弈将事情和幼清解释了一遍,道:“……明日案情就能有个定夺,郭大人会将鲁直的私帐呈交上去!”
幼清听着眼睛一亮,高兴的站起来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又激动的望着宋弈,道:“那我们可要感谢严阁老派来刺杀的人才是,若不是他们,鲁直怎么会这么快就私心!”
宋弈看着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
幼清在房里走了两圈,又耐不住,她想写信给父亲,可又怕他知道这些事跟着他们一起担忧,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宋弈微笑着道:“祝家的老太太和大奶奶走了?”
“嗯。走了。”幼清听他说起祝家的事,就想起祝士林来,问道,“姐夫今晚找你吃酒,没有说什么吧?”她是怕祝士林心里有怨。
宋弈淡淡笑了笑,道:“他没事,回去借着酒劲把话说开便成了!”
幼清松了口气,又古怪的看着宋弈,打量着他,开玩笑似的道:“没想到我们宋大人也懂这些。”宋弈就弓着手指躺了她的额头,“小丫头,还知道打趣我了。”
“好痛。”幼清捂着额头不满的看着他,宋弈轻笑道,“不是说不让你下厨吗,怎么又不听!”
幼清一愣,笑了起来,望着他眼睛里满是凑趣的意思:“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又道,“那好吃不好吃!”
宋弈扬眉,颔首道:“好吃。”又道,“不是要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太吗,怎么又洗手作羹汤了,我中午随意吃些就成了,你不必特意为了我下厨。”
幼清轻轻笑着,只要你不觉得难吃就成了,那我做就做呗,她想到昨晚宋弈背着她回来的情景……与他比起来,她似乎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似的,那么的无能为力,时刻等着他来保护。
所以,若做顿饭能让他高兴,她何乐而不为呢。
“爷!”江淮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阿古和方徊来了!”
幼清听着一愣朝宋弈看去,宋弈微微一笑,道:“要不要随我一起见见?”
“好啊。”幼清跟着他站起来,“上次去望月楼他们的招待之情我还没还呢!”说着随宋弈出了门,就看见阿古和方徊站在院子里,见着宋弈和她出来,两人一起抱拳行礼,“爷,夫人!”
宋弈微微颔首,问道:“可是有事?”阿古看了眼方徊,方徊回道,“属下方才收到消息,昨晚那班人其中一位乃是沙迦帮长安分舵的一位堂主,三年前突然从江湖上消失,沙迦帮的人都猜测他遭了黑手,却没有想到竟然出现在京城。属下怀疑,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什么人私下养在某一处的死士,皆是从江湖上重金聘来的。”
“嗯,既是查不到,那也只有此说法行得通。”宋弈负手,眉头微拧,道,“既如此,那你便接着查!”对方要养不可能只有这么些人,可是京城说小不小,可若养这么多人,也不是能轻易藏身的。
方徊抱拳应是,又用胳膊肘拐了拐阿古。
“爷,元瑶她……”阿古很尴尬的看了眼幼清,垂着头有些说不下去,幼清觉得奇怪,难道她在这里不方便说,便开口道,“你们进去说吧,我让人给你们沏茶!”她说着要走,阿古看了眼宋弈面色,顿时摆着手道,“不是,不是,夫人误会了。”
幼清停下来奇怪的看着他,阿古就咳嗽了一声,尴尬的回道:“元瑶她自杀了!”
“自杀?”幼清听着一愣,朝宋弈看过去,宋弈拧了眉头,平静的问道,“死了吗?”
阿古摇摇头:“没……没死,不过也离死不远了,她吃了砒霜!”说着叹了口气。
吃的砒霜啊,那阿古来不单是告诉宋弈元瑶自杀的事情吧,恐怕还有请宋弈过去看一看的意思,望月楼那么多人,元瑶也是其中一员,要是宋弈不去,难免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觉,她蹙眉朝宋弈看去。
宋弈依旧面无表情,颔首道:“那就请个大夫给她看看,若是活不成就将他送回陕西去!”话落就不打算再多交代什么。
阿古一愣,哦了一声点点头:“属下明白!”说着和方徊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双双告辞回去。
宋弈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低头去看,就看见幼清的小手正拉着他的袖子,他心头一软问道:“怎么了?”幼清担忧的道,“你不用去看看吗,元瑶毕竟是你的手下,你若不管她的死活,会不会寒了别人的心!”
宋弈失笑,揉了揉她的头:“你知道陕西元门是做什么的吗?”
幼清摇摇头,宋弈就牵着她的手重回了暖阁,边走边解释道:“元氏在陕西颇有名气,因为他们家族世代开设武馆,广收徒弟。可元氏最出名的却不是武功,而是他们的所制的毒药,虽在南北未打开局面,但在西北一带却颇有威信。”
幼清惊讶的不得了,想起元瑶那娇滴滴的样子,没有料到她们家不但是开武馆的,还擅长毒药,要是这样,那她吃什么也不用怕了,会制毒的人自然就不用怕毒了吧!
难怪方才阿古说起来有些尴尬了。
“那你也要去看看吧。”幼清笑着道,“总归认识一场!”她说着,眼睛不看宋弈,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余光却不停的打量着宋弈的反应。
宋弈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我过去看看她好了。”说着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幼清只觉得心头一顿,可不等她体会那是种什么感觉,就被她飞快的压了下去,笑望着宋弈,点了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真是小丫头。”宋弈摇了摇头,负手往外走,“你都说了我几日未歇好,现在困了,我去睡觉了。”便跺着步子回房睡觉了。
幼清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
“小姐。”采芩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幼清一愣回神过来,摇着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点事情。我们也歇着吧!”
第二日是八月十四,僵直数日的鲁直,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对重审的十四项罪名供认不讳,郭衍将鲁直签字的供词上呈西苑,圣上虽早有心里准备,可依旧忍不住大怒,当着严安的面喝道:“给朕查,朕倒要看看他日子过的到底有多好!”他这个皇帝整日里过的缩手缩脚的,没想到鲁直区区一个巡抚,就能在凤阳当上土皇帝,那他还做什么皇帝,也做个巡抚算了!
严安听着便开要开口辩驳,圣上便指着他道:“你不要替他解释,朕心里有数。”又道,“往后你再收学生给朕长点心,不要什么人都往朕这里引荐!”
这是这么多年,圣上头一回在盛怒之下骂他。
“圣上!”严安惊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的生疼,他眉头紧蹙着忍着痛,道,“老臣知错,老臣再也不敢了!”
圣上烦躁的摆摆手,道:“你回去吧。”又和身后的张澜道,“把夏堰给朕找来,这事儿让他去办。”显然是要让严安避嫌。
张澜看了眼严安点头应是。
严安后退着出了万寿宫,脸色阴冷的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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