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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云,皇城,月明星稀。
云徽帝自从国寺归来之后,便大病了一场,直到都尉大典的前一夜,方才能下榻处理政务。
“皇上,楚山公主在外求见。”内侍前来禀告云徽帝。
云徽帝咳了好几声,慨然道:“这孩子在朕生病这几日来了好几回了吧,朕那么多孩子当中,就数她最在乎朕的身体,传她进来吧。”说完,云徽帝又皱起眉心,低头批阅着奏章。
“诺。”
内侍退了下去,不多时,便见内侍引着楚山走了进来。
“你们都退下吧。”云徽帝挥手示意内侍们退下,“楚山,来,朕有几句话,想跟你好好说说。”
“嗯。”叶泠兮瞧着内侍们全部退出了大殿,这才走近了云徽帝,坐在了云徽帝身边,正色道,“父皇,儿臣一切已安排妥当了。”
云徽帝有些迟疑,“你自国寺归来,便要朕称病至今,朕的称病当真可以挽回我大云一分颓势?”
叶泠兮点头道:“父皇尽可放心。”
云徽帝叹息道:“朕已经老了,只怕是……”
“父皇莫要绝望,如今国之蠹虫当道,皇权不稳,我们能做的便是一点一滴地把皇权给蚕食回来,所以这禁卫营是必争之地。”叶泠兮握住了云徽帝的手,“只有争回了禁卫营,父皇这座皇城才能安然,只有皇城安然了,我们便能有一席之地立足,再慢慢蚕食这些个蠹虫的势力,终有一日,父皇必定能拿回所有皇权!”
云徽帝听得心暖,“父皇……父皇只有你了,楚山。”
叶泠兮点头笑道:“父皇还有四皇妹啊,只要她心里还当你是父皇,沈贵妃心里便依旧当父皇是丈夫,那么镇国大将军沈佑便依旧是父皇的人,我们便能集中一切力量先扳倒安乐王曹衙。”
云徽帝一声叹息,“还好,这几个蠹虫不是一条道上的,否则,朕真的是回天乏术,愧对先皇了。”
叶泠兮摇头道:“父皇莫急,来日方长,明日父皇只须顺水推舟地该罚的罚,该赏的赏,禁卫营自然会重回父皇手中。”
“楚山,辛苦你了。”云徽帝轻轻地拍了拍叶泠兮的手背,“他日朕肃清奸党之后,必定为楚山你好好挑一位好驸马!”
叶泠兮脸颊一红,连忙低头道:“父皇,儿臣不嫁,儿臣只想像皇姑姑一样地守护着父皇,为父皇分忧!”
云徽帝脸色微微发青,干咳了两声,“逝者已矣,莫要提你皇姑姑了。”
叶泠兮抬眼看着云徽帝,欲言又止,差点就问出口来,为何要那般对待皇姑姑?可是转念又想,这些事还是放到父皇肃清奸党后再问,以免现下惹得父皇不快,让父皇与她之间起了罅隙,坏了明日大事。
“诺,是儿臣不懂事,又让父皇伤心了。”叶泠兮说完,起身朝着云徽帝一拜,“父皇,这时辰也不早了,儿臣也该回去了。”
“嗯。”
“儿臣告退。”
叶泠兮退出了大殿,发出了一声长叹。
她立在高高的殿阶之上,看着夜色中这错落巍峨的皇城,只觉得前途崎岖,不知道要过多少年,她再次站在这儿之时,才能够云淡风轻,无牵无挂。
“祁子鸢,明日一定要胜!”叶泠兮喃喃嘱咐,虽然知道那个远在皇城之外的子鸢根本听不到,可依旧还是这样对风嘱咐了一句。
第二日,临安,卯时。
柳色浓绿,皇城肃穆,乾元殿殿前,四方大擂已经布置完毕,擂台两侧,齐刷刷地摆放了三排兵器架,上面放满了今日禁卫将士比试用到的兵刃。
文武百官分列左右,一一入席,只等云徽帝御驾来此,便开始三年一次的禁卫都尉大典。
卯时一刻,禁卫营都尉刘平带着禁卫营一百有资格参加比试的校尉们劲装入场,分组列位擂台之下,准备一一上擂台比拼。
“皇上驾到——”随着内侍的一句高呼,面容略倦的云徽帝在叶泠兮的搀扶下,走入了众人的眼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众卿平身。”云徽帝倦累地挥袖示意大家起身,被叶泠兮扶着走到了龙椅前,端然坐了下去,示意内侍可以开始今日的都尉大典。
内侍迟疑地看了一眼蔡克恩,蔡克恩连忙哈腰道:“回皇上,这九千岁还没来呢。”
云徽帝脸色一青,也只能强笑道:“朕……是朕急了些,想早些回去歇息,这身子是越来越老了,那就再等等曹卿家吧。”
“遵旨。”
卯时三刻,安乐王曹衙才缓缓出现在众臣面前,当他走近众臣,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定是昨夜贪杯,这才误了今日的时辰。
“微臣昨夜贪杯,来迟了片刻,还请……”
“九千岁来了就好,就莫要拘礼了,快些入座吧。”云徽帝说完,示意蔡克恩扶着还有些醉意的曹衙先入席就坐。
“都尉大典,开始——!”
随着内侍的一声呼喊,擂台两侧,擂鼓手打起了鼓来,声势震天,足以让人闻之激昂。
鼓声擂过三巡,渐渐终了,刘平跳上擂台,对着云徽帝抱拳一拜,“禁卫营一百校尉已在此……”
“大人,好像还少了一个祁子鸢吧?”突然,自擂台之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来。
“小祁?不可能!”刘平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个本该死了许久的人,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子鸢还是穿着那身蓝色校尉衣裳,发冠高束,今日的她目光炯炯,神清自若,想必是有备而来,只听她笑道:“大人,怎的忘记了属下?”
刘平晃过神来,当下下令道:“来人,拿下此人!此人勾结巫人,祸乱临安!”
子鸢飞上擂台,负手立于刘平之前,朗声笑道:“大人,究竟是谁勾结巫人,祸乱临安,又暗下杀手,意欲杀人灭口,杀了我这个唯一的知情人?”
刘平冷笑道:“荒唐!你的罪名已经定罪,证据确凿,哪容你几句口舌便能翻了的?”
子鸢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笑意让刘平觉得不寒而栗,只见子鸢忽地转过身去,对着云徽帝跪地道:“微臣禁卫校尉祁子鸢,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云徽帝仔细瞧了瞧子鸢,沉声道,“城隍庙大火之事,朕接刘都尉奏报,写得明明白白,如今你竟然没死,朕倒是有些糊涂了。”说完,看向了安乐王曹衙,“曹爱卿,朕觉得此事有些疑点。”
曹衙满是深意地笑了笑,“皇上英明,断不会在这世上留下一桩冤案,既然这祁子鸢未死,又指认刘都尉意欲杀人灭口,必定会有什么证据。”说着,曹衙定定看着子鸢,“你的案子本已是板上定钉之事,可若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皇上必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刘平听到证据二字,当下笑道:“不错,祁子鸢,你今日分明是含血喷人!若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今日你还是朝廷钦犯!”
子鸢平素笑意贼贼的嘴角再往上扬了一扬,“我自是可以拿出证据来!”说着,子鸢再对着云徽帝一拜,“启奏皇上,微臣自城隍庙大火之后,便借着假死之身暗中查探刘都尉,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让微臣瞧见了刘都尉私下与巫人接触。”
“你!胡说八道!”
“如若皇上不信,现下可派人去禁卫营都尉殿搜上一搜,必定可以寻到刘都尉与巫人勾结擅养蛊虫的小坛!”子鸢说得掷地有声,容不得他人不信。
“哈哈,怎么可能?”刘平想到禁卫营如今把守森严,这几日从未瞧见这小子混入营中,是断不可能在营中做什么手脚。
云徽帝沉吟良久,不置可否。
叶泠兮忽地起身拜道:“父皇,不若让儿臣随沈大将军去一趟禁卫营?”
“你?”
“嗯!”
“好!沈爱卿……”云徽帝才看向一边的镇国大将军沈佑,沈佑便抱拳领命。
“微臣领命!”沈佑说完,便示意身后跟着的家将们一起随他前往禁卫营。
子鸢看着叶泠兮跟着沈佑走远,当下转眼含笑看着刘平,虽未说话,可那眼神好似在说,刘平今日是死定了。
刘平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心处冒起,但又想到这几日禁卫营并无异常,分明九千岁方才一直在强调证据二字,只要没有证据,九千岁必会保他,这分明是万无一失的。
可为何……
刘平避开了子鸢的笑眼,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心惊胆战的滋味竟越来越浓。
午时一刻,当沈佑与叶泠兮冷着脸出现在众臣的视线之中,刘平只觉得心底的寒意越来越浓。
“可寻到这祁子鸢所说之物?”云徽帝倦然问道。
“回父皇,儿臣在禁卫都尉殿上仔细搜查,果然发现了这个装有蛊虫的小坛……”叶泠兮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小坛走近了云徽帝。
云徽帝骇然往后退了退,怒声道:“快些将这些害人的虫子烧了!”说完,恶狠狠地目光定定看着刘平,“刘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养蛊虫,陷害同僚,来人,给朕拿下此人!”
“不可能!不……”刘平万万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绝望之中瞄见了子鸢依旧笑吟吟的脸蛋,当下气急败坏地怒吼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这小子……我……我怎会有今天……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