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战前集合

金寻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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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空如也的十八区训练基地连辉煌刺目的灯火此刻都透出一丝宁谧。 平时让预备役新兵们汗湿重衫的新兵广场此刻显得安静冷清,仿佛月亮上的广寒宫一般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几乎所有的新兵都仍然在十八区的酒吧和蛋吧里狂欢享受,尽情欢度这四个月来第一次的假期。两天的时间飞一样地过去,今天夜里,这难能可贵的四十八小时就要和每一个人意犹未尽的新兵吻别了。没有人愿意再留在这仿佛地狱一般令人难以忍受的训练营,也不愿意去想明天将要面对的艰苦训练,每一个人都希望在这最后的时刻里沉浸在可以忘记忧愁的酒浆和美人之中。

    蛋舱训练室里一盏孤灯在黑暗中幽幽闪烁,不同于周围上千枚纹丝不动仿佛恐龙化石的蛋舱,训练室正中有一间蛋舱正在疯狂地旋转,激烈的控制杆撞击制动器的声响和火控开关的拍击声不停地从蛋舱中传出来。

    整个新兵营只有一个人在这最应该放松修养的时刻仍然在这里进行不要命的训练,他就是萧梦楼。

    自从在酒吧中和于若彤交谈过后,他一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最近生在太阳系中的一切太过不可思议,他不得不考虑所有的可能性。直觉告诉他,像他这样连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都没有参加过的预备役新兵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派上战争的前线。但是按照于若彤对他的提醒,军部似乎真的有意让这些新兵担任正式战场上的战斗任务。这实在太过于儿戏,以至于他或多或少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对于莫测的未来,他完全无法把握,唯一能够让他心安的是自己现在还有时间进行强化训练,尽量提升自己在太空中的存活能力。所以在这个假期之中,他在十八区的娱乐场所转了几圈,最后终于不由自主地回到这间训练室开始了自己安排的强化练习。在这个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也许只有疯狂的训练才能让他的心底感到一丝宁静。

    屏幕中狰狞地扑杀过来的电脑模拟敌战机再次将自己所驾驶的神鹞战机疯狂地撕成了碎片。萧梦楼沮丧地低吼了一声,用拳头狠狠砸击了一下操作面板上的仪表盘。

    新兵营中的电脑模拟器所模拟出来的敌人战斗机械人攻击力和灵敏度全都乎想象,神鹞战机在它们面前渺小得就仿佛一只太空中的跳蚤。萧梦楼不明白这些该死的教官为什么要安装这么艰难的对抗程序来为难新兵。这样强绝的敌手只能让新兵们丧失对于未来战争的信心,没有丝毫益处。这一次他勉强坚持对抗了四分半钟,比以往提高了整整一分钟,但是最后的命运终究是难逃一死。

    推开蛋舱的舱门,萧梦楼踉踉跄跄地从蛋舱里爬出来,筋疲力尽地靠在蛋舱的一角,抱着自己的宇航员头盔粗重地喘息着。因为刚才过于激烈的对抗,此刻他的眼中还有一些金红蓝相间的火星不断闪烁。

    “这是否是一个恶兆?”萧梦楼皱紧了眉头,心中一阵焦虑,“也许……我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一阵尖锐的警号声忽然在空洞的训练室内凄厉地响起。正在斜靠着蛋舱门闭目养神的萧梦楼感到仿佛有一枚锋利的钢针猛然刺入自己的脑神经内,刺激得他猛地从地上高高跃起。

    “当”地一声巨响,他手中紧抱的头盔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沿着光滑的金属地板往远方连续滚了几圈,然后撞在另一间蛋舱的舱门上停了下来。萧梦楼怔怔地望着这兀自在地上不停旋转的头盔,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的命运是否就像这枚在地上不停打滚的头盔一样无依无靠,不知道下一刻自己在什么地方。

    “所有预备役联队战士立刻到训练基地军事停车场列队集合,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一位训练教官洪亮的声音透过高音喇叭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基地内回响着。

    萧梦楼从恍惚中缓缓回过神来,俯下身飞快地捡起自己的头盔,朝着训练基地的军用停车场奔去。空无一人的走廊孤单地回荡着他一个人脚步的回音,刺目的灯火中他看不到一个战友的身影。一阵心悸的战栗感觉突然袭上他的心田:难道自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上外太空的战场吗?

    这种莫名的恐怖让他的双腿一阵下意识的痉挛颤抖,几乎无法坚持跑到军事停车场。就在这时,一个健壮的手掌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回头一看,只见教官提姆正面色狰狞地看着他:“就你一个人在营内吗?”

    “是……是!长官!”萧梦楼连忙打起精神大声道。

    “一群混蛋。”提姆毫不掩饰地骂道,“立刻去停车场站队,我去通知宪兵把这帮花天酒地的家伙抓回来!”说完他震动手臂将萧梦楼的身子用力往停车场所在的方向一推,大喝道:“跑快一点儿,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停车场上只有一群焦急地来回走动的教官,萧梦楼现自己是第一个报到的预备役士兵。他被几个维持秩序的宪兵拉到一辆上半部分是四方形,下半部分是正圆形的电瓶气垫军车一旁站好。萧梦楼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装备着高能反物质电池的新型运兵车。他现这辆军车的形象看上去仿佛既轻盈又飘逸,但是实际上载重量很大,至少可以装载五十个以上的战士。

    “但是是否有这么多战士可以供它装载呢?”萧梦楼脸青唇白地扫视了一圈除了几百辆大型运兵之外,空空如也的停车场,心惊胆战地思索着。

    悠长而刺耳的警号声再次在空荡的训练基地回响,一辆辆宪兵队的吉普车闪烁着刺目的警灯从基地外源源不绝地驶来,萧梦楼看到每一辆吉普上都坐着四五名刚刚从酒吧和欢场中归来的新兵。在这些吉普车的旁边,无数衣冠不整,徒步奔跑的预备役战士被宪兵队的警车驱赶着冲进了训练基地的大门。

    萧梦楼看到瓦伦泰,亚瑟等人也在这群惊慌失措的新兵当中。其中林鹏整个人几乎都**着,只穿着一件青蓝色的短裤,更加称得他雪球一般的身型耀眼夺目。显然在酒吧中认识的那位喜欢树袋熊的少女没少研究他此时的造型。亚瑟和靳保罗的脸色看起来青中透白,双眼深陷,眼圈黑,似乎这两天没少做荒唐事。只有瓦伦泰仍然保持着他岩石一般不动声色的面容,似乎对周围生的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我可以闻到战争的火药味。”当瓦伦泰等人匆匆忙忙换上制服站队到萧梦楼所在处的时候,瓦伦泰将头偏到他耳边,小声道,“这是一场大战。”

    “你认为我们会被分配到哪一片阵线?”萧梦楼小声问道。

    “我们吃过最后的晚餐了,你说呢?”瓦伦泰冷笑一声,低声道。

    “这简直太疯狂了!”萧梦楼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我们还没有参加过任何演习……”

    就在这时,提姆教官已经大步来到了萧梦楼所在的预备役小队面前。他重重一掌打在大声说话的萧梦楼头上,厉声道:“都给我安静点儿。今天你们正式上前线作战,希望你们着四个月的训练没有白花力气。军车会把你们装载到相应的母舰上,在母舰上安德烈准将将对你们做简要的最后战争动员。”

    “我们会上第一线作战吗?”靳保罗担心地大声问道。

    “在母舰上军部会把你们的任务告诉你们。”提姆大声道,“现在你们什么都不要想,做好决死一战的准备!在战场上,训练中的小队长自动提升为战斗小队队长,所有人都听从他的调遣。而战斗小队队长听从战斗中队队长的命令,明白吗?”

    “明白,长官!”所有新兵参差不齐地大声喊道。

    提姆大为不满地摇了摇头,似乎还要张嘴大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他硬生生收住了嘴,只是走到萧梦楼面前,沉声道:“你是这个小队的队长,也就是战斗中的小队长,队员们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要记住,听从总部调遣,脑子放机灵点儿,不要做蠢事。”

    “是……是!”萧梦楼直到此时才想起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小队的队长,平时主管点名报数,安排值勤,没想到现在这个职位的分量忽然变得如此沉重,有一瞬间,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电瓶气垫军车的启动比鸽子拍击翅膀的声音还要微弱得多,萧梦楼只是依稀听到哧地一声,这辆运载着八十个人的军车已经仿佛飞碟一样轻盈地飘到空中。十八区内明媚的灯火在眼前追风逐电地一闪而过,化成一条条亮丽的光虹,漫天的群星在头顶飞快地移动着,星光透过一层层高耸的建筑物忽明忽暗地照射在车上。周围一片死一般寂静,只有身旁战友们沉重而紧张的喘息声,间或夹杂着一辆声咳嗽。所有人都面色沉重,神色木然,很多人忍受不了车上凝重的气氛,干脆将头紧紧缩入臂弯之中,希望闭上眼睛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只有仍然不知厉害的林鹏此时显得最为活跃,他伸长了自己伸缩性极强的脖子,好奇地透过身边的圆形车窗朝外看去。忽然他兴奋地低声叫道:“喔,好壮观啊。”

    “闭嘴!”一直浑身颤抖的靳保罗厌烦地闭嘴。

    “真的,你们往外看看,好多军车,太壮观了。”林鹏兴奋地说。

    萧梦楼摇头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林鹏是否是从小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欣快症患者,从来没有看到这个圆圆滚滚的家伙有过过三分钟的忧郁压抑。

    “不信你们看看!”林鹏伸手一拉萧梦楼的袖角,然后用手用力指了指窗口。

    萧梦楼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脸颊凑到圆窗前,朝外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微微一震:在明亮的星光照耀之下,上千辆和自己乘坐的一模一样的军车在寂静的夜空中默默地行驶着,深绿色的圆形车顶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空中,一直延伸到他的肉眼无法触及的远方。它们仿佛一群没有触角的巨大水母在夜空的河流中气势磅礴地列队游行,在均一整齐的行进中透出一股坚定而从容的气势。

    “你是对的,林鹏。这简直是车的海洋。”萧梦楼不由自主地说。

    “是啊,萧总,能想象吗?每一辆军车里都有八十个和我们一样的战士。”林鹏颤声道,“这一定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战。”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和向往的神色。

    “喂,林鹏。”瓦伦泰忽然抬起头,交了他一声。

    “什么?”林鹏转过头问道。

    “你知道战争为什么可怕吗?”瓦伦泰阴笑着问道。

    “为什么?”林鹏下意识地问道。

    “你现在闭上眼睛,”说到这里瓦伦泰笑着咧开嘴,露出嘴里青灿灿的牙齿,“想象一下这些军车里装的不是八十个士兵,而是八十具死尸。”

    他的话有一种致命的杀伤力,听到他的话林鹏仿佛一枚泄了气的足球,浑身酸软地缩到在军车的角落之中,脸色开始一点点地变成了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