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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絮是MP4格式,容量并不大,但下载条进度有些慢,显示需要4分钟完成。
三年,一千个日夜……
四分钟,两百四十秒……
他用前面一千个日夜沉默,却在最后这两百四十秒中战栗得不能自已,最后电脑叮了一声,证明花絮已经下载完了,江临岸却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安安静静地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几分钟后,感觉周围空气都全部沉到脚底时,他才把光标往下载完的文件上挪,沉默片刻,轻轻按下鼠标,双击的时候手指好像都在抖,随之屏幕上弹出播放器的界面,起初会有一秒左右静止的时间,那一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江临岸感觉自己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紧接着画面出来了,是一个大远景,蓝天白云,很多孩子在嬉闹玩耍,江临岸认得,应该是校舍后面的操场,只是已经由原来的煤渣地面变成了平整的草坪,四周还有一圈塑胶跑道,主席台,看台和篮球框,一应俱全,很多孩子都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嬉闹声不断。
随后镜头开始往前移,由远及近,一路过去拍到身边急跑的孩子,踢飞的篮球,还有沾着露珠被鞋踩扁的草地,江临岸嘴角不觉上扬,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里的祥和与美好。
慢慢远景变成近景,穿过那些奔跑的孩子和草地,独独往一个方向去,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最后镜头定格在一个女人身上,确切来说是一个藏族女人的背影,头上编了好多鞭子,身上穿了厚厚的藏服,显得有些臃肿笨重。
镜头再拉近些才看到那女人正端着颜料盒在白墙上画东西,画了一些蓝天白云,还有五彩的树和房顶,在作墙绘么?
江临岸正想着,画面一抖,女人突然转过身来。
“方灼,你拍我做什么?”
“走!”
随之女人快速走过来,镜头往后退,她便往前追,大概是要过来抢摄影机,方灼偏不让。
“姐,就让我拍一下嘛!一小会儿,几分钟!”
“不行,别瞎闹,快走!”
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可以看清她脸上的五官和表情,甚至还有眼角被风吹出来的细纹,随之画面抖了抖,一双沾满颜料的手掌盖过来……
“姐,别这么小气嘛,就拍一小会儿!”
“不行!”
“拍一小会儿能死啊!”
“对,能死!”
“行行行,那您别抢,别抢诶,我不拍了行不行?”
“……”
“……”
镜头开始颠三倒四,在灌着风声的争执中终于被手掌全部捂实,嬉骂声却还在继续,但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包括蓝天白云,还有那个女人,进度条又往后划了一段,终于停了,画面静止,屏幕上恢复为最初开始时的界面。
整段视频用时三分十七秒,就像一个潘多拉盒子,猝不及防间把她放出来,又猝不及防间把她收进去,短短几分钟后空荡荡的书房里再度恢复死寂,连同屏幕上的亮光也一并消失了,周围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临岸闭上眼睛,双手握拳撑住额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掌心里居然已经满是汗。
……
方灼接到江临岸电话的时候正在忙,他的纪录片要赶在年底前上映,所以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睡工作室。
看到江临岸来电的时候方灼忍不住发笑,把挂在叉子上的泡面吸完,嚼着摁了接听键。
“喂,江总,给你发的片尾彩蛋看完了?感觉怎么样?”
“……”
江临岸这边一时没回应。
方灼等了会儿,把鼓了一嘴的泡面吃完,又说:“是不是觉得有点短?”
“……”
“确实有些短啦,但没办法,她死活不让我拍,就这几分钟还是冒着必死的风险偷拍到的,您就将就看吧。”方灼边说边乐,江临岸这边也能听出他话中的幸灾乐祸,不过无所谓了,顿了一会儿,问:“这段你是什么时候拍的?”
方灼:“今年上半年吧,差不多三月份,同仁是我们拍摄的第一站,在那边呆了差不多一星期,然后又去了云南和西藏。”
江临岸:“她当时知道你会把这段发给我看吗?”
方灼“当然不知道,要知道的话我还能活着走出青海?”
这倒也是,符合她的性子,再说她也绝对不会想到方灼和他会有什么私下联系。
江临岸苦笑一声,再度沉默,方灼也不急着开口,花足耐心等,果然,一会儿之后那边再度传来声音,却带着一点无奈的沉闷。
他问:“她…在那边怎么样?”
方灼顿了顿,回答:“挺好啊!”
江临岸:“有多好?”
方灼:“嗯…就是能吃能睡,整个人给我的感觉也很放松。”
江临岸不觉嘴角轻扬,又回想起刚才花絮里的模样,穿着藏服,编着鞭子,虽然只有很短的几十秒近镜,但还是能够看清楚她的容貌,应该确实过得很好吧,不然她也不会笑得那么舒心。
“好就行!”
“什么?”
“没什么,谢谢特意拍了这一段,先挂了。”
江临岸准备挂机,方灼急喊:“等等!”
“嗯?”
“我有她在那边的联系方式,你要不要?”
要不要?
要不要?
江临岸拧着手指挣扎,最后还是拒绝了。
“不用。”
他说不用方灼也不能硬塞,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对了,片子档期已经定了,会有一个简单的首映礼,你有没有时间出席?”
江临岸问:“具体什么时候?”
“除夕那晚吧,稍后会有正式的邀请函出来,你要是那天有时间,很希望你能到场。”
江临岸想了想,回答:“我尽量!”
那晚江临岸做梦梦到了青海,高原上的风和荒山,还有成片的牛羊和草地,也梦到了西宁,比之高原有热闹繁华的街头,还有下雪的机场,可是没有梦到那个女人。
那段花絮也好像只是雨中一个惊雷,闪过之后就沉寂无声了,江临岸依旧忙,甚至比之前更加忙,因为快要临近年底了,各路会议和酒会接踵而至,有时一星期之内他能连续辗转好几个城市,搞得于浩要找他都有些难,不过平安夜那晚还是把他给揪住了。
那时江临岸刚从美国出差回来,于浩直接开车去机场截他。
“去哪儿,我十点还有个视频会议!”
“叫秘书给你取消了,今天平安夜,我让林芳华在酒馆摆了一桌,刚好老彦也从日本回来了,我们兄弟几个聚聚。”于浩把老彦扯了出来,江临岸也不能拒绝。
他被于浩载着直接去酒馆,进门之时刚好碰到在一楼迎宾的林芳华,红唇浓妆,大冬天只穿了件水红色无袖刺绣旗袍,一条薄羊绒披肩草草在肩膀上围了一下,但还是有大半截手臂露在外面。
林芳华也一眼就看到江临岸了,立马扭着身段走过来。
“江总,稀客啊!”边说手臂边往他肩膀上挂。
江临岸哪受得了这种热情,脚步不觉往后退。
“芳老板,身体挺兴隆。”
林芳华从他拘谨的眼神里看出闪躲,偷着乐,回答:“是啊,承蒙各位老板关照,生意还算过得去。”刚说完只见她眼梢一亮,掸了下江临岸的肩膀说:“楼上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让于浩带您上去,我这边暂时走不开,若有怠慢还望见谅。”
江临岸自然也不会忌讳这些,笑着应了应,此时门口又有人走进来,林芳华已经先一步婀娜多姿地摇过去。
“方老板,您怎么这么晚才到啊?钱总他们几个都等你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说话间对方一条手臂已经挂过来,一把把林芳华搂到怀里。
“那边晚饭刚吃完,我还是半路跑出来的呢,就知道小芳这边要等急了,不过别生气,一会儿我自罚三杯。”
“那是肯定的,谁让您每回都让人家等!”
两人嬉笑一番,林芳华被搂着往楼上去,一侧披肩已经滑落下来了,露出雪白的肩膀和小截身段。
江临岸不觉发笑。
“喂,你找的这位芳老板,以前是不是……”可话还没说完,他立马发现于浩的表情不对劲,目光发狠似地瞪着林芳华离去的背影,嘴里碎碎地嘀咕:“妈的这又不是妓院,整得跟老鸨一样!”
江临岸:“……”
这只是插曲,江临岸也没放心上,跟着于浩上楼,还是之前去的那间包厢,进门时看到周彦已经在了。
于浩先上去拍了他一下:“等好久了?”
周彦回:“没有,我也刚到!”说完起身看向江临岸,两人点头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想想上学的时候两人无话不谈,是最亲密的朋友,现在却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回,就算见了,相处起来总像是隔了几层似的不自在,好在于浩能侃,三个男人的聚餐倒也不至于显得过于生份。
最近三年他们也很少聚,无非就是聊些近况,比如周彦在日本怎么样,比如江临岸最近工作忙不忙,再比如于浩又泡了哪个妞,零零碎碎的,没有什么重点,但氛围还算不错。
中间林芳华进来敬了一次酒,又搂着江临岸和周彦道歉。
“两位老板,今天日子特殊,客人比较多,照顾不周还希望多多包涵。”
那会儿她大概是喝多了,脸上泛着红晕,走路也不大稳,原本围在肩头的披肩也不知所踪了,干脆裸着膀子来回走,也不见她冷,那一水儿红色旗袍更是衬得肤白玲珑,曲线傲人,浑身香水味的热气蹭得江临岸和周彦都有些不大自在。
好在林芳华也没太过火儿,搂了一下自罚三杯酒,又扭着身段出去了,出去之时于浩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追了一段,最后还是没忍住,放下酒杯起身。
“你们先坐一会儿。”
他追着林芳华出去,把她堵走廊上,也不知两人讲了什么,但包厢里隐隐能够听到一些争执声,大约几分钟后于浩黑着一张脸回来。
“不安分的娘们儿!”他气鼓鼓地骂了一声,弄得江临岸和周彦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江临岸先起头,调侃似地问于浩:“你西装呢?”
于浩回瞪,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刚出门时明明西装是穿身上的,回来却只留一件衬衣了。
周彦朝江临岸瞥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似地笑,气得于浩捡了手边的擦手巾就往他们脸上扔。
“笑笑笑,笑屁!”
骂完把面前红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又倒满杯,一脚踩到沙发椅上,身子跟着晃了晃,大概是有些微醺了,站在上面不大稳,杯子里的酒也往外撒了一些。
面对于浩这种反常举动,周彦和江临岸又相互看了一眼。
“咳…”
对面男人自己正了正声,把杯子又托高了一些,开始大发感慨:“难得今年老彦赶在圣诞节之前回来,临岸也没出差,好不容易攒了这个局,今天我做东,先干一杯。”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另外,我们叁也好久没坐一起吃顿饭了,上回喝酒还是去年老彦外公过大寿,一晃又是一年了,年纪越来越大,日子却越过越忙,难得今天大家都有空,可以一起过个平安夜,想想……嗯,上次一起过平安夜得追溯到三年以前吧?那次临岸带了温漪过来,老彦带了……”说到这突然卡住了,像是思绪被一下子切断,随之于浩将目光瞄向江临岸,江临岸似笑非笑似地扯了下嘴角,自己将面前的余酒一饮而尽,而于浩似乎也受他的情绪感染,嘴里默默骂了一句:“都他妈是一帮磨人的东西!”遂一抬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光。
此后气氛像是莫名其妙被转折,只记得于浩那晚喝了很多酒,一会儿笑一会儿唱,整就像个疯子。
临结束时他已经喝趴了,周彦去叫了人过来,把他扶到楼上的房间休息。
一顿饭吃到十一点多,原本应该于浩负责安排车子送江临岸回去,但他喝成那样恐怕连自家门都不认得了,江临岸只能打电话让老姚过来接,正拨号的时候周彦刚好从洗手间出来。
“我开车来的,叫了代驾,一起走吧。”
江临岸想了想,也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