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普通人的胆气

祁生山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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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门前人声鼎沸,

    刘达斜站在门槛上扯着嗓子,待人群稍微安静了些,他缓缓的将夜嫁迎亲的事对所有人说了出来。

    听完后,经过稍微沉寂,人群爆发出一阵喧哗之声,村民们脸上带着惊恐之色纷纷议论了起来,难道北夏村要走到尽头了吗?

    那他们该何去何从呢?

    站在祠堂朱红色大门前的刘达斜任由恐惧情绪在人群中发酵一会,继而他才摆了摆手,

    待到下方的人彻底安静下来后,他大声喊道:“夜嫁嘛,可怕是可怕,但不是无法对付的。”

    下方的人群齐齐送了一口气,

    “现在就有一个办法,只要有十三人坐进花轿嫁出去内,夜嫁就会抬着它们的‘新娘’离去……”

    听着刘达斜的话,村民们都是扭头互相看了看,他们彼此散开了一些,脸色各异。

    刘达斜停了一会,继续道,

    “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凑齐十三个自愿为村子牺牲的人,凡是愿意牺牲的,村里绝不会亏待,具体的抚恤金为……”刘达斜一边说一边心疼,这已经是扣除今年所有花销,村子能拿出最多的抚恤金,反正他是不会再出钱了,

    但即使这样,在刘达斜话说完后,下方的村民都是沉默了起来,甚至有人脸上带着警惕之色,提防有人将他推出去,谁都知道这等同送死。

    所有人都低着头,刘达斜的心情从满怀希冀到沉落谷底,

    终于有着一个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人颤悠悠越过人群走了出来

    “我能活到这种年纪已经是上天眷顾,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为村子尽最后一分力,算是死得其所了。”

    老人的家人脸露悲色,老人出来前态度颇为坚决,他们这些后辈开口相劝也没用。

    “太公高义,我代北夏村所有人谢谢你。”刘达斜朝老人躬身,他又喊了起来,“还有没有?”

    很快又有三个老人缓缓站了出来,

    但这远远不够,其余的人都沉默看着,

    刘达斜嗓子喊哑了也没用,他背后有孟久童看着,他也不敢威胁,也不想威胁,最后他只是让村民们回去好好考虑,愿意去的,都可以在两个时辰内来这里找他。

    村民们各自怀揣着心事离去。

    人群散去,强子的父亲穿着灰色的麻衣,失神的走在灰色的石路上,

    唐诺跑着从背后追了上来,她有些慌,想找个人商量,

    “叔,你说村里能凑齐十三个人吗?要是不能,村子岂不是要完了?”

    听到背后的声音,强子父亲稍微回过神来,看着唐诺苦涩的开口道

    “村里现在愿意站出来的也只有老人,但原因站出来的老人不多,想凑齐自愿牺牲的十三人,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唐诺脸色微白道:“要是没有人自愿出来,那村里会不会强制征召,巡逻队本就是冲在前面的……”

    强子父亲苦笑道:“你别自己吓自己,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明朗,我们先看看再说。”

    他何尝不为自家孩子担惊受怕呢?

    唐诺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她脸露坚毅忽然道:“要是他们想推我哥去送死,那我就去替我哥去,我哥不能出事。”

    听到这句话,强子父亲深深看了唐诺一眼,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村里把强子推出去送死,他也一样会去替强子死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

    强子父亲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缓声道:“你也别着急,事情未必能到那一步,巡逻队那边这时候肯定不允许进去,我去祠堂看看情况,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唐诺答应了下来,这种情况下有个伴多少能让人心安。

    两人来到了祠堂附近,祠堂冷冷清清的,只有十来个像他这样急于打探消息的。

    强子父亲找人问了问,半个时辰过去了,愿意站出来牺牲的人数目前只有五人。

    时间缓缓流逝,刘达斜在祠堂门前走来走去急得跳脚,反而是孟久童站得就像一根木头一样,丝毫没有因为人数的稀少而着急。

    眼看两个时辰过去,愿意牺牲的人最终只有六个,刘达斜颓丧又恼火骂道:“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既然这样那就抱着一起死个逑算了!”

    刘达斜的不忿大声怒骂,并没有让人生气,祠堂四周听到他话的不少人脸上露出忧色,担忧着身家性命。

    “走吧,既然这办法不行了,那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站在刘达斜身后的孟久童冷冷说,“符师大人只给了你两个时辰的时间,现在时间快到了,别再拖了,不然等那东西成了血鬼,想再拼死也晚了。”

    刘达斜站了起来,他先是对那边等着的自愿牺牲的人致以歉意,让他们自行回去,并且还给了一些钱那几位率先站出来的老人,又大声对着祠堂四周等消息的人道:“既然没有凑够牺牲的人数,村里也不会逼迫你们去牺牲,这事我们回去再好好想想办法,在这种非常时期,你们都回家等着,不要乱跑,尤其是别到壁障附近,否则出事了也只能自己担着……”

    刘达斜简单叮嘱了几句,他没有理会这些想询问的村民,与孟久童一起匆匆离开了祠堂。

    离开了祠堂后,刘达斜见没有人跟来,他扯着孟久童低声道:“孟队长,我失败了,那就只剩下巡逻队去拼命了。”

    孟久童停住脚步,冷冷的看着刘达斜,

    “不止是巡逻队,还有你。”

    刘达斜脸皮抖了一下道:“这我当然知道,我是启师嘛,肯定得跟着巡逻队一起对抗外敌,不过在赴死之前,我得回家交代一下。”

    孟久童直直的盯着刘达斜,他的眼神更冷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逃,不过我一家老少的,总得回去说一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刘达斜苦着脸说。

    孟久童依旧冷着脸,他摇头道:“你自己去吧,你想逃也可以,但你得承担起逃跑的后果。”

    孟久童说完毫不犹豫走了,刘达斜怔怔地站了一会,他长叹了口气,向着自家的方向而去,他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达斜一进到家门,他一家子就围了过来,他的妻子、十五岁的儿子、七岁的女儿。

    厅内唯一坐着不动的是他七十岁的老母亲。

    他的妻子急声道:“达斜,那十三人凑齐了吗?”

    “凑不齐了。”刘达斜摇头道。

    他的妻子与儿女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他的妻子惊慌道:“那现在村里打算怎么办?”

    刘达斜板着脸道:“凑不齐人,还能怎么办?我们只能跟那鬼怪拼了。”

    “要拼命……”刘达斜的妻子有些愣住了。

    “儿啊。”老人尝试着站起来喊道。

    刘达斜连忙走过去扶着老妇人轻声道:“娘,你别站起来,就坐着。”

    老人上了年纪腿脚就不太利索,现在很少走动了,有的人或许活的很久,但活的久了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老人只能又坐了下来用浑浊的双眼看着刘达斜慈祥道:“还差多少,要是差一个,那就把娘送过去。”

    刘达斜听了这话,砰的一声跪在老人面前,用巴掌扇了自己两耳光

    “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就算儿再不孝,也不能送你过去。”

    老人捉住刘达斜的手把他拉起来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这孩子,好好说话,打自己作什么,娘是这样想的,反正娘都这岁数了,活着也没多大用处,是娘自己愿意去的,又不是你不孝,要送我去的。

    “刚才我听他们说要这么多人,你又是启师,要以身作则,将我送去,他们也无话可说。”

    刘达斜苦笑打断道:“娘,这就是个馊主意,我怎么能让你去做这种事,别说差很多人,就算差一个,我宁愿去跟鬼怪拼命,也不会让娘你去送死。”

    刘达斜不让老人再说,他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妻子犹豫了一下道:“待会我就得去巡逻队那边,这事可能有些风险,家中财物放在哪里你都清楚,好好照顾家里。”

    刘达斜妻子听了这话,吓得浑身抖了一下,她颤声道:“达斜,不如你还是别去了。”

    她当然也明白刘达斜这是要和那让光幕发红预警的鬼怪拼命,

    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光幕变红意味着什么,这在她眼里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刘达斜苦笑道:“这可由不得我。”

    刘达斜妻子将刘达斜拉到偏屋,不让儿女们进来,才带着哭腔道:“村里这么多人都凑不够十三个人,凭什么让你去替那些人拼命?孩他爹,要不我们还是逃吧,现在就走。”

    刘达斜微怒道:“现在村子四周都被那鬼怪围住了,能逃哪里去?再说外面那世道,我护得住你们几个普通人?就算逃出去了,恐怕跟死没有区别。”

    “我也不想去,但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做了启师,领了那份养家钱,现在已经容不得我退缩了,我也不是为了村子拼命,而是为了你们。”

    “那个鬼怪要是不灭了它,都得死……”

    女人微微低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达斜沉默想了一下道:“万一我们杀不了那鬼怪,而我又回不来,你带着孩子和咱娘逃命去,那几张能让你们在野外行动的符纸你也知道在哪,不要留在家里等死,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我知道这很难为你,但只能这样了。”

    即使刘达斜无法想象家人如何逃出去,逃出去他们该怎么样才能活下来,可夜嫁真变成血鬼,留在村子十死无生。

    女人脸色发白看着自己的丈夫。

    他看了一眼自家妻子,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不在言语,走出了偏屋。

    十五岁的儿子正站在门槛看着他:“爹,你是要杀鬼怪吗?我跟你一起去。”

    刘达斜板着脸呵斥道:“你去干嘛?我走了,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了,你得保护好奶奶、娘和妹妹,知道了吗?”

    儿子不敢再说。

    刘达斜走到正厅,给厅中老人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娘,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老妪也心里明白儿子是去做搏命的事,她浑浊的眼睛蒙上了浑浊的泪水,露出笑意道:“去吧,儿啊,娘活了这么久,明白一个道理,人活一辈子最重要是安稳,”

    “但你有时候为了安慰就得去打拼,安稳也不意味着没了胆气,你去找那些鬼怪搏命,那就不要害怕。”

    “娘,我记住了。”刘达斜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出家门,

    他摸着腰间很久没有出鞘的环首大刀,两股战战,但却步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