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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夏夜,本就枯燥和闷热,加之阴雨,铅云低沉,就如云紫璃此刻的心情一般,让人倍觉压抑。
因为永和宫之事,端王被抓,太后对外抱病,安阳大长公主被软禁……宫内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行之不慎,糊里糊涂便丢了性命尽。
而云紫璃则孤身一人跟着着贵秋,一路离开慈宁宫,前往帝王所居的承乾宫。
赫连堂曾说,今日会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是以,此时他召见她,所为何事,云紫璃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对于即将来临的一切,她的心中,并无恐惧,有的,只是无尽的凛冽之意!
哼!
想要她的人,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奴才只能送王妃到这里,前面的路,只能王妃自己走。”在承乾宫寝殿外的甬道岔口止步,贵秋恭着身子,眸光微闪着对云紫璃笑了笑:“皇上还等着王妃呢!”
“有劳贵秋公公了。”
云紫璃只当没看见贵秋眼里的那抹暧~昧之色,对贵秋微微颔首,莲步轻抬,步入通往承乾宫寝殿的幽长甬道丰。
仔细说起来,自赫连堂和沈灵溪大婚迁入承乾宫,这还是她此一次进入承乾宫。
云紫璃脑海中,仔细思量着待会儿该如何跟赫连堂周~旋,一路行至承乾宫门前,她微微抬眸,抬步跨入殿内。
出乎她意料的。
帝王寝殿内,此刻明黄帐落,帐内竟时不时传出呻~吟之声,那声音娇媚婉转,使得云紫璃倏地紧皱了眉头。
“皇上,痒……”
明黄色的帷帐内,沈灵溪似是被挠到痒处,银铃般的笑声轻软动人。
闻声,云紫璃脚步微顿,唇角随之冷冷翘起。
赫连堂口口声声说要让她成为他的人,却在此时宠幸沈灵溪?莫不是因总算将赫连远打入天牢他心情不错?想要先来点儿开胃菜?
虽说将沈灵溪这位皇后娘娘,比做是开胃菜,实在是不太好,不过她不久前,还哭哭啼啼,声称赫连远欲要辱她,想要以死明志,未曾想现下,却又能笑的如此开怀!
无澜总说,她是个薄情的女人。
可,沈灵溪,比她,却更加薄情!
仔细说起来,这赫连堂和沈灵溪,倒也真算半斤八两,天造地设的一双。
渐渐的,软软的娇笑声不复见,帐内,喘~息娇~吟声渐起,断断续续,时高时低。
这个场景,终究让云紫璃心下冷哂之余,忍不住在心中一叹。
“谁在外面?!”
似是听到轻叹声,赫连堂轻喘着,微哑的声音在帐内响起。
“回皇上话,是臣妾!”
云紫璃将心中思绪收起,深吸一口气,她腰背挺直,缓缓上前,在龙榻前轻轻福身,语气艰涩,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语气里尽是失望“臣妾奉旨前来见驾!”
随着她清雅好听的声音响彻寝殿,殿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至。短暂的静寂后,衣袂摩擦声响起,赫连堂身披一件明黄丝袍自帐内步出。
“臣妾参见皇上。”
云紫璃不曾抬头,轻掂了下交握于左腰的手,虽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的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失望之意。
那声音停在赫连堂的耳朵里,就像是被心爱之人抛弃了一般,使得赫连堂脸色微变了下,隐隐有些尴尬:“你说你是奉旨来见驾,奉谁的旨?”
云紫璃心里一惊,却是不慌不忙的如实回道:“是贵秋公公前去慈宁宫传的旨,说是皇上宣臣妾觐见……”
“贵秋!”见云紫璃眉眼低垂的保持着福身的动作,赫连堂并未立即让她免礼,而是声音冰冷的呢喃一声,然后朝着殿外叱咤一声:“贵秋,给朕滚进来。”
声落不久,贵秋连滚带爬的进了寝殿,疾步赫连堂身前,恭身颤道:“皇……呃……”他口中的上字,尚未出口,便被赫连堂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仰躺着被踹倒在地。
赫连堂上前几步,抬脚踩在贵秋的胸口,沉声问道:“说!你去慈宁宫,传的是谁的旨?”
“是皇后娘娘!”
贵秋顾不得身上的痛意,脸色难看的颤声回道:“是皇后娘娘说皇上要召见端王妃,命奴才去的慈宁宫……”话说到最后,贵秋的一张脸已然因为剧痛扭曲起来,连带着声音也越来越小。
“皇后……”
赫连堂眸色霎时冷若寒霜,用力撩起明黄色的帷帐,猛地用力将衣衫不整的沈灵溪从龙榻上扯了起来:“你干的好事!”
“皇上……臣妾都是为了皇上好!”
沈灵溪知道,赫连堂对云紫璃有心,却不想赫连堂居然会为了云紫璃下她的面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臂被他扯的生疼,疼的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为朕好?”
赫连堂冷哂,用力甩掉沈灵溪的胳膊,沈灵溪单薄的身子,随着
他手上的力道狼狈落地,本就疼的厉害,却听他厉声质问道:“你这厢对朕百般引诱,那厢却命人去传她过来,你如此到底何意?”
以前,沈灵溪是众星拱月的宁国公大小姐,如今沈灵溪是吴国的皇后娘娘!尊贵如她,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
可是,眼下如此对她的人,却是皇上,是她的夫君。
他便是给她再大的屈辱,她都要咬牙受着!
可是,她奈何不了他,却可以奈何那始作俑者!
视线微转,看向边上始终垂眸不语的云紫璃,她心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云紫璃怒道:“臣妾知道,皇上贪恋她的颜色,可是皇上,她是端王的王妃,她跟皇上您并非是一条心,否则的话,今日她也不会拿簪子去刺端王,她那么做是要保端王的性命啊!若她真的喜欢皇上,昨日在春晓殿时,跟皇上欢~爱的又怎会换成灵兰……皇上,您一定要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能信她……”
不等沈灵溪说完,云紫璃猛然抬头,却见她本该亮晶晶的大眼中,泪光盈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眼沈灵溪,然后再看向赫连堂:“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冤枉!”
沈灵溪见她如此,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你闭嘴!”
“该闭嘴的是你!”
赫连堂朝着沈灵溪怒喝一声,惊得沈灵溪微张着檀口,怔怔的看着她。
云紫璃见状,心中冷笑,道:“昨日之事,明明就是皇后一手策划,想要沈二小姐进宫固宠……罢了,既是皇后不信臣妾,臣妾愿以死明志!”说着,她猛地起身,用尽全身力量,朝着不远处的立柱撞去。
赫连堂心下大惊,整个人身形一闪便挡了过去,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健壮如他生生被撞到后退了两步。
如此,也就意味着,云紫璃是真的要以死明志!
想到这些,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看都不看沈灵溪一眼,便对摔个半死的贵秋命令道:“将皇后送回永和宫,在端王事了之前,不准她踏出永和宫一步!”
“皇上……”
“滚!”
不等沈灵溪开口求饶,赫连堂已然送了她一个滚字。
沈灵溪身形一颤,怨毒的视线,如利刃一般,划过云紫璃的俏脸后,哆嗦着身子整理了衣裙,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出了寝殿。
随着她和贵秋的离开,殿内便只剩下云紫璃和赫连堂两人。
实在是厌恶赫连堂的怀抱,她沉着俏脸见将赫连堂推离,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皇上,等端王事了,还请您恩准臣妾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云紫璃……”
赫连堂在她身前蹲下身来,扣住她的下颔,冷冷逼视于她,到底无奈说道:“皇后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朕信你便是!日后出家二字,不准再提!”
他说话的声音,低哑磁感,透着几分慵懒,可他深幽的眸底,却蕴含着让人胆颤的寒意。被迫凝视着他幽深的双瞳,云紫璃并未应声,只是轻颤着,轻轻启唇:“皇上,若不出家,臣妾势必在宫中过活,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迟早将臣妾磋磨死,与其那般,倒不如提前出家的好!”
“你以为,经由今日之事后,她还能稳稳当当做她的皇后?”如此,反问云紫璃一声,见云紫璃一脸震惊的样子,赫连堂冷然一笑,伸手将她扶起,转而问道:“大姑姑身体如何了?”
“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需多些时日静心调养。”
嘴上这么说着,云紫璃心里实则还在想着方才赫连堂说过的话,他话里的意思是说,等办了赫连远,沈灵溪也就该废了……想到这些,她心下冷笑了下,又暗道这两人果真绝配,一个比一个薄情!一个比一个狠心!
“紫璃!”
赫连堂扶着云紫璃手臂的手未曾放开,眼底的光芒十分灼热。
他这才刚和沈灵溪……
心中暗自腹诽着,云紫璃恶寒的抖了抖,伸手扶住他的手,眸底的水汪,也跟着黯淡起来。“皇上,臣妾此次过来,母亲大人是知道的,她只当臣妾是来替端王求情的……如今还等着臣妾回去!”
闻她此言,赫连堂脸色微微一沉!
见状,云紫璃黛眉轻挑,佯装羞赧的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我……来日方长!”
“好!”
赫连堂笑睇了云紫璃一眼,虽然不舍,却到底松开了她的手臂:“今夜你就先回慈宁宫去,替朕好好照顾大长公主!”
“是!”
云紫璃颔首,拿广袖不着痕迹的蹭了蹭方才与赫连堂接触的手……
***
云紫璃刚出了承乾宫,便被永和宫的大宫女挡住了去路,直接被请到了永和宫。
一日之中,再入永和宫寝殿,她心中微凉,唇角嘲弄勾起。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轻抬眸,见
沈灵溪依旧穿着在承乾宫时的衣裳,云紫璃眸波微闪了闪,轻盈福身,垂首问安
“都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眼下看来,此话不假!”沈灵溪阴沉着脸色,上下端详云紫璃两眼,凑近她面前,吐气如兰道:“没想到,你竟是个狐媚惑主之人,云紫璃……你竟巧舌如簧,能让皇上对本宫动手,真真好手段!”
云紫璃心下冷冷一笑,眸华低敛,气死人不偿命的轻轻点头:“皇后娘娘谬赞!”语落,她不等沈灵溪出声,自行翩然起身。
“你——”
沈灵溪被云紫璃的态度气的浑身发抖,不由怒声道:“你大胆!”
“臣妾的胆子,本就大的很!”云紫璃扬首,与沈灵溪四目相接,再不见彼时初见沈灵溪的潋滟风华,她的气势力压沈灵溪之上:“皇后娘娘信不信?若你再敢找我的晦气,我会大胆到将你拉下皇后的宝座!”
闻言,沈灵溪面色一滞,却是瞬间便面如死灰!
她信不信?
以方才赫连堂对云紫璃的维护,她想要将她拉下皇后的宝座,简直易如反掌!
她一直不明白!
为何前两日她和皇上之间还相敬如宾,短短两日,变成了这种局面?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是云紫璃!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贱人!
想明白了这些,沈灵溪的心里,五味杂陈之余,顿时升起浓浓不甘,看着云紫璃不可一世的样子,想到她不过区区尚书之女,便想要将自己踩落尘埃,她阴冷一笑,怒道:“你以为,皇上治罪端王,是为了你吗?”
云紫璃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赫连堂确实为了得到她费尽心机,但是若说他今日之举,是为了得到她,那也太过牵强了。
“不是吗?”
云紫璃明知不是,却装作不知,眸华轻抬,冷笑着看向沈灵溪:“请皇后为臣妾解惑!”
沈灵溪轻轻的,将视线自云紫璃身上移开,转身向里,缓缓回到榻前落座于芙蓉帐下。朱纱轻晃,轻拂过她光裸洁白的香肩,却将她的神情,衬得稍显落寞。
半晌儿,她苦笑着说道:“你以为,身为女子,以己身清白为饵,是本宫所愿么?”
听她答非所问,云紫璃不置可否,等她继续说下去。
不管是否是她所愿,她还是那么做了。
不是么?
凝视着她清丽绝伦的面庞,沈灵溪脸上的苦笑,化作冷笑问道:“你可知道,皇上前些天曾微服出京的事情?!”
赫连堂,曾经微服出京么?
云紫璃黛眉紧蹙,微微摇头。
自嫁入端王府后,拈花宫的情报,全都由无澜接收,可关于赫连堂离京一事,他却从未与她透露过分毫。
此事,她从未耳闻。
只怕,连阿媚都不知情。
见云紫璃蹙眉的样子,沈灵溪微微一笑,低垂皓首,让人我见犹怜的问道:“你可知皇上此行的去处?”
云紫璃心弦一动,暗暗思量。
听沈灵溪的意思,赫连堂是因为此行,才对赫连远动了杀心。
想来,他所去的地方,十有八~九暴露了赫连远的秘密。
赫连远才回京短短时日,他的根基和人脉都不在京城,而应该是在……片刻,她便已然猜到赫连堂此行去了哪里,但她却对沈灵溪,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便是知道,也是不知!
“出京城,至西行,一路向外,风餐数日,直达边关。”沈灵溪盯着云紫璃看了两眼,俏丽的脸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伸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自己如瀑般的长发,她眸华闪烁着说道:“那里,紧邻燕国,所驻守的,是大吴最精锐的军队,但,那里的士兵,却不识皇上,只知端王!”
“原来如此!”
轻轻的,云紫璃低喃一声。
她心里,随着沈灵溪的话,暗道一声难怪!
世上,没有哪个帝王,可以容忍自己的军队,以另外一个人为核心。
尤其,这个人,是他的兄弟。
因为,只有同是皇族,才能成为他最大的威胁。
这也为何皇上今次和沈灵溪设了此局,便一定要赫连远的命!
不!
不只是皇上和沈灵溪,沈灵溪不过是赫连堂利用的一颗棋子,准确的来说,布局人应该是青萝太后和赫连堂!
沈灵溪的话,说到这里,云紫璃心里,已然明了。
“臣妾明白了。”
半晌儿,她轻叹一声,复又垂首,刚要告退,却见沈灵溪忽然站起身来,尖叫着说道:“不!你不明白!本宫身为皇上的皇后,为了皇权,他都能让本宫以身涉险,区区如你,不过一个二手货,如何能得他真心?”
面对沈灵溪的歇斯底里,云
紫璃心中讪讪!
她从来对赫连堂,都没有真心好不好?
既是如此,又怎会去奢求赫连堂的真心?
今时,知赫连堂为何会对赫连远起杀心,已算是意外收获,她已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永和宫。
天知道。
她丝毫不愿与沈灵溪独处!
即便,她贵为一国之后!
可是,有些话,她若不说,心里却总是不舒坦,即使如此,倒不如说出来,让别人不舒坦:“臣妾是二手货又如何?皇后娘娘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娘娘不是一直放不下端王,一心想要端王过的好吗?却不想到头来,害了他的却是娘娘……”
沈灵溪闻言,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是百口莫辩。
“臣妾告退!”
不等沈灵溪再语,亦不看她的神情,云紫璃冷冷勾起唇角,转身向外走去。
她不怕惹恼了皇后,日后无法在宫中立足,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这座宫廷中立足!
她的路,并不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廷之中。
***
离开永和宫后,云紫璃由沈灵溪身边的大宫女相陪,踩着细长幽深的碎石甬道,缓缓步行返回慈宁宫。
茶靡馨香,复与还落。
世上的人,谁离了谁都可以活。
所以,就算赫连远被擒。
这宫里的夜色,与平常也没有太大不同。
不同的,只是人们的心境。
慈宁宫中,青萝太后装扮,安阳大长公主却是真的焦心……想到那个真心对赫连远好的女人,云紫璃轻轻一叹,不由的,加快脚步,却不期,在前面假山转折处,被人猛地拉向一边!
“谁?!”
惊问出口,云紫璃杏眼圆睁,却在看清身边的人后,长长的松了口气,但很快的,她便眉头一皱:“平日没事儿,闲的哪里都是你的影子,用着你的时候你就不见了人影儿,从昨晚到现在,你死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