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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远酒后在院子里站了一宿生病的消息传到独孤煜那里的时候,他正在跟无澜对弈。棋盘之上,黑白各半,局势不明,他随手捻弄着手里的棋子,勾唇冷笑:“赫连远为了让小丫头原谅他,对自己狠到如此地步,倒是有些出乎本太子的意料了!”
“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意味深远的抬眸看着独孤煜,无澜剑眉微拧,笑的温温和和,“他这人不过生得一副好皮囊,实则贱起来没底线,狠起来没章法,只要他想,便没有他不敢去做的事情。”
“如此,还真的并非良人啊!”
独孤煜落下一子,凝着无澜拧眉浅笑的俊脸片刻,悠悠一叹道:“比起他,其实本太子更属意于你来做我燕国的驸马!”
闻言,无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可惜了!”
视线始终胶着在棋局之上,他道了一声可惜,似是在说可惜了一局好棋,但是接下来却又抬眼朝着独孤煜挑了挑眉,叹道:“你是燕国的太子,却并非公主殿下!”
独孤煜苦笑,伸手抚了抚额头,嗔怪着送了无澜一个大白眼。
从小,身为北燕太子的他,所受的教育,自然也是最严苛的。
但是他的妹妹不同。
父皇和母后对那丫头的纵容,简直让人发指丰。
为此,他也曾怒然反抗,直嚷着他们不公,可是不管他叫嚣的如何厉害,最后也总免不了被弹压的命运。
若是可以,他也想去当个公主,无忧无虑的活着。
可是他能吗?
无澜这小子简直是哪把壶不开提那把壶,活该他爱惨了乐儿那丫头,却求而不得!
面对独孤煜那个大大的白眼,无澜仍旧淡笑如宜!
一局棋,两位高手对弈,必然耗时耗力。
时间,在弹指间流转。
转眼间已然到了午膳时分,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战局,独孤煜刚要提议先用了午膳再继续,却不了枭山一身狼狈的闯进门来。
枭山是独孤煜身边的亲随,武功自然极好,可此刻他却一身雪水,铁青着一张脸进了门,见枭山如此,独孤煜瞳仁微缩!
想到枭山被他派去保护自家妹子了,他紧皱着眉宇问道:“可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属下无能!”
听独孤煜提到公主二字,枭山本就铁青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更难看了几分,直接朝着独孤煜便跪了下来:“半个多时辰前,端王赫连远已经带着公主殿下离开了洪府!”
“你说什么?”
边上,无澜眸色一顿,瞬间便紧皱了眉头出声问道,而独孤煜则面色清冷的站起身来,冷眼看着枭山:“既是半个多时辰以前的事情,为何拖到现在才报?”
枭山闻言,脸色黑的如锅底一般:“端王走的很急,属下当下便想出面阻止,可他却说主子已然发话,若公主原谅他,便不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而如今公主已经原谅了他……”话说到这里,枭山抬头瞥了独孤煜一眼,很快便又低下了头:“便是公主殿下亲口说要跟他一起走,属下仍秉着主子不曾发话,便不放人的原则行事,却被他的那些手下压制……”
枭山的话,说到这里,已然讲明了事情经过。
而此时,独孤煜的脸色,已经是极难看。
砰的一声!
狠狠砸在桌上,他怒不可遏道:“乐儿这个臭丫头,真是丢本太子的脸,过去几个月,她受了多少苦,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竟因区区一个苦肉计便投降了!”
“他这是怕你反悔,趁着小璃儿原谅了他,赶紧把人带走了再说!”无澜冷笑了下,丢下手中棋子,一脸不以为然的对独孤煜叹道:“不过话说回来,昨儿夜里我从小璃儿那边过来的时候,她还说没那么容易原谅他的,如今他故意把自己折腾病了,以小璃儿的个性,心疼是肯定的,不过应该会更生气一些才对……”
闻言,独孤煜砸在桌上的手蓦然一缩,心头思绪转了转,冷意爬上眼角,他沉眸看着枭山问道:“你说,公主殿下亲口说要跟他一起走?你可亲眼见到公主了?若是见了,她说话的语气又如何?”
“属下只是远远看见了公主,至于她说话的声音……”枭山努力想了下,面色变了变,忙道:“似是有些发颤!”
闻言,独孤煜眸光一闪。
边上,无澜却施施然起了身,“枭山见到的,应该是那个赝品!”
洪欣婉!
想到这座府邸的千金小姐,跟云紫璃生的极为相似,枭山又仔细回忆了下,心头惊跳之余,忙抬头看向独孤煜:“这样说来,公主殿下并没有原谅端王,却被他强行带走了!”
“去追!”
独孤煜丢下这句话,不等枭山反应过来,已然如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枭山见状,忙也起身追了上去。
无澜看着
这对主仆风风火火的离去,并没有跟上,只是眸色不定的看着桌上的棋局,苦涩的笑了起来。
赫连远带人离开,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以前。
莫说雪天路滑不好追,便是追上了又能如何?
这里是樊城!
如今,是赫连远的领地。
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占了天时地利,根本就稳操胜券!
***
云紫璃再次转醒的时候,已是第二日黄昏时。
长时间的熟睡,非但没有让她觉得舒适,反倒格外的疲惫。
在轻缓的颠簸中紧皱着眉头,眼睫轻颤数次,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周围陌生的寝室居装,她心下愣了愣!
这里,并非她的房间!
念及此,她脑海中闪过昏睡前迷迷糊糊间见到的那抹身影!
赫连远那个混蛋!
在她昏迷之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并不陌生,就是赫连远那个混蛋!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才刚骂了他一顿,他回过头来便把她迷昏,弄到了这里。想着自己被迷昏了那么久,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直到感觉到腹中胎儿安好,她这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鼻息之间,安神丸的清香之气渲染。
她眉心轻颦着,将微冷的视线扫过床前香烟袅袅的炉鼎。
明辨炉中燃烧的,仍旧是安神丸,对胎儿无害,她心底稍安,这才以手撑床慢慢坐起身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入目,但凡可见之物,皆都精致细腻,绝非凡品。
十分之豪华!
耳边,木轮旋转的咯吱声十分有规律的传来,她猜测自己此刻正身处一辆精致奢华的车辇中。
眉心,颦的更紧几分。
垂眸看了眼盖在身上的锦被,云紫璃尚显混沌的脑海里,渐渐清明起来,自然也开始回想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
她的体质,一般的迷~药起不了作用,只有她母后亲手调制的安神丸才可以,而安神丸她是交给阿媚保管的。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有些苦涩的勾起一抹无以奈何的弧度。右手抬起,缓缓揉捏着鬓角,她轻轻启唇,对外出声命令道:“让阿媚来见我!”
片刻,有人撩起悬挂于车门的棉帘进来。
云紫璃抬眸望去,不禁紧皱了眉头。
她要见阿媚,但是此刻进来的,却是四枚铜钱里的二文!
“属下给王妃请安!”
二文早已料到云紫璃看到自己不会太高兴,抬眼轻笑了下,对她恭敬的恭了恭身子。
“阿媚呢?”
云紫璃冷冷的看着二文,问道。
“阿媚不在这里!”
二文对云紫璃的冷漠态度并不觉得意外,脸上仍然带着笑意:“王爷说了,若王妃想要见阿媚和杏儿,这一路上便吃好喝好睡好!”
闻言,云紫璃冷哼一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赫连远真是出息了,居然拿她们两个要挟我!”
二文闻言,不敢妄议主子,只得继续淡笑着。
见状,云紫璃十分随意的摆了摆手,“罢了,跟了他这样的主子,算你倒霉,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下去吧。”
“呃……属下多谢王妃体谅!”
对于云紫璃说他跟了赫连远那样的主子倒霉的言论,二文心中倒是深表认同,不过这话云紫璃说得,他却说不得,此刻既是人家说了,他便附和一下好了。
不过,让他下去么?
想到自己进来的缘由,他干笑着又恭了恭身:“王妃见谅,属下还不能下去,属下进来,是要给王妃请平安脉的!”
“平安脉?”云紫璃双眼微眯着,面色冷厉看着一文。“你们明知我身怀有孕,还给我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会儿便是有事又能如何?请什么狗屁平安脉?”
闻言,二文的身子,明显一哆嗦。
“阿媚姑娘说,那药是沈后亲自调配的,不会伤及王妃腹中胎儿……”二文知道云紫璃的冷厉从何而来,轻颤着声,脸上堆满了笑:“其实……便是不请平安脉,小主子也定会无碍,王妃不必担心。”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此刻见二文脸上堆着笑,又如此言语,云紫璃心里的火气和不满,渐渐平和了几分。
轻轻的,抿了抿唇,她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迎枕上,问道:“赫连远呢?”
“王爷昨夜已然带着洪姑娘连夜赶回军中了!”
“洪姑娘?!”
云紫璃的眉梢,轻轻抬起。
二文会意回道:“是洪府的千金,洪欣婉姑娘!”
他,带着洪欣婉连夜赶回了军中?
心中慢慢消化着这个消息,云紫璃左右想了想,到底想通了其中关键,心下冷冷
一哂,轻抿了下干涩的嘴唇,低声问道:“阿媚应该跟他们一路吧!”
“王妃怎么知道?”
二文有些好奇的问着云紫璃,缓步行至边上的小几上,动手为她倒了杯茶。
云紫璃为什么会知道?
她当然知道!
赫连远想要带她走,那也得看她哥哥同意不同意,如今他带着洪欣婉上路,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她哥哥去追他,既是如此,阿媚便一定要同行,否则她哥哥必定起疑……不过话说回来,就洪欣婉那个赝品,想要瞒过他哥哥,简直难如登天,而赫连远想要的,也并非是能够瞒过她哥哥,而是要拖住她哥哥的脚步,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走现在走的这条路,平安无虞的抵达端王大军之中。
想到这些,云紫璃嘴角轻轻一扯,看着二文递来的茶水,她轻蹙着娥眉,没有去接那杯茶:“你还是给我杯白开水吧!”
她素来喜欢白开水,怀孕之前就不怎么喝茶水,怀孕之后就更不会喝了。
“是属下疏忽了!”
将茶杯复又放了回去,二文重新为她换上一杯白水。
面色平静的接过二文手里的杯子,云紫璃睨着二文,轻轻出声:“王爷不是在生病吗?为何忽然要赶回去?”
“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
二文有些迟疑的回了一句,有礼的恭着身子,微微抬眸看向云紫璃。
他的眸华,轻飘飘的扫过云紫璃高隆的腹部,复又低下头来为赫连远说起了好话:“为了王妃的身子着想,王爷走时特命属下将行程暂缓,把马车换成了辇。”
“是吗?”
云紫璃淡淡的回问了一句,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欣喜:“你跟我说这些,可是觉得我应该对王爷的细心和周到而感激涕零?”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二文心下一凛,暗道王妃心情果真不好,现在是说什么错什么,他忙恭了恭身子:“属下不过是陈述事实!”
云紫璃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水杯上的镌刻,将水杯置于边上。
有些费力的自榻上起身,她缓缓的,在二文近前站定,静静看着他:“我有一事要请你答应!。”
“属下惶恐!”二文抬眸,十分为难的凝着云紫璃,“王妃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云紫璃一乐,故意刁难他:“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我现在就下车。”
“这……”
二文脸色变了变,笑的像是在哭:“王妃,属下平日研习医术,除了救人就是救人,做的都是些好事儿,看在我做这么多好事的份上,您还是别难为属下了!”
“哦,这件事情让你为难了,那我换件简单的事情好了!”云紫璃看着二文,淡淡声道:“从今日开始,不准在我面前提起赫连远这个人!
“这……”
此刻,二文的心里,要多为难,就有多为难!
他们家王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人称吴国第一美男子!
过去,有多少女人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他都不稀罕,可云紫璃却特立独行,王爷对她那么好,她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还不准再提王爷的名字。
如今,天下大势趋稳,过不了多久,他家王爷便是吴国王朝独一无二的新君!
身为皇后,不是应该先笼络帝心吗?
可是王妃她却……
想来想去,二文只得在心中感叹,看样子这一次王妃是动了这怒了!
赫连远对云紫璃的看重,别人不知道,他们四兄弟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为今之计,此事也只能应下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后,二文对云紫璃点了点头:“属下尽量便是!”
闻言,云紫璃莞尔。
“你退下吧!”
轻点了点头,她对二文摆了摆手。
后者会意,恭身退出辇内。
待到二文一走,辇车内,云紫璃怒骂声起:“赫连远,你个王八蛋!”
她本就打算回到他身边的。
可是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要挟她,反倒让她生出一种想要逃的冲动!
若非如今她有孕在身,早就破窗而出了。
她还就不信了,他赫连远真敢拿阿媚和杏儿怎么样!
可是!
可是!
可是她现在,带着个球,不方便跑!
那个妖孽,一定连这点也算计到了吧!
云紫璃想到自己不计较赫连远的隐瞒,一心想要回到他身边,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是他却对自己百般算计,云紫璃不由大为恼火,直接将车里的炉鼎扫落在了地上。
辇车外,二文听到响声,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和他一起护送云紫璃的四文,却见四文笑着挠了挠头,道:“这么久
没见王妃,她的性子还是火爆,一点都没变!”
二文:“……”
***
赫连远自军中赶往樊城,花费了五日的时间。
但二文和云紫璃一行,考虑到云紫璃的身体状况,二文不敢让车辇走的太急,一路颠簸之后,等到他们返回军中之时,已是半月之后了。
而这个时候,朝廷方面和端王也已正式达成共识!
最后的结果,与无澜所料不差。
比之端王逼宫成功,将赫连堂赶下神坛,禅位让贤,对于赫连堂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是以,赫连堂决定禅位于端王!
但,他的要求是,希望留在京城之中,对太后尽孝!
自然,这个要求,赫连远是首肯的!
就在达成协议的这一日,沈氏父子撤兵,京城四门大开,恭迎端王的军队进城!
赫连远在临进城前,接到了云紫璃抵达的消息。
听了一文的禀报,他素日紧绷的俊脸,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让王妃不必下辇,跟随大军直接进城。”
“是!”
一文得令,转身便要离去。
赫连远想了想,叫住了他,又道:“小丫头脾气不好,这一路应该都憋着火呢,你去的时候带上阿媚和杏儿。”
一文愣了下,旋即了然颔首,直接衔命而去。
不久,端王大军开拔入京。
云紫璃虽抵达军营,却并未下辇,而是直接乘坐辇车,跟随着端王大军,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下,浩浩荡荡的再次进了京都!
辇外,鹅毛雪花,簌簌飞落。
却丝毫不减百姓们冒着雨雪风寒夹到欢迎大军进城的热情!
云紫璃坐在温暖如春的车辇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一脸欢喜的百姓们,却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百姓们,就是如此现实。
赫连堂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
虽不能说政绩斐然,但却也不算是个昏君!
但,即便如此。
在百姓心中,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关系。他们最在乎的,便是战事和平解决,京城免于战火之中,他们仍然能够继续过着吃的饱,穿得暖的好日子。
思绪,渐渐回到以前。
想到一别数月,兜兜转转,她却仍旧回到了这里。
重回故地,云紫璃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她忽然想起过去那四年里,自己的那些艰辛和苦楚。
缓缓地,抬起轻抚着自己腹部的那双手。
想到手上曾经沾满了鲜血,她整个人顿时都觉得不好起来,连带着眼底闪烁的光芒也渐渐变得锐利!
青萝太后害的她九死一生,失去了几年的记忆不说,还让她给云紫生当了几年的便宜姐姐,让她为了云紫生去拼去搏,去错付……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要跟她慢慢算上一算!
要了青萝太后的命?
太便宜她了!
她寻思着,应该将青萝太后筹谋了一辈子的吴国江山,划拉到自己的孩儿名下!
如此,才算畅快!
“姐姐?”
忽然,熟悉的声音在辇车外响起,紧接着便有人掀起车帘进了门。
“阿媚……”
云紫璃早已听出来人是谁,但是当她刚喊出阿媚的名字时,却又忽然噤了声,看着阿媚身后的杏儿微微发怔。
“王妃!”
数月不见,杏儿再见云紫璃,自是激动万分,未语泪先落,她快步上前,朝着云紫璃跪落:“奴婢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看着眼前泪意涟涟的杏儿,云紫璃的眼睛也开始微微发酸。
伸出手来,扶着杏儿的肩膀,她喜极而泣:“你这丫头,重逢本是喜事,哭什么?”
“就是!”
阿媚上前,扶着杏儿起来,轻声劝道:“你看,你把王妃都惹哭了,赶紧快别哭了!”
“奴婢不哭!”
杏儿勉强止了泪,伸手胡乱抹了把脸。
云紫璃见状,扑哧一声笑开了,伸手接过阿媚递来的帕子按了按眼角。
不久,主仆二人都冷静下来,云紫璃问了杏儿这几个月过如何的,知赫连远还算善待杏儿,她心里一直以来对赫连远的不满,总算减少了几分。
看着杏儿哭红的双眼,云紫璃暗暗叹了口气,让她先去敷下眼睛。
杏儿应了是,忙退了出去。
待杏儿一走,她目光微转,看向阿媚:“为什么?”
阿媚心中苦涩一叹,直直在云紫璃身前跪落,紧紧咬了下朱唇,垂首轻道:“姐姐明鉴,王爷当时急着要赶回来,却又怕姐姐会被煜太子带回北燕,这才兵行险招,想要给姐姐下药,将姐姐一并带回来……
阿媚素来知道,姐姐迟早是要回来的,也怕王爷给姐姐用的那些药会有伤背,更怕姐姐会因王爷算计姐姐,执意不肯跟王爷回来,进而起了冲突动了胎气,这才自作主张……”
“你也知道你是自作主张啊!”云紫璃脸色不好的看着阿媚,知她这些日子里定然寝食难安,到底心软了几分,无奈叹道:“其实说到底,你会如此,不过是因为我迟早都会回来!”
闻言,阿媚抬头,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苦笑了笑,又叹:“你担心的没错,若那个时候他执意带我回来,我定然不会依从,如此也许真的会动了胎气也不一定!”
“姐姐!”
凝着云紫璃如花美颜上的那抹苦笑,阿媚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阿媚,你知道吗?”
云紫璃抬眸,似是看着窗外,又似是想要将眼底的水迹逼回,嘴角微微勾着,淡淡说道:“我以前认识的赫连远,犹如阳光一般,可以照亮人的心,让人不自由自在的对他敞开心扉,但是现在的他……”
轻垂眸,终是任眼角一滴泪水滑落,她将红唇紧抿成一道直线:“现在的他,还是那么俊美,性情也十分内敛,但却太精于算计,而感情……从来都是最经不起算计的东西!”
“姐姐!”
阿媚因云紫璃的话,脸色变了变,忙出声说道:“王爷真的很在乎你的,否则他也不会为了让你原谅他,向煜太子低头,更不会站在雪夜里挨冷受冻!”
“我知道!”
云紫璃深吸一口气,对阿媚勉强笑着:“若是他对我连这点在乎都没有,我现在又何必在此?”
闻言,阿媚紧蹙着娥眉,想要劝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媚!”
云紫璃轻唤阿媚一声,笑意微敛,俏脸之上,渐渐覆上寒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归根结底,这件事情,你应该让我做主!而不是一句为了我好,便替我当家作主!这件事情,是你错了!”
这是几个月以来,云紫璃第一次对阿媚露出这种冰冷的神情。
看着这样的她,阿媚一愣,满是诧异的看着她,觉得陌生之余,心头微微一颤。
“我……”
微微地,张了张嘴,她想要辩解,却在云紫璃越发犀利的目光下,将头低下:“阿媚知错,请姐姐责罚!”
“既是如此……”
云紫璃心中思忖了片刻,淡淡说道:“你回头去找王爷,只道你背叛了我,看他如何罚你!”
怎么罚阿媚,她都觉得不忍心。
但是这件事情,她却不能纵容。
是以,阿媚一定要罚。
既然,她下不了手,狠不下心,那就让别人来!
这个人,赫连远最合适不过!
她倒要看看,阿媚帮了他,却背叛了她,他该如何处置!
***
因重要政事相商,赫连远进城之后,便带着一干亲信,进了皇宫。
而他的内眷,则在登基之前,暂居于端王府。
是以,云紫璃所乘坐的车辇,在半路上,便与其它几辆乘坐者女眷的马车转道端王府!
抵达王府大门时,乘车于最前方,身披大红色滚毛边的斗篷的萧染儿,已然由翠儿扶着款款步下马车。
今日的她,不只外面的斗篷是红色的,连身上也着着一件大红锦袍,装扮的极其艳丽。
远远望去,格外夺目,可谓娇艳动人!
在她身后的马车里,洪欣婉面覆纱巾,也由丫鬟扶着,娉娉婷婷而下。
见状,萧染儿眸色一冷,静静的看着洪欣婉,语带挑衅道:“怎么?王妃现在没脸见人了吗?”
闻言,洪欣婉脚步一顿,知萧染儿是将她当成了云紫璃,她心中苦笑,在萧染儿身前站定,十分恭谨的对萧染儿微微福身:“民女洪欣婉见过萧侧妃!”
萧染儿一愣,怔怔的上下打量着她:“你……”
“民女洪氏女,樊城人士,并非端王妃!”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洪欣婉如是解释了一句,便眸华轻敛,轻抿着红唇,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打量着。
“原来,你不是她……”
半晌儿,萧染儿总算反应过来,盈盈浅笑,却是看着洪欣婉怎么都不顺眼,她轻哼一声,直接忽略了方才错认一事,语气不善的道:“前些日子,王爷匆匆离营,过了没多久便把妹妹带了过来,我还真有些好奇,妹妹这张脸,到底生成什么狐媚样儿,竟能让王爷相待?咱们都是自家人,妹妹何必要将脸遮上呢?赶紧把脸上的面纱摘了吧!”
萧染儿说话的声音不低,坐在后方车辇里的云紫璃,自然将她的话听进了耳里。
很快她便柳眉微扬,微眯了双眼。
看样子,这萧染儿,如今是把洪欣婉当成情敌了啊!不过想来,萧染儿最记恨的那个人,
应该是她云紫璃才对!
不远处,面对萧染儿的刻薄言语,洪欣婉心里有气,却是敢怒不敢言!
那日,在樊城时,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又糊里糊涂的被端王爷带上了马车,一路回到了军营之中。
初时,她觉得自己比端王妃年轻,娇俏,以为端王爷是看中她才会如此,心中欣喜万分,便寻思着该如何讨得端王爷欢心,但是自从来到军营后,端王爷却从来不曾碰过她一下。
如此一来,她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
她在端王爷眼里,不过是个摆设,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给丢了,命如草芥一般。可萧染儿却是侧妃,以萧染儿身后的家族,说不得以后在后宫有多尊贵,她惹不起也不敢惹!
所以,不管萧侧妃说的话有多难听,她也只能听着。
萧染儿见洪欣婉半晌儿不言不语,心里顿时越发来气。
虽然洪欣婉脸上,戴着面纱。
但是看过那副画卷的她,如何能不知眼前的女子,与云紫璃有多么的相似!
想到赫连远那日为了她匆匆离去,一去便是数日,且有可能这数日里每日耳鬓厮磨,她的心里便觉得无法忍受!
杏眼中,满是怒火。
她半天不见洪欣婉有所动作,心念一动,伸手将洪欣婉脸上的面纱揭去!
面纱忽然被揭开,洪欣婉的脸色,顿时微微发白,抬头看向萧染儿:“萧侧妃……”
萧染儿对上她的眸,心中一震,握着纱巾的手,不禁更紧了几分。
果然,如她所料!
眼前的女子,真的长的跟云紫璃一模一样!
“侧妃看够了吧……”
洪欣婉在萧染儿眼底看到了愤怒,看到了不甘,看到了太多太多令她毛骨悚然的情绪,心惊之下,她伸手夺回萧染儿手里的面纱,重新戴在了脸上,带着身边的小丫鬟便要进入王府。
片刻,萧染儿自怔愣中回神,看着洪欣婉头也不回的背影,不禁狠狠的跺了下脚!
过去,她有赫连远的宠爱,便是侧妃,在王府那也是独一份儿的,但是后来却苦于被云紫璃以正妻身份压制。
可是如今,外面盛传云紫璃溺死在了南方,因此才会久无踪影。
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在心里就好像移开了一座大山,顿觉畅快不已!
她以为,没有了云紫璃,赫连远对她的宠爱,会如以前一般。
但,就在前些天,洪欣婉出现了。
这让她十分不安!
以赫连远对云紫璃的看重,和洪欣婉的美貌,他宠幸洪欣婉只是迟早的事情。她爱了那个男人一辈子,洪欣婉凭什么一出现,就能得到他的万千宠爱?!
此刻,看着洪欣婉从她手里夺了东西,便要先一步进府,她心中愤怒于嫉妒交缠,不顾形象的出声喊道:“洪氏,云紫璃已经死了,你不过一个替代品,凭什么在本妃面前嚣张!”
远远的,听到萧染儿的叫喊声,云紫璃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世上,以讹传讹,传的还挺快!
“王妃,该下辇了。”阿媚一直站在云紫璃身后,自然也将外面的一切看在了眼里,看着云紫璃发笑,她忙也开了口,伸手搀住云紫璃的手臂。
“走吧!”
云紫璃任由阿媚搀扶着自己缓步向外。
王府门前,萧染儿正处于极怒之中。
恰逢此时云紫璃步下车辇,她先是随意向车辇方向扫了一眼,但……只这一眼之后,她便近乎石化了!
在进京前,她便发现车队里多出一辇!
不过,她只以为,那许是赫连远日后要用的,这才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此时,见到自车辇中缓缓步下的云紫璃。
她心头一震,似是被天雷劈过一样,整个人怔在当场,半晌儿才惊声叫道:“鬼啊!”
---题外话---感谢18898589337红红熙熙hong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今天还是一万字,呼,有米有鲜花,有没有钻石,有没有掌声?云麻麻爱你们~~呃,昨晚太晚,虫子没抓完就迷糊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