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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贤宫,花厅中。
膳桌前,云紫璃与赫连远如普通夫妻一般对桌而坐,正细品着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美食。
两人身侧,青儿、果儿两人手中团扇轻摆。
“御膳房今儿做的菜色,都是以前你最爱吃这几道,虽然如今你不记得以前之时,不过这口味多半是不会变的。”赫连远说话之间,亲自动手为云紫璃夹了一箸冰晶笋片,面色柔和的凝睇着她绝美的面容。
此刻的云紫璃,不曾佩戴面纱,以真容示人溲。
虽然如今的她,着以浓妆,但他总觉一直都看不够!
云紫璃看着眼前的冰晶笋片,神情淡淡的,夹起笋片轻咬一口,而后垂眸说道:“皇上不吃些菜食,只看着臣妾,便可以饱了么?”
自方才开始恧。
她在吃着饭菜。
而赫连远的炙热视线,却一直凝注在她的身上。
仿佛,她成了一道珍馐美味一般。
赫连远见她吃了一口,便又补上一箸。
“你若当真记得以前的事情,便定会体谅我此刻的心情。”
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云紫璃的身上,语气温和地笑道:“珍馐美味,填饱的,只是人的肚子,而你,却可以让我赏心悦目,只觉得格外满足。”
心,因他的话,微微一动!
云紫璃将手里的箸子放下,抬眸之间,望入他深不见底的温柔眸海之中。静静地,凝睇赫连远片刻,云紫璃淡淡地转了话锋:“臣妾不知在吴国如何,不过在新越,今日午时之前,臣妾便该到太后宫中与她请安,而不是如此刻这般,跟皇上安然的坐在这里用膳!皇上不曾让臣妾去太后宫中请安,就不知她老人家,可会心生不悦?臣妾虽说恨她至极,但是为堵悠悠众口,臣妾觉得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如今如臣妾这般,真的好吗?”
过去的事情,她当然记得。
也自然能够体会,他对她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
但这些,并不能弥补她心里的伤痛!
现如今,她再入吴国皇宫。
是为自己的亲生孩子而来,更是为复仇而来。
不过,之余这些,她只能将之暂时藏于心中。
此刻,她要做的。
便是在后宫站稳脚跟。
而后再做筹谋!
可,今日她才第一日入宫。
赫连远便阻了她到初霞宫与太后请安。
这,无疑是不合规矩的。
云紫璃在担心什么,赫连远心知肚明,轻轻一笑,他抬眸与她对视:“我已然命一文到慈宁宫中传旨,明日一早你再过去,也未尝不可!”
既是,赫连远都这么说了。
那么,云紫璃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静窒片刻,她轻咬唇瓣:“再就是关于缅儿……你何时让我们母子相见?!”
早前,一文说他会亲自带孩子过来,但是如今他在这里,孩子却没有带来。
她知道!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今日她才入宫第一日,根本就不可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但,身为人母,即便她的心再狠再硬,却仍是剪不断对自己亲生骨肉的思念!
赫连远眸色轻柔,对云紫璃笑着。
伸手拉过她的纤纤玉手,他轻拍了拍,对她保证道:“今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奉贤宫,缅儿实在不宜过来,待明日里,你见了太后,我便将孩子带过来与你相见!”
云紫璃暗道一声也只能如此了,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轻道:“皇上的意思,臣妾省的,臣妾只能明日便是!”
赫连远微微颔首:“缅儿已然八个多月,长的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云紫璃淡淡地瞥了赫连远一眼,眉头一蹙,不依的轻声问道:“皇上可是有意让臣妾心里不舒服么?”只听得见,却看不到,这对云紫璃而言,无疑是种煎熬。
闻言,赫连远看着她似笑非笑,略带娇嗔的娇俏模样,拉着她的手,不禁倏然一紧!
一时间,他的心跳,都有些快了。
眸华微闪,与她四目相对。
赫连远轻轻抬手,欲要抚上她柔美的侧脸。
云紫璃却在她即将碰触到自己的那一刻,微微将脸侧开,自膳桌前起身:“皇上,臣妾用好了。”
赫连远心下,五味杂陈,轻轻一笑,有些颓然的将手掌落下:“朕也用好了。”
在他看来。
云紫璃还不曾恢复过往的记忆。
在这段时间里,她抗拒他的接近,情有可原。
不过,他并不气馁!
因为日后,他们之间,有的是时间可以培养感情!
只要,她还活着。
那他,便可以慢慢亲近!可以慢慢等!等她的心房,再次对他打开!
秋日如老虎,仍旧透着燥热。
午膳过后,困乏之意便也随之而来,赫连远和云紫璃,自然也要小憩一会儿。
奉贤宫偌大的寝宫里,只一张凤纹锦榻,摆放正中央处。其他的地方,虽有桌椅锦榻,但若小憩,却终究不如凤榻舒适。
在如此情形下,云紫璃与赫连远,只得同榻而眠。
见状,云紫璃对赫连远轻笑了下,便福下身来:“臣妾还不算乏,皇上先歇着吧!”言罢,不等赫连远出声,云紫璃已然直起身来,而后转身向外。
见云紫璃离开,赫连远的心下,微微泛起酸涩,满腹愁肠中,除了酸涩,又透着继续浓浓的无奈之感!
他知云紫璃是有意躲着自己,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云紫璃离开寝殿,而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忆起以前,无论是在承乾宫中,还是在仁和宫里,云紫璃总喜欢枕着他的手臂,被他拥着入睡,满满都是对他的依恋,赫连远闭眼之间,唇角缓缓一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痕。
他,好怀念过去……
过去数日里,虽赫连远在去往新越之前,将国事交由萧腾暂为处置。
但国家大事,总有萧腾做不了主的。
一趟新越之行后,他在承乾宫堆积的公务,已然成山。
是以,虽云紫璃让出了锦榻,但赫连远只在寝殿里小憩片刻,便又依依不舍的离了奉贤宫,回到承乾宫里批阅奏折!
奉贤宫,大殿内。
宜合香,清新,淡雅。
合着赫连远走了,云紫璃就该睡了。
但今日,她身子虽乏,却总是无法入眠。
躺在龙榻上,在她心中,想的最多的,不是仇恨!
而是赫连缅。
那个自出生,她便不曾见过,据赫连远说,已然长的虎头虎脑的孩子!
她想念,她的孩子。
可,不管在她的心底,有多么想念赫连缅。
既是赫连远发了话。
她若想见到孩子,便只得等到明日了。
但是,仅仅一日。
对她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是以。
既是无法入眠,闲来无事,她端坐于大殿的主位之上,正手握古籍,看到正入神处。
过了没多久,自午膳前便出去的沈凝暄终是回来了。
一进殿,见云紫璃坐于大殿上,沈凝暄温和一笑,缓缓步上前来,“启禀皇后娘娘,我饿了,还请娘娘赐些好的吃食吧!”
语落,她在云紫璃跟前十分恭敬的福了福身。
见她给自己福身,云紫璃嘴角抽了抽,浑身都不自在的侧了侧身,没敢生受。
“姑姑真是的,用膳的时候,不见了踪影,这会儿倒想起饿了?”她心里苦笑着放下手里的古籍,施施然抬起头来,尚未对上沈凝暄的眸子,她的视线,却不期与无澜温润的视线,在空中相会。
无澜眸华浅暖,迎着她的视线,潇洒不羁的扬唇一笑:“恭喜皇后娘娘入住奉贤宫!”
云紫璃会心一笑,自座位上起身,她并未对无澜说些什么,只对沈凝暄道:“皇兄来了,姑姑怎么不早说!”
“他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你迟早都会看见啊!”沈凝暄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下,落于下座:“皇后娘娘不是说要我为澜太子殿下治伤么?”
“是!”
云紫璃点了点头,凝着沈凝暄的眸子满是真挚,微微启唇说道:“有劳姑姑了!”
“好说!”
沈凝暄微微颔首,扫了无澜一眼:“方才我已经瞧过殿下的伤了,也不算太重,待会儿去配些药来即可!”
“如此才是万幸!”
听了沈凝暄的话,云紫璃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沈凝暄见状,视线轻飘的自无澜身上扫过,这才轻声说道:“方才出了奉贤宫,我便在皇宫里走了走,虽景色秀眉,但唯美中不足的是天气太热……皇后娘娘先与澜太子殿下说着话,我且先去洗把脸,再吃些东西。”
沈凝暄说着话,抬手拭了拭额际的细汗,不等云紫璃应声,便已旋步向里,进了偏殿。
“她一直都是这般我行我素,在来时的路上,我早已见识过了。”无澜迎着云紫璃的视线,有些无奈的轻轻一笑。
云紫璃心想,她母后从来手段过人,年少时在北燕便是没有她父皇,也可以力挽狂澜,如今年岁渐长,人家我行我素的本钱更足了。
按理说,无澜应该是知道她母后身份的,如今这样言语,该是还不知她已然恢复记忆一事。
思及此,云紫璃悠悠然,收回视线,朝着无澜微微抬手:“皇兄坐吧!”
“嗯!”
无澜洒然落座,四下打量着大殿里的格局摆设,感觉到殿内格外凉爽,他轻叹说道:“这里与外面,一个是秋日,一个是夏天,根本就是两个节令。”
“如此可见皇上对我还是十分上心的。”云紫璃轻轻地笑了笑,微侧着头,对无澜说道:“我记得,你最喜欢喝我煮的茶,既是这里不热,我便再为你煮上一壶!”
闻她此言,无澜面色微窒,心头狂跳!
自云紫璃失去记忆后,无论是他,还是阿媚,谁都不曾再与她提及煮茶一事。
但此刻,她却如此言语。
无澜心下,思绪飞转,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不已。微微抬眸,迎着云紫璃的视线,他薄唇一勾,浅笑辄止:“既是皇后记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便是本太子今日有福了。”
九死一生后,她本可在新越安然度过余生。
但宿命使然。
如今,自新越,返回吴国。
她,终是恢复了以往记忆!
一切,都是天意吧!
这一刻,于他心中,是无比庆幸的。
因,只要云紫璃恢复了记忆。
在这座皇宫之内,该如何自处,她自会拿捏仔细。
这样,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无澜的反应,本在云紫璃的意料之中。她只淡淡一笑,并未多做解释,命人取来小灶和茶具,而后动作熟练的便煮其茶来。
在这期间,无澜眸光灼灼,一直都凝注着她。看着她熟稔的煮茶动作,他的唇角,竟不知不觉,勾起一抹意味良多的笑弧。
须臾,大殿内茶香四溢。
云紫璃将精致的琉璃杯盏那开水烫过,斟满茶水,抬手端起,微扬着头,递到无澜面前:“师傅,请!”
只,简简单单三个字。
无澜便不禁眸色微变。
但他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的深了。
抬手,接过面前的香茗。
他缓缓的,递于唇畔,温润勾唇,而后浅啜轻尝。
“嗯……”
满足的喟叹一声,无澜抬眸笑看着云紫璃,似是忆起往昔,挑眉轻道:“还是原来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变!”
云紫璃唇角,荡漾起一弧浅笑,轻轻垂眸,为自己也斟上一杯清茶。
她浅尝一口,抬眸浅笑,倾城容颜,百媚生花:“忆起上次与你煮茶,那茶……是苦的,这次的味道,倒还是不错的。”
语落,无澜眸华流转,又喝了口茶后,这才将茶盏放下,凝望眼前女子,面色温和的说道:“如今……你既是恢复了记忆,那么对于日后,你心中可有新的打算么?”
以前,她回吴国皇宫,只为孩子。
但如今,只怕一切都不同。
“自然是有的!”
小灶上,沸水中的茶具滚烫,云紫璃触之,却又面不改色。
见她如此,无澜心下微疼。
抬眸之间,望进云紫璃微漾的双眸之中,他无奈叹道:“自你出事之后,便是有杏儿替死,阿远也从来都不相信那是你,不止如此,他囚禁青萝太后,封赐陈莺和萧染儿,更下了要立陈莺为后的圣旨……这一桩桩,一件件,不过是他想着你若活着,心中必定不甘,想要逼你回来报仇!”
“无澜想做我与他之间的和事佬么?”
云紫璃将提在手里的茶壶放下,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杯盏,动作轻盈的又斟上一杯:“你不是一直对我情根深种,一直都看不上他的百般算计吗?何以此时此刻,我觉得你在为他说话?”
赫连远所做的事情。
她的心里,比谁都明白。
好一个若她死了,别的女人会占了她的位子,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孩子……他是怕她一去不回,算计准了她咽不下这口气啊!
如此行事,也只有他才能做的出来。
“我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你的事情,才最为上心……我不是在为他说话,而是为了你!”无澜悠悠抬手,端过云紫璃面前的茶盏,喝上一口,这才缓缓说道:“虽然我看不上他那个百般算计,但他对你如何,你比我该最是清楚明白,小璃儿……我希望你能幸福!你也一定要幸福!”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无澜根本不会如此多费唇舌。
但,云紫璃命运多舛,他心疼她,更爱惜她!
他希望她以后的生活,可以过的顺遂一些。
不过,人活一世,有许许多多的无奈。
而云紫璃和赫连远之间,实在有着太多太多的无奈。
这一切,也只是他所希望的罢了。
以她对云紫璃的了解,她定不会听他劝的。
因无澜的一席话,云紫璃面色微暗。动作优雅的举起茶杯,她喝了一口后,方才无奈一笑:“你的意思,我明白,经历过生死和再次失忆,如今恢复记忆,我所看到的,所想到的,与以前已然大不相同,不过他既是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一条路,我又如何能让他失望?”
云紫璃唇角的笑,浅浅的,凝着茶面上竖立的梗叶,眸华清悠。
对于赫连远,她的心绪,是十分复杂的。
若说,当初因为朗月拿出的那封信,她觉得万念俱灰,那么经过这么多事情,若是说赫连远对她无情,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只是,几经生死之后。
如今,她再回来。
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已然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她有要报的仇,有要守护的人!
此时此刻,念及杏儿,她心中悲痛,想到自己的孩子,她的唇角的浅笑,又不禁弧度上扬。
“那……”
看着云紫璃脸上那抹真心的笑靥,不知她是因心念赫连缅所致,只当她是因赫连远的安排真心如此,无澜似是看到了她和赫连远破镜重圆的一幕,心下微疼,握着茶盏的手微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既是无澜如此言语,对于自己的心思,云紫璃并没有打算要隐瞒无澜。
只因,在她心里。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与她无缘,却早已是举足轻重。
她抬眸,对上无澜的眸子,轻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在惩治了青萝太后之后,以真面目在这皇宫大内,安安生生的,相夫教子,便一切足矣!”
寻青萝太后报仇是真!
教子是真!
但是这相夫嘛……她不过是说给无澜听的。
自打她从新越返回吴国的那一刻,她和无澜之间的关系,便已然有了决断。无澜是新越的太子,而她是新越的端顺公主,他们之间只能是兄妹关系!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
无澜早已料到,若真正的云紫璃回来,以她过去对赫连远的深情,如今赫连远又这般低姿态的做派,她原谅赫连远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此时亲耳听到云紫璃这么说,他的心里却还是难受的厉害。
无澜轻笑着,将茶盏放下,而后站起身来:“今日既得进宫,此刻我也该先去见见他!”
“皇兄!”
不再是师傅,而是皇兄,云紫璃轻唤无澜一声,眸光微漾,悠悠然然,映入他温和的眸光之中,也跟着起身,:“如今,奴婢算得我的娘家人,若是得空,大可多来奉贤宫走动走动。还有……他还不知我恢复记忆的事情,此事我想亲自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