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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儿……”
赫连远凝着云紫璃的目光从游离到坚定,心下莫名紧张,直接唤了乳母将摇篮里的孩子带出去,他作势便要朝着云紫璃走近。
“你且先让我静一静!”云紫璃后退一步,与赫连远对面而立,说话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到赫连远差点没有听清她的话。
但!
他即便是听清楚了,却仍是守在一边,不曾移动过分毫溲。
“我只再问你一个问题!”
沉默许久,云紫璃终是再次对上赫连远的目光,缓缓出声。
赫连远薄唇抿起,轻道:“你直接问了便是!恧”
云紫璃深吸一口气,望着赫连远的双眸,泪水涌下:“如果当初,我在楚阳未曾为你坠崖,你事后是否会继续你的计划,拿我的命去抵你母亲的命?”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乐儿……你说过的,世上没有如果!”赫连远眉心紧皱,黯然叹息一声,无奈而苦涩道:“不过我想,即便当初你没有为我坠崖,到头来我还是会爱上你!”
他原本的计划,确实是奈何不了燕皇和沈后,便用她的命,来抵他母亲的命,但是后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然对她动了心,这一点虽然是在她坠崖后他方才意识到的,但是却是真实的。
是以,即便当初云紫璃不曾为她坠崖,在以后的朝夕相处中,他还是会爱上她,将一颗心都遗失在她的身上。
云紫璃听了赫连远的话,心情稍微缓和了些。
又停滞了片刻,方才问道:“真相呢?如果当初不是朗月将一切捅破,你可是打算要瞒我一辈子?”
“不会!”
赫连远摇头,语气顿了顿,叹道:“我会在你我现世安稳之时,将一切告诉你!”
“是吗?”冷冷的,嘲讽一笑,云紫璃转过身去,显然根本就不信他:“赫连远,你说的这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何以让我相信?
“乐儿!”
赫连远伸手,将她的身子扳正,心中压抑着极大的情绪:“你是我所深爱的女人,而我的母亲,她在我的生命中不过只是个名字,便是我一时被南宫月朗蛊惑,也终有看清楚自己内心的时候。你和她,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
赫连远比谁都清楚,她和他母亲之中,他到底倾向谁!
若是可以,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让云紫璃看,让她知道,他对她的真心。
现在,她摆明了不信他。
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
定定的,迎视着他纠结的视线,云紫璃轻问:“皇上口口声声说深爱着我,可是我却毫无感觉,从开始的欺骗,到事后的隐瞒,当初在楚阳时,你要维护的那个人是朗月吧,便是我哥哥如何动怒逼我,让我回去,我又如何逼你,气你,你都没有想过,要将朗月的事情道出,如此轻重……倒真是分的清清楚楚!”
赫连远双眉一蹙,面露痛苦之色:“乐儿……我当初那么做,是怕你知道我母亲跟你父皇母后之间的纠葛,怕你离开我……”
“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你是南宫素儿的儿子!”
云紫璃瞪大了双眼,任由眼泪自眼角滚落,颤抖着嗓子喊道:“我在遇到你之前,就从叔父口中得知了南宫素儿的事情,我若真的在乎,何苦还要跟你在一起!”
闻言,赫连远心下微窒!
他没有想到,云紫璃在那之前便知道他母亲的事情,而她即便知道她们之间横着那些恩怨,却仍旧选择了他,可是他呢?
他隐瞒她,算计她,欺骗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坦诚!
“赫连远,你心里满满都是算计,从来都不想,也做不到与人坦诚,即便那个人是你口口声声说深爱着的我!”云紫璃柳眉轻挑,沉着俏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对你早已死心,此次回来也只是为了缅儿!”
闻言,赫连远苦笑:“你死心了,可我的心在看到你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这可怎么好?!”
赫连远苦着那张俊脸,说着这番话,怎么看怎么听,都有些无赖的意味。
这是要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啊!
云紫璃哂然一笑,侧目见一文进入大殿,眸华一敛,伸手擦了脸上的泪水,面上再不见一丝情绪。
一文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在看到云紫璃的时候,脸色如常,并不见丝毫异样。在两人身前不远处站定,一文恭身禀道,“启禀皇上,刘姑姑在殿外求见!”
“刘姑姑?”
赫连远星眸半眯,伸手取了面纱为云紫璃戴好,而后轻道:“去了一个孙姑姑,这又多了个刘姑姑,太后手底下的人,还真是用之不尽……传!”
“喏!”
……
刘姑姑进殿的时候,赫连远与云紫璃对桌而坐,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刘姑姑在膳桌前垂首而立,对两人分别轻福了福身子:“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嗯!”
赫连远轻应一声,看向刘姑姑:“刘姑姑这会儿过来,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正是!”
刘姑姑微微颔首,道:“太后懿旨,皇后娘娘远道而来,她老人家甚为欣慰,特意在慈宁宫为皇后娘娘设宴接风,请皇上跟娘娘,午膳时一同到慈宁宫赴宴同饮!”
刘姑姑此言一出,赫连远的脸色倏地便是一沉!
云紫璃凝着他沉凝如幽的脸色,勾出笑了笑,对刘姑姑颔首:“烦请姑姑回去回禀太后娘娘,本宫午膳时,定去慈宁宫赴宴!”
“奴婢领旨!”
刘姑姑小心翼翼的看了赫连远一眼,见他不曾出声,暗暗长吁一口气,对云紫璃颔首福身:“奴婢先行告退!”
礼毕,她恭身退了出去。
待到刘姑姑一走,赫连远的脸色不禁又黑了几分。
云紫璃见状,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感情皇上禁足的圣旨,在太后那里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啊!”
赫连远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紧咬着牙关,牙齿嘎嘣直响:“她不过是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以为朕碍于你的情面不好发作才如此罢了!”
“真好!”
看着赫连远被青萝太后气的变了脸色,云紫璃却觉得格外舒坦:“看皇上生气,臣妾心中十分欢喜!”
赫连远眉心皱成川字,凝眸看着她:“乐儿,她差点害死你,是你的仇人!”
“臣妾没说她不是臣妾的仇人!”
云紫璃施施然站起身来,高高挑起黛眉笑道:“你不让她好过,他不让你痛快,看着你们这般互掐,我心甚慰!”
“你……”
赫连远气极,怒瞪着云紫璃,却舍不得对她发火,只得将心里的怒气悉数压在心头……
***
午时,慈宁宫中大摆宴席。
云紫璃和赫连远抵达的时候,青萝太后尚在佛堂诵经,得闻两人抵达,她方由孙姑姑搀扶着一路到了大殿。
席上,赫连远的脸色,冷若寒霜,看向青萝太后的目光,更是冷冽非常。
然,青萝太后也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无视他的冷脸,含笑在云紫璃身边坐下身来,然后笑看着云紫璃和众妃嫔一起向她行礼。
礼毕,众人落座。
云紫璃的视线扫过赫连远冰山般的面庞,最后落在青萝太后含笑的那张老脸上,不禁暗暗勾了勾嘴角。
“太后!”
心中思绪百转,她眸华轻抬,举杯之间看向青萝太后:“臣妾才刚刚入宫,日后诸事,还要劳烦太后多加照拂,在此……臣妾先敬太后一杯!”
青萝含笑端起身前酒杯,扭头看了眼身侧的赫连远,轻声说道:“好孩子……甚得哀家心意!”
语落,她浅啜一口。
而云紫璃,则以面纱之下喂入,也只小酌。
席间,虽有丝竹阵阵,歌舞升平。
但终究是靡靡之音,司空见怪!
见众人兴致缺缺,云紫璃轻轻一笑,将视线落在如烟身上:“听闻如嫔擅长音律,一曲《倾城色》弹得出神入色,最得皇上喜欢。今日不知有幸否,听妹妹弹奏一曲?”
她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如烟所在的位置。
此时的如烟,身着一袭暖黄色软烟罗,姿容清丽,神情寡淡,颇有几分云紫璃当初的风范。
原本,她尚在欣赏歌舞,此刻见众人皆都看向自己,她倒也不扭捏,只颇为无奈的苦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嫔妾这阵子身子不适,疏于练琴,这弹琴的本事,只怕也生疏了,不过……”
如烟微微展目,笑看萧染儿“当初听闻萧妃姐姐未曾入端王府之时,便十分善舞,一曲惊鸿,最是迷人!”
她弹琴博宠,只是对皇上,却不乐意当众表演!
闻她此言,云紫璃黛眉一挑,心想如烟不想当众表演,落了身份,萧染儿难不成就乐意了?
她不禁看向萧染儿:“对于萧妃妹妹的惊鸿之舞,本宫也有所耳闻,就不知妹妹可否赏光?!”
如烟都不愿意做的事情,萧染儿怎会乐意?
只见萧染儿面上,带着浅笑,盈盈起身对着云紫璃微福了福身,一脸歉然:“既是皇后开口了,合着嫔妾就该舞上一曲,可天不遂人愿,今儿早的时候,不当心伤了脚踝,这会儿便再舞不得了。”
闻言,云紫璃眉心微颦。
赫连远睇着萧染儿,见她低眉敛目的样子,轻道:“既是不能舞,便罢了!”
“臣妾谢皇上!”
萧染儿妩媚一笑,再次落座。
“既是姐姐们都不方便,那便由妹妹,来舞上一曲,为太后和皇上解闷儿吧!”一语落,云嫔唇角噙笑,一脸跃跃欲试的自起身步出。
云嫔进宫之后,始终不得盛宠,虽是顶着嫔号,却一直未曾侍寝,如今当着赫连远的面,正好表现一把,这送上门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
曲起,云嫔翩翩起舞。
她身段妖娆,舞姿也尚可,舞间还不忘朝着赫连远连抛了几个眉眼,只可惜赫连远对她视而不见,一直独自啜饮,她那些媚眼全都抛给了瞎子!
一曲落,掌声起,云嫔面色微红,朝着赫连远福身一礼,正准备听赏,却听一直静静站立在云紫璃身后的沈凝暄淡淡出声:“云嫔娘娘的舞,美则美矣,却无甚新意,不若由我来为大家再舞上一曲!”
沈凝暄的自荐献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其中,自也包括云紫璃!
她双眸微瞪片刻,终是眉心微颦,睨了沈凝暄一眼,见沈凝暄只对自己从容一笑,她心下暗暗思忖,对正在细细打量着沈凝暄的青萝太后笑道:“这是萧姑姑,乃是本宫母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儿,她与其说是臣妾身边的侍婢,倒不如与臣妾更像长辈,平日里被臣妾和母后自在惯了……”
“既是她今日有心,哀家准了她的意思便是。”
青萝太后打断云紫璃的推脱之语,问着沈凝暄:“在这里,萧妃和云嫔,可都是舞之翘楚,你如若想要一舞惊艳,只怕要多费些心思。”
云嫔,不管怎么说,都是她陈家的人。
她进宫无宠,邀宠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于青萝太后来看。
眼前这个丫头,相貌平平。
就不知有何底气,竟敢当着她和皇上的面,上前跟云嫔邀舞!
“那是自然!”
沈凝暄会心一笑,眸光微闪的复又对青萝太后屈膝行礼,“我所舞,名曰剑舞,与平日宫廷之舞不同。”
“剑舞?!”
陈莺适时出声,看向赫连远:“皇上与太后在此,岂可由人随意舞刀弄剑?”
沈凝暄想做什么,云紫璃不知,但是不管她想作什么,总有自己的理由。
是以,此刻陈莺如是言语。
她只静静垂眸,不曾多说一句。
见她如此,青萝太后轻笑了笑,而后转头询问着赫连远的意思。
赫连远抬眸,将云紫璃的反应看在眼里,轻笑着小酌一口:“无妨,让她舞来!”
闻言,云紫璃眉心微皱。
当她抬眸之间,沈凝暄已然开始着手准备,而她,则与她目光相对。
稍许过后,乐声再起。
听闻曲调,青萝太后原本含笑的眸色,不禁倏然一凝。
耳边,伴随着激昂之意的精悍舞曲徐徐传来,云紫璃将青萝太后的反应,毫无遗漏的尽收眼底,不禁双眉微蹙。视线微微一转,她的目光,随着沈凝暄手持双剑干净利落的飒爽舞姿,在大殿上来回穿梭!
此刻,她可以确定。
她老娘这舞,是有名头的。
云紫璃的视线,注视着沈凝暄的每个动作,明眸微眯,抬手之间,轻拢面上薄纱。
舞场之上,沈凝暄眉目,精光初绽。手中飞剑轻旋。
她动作极快,快到,周身上下,皆都被剑花缭绕,让人目不暇接!
剑若繁花之际,她眸华抬起,对青萝太后悻然一笑!
青萝太后凝见她的笑靥,心中微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熟悉之感!
在青萝太后怔愣之时,沈凝暄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炽了些!
刀光剑影中,她脚下一点,疾步向前,似要御风而行,却惊得众人一身冷汗!
只因,她双剑所向,竟是青萝太后落座之处!
见状,众人心惊!
只见青萝太后凤眸大睁,直直凝望着快速逼来的双剑,想躲却又躲不开。
“哗——”
众目哗然之中,赫连远眸中精光一闪,甩手将手中喝了一半的酒盏掷出!
嗖的一声!
轻响过后,沈凝暄双剑合一,稳稳将酒盏置于剑端之上,盏中美酒,一滴不落,恭送圣前。
至此,铮铮声落,沈凝暄一曲舞毕!
席上,众位妃嫔,皆已满是惊惧地站起身来。
唯云紫璃,自始至终,一直稳坐位上,从不曾露出半分惊色!
视线自在场众人惊惧的脸庞上一扫而过,她淡淡的,一笑置之,对沈凝暄道:“萧姑姑也真是的,惊了太后凤驾,该打!”
赫连远睇了眼云紫璃,星眸半眯,若是要打,她早就打了,何苦等到现在?视线扫过一脸惊魂不定的青萝太后,他笑看沈凝暄两眼,朗声说道:“此舞英姿飒爽,果真比之以往宫舞,令人耳目一新!”
“谢皇上夸赞!”
沈凝暄唇畔,浅笑依旧,抬剑恭身,将剑上酒盏又往赫连远面前送了送。
赫连远抬手,将酒盏端起,仰头之间,将其中酒水饮尽,他看向太后:“云嫔的舞不错,不过萧姑姑的舞则更有新意。朕觉得萧姑姑该赏,太后觉得呢?”
“既是皇帝都如此说了,自然是该赏的!”
青萝太后心下,惊悸犹在!
面上,却竭力镇定。
她对赫连远微微一笑,微微侧目,看着云紫璃:“皇后身边,果真是藏龙卧虎,竟连身边的随从,都如此深藏不露!就不知这位姑姑叫什么?”
“让太后见笑了!”
云紫璃莞尔一笑,眸华轻垂:“此女姓萧,唤作依儿!”
此刻,唯从她所在的角度可见。
青萝太后的双手,竟仍在微微颤抖着的。
“依儿?!”
默念沈凝暄的名讳,青萝太后总觉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微微颔首,对刘姑姑道:“将哀家最近新得的那件首饰取了来,赏给这丫头!”
闻言,云紫璃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下。
沈凝暄唇角轻勾,对青萝太后福身道:“谢太后赏赐!”
语落,只见云紫璃也跟着起身行礼:“萧姑姑是臣妾身边的人,这会儿得了太后赏赐,臣妾在此,亦自当谢过!”
“嗯!”
青萝太后轻应一声,脸色仍旧有些不好,转头看向众位妃嫔,她含笑说道:“这天儿热了,午膳过后,人便也跟着倦怠了……哀家乏了,你们各自都散了吧!”
“是!”
……
殿下,众人皆都起身应声!
她们之中,有谁不知,青萝太后虽嘴上说乏了,实则是被吓着了。
待青萝太后由刘姑姑扶着离开大殿,赫连远听身边的云紫璃轻声咕哝道:“看她以后还敢拿我做筏子!”
“……”
赫连远嘴角一抽,默了默,带着众人步出了大殿。
“皇上……”
一声轻唤,透着几分娇柔,萧染儿自身后前行几步,于赫连远身前站定,而后嫣然一笑:“臣妾最近将勤练《倾城色》曲,已初至臻境,就不知比之如嫔如何?皇上可要到嫔妾宫中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