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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琼华派掌门云诀真人的关门大弟子,叶思惘只抬手将掌心覆在莺莳前额,手中光华泛,便将那一缕残念驱散。莺莳睫毛颤了颤,只依稀觉得自己好像瞧见了师兄的脸,眼皮不知为何竟好像有千斤重,皱了皱眉眉头便昏了过去。
叶思惘一抬手,顺势将莺莳揽进怀里。回头别见叶澜音一脸坏笑,叶思惘转而对苏绯织微一颔首。因着小叶道友平日里很是崇拜他,所以在小叶道友面前苏绯织向来是端的风雅板正,现下他看了看小脑袋歪在叶思惘肩膀上的莺莳,又拿眼风轻飘飘的扫过那几人,甩甩扇子点点头,深谋远虑又不乏平易近人的同叶思惘说道:“小叶道友且去,也省得那些虚礼了。”
叶思惘点点头,将莺莳打横抱起,只走过萧青玄身边的时候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便御剑离去。萧青玄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简单的招呼了众人,便走到至今还面有怒色的孟沉香身边。
“孟师姐我们也该回去了。”
孟沉香看他一眼,拿眼睛指了指叶澜音二人:“他们是谁?”
离的并不算近,萧青玄看了一看,只觉得这二人单看衣着样貌都不似一般人,想起方才叶思惘对那男人的态度,和那男人对叶思惘的称呼,萧青玄觉得大概这两人是哪个仙门弟子中颇具分位的翘楚吧。
“应当是叶师兄的朋友。”他简单的回复了孟沉香,孟沉香站在原处又将那两人看了一眼,直到苏绯织勾着嘴角冲她邪里邪气地一笑,她这才哼了一声说了句:“不过是个登徒子。”御剑离去。
萧青玄摇头探了探,转过身来对着苏绯织与叶澜音拱手算是一礼,便也御剑消失在了叶澜音二人的视线里。
“你的小叶道友走了。”
“看见了。”
“那这个还是你来背吧。”
“小叶子你不能这么对小爷我!”
任凭苏绯织说什么叶澜音就是不理他,将韶渊扔他便一个转身,匿了。
叶澜音回到苏府,走进院子,照例看到了苏越留下的那盏灯。她知道那盏灯是留给她的,她记得曾经自己看过的一个戏本子,叫做十年灯。说的是一个大侠,无论去到哪里,无论多晚回到住宿的地方,都能看见那个姑娘提着灯笼等他。后来,那个大侠忽然之间明白了,名扬天下又有如何,有那个姑娘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叶澜音在琼瑶山上抱着他父君养的白虎,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那时叶澜音还想着,自己要不要改改战略,天天跑去紫薇垣上点灯。别说十年,百年,就是千年万年她都是能够等得的。只可惜便是五方十老三清六御去到那紫薇垣,都还要递上拜帖等待通传,就连个洒扫的婢子随便抓一个,都还是个三等品阶的的仙子。这个想法最终胎死腹中,原因莫不过是,那人在紫薇垣中不出来,她在九重天上也进不去,她能等得,那灯却点不得。
待后来和苏越又回了北邙山,苏越将自己是佛经书册放在一边,将叶澜音的那些话本子又放在书架的另一边,也不知是哪一日,苏越竟抛却了佛经将叶澜音的那些个话本子捡来翻了翻。那一日,苏越十指修长,手里捧着的便是那本十年灯。那时叶澜音低头看着苏绯织送来的新的话本子,一面看一面抬手摸桌上的蜜饯来吃,苏越却忽然开口问她道:
“掌中烛火若我也为小澜等上十年,小澜嫁我可愿?”
那时的叶澜音怔了怔,面上突然就红了,可那也是她第一次认真的区问苏越一个问题。叶澜音将手中的蜜饯放回碟子里,转身看向苏越,而苏越只是淡笑,叶澜音看了好久,终是问他:“你真的愿意为我等上十年?”
想了想她摇头:“凡人的……”
“我等得。”那是苏越第一次打断她说的话,苏越浅笑,寻来一方绢帕为叶澜音擦拭指尖的酸梅渍。动作轻柔,声色如墨。他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说:“十年,百年。千年,万年。只要天地不死,我都能等得的。”
“苏越……”苏越说这句话的语气是如此的熟识,叶澜音知道自己的心弦颤了颤。那样的一个地方,即便没有那样的一颗心,苏越那样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带给她的所有感受,却总是出乎意料的强烈的。她知道自己应当是高兴的,却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只能喊他的名字。
“嗯?”
“没什么。”她摇摇头,展颜一笑,她看着他好看的眼睛,道:“我只是突然很想叫叫你。”
“苏越?”
“嗯。”
“苏越。”
“嗯,我在。”
“苏越。”叶澜音又唤了他的名字,只是这一次她没等到苏越回答,抬手便环住苏越的腰,将自己的脸埋进苏越怀里。静默良久,声音小小的传来,叶澜音道:“苏越我不等了,你也莫等了。”
“嗯?”他修长的指温柔的抚过她发髻上坠下的流苏。
“等一个等的太久,心便是连痛都感觉不到了。”苏越身上的药香混着苏合香淡淡的香气,沁入鼻尖总是叫人安心。叶澜音微微笑了笑:“我想我等不到他了。”
那个他苏越一直知道是谁。叶澜音一直在等他,她学跳舞,学做菜,包括花圃里种下的戌晚花,都是为了等他。
“为什么?”他问她:“为什么不等了?”
“因为……”叶澜音从苏越怀中抬起头来,她的眼神明亮,美丽的却也忧伤。“我不要他了。”
她笑了笑,同他说道:“我放弃了。”
是的,她放弃了。就像苏绯织问她:“你喜欢浅沧,是因为他是紫薇垣上的帝君,还是因为他那张脸?”
“都不是。”她回答:“是因为他救过我。”
“小叶子你忒没良心,小爷我又不是没救过你,你怎么不喜欢小爷我?”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
时至今日再想起这么一段光影,叶澜音忍俊失笑,她问自己,同样也是告诉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呢?
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在韶渊和沈颜的故事里,她曾觉得韶渊可笑,因为韶渊爱上的,至始至终只是他梦中的那个影子,而沈颜却是真正的可怜。可是她不也一样吗?她爱上的不也只是一个幻影。她见不到他,碰不到他,她所有付出的感情与真心,都只是在别人眼里一厢情愿的笑话。
那便不等了吧。她父君说的对,有时候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信念,不知执着,而是执念。不是你的,那便不是你的,既然得不到又何必肖像。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珍惜少年时,劝君怜取眼前人。
叶澜音觉得自己无疑是幸运的,至少她又苏越。至少她能明白,苏越对着她的心情,一定不亚于她对着浅沧的心情。
苏越是爱她的,她明白的。即便她一开始选择留在北邙山是因为苏越的样貌,可是她终究是明白的,她若错过苏越,那么她余下的所有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一个同苏越这般待她这样好的人了。有没有一颗爱人之心都无所谓了,只要他爱她就好,只要她爱他就好。
对,她是爱他的。或许她应该感谢浅沧,感谢他和自己立下的这个约定,即便叶澜音明白,浅沧之所以会答应她若是她能让戌晚花开出话来,便让自己做他的帝后,是因为戌晚花根本就开不出花来,是因为他只想让她知难而退,她都感谢他。因为是他的理性,是他委婉的拒绝,才得以让她遇见了苏越。
所以,她问苏越:“苏越,等我父君从蓬莱岛上回来我们便便成亲,可好?”
苏越微凉的指尖顿在她的耳畔,苏越的眸色暗了暗,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说:“好啊。”
那时候苏越并没有告诉叶澜音他的担忧,没有告诉她,他担心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她那样的好,他害怕也明明知道自己也许没有那个福气,陪着她一辈子。可是即便他没有说,叶澜音仍是明白,她明白苏越的每一个表情,即便苏越除了浅笑之外的所有表情都是那样细微的。环抱住苏越腰间的手紧了紧,就像是许诺一样,叶澜音对苏越讲:
“苏越,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便你这一世死去我也找到你,找到你的下一世,下下一世,每一世我都会找到你。”
末了,叶澜音轻轻一笑,道:“那时候大不了让苏绯织去阴司多跑几趟,再帮我顺些记川水。”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纯净美好,苏越也微微笑了,他说好。
“奈何桥上,你不来,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