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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三日闲聊时苏绯织告诉叶澜音,韶渊与莺莳翌日便已经醒了,并无大碍,而楚云那日穿的那身红衣是丧嫁衣。
“她到底还是想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叶澜音叹了叹:“即便是一场冥婚。”
苏绯织不说话,叶澜音想了想问道:“那莺莳又是怎么被附身的?”
苏绯织将扇子搁在石桌上,道:“有心便有念,心心念念。”
“我不懂。”叶澜音摇头道。
苏绯织轻笑:“不懂才好。”说罢眼风瞧见廊角处的苏越,抬起手十足的一副反客为主,冲苏越招呼道:“苏越这茶可是上好的蒙顶石花,你快来尝尝。”
苏越颔首,浅笑端方,款款而来。
苏绯织今日来苏府,是专程给苏越送药来的。这一回他难得没有喝酒,而是坐在院子里瞧着叶澜音素衣白裳地拈起紫砂壶为苏越泼茶香。苏绯织捧着杯茶,望着府中的一方画檐,兀自感叹道:“待你二人回了北邙山,只怕那山上的桃花约莫是要谢了。”
叶澜音净手之后坐下,问道:“人间花期一过,你只怕又要闲了。”
“哪里说得这样的话。”苏绯织噙了一口茶,发觉味道还是那么个意思,砸了砸嘴巴道:“便是正值人间花期,小爷我依旧是闲得很。”
花神殿的那些主司们加上一个四时令的司雪上仙,无疑是整个九重天上最清闲不过的差事。对了,苏绯织引以为傲。
“不过……”苏绯织华锋一转道:“小爷我只怕还得抽个时间去君山那边看看。”
叶澜音挑眉问道:“君山有你相好?”
“君山有你相好!”苏绯织瞥她一眼,道:“君山上有片十里桃林,乃小爷我接手这闲职之前就在了的。只是近有传闻,说那君山上的桃花花开四季,不谢不败,是什么天降祥瑞……”默了默,又说了两个字:“狗屁。”
“八成是什么桃木成精了吧?”
“小爷我也觉得是这个。”象牙骨的扇子在指尖把玩,苏绯织漫不经心道:“若同属桃木一脉,小爷我或许还能帮扶一把。五百年一次的首天劫是雷劫,草木一族能挨过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末了叹了叹:“我辈真是人才凋零啊!”
苏绯织像模像样的感叹完,捧着空茶杯楞了半晌,才发觉根本就没人搭话理他。苏绯织幽幽转过脸来,只见他的小叶子半垂着头,望着那几个紫砂杯子笑得那叫一个温婉明媚。倒好一杯茶,递给苏越的时候,那叫一个含情脉脉。而苏越那笑,苏绯织更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不能久看,因为看多了烧眼睛。
苏越的样貌与紫薇垣上那人无二,在生死簿上找不到苏越名字的时候,苏绯织曾经一度怀疑苏越这小子是否便是浅沧闲来无事托生的凡体。所以他没事就绕过九重天去紫薇垣上走走,可浅沧本就是个几千年几万年都不会踏出紫薇垣一步的倒霉神仙,苏绯织在紫薇垣守了几次,除了那个几乎连笑都不会持镜仙子见几回,他真是连浅沧一根毛都没有瞧见。
倘若苏越真的只是一个凡人,那么即便凡人寿数不过区区数十载,只要他是真心的待小叶子好,那便是小叶子的归宿,他好歹也能安心些。毕竟紫薇垣上那一人,身处在那样的位置,离她又是那样的远。更何况,除了花神戌晚还真没听说过九天之上有哪个女仙能同他说上几句话。当然,持镜仙子作为紫薇垣中的女神官与小叶子除外。毕竟像小叶子那样不怎么矜持的女仙,天阙之上,实在是少之又少。
苏绯织托了腮,半眯着眼睛去看苏越。不得不说苏越笑起来是有那么些好看,想必紫薇垣上那人若是会笑,应当也是挺好看的吧。有这样的想法,苏绯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变态。他摇了摇头,心中一阵恶寒。
“我说小叶子,你们两个不会就在这里住下了吧?小爷我觉着还是北邙山上的月色好些。”
“过几天苏越他大伯正好路过扬州,说要来看看他,等苏越见过他大伯,我们便回北邙山上去。”
“我们?”苏绯织挑了挑眉,嗤嗤两声暗自叹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我是琼华派的分界线——
叶思惘是剑宗,而莺莳最初是被执明长老带上山来的。
没有经历入门之试,因养在气宗,所学所修自然也是气宗。执明长老是半仙之体,胡子花白长可拖地,胡子太长容易脏,偏生他老人家又不愿意对自己的毛发动剪刀。不过待莺莳长到十二岁的时候给他想了个好办法,那便是将他老人家的胡子编成一个大辫子,然后再拿簪子绾一绾。
执明长老活了五百多岁,虽徒子徒孙不胜枚举,可亲传徒弟里头只有莺莳一个姑娘。都是老得可以当人家祖宗的人了,对于莺莳,老头自然比别人疼爱些。加上莺莳又是他麾下排行最末的弟子,师父宠她,师兄也疼她,一众她师兄的徒子徒孙见到她论辈分还得喊上一声师姑奶奶。
不过在剑宗也有的人连师字都改了,换了个小字直接管她叫小姑奶奶。
譬如眼前这位道袍爽净的少年,看起来约莫比莺莳还有大上两岁,追着莺莳跑了泰半个须臾殿,好说歹说唯恐莺莳一个不小心摔了手中的那个琉璃瓶子。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那瓶子摔不得!摔不得啊!”
“我当然知道这瓶子摔不得。”莺莳转过身,将琉璃瓶子背到身后,见那少年果然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手撑着膝盖直喘气的不跑了,笑道:“这天一水百年来才匀得一瓶,任谁都宝贝的紧。”
一听莺莳这话,那少年面上喜色还未来得及露全,便又听莺莳笑道:“前几日我师兄在不周山得了块玄晶石,正打算合着几张符咒将那把干将精炼几重。玄晶石必须用九天玄雷合着三昧真火当得以炼融,可这九天玄雷并着三昧真火这玄晶石受得,干将剑未必受得。可若得了这天一水便不一样了。”
莺莳这番话,说的是头头是道,可桑夏听来却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此间心境了。他在心里咬着小手帕,只因实在是很想告诉莺莳,我的小姑奶奶,人家叶思惘是剑宗的弟子,你是我们气宗的人,不要跟着剑宗的人乱叫好么!
“好桑夏,我只拿一滴,你不说我不说,你师公是不会知道的。”莺莳说完还走过去拍了拍桑夏的肩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拿出指尖比出一点来,道:“这须臾殿我四师兄不常来我是知道的,你看,我就拿这么一点点,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这么一点点嘛!”
“我的姑奶奶……”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桑夏觉得他是真的要哭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真的好伤心啊。桑夏苦着一张脸,心想桑夏以后不要叫桑夏了,只要姑奶奶还在琼华派一天,他就只能将名字改了,娶个谐音叫桑心好了。
“桑夏~~~”莺莳将声音放软,尾音刻意拉的老长,大眼睛望着扑闪扑闪,当真是把用在她师父身上的那一招给使出来了。
桑夏抬头,瞧见一个伟岸的身影,身子猛然一抖,脸上马上就白了,连说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姑……姑奶奶……”
“桑夏!”莺莳跺脚,既然卖萌无用那便只好撒泼:“你今天怎么这么难说话呀!”
是呀,平时她这么一叫他的名字,他立马就不做抵抗了,如今怎的孩子啊垂死挣扎?
“因为……”桑夏苦着脸望了望莺莳身后,脸皱的跟个苦瓜一样:“因为我师公就在你后面呀……”
“啊?!”莺莳做了个鬼脸,撇了撇嘴却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笑得是烟花灿烂。看着眼前背着光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莺莳抬手招呼:“四师兄,好久不见,莺莳当真是分为想念啊!”
“你想念我?”来人声音低沉,也是个有胡子的,不过却是个样貌看起来约莫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那人一身道袍,斗篷和发鬓还沾着落雪,手里竟是提着把只比莺莳小半个头,宽倒是比莺莳还宽上一些的重剑。那男人一进来,桑夏便跟见到救星似的,几乎是点头哈腰的就跑过去接过了自家师公的道袍,跑着道袍摇着尾巴一边跑还一边吩咐道:“草草,快沏壶热茶,师公回来啦!”
男人坐下之前往边上香炉里添了点香料,瞥眼瞧见穿着窄袖衫的莺莳正拿着那琉璃瓶子不知道往哪里藏,假咳了一声,问道:“还是想念我的天一水?”
这下换莺莳欲哭无泪了,偏巧她生来便不会说假话,被抓现行,只得苦着一张脸走过去,将那天一水搁在桌子上,往前推了一推,道:“其实两个都挺想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