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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澜音知道苏越不喜欢她哭,她努力过了,可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往外面流。贝齿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她脸上的泪水彼时就像顺着裳梨白花淌下的晨露,苏越也知道了叶澜音常看的那些戏文里,梨花带雨是个什么说法了。
好看的唇溢出一声薄薄的叹息,苏越伸出手,捧着叶澜音的脸用指腹将她面上不住往下滚的泪珠拭去。他柔声与她说道:“是我不好,小澜莫要哭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温雅的就像是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叶澜音用鼻子哼了一声,将脸别向一边并不看他。知道苏越低下头,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时她方才红着眼睛看他。带着哭腔,是命令也是请求,她扑到苏越怀里告诉他:“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苏越有些心疼,却又无可奈何,手心抚过她柔顺的发,他想回应她些什么却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天夜里叶澜音并没有回到画中,而是从画中拽了床被子,秉着床头仅剩的一支烛光与苏越说了一宿的话。这段时日苏越其实一直都睡的不是很好,从他半夜里强忍着的低低的咳嗽声叶澜音就能听出,一整夜他通常总有大半夜的时间是醒着的。就像苏越也知道她并没有回到画中去休息一样,彼此熟悉的两个人,便是听呼吸,凭着那人在身边的感觉都能将那人的一切感知的一清二楚,也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可循。
这一夜,叶澜音靠在苏越的怀里,与他天南海北的闲扯着。从如今九州的冬景说到昆仑墟中的琅轩玉,讲了讲北海龙王家里三夫人的八卦,又说改日去碧山上捉几条大蛇用来熬汤喝。后来也说到萌萌,之前叶澜音同苏越讲过:“你别看它现在这个样子傻乎乎的,长大之后指不定有多威猛呢。”如今她又同他讲:“真希望它能快点长大,到时候骑在它背上,乘风破浪的可威风了!”
她的语气中怀着希翼的骄傲,然而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是清楚,萌萌长的再怎么快,都不可能载着苏越乘风而去。
翌日叶澜音醒来的时候,苏越也并未起身。她顺着与苏越紧紧相扣十指网上看去,还未来得及看道他的脸,便已经听到苏越的声音含着低低的笑问她:“醒了?”
伸手摸了摸苏越的脸,叶澜音点点头。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这似乎是她来北邙山的第二年,第一次在天光破晓之后才起的身。叶澜音第一个想到的是,好在苏越白日里起床时喝的药是隔一日才喝一次,不然她今日偷了个懒倒是要把苏越的病情给耽搁了。虽然……耽不耽搁都是这个样子了。叶澜音就着靠在苏越怀里的小脑袋又往苏越怀里拱了拱,问他:“你饿不饿?”
苏越伸手拍了拍叶澜音的脑袋:“我不饿,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叶澜音并不知道自己昨日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大概是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梦乡。叶澜音并不记得自己最后与苏越说了些什么,但她依稀记得她意识模糊的时候所听到的来自苏越回应她的声音。这一觉睡的不算长,但因为苏越在她身旁,叶澜音睡的十分安稳满足。在叶澜音未曾醒来的时候,苏越凝望着她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因为他知道,安稳是他唯一给不了她的。他给不了她安稳,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一辈子。
叶澜音抱着苏越的手臂稍微赖了一下床,然而只是一下下,她很快便从床上爬下来,收拾自己的被子又将苏越的外衣递过来给到他。就像以往的每一个早晨一样,挽起袖子哼着苏越不知道名字却已经听得熟悉的曲子,煎药,煮茶,洗手作羹汤。
苏绯织来到北邙山的时候将近傍晚,北邙山连着洛阳的晚霞十分的好看,彼时叶澜音怀里正抱了几颗从花圃里挖出来的落了雪的白菜,看着苏绯织的小白云越飘越近,然后看到苏绯织一个跟头从云头上栽倒下来。
叶澜音吓的连白菜都扔了,忙跑过去将苏绯织从地上扶起来,眼风扫过苏绯织摔着的那块地,可见是砸出了一个不算浅的坑。奔过去扶起苏绯织之前叶澜音原以为他是喝酒喝的醉,一壁搀着苏绯织往屋子里走,一壁替苏绯织拍打着袖子上的雪污,叶澜音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苏绯织身上并没有浓烈的酒味,反倒那桃花缱绻的香气里夹杂着一些血的腥气。
“你受伤了?”察觉到是血的气味,叶澜音登时停下步子,面色都变了。
苏绯织有些艰难地冲她摆摆手,勾了勾唇角,看样子应该是想对她笑。苏绯织道:“不是什么大事。”
叶澜音冷着一张脸问他:“不是什么大事是什么事?”
“就是在路上碰到两只要吃人肉的野猪精,小爷我作为一个耿直的神仙不上前制止了一下怎么能行。”苏绯织揉了揉摔的生疼的手臂:“然而当小爷上前了才知道,原来这两只野猪精后头还蹲着一群野猪精!”
“你眼神也忒不好了。”叶澜音继续搀着苏绯织往屋子里面走,忽然“哎?”了一声,用一脸‘一定不是这么回事’的表情转头看向苏绯织:“不对!你什么时候连野猪精都打不过了!”
苏绯织层层拨高着语调,强调道:“一群!是一群!”
叶澜音冲她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不是在夸苏绯织,叶澜音道:“别说一群,便是整个山头上所有的精怪加起来,也焉有你打不过的。”
苏绯织嗷嗷道:“小叶子你究竟是在夸小爷,还是在损小爷呀!”
“老实交代!”
“小爷方才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只不过小爷我这天劫不是快来了嘛,大劫将至,小爷我适当虚弱一下也是难免的嘛!不然你以为输给一群野猪还不够丢脸吗!难道是小爷我自甘堕落愿意给一群野猪胖揍的吗!”
叶澜音很是惊讶:“你被一群野猪胖揍了?!”
倒不是叶澜音觉得苏绯织被一群野猪揍了很稀奇,而是自己都没能将苏绯织胖揍一顿倒被一群野猪抢了先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罢了。正如苏绯织此时的心态,打不过一群野猪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叶澜音觉得野猪能凭着巧遇的功夫将苏绯织胖揍一顿,自己与他打打闹闹了一千多年动起手来都能没占到半分便宜,心里有些急,也有点生气罢了。承然,也是十分的丢面。
“这倒没有。”苏绯织面上露出一两分得意之色:“小爷我虽然受了点伤,但那几只猪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说完他便从袖子里掏了一捧白花花的獠牙,显摆似的在叶澜音面前晃悠道:“小爷我单枪匹马英姿飒爽,不但将那一群畜生打的屁滚尿流,就连它们引以为傲的獠牙都给它们摘了!”
叶澜音“咦~”了一声拖了老长,一脸嫌弃地伸手去打苏绯织的手:“真恶心!”
琼瑶山上的灵丹妙药早就被叶澜音搬到了北邙山,与其让苏绯织去风寂那个老是版着张脸的上神那儿去讨,他索性就近来了北邙山。看着叶澜音翻箱倒柜捧出了好一些药,苏绯织有些欣慰的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和叶澜音所培养的闺中之谊当真不是盖的。
叶澜音瞧着苏绯织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挑挑拣拣,问道:“不过苏绯织……你的天劫是什么时候呀?”
“不知道,看样子大概也就是这几日吧。”苏绯织拿起一个瓶子闻了闻,抬眼瞧了一眼叶澜音:“哎!你那是什么眼神,小爷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你放心,顶多是掉一层皮,”
苏绯织说的轻巧,然而叶澜音却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上一个五百年时,苏绯织被天雷劈的只剩下了半条命。七道天雷原本也不算什么,只因为苏绯织本身是棵桃树,而放眼天下又有哪棵树是不怕雷劈的呢?犹记得那时还在琼瑶山上,叶澜音被那滚滚天雷吓得在自己父君怀里捂了半天的耳朵,那时地都跟着震了七震。待到劫云散去,叶澜音奔过去扶苏绯织的时候,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都已经被那几道天雷劈的冒烟了。
那时苏绯织脸都劈的黑了,咧嘴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他没有力气站起来,却还有力气与她玩笑道:“都说被雷劈焦的桃木用来避煞驱邪甚好,小叶子你看,小爷我现在好不好?可算是焦得通透了?”
苏绯织一股脑吞下去一把药丸,一只手支着颐,一只手去挠叶澜音的头顶。
他呵呵笑着,说:“没事,你父君藏的这些药挺好的,小爷我在你这儿喝点茶,待顺口气便回去闭关等着那天劫。哪里每回天劫都能是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