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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点,0502列车到达玉屏山站。
韩大路配合师傅给机车上足煤和水,回到公寓洗漱一番,倒头便睡。
翌日十点多,韩大路醒了,惦记着给小张送军帽的事儿。
洗完脸,韩大路来到一楼,恰好小张值班。
他拿出藏在背后的军冒,说:“小张,给你带的军帽,回去让你对象试一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小张不好意思地说:“韩大路,你这个人还真有心哩,那天我真是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答应的事儿决不食言,拿着吧,新的。”
小张眼见韩大路诚心实意的样子,只好接过帽子,仔细一看的确是62号。
她喜滋滋地说:“韩大路,让我怎么感谢你?我最怕欠人情,怎么还,我还没想好。”
韩大路嘻嘻一笑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不要往心理去,再见!”
等韩大路离开,小张自言自语道:“没想到韩大路这个人一言九鼎,我的一句玩笑话儿,他就能当真事儿办,性格脾气和我同学李娜有些像。”
她接待完三位乘务员,乘闲暇通过总机接通了李娜单位的电话:“张姐我是小张,请让李娜接个电话。”
“哦,是小张啊,李娜不在。”
“姐姐,她今天没上班吗?”
“上了,她高升了,到上海车队一组当车长了。”
“嘻嘻,她可真行,好吧,改日我去她家,再见。”
挂断电话,小张心想:“李娜身材一流,长相甜美,家庭条件不错,就是眼光太高,一般男子入不了她的法眼。
韩大路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人高马大,倒是和李娜非常般配哩。
小张是个急性子,想立刻去找韩大路,转念一想,我也不能冒昧,得先搞清楚韩大路的具体情况。
对于小张的“红娘”计划,韩大路毫不知情。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韩大路和李娜是否命中注定?得看两人的前世造化……
第二天下午,6373号机车回到三岔口站。
刚刚退乘,田师傅没有着急回家,急急忙忙去找牛主任。
牛主任看到田师傅,客客气气给老田让座、倒水。
“牛主任,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哩,有个事儿得向你反应、反应。”
牛主任嘿嘿一笑,说:“让我猜猜,是不是关于超时超劳奖金的事儿呢?”
“对对,我们包乘组9个人,除了韩大路,都想搞清楚超时超劳奖金怎么发哩?”
“我能理解,这个嘛段上已经通知了,严格执行上级财务规定,不会让乘务员吃亏。
车间每个月及时准确地把大家超时超劳的时间上报段财务,该得多少是多少嘛。
再者,回去告诉大家,明年元月份起,为降低能耗,全局开展‘节约成本’活动,冀东机务被选为试点单位,拿‘节煤奖’的日子到了。”
“嘿嘿,牛主任,几个月前我们就听说了,我以为是谣言,看来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不是煮的,咱们的乘务员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到喽。”
田师傅兴高采烈地走出牛主任办公室,脚下像生了风。
明天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包乘组的每个兄弟。
天刚擦黑,周师傅回到宿舍,见到韩大路有说不完的话。
韩大路一看周师傅精神头不错,问:“周师傅,运转车长的作用不小吧?”
“黑黑,当然了,不过每个岗位都很重要哩。
货车运转车长的责任是每到一个站,停车后就得仔细巡查车辆货物是否完好。
特别是运输百货的货物列车,车门上都上着铅封。
每次到站停车,得一节车、一节车地巡查,还得认真做好记录。
一旦发现铅封破损或有异常,得立即报告车站和铁路派出所,和机车乘务员共同签字、确认,确保国家财产万无一失。”
“有没有运转车长和机车乘务员监守自盗的情况?”
“当然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六十年代中期全国闹饥荒,大家都吃不饱,运转车长和机车乘务员联合偷东西的事儿时常发生。”
“有人被处理过吗?”
何止是处理过,有人偷的太多,还为此坐了牢,丢了工作。”
韩大路壮起胆子问:“周师傅,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您湿过鞋吗?”
周师傅脸色一红,嘿嘿一笑,说:“我也偷过东西,被抓住后受到过通报处理,只是偷的量小,没构成犯罪。
从此以后,我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再也不当三只手了。”
韩大路嘻嘻一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大路,你说的太对了,偷了东西,回到宿舍,时刻胆战心惊,听到门口有人路过,都以为是警察来了。
路外的人常说,十个铁路九个贼,一个不偷还偷块煤……我自从改了小偷小摸的毛病,吃饭睡觉格外香哩。”
韩大路心想,周师傅人不错,直言不讳,对自己的污点豪不隐瞒,是个爽快人哩。
他又问:“周师傅,干客车运转车长是不是油水大一些?”
“嘿嘿,哪有什么油水,汗水倒是有。
夏天,车里能热死人。
相对而言,客车运转车长不太受罪,锅炉是列车员烧,可以吃餐车上的便宜饭,也就这点便利。
但责任也不小,除了确认客车停车时尾部是否超过警冲标,还得给客车司机提供发车信号……
遇到直接通过的车站,虽然不得打开车门,但得巡视确认列车通过情况,查看列车尾部风压。
如果客车出现危险,客车运转车长还有采取紧急制动的权利和责任,千方百计确保旅客安全,等于给旅客列车设了一位守护神。”
韩大路恍然大悟,感慨地说:“难怪田师傅告诉我,他说运转车长的工作情况周师傅很专业哩,果然如此。”
“哎,田师傅过奖了,运转车长和机车乘务员分工不同罢了。”
韩大路又问:“我怎么觉得火车司机分三六九等哩?”
周师傅一听,心想,这个韩大路初来乍到,鼻子挺尖,居然嗅出了乘务员的不同味道。
于是,不动声色地反问:“大路,你听谁说的?”
“嘻嘻,我上班快2个月了,经常听到其他乘务员议论纷纷。
有人常念叨花钱送礼也得想办法调到客运车间,跑客车能吃到餐车上的热饭。
不像货车乘务员,跑车得自己带吃喝,饥一顿,饱一顿,生物钟紊乱,生活也没有规律。
还听说,客车准点率高,一般不会晚点,乘务员遭罪少。
不像货车,每天运行没个准点,是这样吗?”
“嘿嘿,大路你的耳朵很尖嘛,没几天就把乘务员的三六九等搞得八九不离十。”
“我也是凑巧听到的,人不能稀里糊涂活着嘛。
我爹常说清清白白做人,明明白白作事,一辈子得问心无愧,不该干的事儿坚决不干,该知道的事儿得清楚,稀里糊涂地过一辈没出息。”
“大路,你爹的话没错……告诉你吧,你一个外来户,孤家寡人一般,在铁路没有靠山,想干客车乘务员等于白日做梦。”
韩大路对周师傅的这句话不以为然,内心不由自主地生出波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在铁路行业,乃至全国厂矿企业走后门,图好处,想升官发财者为数不少。
凡是铁路子弟,只要家里有靠山的人,绝对不可能干机车乘务员。
即使干了乘务员,早就留了后路,一旦定职绝对一帆风顺地提干,或者转岗。
韩大路觉得干一辈子乘务员也不错,但是自己的选择能被社会认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