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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到医院时,骆景程已经先她一步到了老爷子的病房,冬日早里的阳光穿过白色的窗帘洒进屋子里,骆景程正扶着老爷子帮他把枕头垫高一些。
这些活儿本可以让护工来坐,大不了让小刘来做,可是每次骆景程都会亲力亲为。他身材本就魁梧,做起这些来轻便,不费劲,加上天生的好长相,在这早晨的阳光里竟然显得尤其的美。
老爷子先发现了站在门口发愣的安然。
“然然,站那儿做什么,来帮小骆搭把手,一会儿我想出去透透气。”
骆景程闻声也转头来看她,仍是浅浅的笑:“本来想去大院接你一块过来的,听勤姐说你起得早先过来了,我就直接来了。”
“嗯。”
安然把手里拎的保温食盒搁桌上,一个个打开,专心致致地给老爷子弄早餐。
“然丫头,你把我旁边抽屉那个红色缎子的盒子拿过来。”
安然放下手里的碗,绕到病床边上的床头柜,打开抽屉果然见一个红色缎子的盒子在里面。
“是这个吗,外公?”
“嗯。”
这段时间的化疗加上不怎么饮食,老爷子的手已瘦得不成样子了,他接过那红色缎子的盒子,用指腹摩挲着表面,缓缓地打开,里面那套翡翠首饰便映入了安然和骆景程的视野了。
这套东西安然自然是认得的,只是原来只有一对玉镯子,现在却不知老爷子什么时候添置了一支钗子,还有一个翡翠的项链。
“然丫头,你来”
老爷子尽管带着笑,说话却没有力气。
安然向老爷子走近了些。
骆景程见这情形,嘴角的笑意也不在了,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坐在病床的椅子上,望着这爷孙俩。
“骆逸山前儿个来和我商量你们结婚日子的事情,我觉着三月份好,春节后,万向更新,明年的年份也不错,便想着三月份把这事儿给办了。骆逸山也觉着好,当然你们年轻人有别的想法也可以提,但我们的意思是不要再拖了。”
安然和骆景程闻言都止不住看对方,安然的眼神里是责问,这事儿她事先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便以为是骆景程背地里策划着这一切。骆景程摇了摇头,示意他是无辜的。
“外公,这些事儿我们会处理好,你好生养着,就别操这个心了。”
安然有些哽咽,拉着老爷子骨都露出来的手指,心里堵得很。
“我怎么能不操心呢?指不定我等不到那个日子了,小骆,我们家然丫头,就拜托你了,她是个苦孩子,打小失去最疼他的爸爸,后面有我这老家伙给她撑着,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病,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让她受委屈。”
“外公……”
安然说不下去。
骆景程也有些动容,伸出他的长手握了握老爷子的手臂,宽慰他说:“我会的,只是老爷子不是一向乐观的吗,现在恢复得很好,而且我也联系了美国的专家,您这边状况好些了,经得起路途的奔波了我们便转过去。会好起来的,我和安然结婚您还得去。”
老爷子嘴角扯了扯:“我的身体我清楚得很。感情的事,即使原来没有,处久了就会滋生的。我希望你们两个的感情像煮开水一样,一开始可能是我们几个大人在热心的张罗,到真正走到一起时,你们要互相的包容、理解,爱护,让婚姻的水慢慢热起来,煮开,保温,这个过程是美好的,这样的感情也是最牢固的。然丫头,你记下外公说的。”
安然的眼泪哗哗的流,哽咽着点头。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小骆,这个是我给然丫头的嫁妆,当作给她的一份念想。我知道她心里是有想法的,因此,今天我把这套首饰交给你,等你们结婚那天你给她戴上,如果她有什么动摇的,即便我不在了,你记得你也是我认定的孙女婿。”
“哎。”
骆景程接过老爷子手中的锦盒,十分动容。
“好了,现在我想出去晒晒太阳,你们俩个一块推我出去走走吧。”
安然连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脸颊的泪:“外公,吃点东西再去吧,勤姐特意做了清淡的小食,都是您爱吃的。”
老爷子摆了摆手,就刚才的那些话已让他觉得十分的吃力,他的体力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安然接过小刘手中的轮椅,推到床边,骆景程弯下身子去抱老爷子,老爷子这会儿却不知怎的,忍不住呕吐了起来,尽管他已经偏到一侧,可骆景程的裤子上,鞋子上仍沾了不少。
骆景程显然没有顾及到这些,抬头对着小刘冷静地让他赶快去找医生。
“不要紧,这段日子常这样,医生说是化疗的正常反应。倒是脏了你一身。”
老爷子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一会儿换身就好。老爷子现在还想出去透透气吗?”
骆景程扶着老爷子,让他靠在他的肩膀上。
安然转身去拧了一条热毛巾来给老爷子擦擦。
“我想去。”
“嗯,那我们就去吧。”
骆景程一把把老爷子抱起,他尽管瘦,可是病前也是身材高大魁梧的,并不轻。平时老爷子要想出去,护工和小刘都要费一翻工夫把他弄上这椅子,有时他怕麻烦别人,想出去却也懒得说了,对于骆景程干劲利落的动作,和这份耐心,老爷子显然很是满意。
“然然你来推外公先下去,我一会下来。”
骆景程温柔地把安然拉过来,将轮椅的把手给她。这份互动却像极了丈夫对妻子的安排。
安然没想那么多,应声接过骆景程握着的轮椅把手,尽量扬高了声调说:“外公,那我们去晒晒太阳了。”
穿过特护病房长长的走廊,安然慢慢地推着老爷子走到医院大大的草坪去。她尽量想装作不那么难受,可是脑子里乱得不行,她是想装也装不出来。至少这会儿推着老爷子走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然丫头,听你张伯说,王博约的母亲得了抑郁症,情绪很不稳定。他们家这淌水你可别去趟了。他母亲好还好,不好的话,会成为你心里一道抹不去的伤痛。记住外公说的话。”
老爷子的手抬上来覆上安然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嗯。”
安然闷声应着,心里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