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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伊跟在杨毓身边,脸上带着厚重的帷帽,一身翠色三梭罗锦衣,行路自带风流气度。
:“君身侧的郎君是谁?”朱盛笑着问。
杨毓眯了眯眼,笑着道:“你猜猜。”
朱盛摇摇头,撇着嘴,看见那露在外面的黄色头发,蹙了蹙眉道:“君身侧常伴名士,这一位不敢以真面相对,那,该是身份极为高贵的了?”
阿伊低低的笑了笑,没说话。
杨毓笑着道:“是啊,你猜对了。”
阿伊侧目看了看她,拱手道:“我姓君,名叫君伊。”
:“胡言乱语,哪有鲜卑人姓君的!”朱盛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头发,微微抬抬粗眉眉毛,笑的开怀。
杨毓眉心凝了凝道:“朱盛!”
朱盛噤声,微微垂下头,委屈的道:“君咋生气了,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
阿伊笑着,满不在乎的道:“我姓的,是乐宣君的君。”
杨毓侧目看着他怔了一怔,转眸看向朱盛,笑着道:“去训练吧,我带阿伊四处走走。”
:“是!”朱盛抱拳离去。
且说孙桂装作夜香郎逃出了竹山,来到了无人野地,自夜香桶中取出自己习惯的仙风道骨的装束披在身上。
自此,改回原名,用藏在桶中的钱财重立教派“长平教”,自知在巴蜀之地再无生路的他,一路从巴蜀去往南方,竟然又收下数千教众。
而这边杨毓传书给金陵,消息到达皇宫之时,已经是两个月后。
阿桐当机立断,下旨通缉孙桂。
抵达会稽不久,长平教孙桂率教众起义。
随着五胡乱华,天师道教众大批南迁,而王凝之镇守的会稽便是极为活跃的一处。
在“九品中正制”与“五胡侵晋”的双重压力之下,夹缝求生的庶民,竟然在孙桂的误导下纷纷加入起义,但求天师解脱,一时之间,队伍壮大足有四五万人。
夜幕深沉,繁星如宝石般绽放着点点光芒。
巍巍峨峨的宫墙中,发出少年的暴怒之声。
:“浑人!”司马桐大怒一声,将红本摔在地上。
阿福赶紧捡起红本:“陛下饶命。”
司马桐气冲冲的走下龙座,一把夺过红本道:“我这便去问问谢安,这是何意!”
:“陛下三思啊!”
司马桐一甩袖,甩开阿福:“文武群臣,除了王谢两家,各个上奏,请封谢度为大司马,重整两府军务!他一个黄口小儿,才十七岁,能位列三公,当此重任吗!谢安是昏了头了!”
:“陛下,王司空也才过弱冠之年,不过二十一岁啊。还有蛮戎府司马杨秀,才十三岁。”
司马桐冷哼一声道:“王靖之才华高妙,从军数载,立功无数,谢度焉敢与靖之比肩!至于杨秀,那是与我师出同门的英才,何况蛮戎府司马才区区七品!”他恨恨的道:“谢安的胃口太大,是否连我这皇位他想要,我也要给他!”
阿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陛下息怒啊!”
:“息怒,三思,饶命,你还会说些什么!”他一脚踹在阿福心口。
阿福倒地一瞬,赶紧爬了起来:“陛下息怒。”
阿桐轻哼一声道:“召杨司马进宫!即刻!”
:“是。”
不过数刻,杨秀穿官服而来。
三呼万岁过后,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阿桐将红本一摔,扔在杨秀面前。
杨秀一目十行,早就预料到了,低低的笑了笑道:“三更天,陛下急召微臣入宫就是为了这个?”说着,不屑的将红本甩回榻几上。
阿桐沉吟了片刻,蹙着眉道:“阿秀,你我师兄弟,关系匪浅,又有阿毓这一层关系。在此事上,关系太复杂,我对你的信任比王靖之更多几分,这事,你帮我想想。”
他自称我,而非“朕”。
杨秀又笑了:“陛下信我更甚,恐怕最大的原因并非方才所言,而是王司空身后有个盘根错节的琅琊王氏,而我,只有凋落的家族。”他微微摇摇头道:“臣下为君解忧是分内,臣也只是想将话说清楚,表明我虽明白,却愿意无条件支持陛下,永远。”
:“原先,在阿毓还不知我身份之时,她常唤我狡童。只是身份变化了,她变了,我也变了,算计多了,人心也习惯了这般了。”他的话说的坦诚极了,双目炯炯的看着杨秀道:“若是你身份再高贵些,我情愿你来做这大司马,替我掌管两府军马。”
杨秀笑道:“陛下,人生若是能靠一己之力,博得重彩,那才是精彩,不枉来人世走一遭。何况,我今时今日,也是借了阿姐的光彩了。”
:“我不会让你永远待在这区区之位。”
:“依臣下之意,不妨应了。”
这一次,阿桐没有发怒,低低的叹道:“是啊,除了应下,我哪里有可用之人,大司马之位,的确不应空置,有王谢两家支持着谢度,他确实能坐稳这位置。只是,我这口气,就白白咽下了吗?”
杨秀道:“若是白白应,往后这种事不会少,只会更多。他谢家妄想太多,总要吐出一些来。”
二人不谋而合。
至于这个人选是谁,杨秀说:王凝之。
要除掉一个谢度,会引来谢家的极大不满,一个尺度把握不好,会掀起轩然大波。
王凝之的会稽郡守,是谢元朗推举的,谢元朗的意思,自然来自于谢安。
一个王凝之,可以同时给王谢两家敲响钟声。
多么合情合理的人选。
次日一早,司马桐下圣谕。
谢度任大晋大司马之职,重整两府军马。
王凝之火速剿灭“长平教”。
王谢两家瞠目结舌的是,司马桐没有给一兵一卒,会稽一郡,可调取的兵马不过两万,且分散在各个城中,休要说剿灭,就是打压气势嚣张的长平教也是不可能的。
王靖之深深的看了一眼司马桐,轻叹一口气。
圣心难测,无论他从前如何,今日已经是个帝王,而非南迁路上的小小狡童了。
散朝,谢安车马不停的赶到王府。
王晞之老泪纵横道:“他虽不成器,却是我的幼子啊,当初不该让他入仕,不该。”
谢安本想为王凝之谋个好前途,却连累他至此。他本是为谢韫感到伤神,如今见了王晞之痛哭的模样,心中更是愧疚,他习惯性的擤了擤鼻子,用端丽却有些颤抖的洛阳腔道:“我太心急了,这一次,着实是我失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