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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术咬了咬牙,面上一条条如虫子般的青筋宛如在蠕动起来,默默地点了点头。凤翎儿急一拉缰绳,停住了马,一手紧紧抓住金兀术的衣裳。过了好一阵后,金兀术面色好了些许,双脚一夹,坐下坐骑,缓缓起动,速度慢了下来,也没那么颠簸。金兀术遂露出一丝笑容道:“无碍。你爹爹说了,这怪病会持续到我二十二岁前,过几日便是我二十二岁的生辰,你爹爹说这怪病会再发作一回,过了这次,这怪病便能不治而愈。”
凤翎儿一听,不禁露出大喜之色,双眼泛着绚丽光华,欣然笑道:“这太好了!兀术哥哥你这怪病实在可怕,自从你十二岁发病开始,每回都会持续许久,短则三五天,快则半月不止,次次都是惊心动魄,头一回还几乎掉了性命!陛下为你不知请来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还好最后我爹爹用卜术算到这怪病虽无药可治,却只要熬过二十二岁,便可痊愈。兀术哥哥你这一说,我才记起你快到生辰呢。”
“小滑头,你别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向我父王提出用犒劳你五哥的借口,让我撤离前线,陪你走这一趟?你五哥虽然替大军从宋人那里夺了不少粮食。不过却不至于,让你这金国第一瑰宝亲自去送这犒劳。
我想你就是怕我作战时忽然怪病发作,被辽兵占了便宜!也怕我父王忘了此事!否则我父王岂会为了这般小事,特意把我从前线召回来护送你?前头我故意附和你,你还真以为瞒过我了?”
金兀术说到最后,故意板着脸道。凤翎儿见了,不禁一吐舌头,低声道:“我不是紧张你嘛。你这人一打起战来,就没了分寸。刚才你还不是说,我比那天祚帝重要得多?”
“那是自然,若有江山美人可选,我亦宁要美人,不要江山!”金兀术忽地一笑,凤翎儿听了,虽知这大概是假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却又故意装着不信,瞪眼道:“净会花言巧语,我才不信哩!”
金兀术哈哈大笑,声音里充满冲天豪气。凤翎儿想到如此天之骄子竟对自己如此倾慕,不禁喜上眉梢,转话又道:“不过就如我爹爹所言,你这怪病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每每怪病一过,身体就变得更加结实,本就厉害极的力气,竟又会增长。就连我那博览群书的爹爹,也说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早就料定你将来定是天下第一强者!那年我大哥听了不服气,私下里找你比武。我可暗暗躲在一旁偷看。那可把我吓坏了。我那不可一世的大哥,年仅十二岁时,便能力举八十斤大刀,却被你数十合内,拈翻在地。要不是你先前有意让了他几回合,恐怕他早就败下了!”
这金兀术简直是充满无尽神秘。如今天下闻名,威震八方的金国第一勇士粘罕,竟非他数十合之敌,这若是传了出去,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天方夜谭!金兀术却只是淡然一笑,毫无丝毫得瑟之色,淡淡道:“那回你大哥本就轻敌,而且一味强攻,我却稳当而守,伺机而动,便先赢了大半,所以那场胜负不可以算。”
“你就知谦虚!我爹爹常说,大哥的性子太过张狂倨傲,更常以关武圣自居!我爹爹却说他没关武圣的本领,可又把他缺点学个精透,迟早落得像关武圣败走麦城的下场。我爹爹可盼你什么时候把他教训一番,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凤翎儿心情极好,难得又能与金兀术独处,何况金人女子本就性子奔放,也无中原女子那般讲究,这一说起了话,也是说个不停。
“呵呵。我却觉得丞相多虑了,以粘罕大哥的本事,天下之大,除我之外,恐也无人有让他败走麦城的实力。何况我俩两家本就世交,如今我父王成了皇帝,你爹爹成了丞相,绝无可能对敌。竟如此,粘罕大哥以关武圣自居,有何不可?”金兀术那对锐目,尽是傲然霸气,却也不像是凤翎儿所说那般谦虚。凤翎儿听了嫣然一笑,望向金兀术的目光里有着无限爱慕之意。
与此同时,在燕山十数里外的宋军连营里,只见那山川高岭处,无数旌旗飘扬,连营一片近五、六里,这片连营里,足有二十万宋军,正虎视眈眈窥视着燕京。只不过要杀进燕京却要先过把守燕山的郭药师麾下的三万‘怨军’这关!
却说这怨军本是天祚帝把那些遭受金人所迫,流离失所的百姓、饥民组建而成。因这支军队,无不对金人痛恨至极,因此取名‘怨军’,郭药师本是怨军一员头领,后来局势大变,金、宋联合,辽国难以抵抗,几经转折,郭药师成了这支怨军的统领,此下抵守燕山,以挡二十万宋军攻势。
传说这郭药师身形健壮,貌颇伟岸,而沈毅果敢,以威武御众,怨军上下无人不敬,却也有些本领,把这支怨军操练得尤为精锐,兼之辽人素有彪悍之风,如今灭国在即,无不拼死相抗。反而宋军,那些重要将士都是些贪生怕死,无能之辈,足足二十万大军竟被郭药师抵在燕山,不得前进。却看,金人所部,凡遇上辽人都是以少胜多,无往而不利。难怪金人敢如此张狂,夸下海口,说视宋人军队如肆意屠杀之牛羊!
且看连营中央大寨内,袁杰刚收得黄宏传来密信,听说邓云那些人在后方惹出的弥天大祸,满脸疯狂喜色里,又有着怨毒之色,急望童贯帐篷赶去。须臾,袁杰赶到,却被守卫拦阻,说童太尉正在思虑对策,无关紧要之人不可打扰。袁杰初来入仕,身份不高,这一下被拦在帐外,却也无计可施。
“袁师弟你来此,莫非有紧要之事要与老菩萨商议?”忽然,在袁杰背后传来一阵爽朗亲切的声音。袁杰面色一喜,转身望去,正是他的大师兄徐天一!却说这徐天一乃‘锦狮子’袁秀的首席徒弟,此人不但天赋异禀,精通十八般武艺,武艺之高,更是袁秀麾下所有徒儿之首,而且为人表里老实,暗里却狡猾透顶,素有野望,性子更极为狠辣,这些年不知替童贯除了多少暗里的敌人,江湖人称‘笑口狮’!
袁杰对徐天一素来敬重,连忙拱手一拜,便把徐天一拉到一边,把事情简洁一说。徐天一听了,那张笑脸,不由露出一丝骇色,低声道:“这龙蛮子竟能擒住那粘罕的亲弟战果!此人我可曾见过他杀敌,不但有万夫莫敌之勇,更且残忍至极,近年毁了我军不少营寨,夺了许多粮食,我宋人无不痛恨之。龙蛮子虽是可恨,这回却是替我等宋人争回了颜面,可算是扬眉吐气!”
“哼!那龙蛮子奸诈卑鄙,我想定是用了什么奸计。这且不说,此人杀了爹爹,与我等师兄弟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大师兄为我引进,让我与老菩萨商议此事!”袁杰面色黑沉,咬牙切齿地说道,双眼更是透着赤红光芒。
徐天一闻言,皱了皱眉头,沉吟一阵后道:“如今战事正紧,恐老菩萨并无心思处理这事。师弟何不等些时日再说?”
袁杰报仇心切,一刻都等不得,想这战事不见进展,这仇不知何时能报。想到此,袁杰竟就要跪下,不过却被徐天一早就发觉,一手扶住,顺势托起,连忙道:“你我师兄弟亲如手足,老师对我更是恩重如山,师弟你这是做甚!?”
袁杰眼带悲惨泪光,似受着莫大的痛苦,急呼道:“大师兄,爹爹死得如此凄惨,我为人子若不能替复仇,天地不容!!”
“诶,罢了罢了。你这般样子,还是先别见老菩萨。我替你把这事先去报说。你平复一下,若是老菩萨愿意见你,你当谨慎说话,莫要惹怒了他。”徐天一也露出几分悲色,哽咽而道。袁杰闻言大喜,连忙应诺,心里自是对徐天一感激不已。
徐天一遂便转往帐篷那里,这些年他已成了童贯的贴身护卫,每日几乎形影不离,不知有多少暗杀童贯的英雄好汉死在他的手上。因此徐天一深得童贯喜爱,那些护卫也不敢相拦,见是徐天一纷纷作礼拜见,也没有通报,便让徐天一走了进去。
待徐天一走进大帐,内里红檀金雕,银柄铜器随处可见,中央首座上,坐着一身形矮小,慈眉善目,白发苍苍,身穿金甲虎袍,莫约六、七十岁的老将。乍眼一看,这老将似乎平常至极,但那对眼睛时不时却会闪出阵阵厉色,让人不敢小觑。
就是这般寻常的老将,竟然手里操控着大宋近乎大半兵马,实在教人感叹世事无常。
徐天一默默地站到一旁,静心等候,并无做声。须臾,童贯回过神来,见了徐天一却无丝毫惊色,扶须笑道:“天一此来,有何要事要报予老夫?”
“回禀主人,是关于我师弟前番与你提起的那敢死队之事。”徐天一把手一拱,毕恭毕敬地说道。童贯眉头微微一皱,却也很快松了开来,仍旧一脸笑盈盈地道:“你我情同父子,老夫也吩咐你许多遍,别叫这主人两字,你就不肯记在心上。
罢了。刚刚若非你一提,老夫还几乎忘了敢死队此事。你且说说来听罢。”童贯徐徐吐了一口气,便闭目养神起来。徐天一神色一紧,遂把事情一说。
话毕,童贯猛地睁开双眼,刹地射出两道精光,整个人瞬间变得精神奕奕,气势逼人,道:“这姓邓的少年郎,竟有如此本事,不但连番挫败金人部队,还擒了那撒改的小儿,用来换了近五百担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