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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回到家中,季衡车轿院子里下车,正好遇到四姨娘身边妈妈刘庆家,她正带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过来,看到季衡和许七郎,她就赶紧前来问礼,说,“大少爷,您刚回来?”
季衡点点头,又问她身边人,“这位婶婶是?”
刘庆家笑着介绍,“是四姨娘娘家嫂嫂,这是四姨娘侄儿。”
那位少年显得很羞怯,被刘庆家介绍了,就红着脸往旁边退了一步。
许七郎盯着那位少年看,问道,“你叫什么?”
四姨娘嫂嫂穿着比较旧,但是衣衫干净,对季衡和许七郎福了礼,说,“大少爷,表少爷,给你们请安了。”
说着,又拉了一下儿子,那位少年才怯怯地说,“我叫穆真。大少爷,表少爷好。”
四姨娘嫂嫂没有多待,刘庆家很会说话,已经对季衡解释,说是请示了太太,让一辆马车送两人回去,穆家是住城西外城墙根边上,距离这里挺远,两人来时候自己走路来,回去时,太太就说用马车送一程。
季衡笑了笑,让四姨娘嫂嫂和侄儿常来玩。
刘庆家身后还跟着三姐儿丫鬟暮雪,暮雪手里拿着个包裹,对季衡福了个礼才将包裹递给了四姨娘嫂嫂。
季衡和许七郎还有抱琴往后面走时,看到穆真要去上他那辆马车,被刘庆家拉了一把,拉得他几乎一趔趄,又被教训了,刘庆家压低声音说,“这是大少爷马车,哪是你们随便坐呢,出门去,出门去,已经让送你们车外面等着了,这个车轿院子里马车轿子,都是府里主子用,奴才们平常要用,都是另外。”
四姨娘嫂嫂很羞愧地替儿子道歉,点头哈腰,刘庆家反而很倨傲。
季衡将这些看眼里,皱了下眉头。
抱琴看到了季衡脸上表情变化,就凑过来小声对他解释道,“四姨娘娘家姓穆,住西边外城墙根边上,听说四姨娘父亲早年是充过军打过仗,得了战功,回京后就那边置房产,还娶了一房美妻,不过之后他身体差,家里产业都用来治病了,四姨娘被老爷接进门来时候,四姨娘就只带了个小箱子来,据说箱子还是被虫蛀过,可见当时窘迫了。”
季衡想到许氏扬州待了六七年之久,京城就是二姨娘和四姨娘管家,这么长时间,四姨娘就没存些私房?再怎么也该将娘家扶持起来了,怎么她嫂嫂家里看起来还是很窘迫呢。
季衡就问,“这些年,四姨娘娘家没发达起来吗。”
抱琴小声说,“听说四姨娘早些年也送了不少银子回娘家,但几乎都用来还以前欠账了,而且四姨娘兄长,嗜赌好酒,完全是扶不上墙。早年太太扬州,四姨娘管家时,咱们府里据说还出过大笔银钱亏空,因此老爷就对四姨娘冷淡下来了,四姨娘知道自己做错,对娘家扶持也就少了。再说,现下是太太掌家,四姨娘又能有多少私房扶持娘家。”
季衡没再说话,许七郎瞥着抱琴说,“你知道得倒真多。”
抱琴被他揶揄得不大自,说,“这个可不是奴才乱说,府里久一点奴才都知道,几个姨娘,也都知道,太太心里也知道。就少爷和表少爷您们,忙着大事,不知道罢了。”
季衡被他说得笑了一下,对许七郎道,“确是忙着大事,七郎你不是看□就是爬树。”
许七郎要是平常就绝对顺势而上了,此时却有些脸红,似乎是羞愧样子,道,“我也有好好读书。”
季衡进正房去给许氏说自己回来了后,就又跑去了西边院子,四姨娘和三姐儿四姐儿五姐儿都住这边。
因为季家院落也不是很宽敞,三姐儿四姐儿一直都是住一起,一间房里放两张床罢了,她们是住楼上,四姨娘就是住旁边楼下房子。
季衡到时候,三姐儿正和四姐儿坐正厅里摆弄三姐儿自己山上捡回来枫叶和柏树果子。
两人沉默地做着手工,没有说话。
四姐儿丫鬟晨雪进去通报,说,“大少爷来了。”
两人才抬起头来,季衡这时候已经跨进屋里来了,笑着打招呼,“两位姐姐好。”
四姐儿勉强笑了笑,说,“衡哥儿来了,赶紧坐吧。咱们要将这些枫叶做成书签,柏树果子用来做冬日熏衣香。”
季衡说,“这样真有情/趣。以前闻到你们身上衣香,总觉得特别,就是柏树果子香味吗?”
四姐儿说,“是呀。京里大户人家里,都好从广州或者苏杭来熏衣香,不过我们觉得用柏树果子熏衣裳倒别有味道。娘说她还是姑娘家时候,家里买不起熏衣香料,就自己上山去捡柏树果子来放衣箱里……”
她还没说完,三姐儿已经打断了她,说,“衡哥儿哪里想听你唠叨这些,别说了。”
大约是觉得四姐儿说了当年四姨娘家里窘迫,实不好。
季衡笑道,“我一直觉得母亲用熏衣香味道过浓了,这柏树果子香味正好,不知道我能不能向两位姐姐讨一些去用。”这句话倒也解了三姐儿四姐儿尴尬。
三姐儿拿了个藤条编小盒子来,捡了一些好柏树果子进去给季衡,说,“拿去就是了,下次娘再上山去拜佛,还可以再捡一些。再说,这一冬,也用不了太多。”
季衡看三姐儿和四姐儿这个情况,想想三姐儿年龄,她出生时,正是她母亲刚进季府不久,那时候季府还是许氏管家,想来当时四姨娘手里十分窘迫,给幼小三姐儿留下了没有银钱没有地位日子十分难熬印象吧,所以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对权势和宫廷才那么向往。
但季衡也不好说她这样不好,毕竟谁都有选择自己未来权利。
他也坐过去帮忙将漂亮枫树叶子夹进专门册子里,正做得认真,就听到三姐儿丫鬟暮雪声音,“姑娘,已经将舅夫人和舅少爷送上马车走了,刘庆家妈妈也真是,舅夫人给她二钱银子,她还真收呢。”
她说完,就被三姐儿呵斥了,说她,“咋咋呼呼说话做什么。”
暮雪一说完也后悔了,她看到了季衡坐桌子边上。
暮雪十分尴尬又羞愧地站那里,还是四姐儿给她解了围,“好了,没看到衡哥儿,你去倒茶来,将咱们自己做玫瑰花卤加进去,让衡哥儿尝尝。”
暮雪赶紧应了,去做事去了。
季衡对三姐儿说,“都是自家兄弟姊妹,无论什么事,姐姐们都可以对我说。我刚才车轿院子里也看到舅母和表兄了,不知是不是舅舅家有什么事。”
三姐儿抬头看向他,抿了一下嘴,才说,“那只是咱们舅母表兄弟,他们哪里敢高攀你呢。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舅舅又欠了赌债,打发舅母和表弟来借些银钱,他们以为娘这是进了聚宝盆,身边就是摇钱树,要多少有多少,也不知道谁都是过日子,谁没个艰难处。”
说到后来,她几乎要哭了,想来是既心疼她母亲又心疼舅舅家里吧。
季衡叹了一声,从自己袖子里拿了一个荷包出来,推给三姐儿,说,“这里有一些银子能够解燃眉之急,不过我看要解决舅舅家里问题,除非让舅舅不要再去赌了。”
三姐儿不收,没碰那个荷包,说,“姐姐哪里能要弟弟东西,要说,我匣子里一只碧玉镯子,也够舅舅家里吃喝一两年,但哪经得住他拿去赌。这赌瘾要怎么戒掉,我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听说有人剁了手也照样赌。刚才舅母来,母亲也没让她空着手回去,还不需要你来补贴。”
季衡便也不再强求她收下银子,而且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是说,“或者我想法子给他找件差事做吧。”
季衡这么说了,三姐儿也没当真,只是叹息了好几声。
第二天,三姐儿和四姐儿自己煮螃蟹,邀请季衡和许七郎前去吃。
季衡要去西边侧院时,先来和许氏说了一声,许氏要出门有事,只交代了一句,“少吃些才好,不可贪嘴。”
季衡答应了,又送许氏到了院子门口,“母亲早些回来。”
许氏点点头,才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出去了。
要说,三姐儿和四姐儿决计是十分心灵手巧姑娘家,季府里没有花园,她们院子里就用花盆种了不少花树,全是她们自己侍弄,这个时节,正是桂花落了,菊花开得十分繁盛时候,她们院子里,满园菊花香。
院子里靠西边,花厅外面,还修建了一个竹亭,是前两年才修好,竹亭旁边又架了一座秋千,不过那秋千怕不牢固,便不允许许七郎上去荡。
螃蟹宴摆了竹亭里,三姐儿亲自厨房里将螃蟹煮好,四姐儿就准备碗筷和吃蟹工具,五姐儿弄了菊花酒来,还有洗手紫苏汤。
季衡和许七郎过去,就是吃现成。
季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和七郎空手就来了,之后要送姐姐妹妹们一些东西表达谢意才好。”
许七郎则说,“用珍珠粉和白附子粉,茯苓粉,然后和着羊奶调成糊,晚上敷脸好,我给你们调粉以示答谢,可以不。”
刚说完,被季衡踢了一脚。
三姐儿骂许七郎道,“你到哪里学这些。”
许七郎笑道,“家时,我娘晚上就敷上这个,一次我爹回家正好找她有事,她没洗脸就出去了,一脸白粉,把我爹吓得差点摔了跤,大叫有鬼。”
这话一出,全场哄笑,于是许七郎做了个拱手礼,道,“既然各位姐姐妹妹都笑了,那我再吃这蟹,也算是出了资费,就不客气了。”
又把大家逗笑了,连季衡都不得不说许七郎,“真没想到你还挺有些手段。只是要是让舅舅和舅母听到,怕不打断你腿。”
也只有许七郎这无法无天无尊无卑性子,才会拿自己父母来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