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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季府里面也不敢让灯火通明,以免被外面禁军发现,许七郎虽然季衡跟前就永远免不了孩子气,这似乎已经是一种习惯,或者是人趋向性,从小和季衡一起长大,当总是表现出孩子气时候季衡喜欢和他亲近,那么之后他就不自觉会有这种习惯性选择;但是,当只有他自己时候,他就完全能够变成独当一面人。isen
许七郎没有花多少时辰,就找了个大夫。
城南是京城里繁华之地,这里居住多就是来自各地商人,这边自然也有一些民间好大夫。
许七郎家城南不少商铺,他虽然之前一心仕途,专注考科举,但是作为许家继承人,他对生意场并不是全然没有接触,所以对城南这边也有不少了解,即使不是他自己,他家里那些掌柜管事们,就是对城南了解,要找一个没有太深背景好大夫不话下。
无论许七郎是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他一个时辰之后,就带着一个大夫过来了。
大夫是被黑布蒙着眼睛被许前拉着,许七郎走前面,带着两人从那个地道里到了季府。
地道因为只是短短几日里挖,又是许七郎找可靠人秘密挖出来,自然没有用太多人力,所以不用想有多么宽敞,他出来,头上甚至还沾染了一些泥土。
许氏亲自地道口等到几人出来了,然后就引着他们到了隔壁房间里,隔壁房间里设置了一道纱帐帘子,季大人,季衡,四姨娘,都帘子后面。
许氏之前一声不吭,此时也走到了帘子后面去。
许七郎示意许前带着大夫前面等着,也到帘子后面去了,看了看季衡,然后低声说,“大夫来了,是城南有名安大夫,定当能够看出你是怎么了,没事。”
然后他又对着季大人他们点了点头,就帘子后面也坐下了,对许前说,“给安大夫松了黑巾,请他看诊吧。”
安大夫只是个四十来岁大夫,长得不像个大夫,倒像个杀猪,许氏看到他时候,其实是有些怀疑,不过方才有闻到这个人身上药香浓厚,又看他手是一般大夫带着洁净手,故而才没了怀疑。
也是安大夫人壮胆大,时常给一些奇怪病人看病,诸如黑道杀手之类活也是接,所以才并不畏惧这要系着黑巾还走地道来给人看病。
他听许七郎声音,就判断出这是个高高瘦瘦年纪不大青年人,而且应当还是个性子有些活泼,只是恐怕又有忧虑,所以声音于跳脱清朗里又有些低沉和担忧。
此时被许前解开了黑巾,他也有职业道德,收了人大笔钱财,便也并不四处乱看,只是注意到了前面那厚厚纱帐,纱帐后面还有一层布帘子,故而他看过去,后面是什么一点也看不清楚。
许前将凳子端了过来,安大夫就坐下了,又将诊箱放好,然后拿出脉枕自己膝盖上放好,就说道,“请将手腕伸出来。”
他也不知病人是男是女,只见伸出了一只洁白修长手,然后是精致手腕,肌肤虽然白,却并不是毫无血色,故而粉粉嫩嫩,倒是像是雪染了桃花色,安大夫也自认给很多贵妇人看过病,但是确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漂亮而矜贵一只手,他愣了一下,眼睛不由瞄了一下房子另外地方,视线所及家具,虽然算不得奢华,却也都是些好料子做。isen
伸出来手腕搭了他那脉枕上,手轻轻半握着,手指修长,只觉得每个关节都是美,而指甲却不似一般闺秀一般留有长指甲,指甲全都修剪得短而整齐,呈优美椭圆形,粉白得似乎晶莹剔透一般。
安大夫看着这只手,都有些浮想联翩,不得不动心思去猜测这帘子后面到底是坐谁,无论是谁,手这么漂亮,脸也定然是不会差,不过令他好奇是,这是一只左手,一般女人都是先诊右手,女人也会习惯性先伸右手,他看这么一只漂亮手,所以还特地拿了一张薄薄白手巾来隔了手腕上,这才搭上脉诊了一下,诊后就些微惊讶,没费什么时间,他就直接说,“请夫人将右手伸出来。”
夫人?
大家都愣了一下,不过大家以为大夫不知后面人是谁,又隔着帘子,就以为是女人了,所以几人之后也就没有过多猜想,甚至季衡也没有去怀疑一下大夫为什么会有如此称呼。
他收回左手,换了个坐姿,又将右手伸了出去,大夫这下稍稍探得久一点,探完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他以为是什么例如中毒或者严重刀伤火器伤之类,这才这么费劲地请了他来,没想到只是有喜了,这也值得来请他青年那么忧心忡忡吗。
安大夫因为犹豫了一瞬没说话,许七郎从帘子后面稍稍能够看到外面,就问道,“安大夫,可是有什么问题。”
安大夫道,“夫人近是不是食欲不振,还时常反胃想呕。”
季衡收回了手,神色镇定,一张漂亮脸,除了幽黑眼瞳带着灵气外,看着就像一个玉雕,精雕细琢,却没有表情。
他瞥了许七郎一眼,许七郎道,“正是如此。安大夫,您诊出来是什么病。”
安大夫叹了一声说,“夫人这是有喜了,已经近三月,这么明显喜脉,难道是之前没有大夫诊出来过吗,还要如此麻烦地来请我。”
安大夫这一句话简直是一道惊雷,直接劈了帘子后面几个人头上。
四姨娘不知季衡身体状况,故而是有些疑惑,觉得大夫是说错了,而另外几个人都知道季衡身体情况,故而都是一致地震惊。
季大人,他不知道季衡来过了葵水,他虽然震惊,但是也有些不相信;但是许氏对季衡身体状况十分了解,想到季衡这确是近三月再没有来过葵水,虽季衡之前也不准,但是这次这个时间,确是和大夫说得一致,她震惊而茫然地看着季衡,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许七郎震惊里也是夹杂着不相信,他虽然从父亲处得知了季衡身体是亦男亦女,但是季衡他心里就是季衡,他就是那个样子,似乎是与男与女都没有了关系,他就是衡弟而已,所以对许大舅那个说法,他知道了就只是明白了一个说法和状况,并没有怎么去想季衡身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甚至也没有什么好奇心,此时听到大夫说季衡是有喜了,是怀孕了,许七郎其实是不能接受这件事,不能接受季衡怀了孩子。
季衡则是比所有人都震惊和不可置信,然后,他也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
其一就是那日集史阁里他第一次要晕倒时,翁太医为他看病后,为何每天皇帝都派人送吃,且每日让翁太医为他诊脉,甚至送熏香到季府来;其二是上一次皇帝让人押他入宫,皇帝说要生出好孩子来,皇帝那有些小心翼翼欲言又止态度。
这些都让他瞬间反应过来,皇帝是集史阁那一次就知道他怀孕了,但是皇帝什么也没说。
巨大愤怒向季衡袭来,让他瞬间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来,他脸色不是得知怀孕该有惨白,而是愤怒绯红,他深吸了口气,才让自己没有气得破口大骂。
他这么只是气,而没有别反应,完全是他对自己怀孕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明确认识,因为他意识里,他就是没有怀孕功能,他怎么会怀孩子。
帘子后面,除了四姨娘依然是有些疑惑之外,另外三个人看到季衡反应之后,便都明白过来,大夫说是对,季衡确是怀孕了,而且季衡心里知道孩子是谁。
而其实大家也不用猜,就完全能够知道那孩子是谁。
季大人也知道了季衡为何会入翰林院后多次抗旨不入宫,一定是那之前……
季大人想不下去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虽然他一直知道季衡身体不男不女,但是季衡他跟前一直是儿子,他实是一时没法接受季衡怀孕了这件事,而且肚子里是皇家血脉。
许氏明白之后就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紧紧捏住了拳头,看到季衡那愤怒样子,她是比季衡还愤怒。
而许七郎自然是没有季大人和许氏这样忍功,他对着季衡就是一声惊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他孩子吗?”
季衡只是不答,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向镇定聪明且心思细密他,此时失去了任何思考能力。
安大夫方才说完了那句话,他虽然看不到帘子后面,但他也一瞬间感受到了氛围变化,此时又听到了许七郎这么一声质问,他就明白了,这难道不是一位夫人,而是未出阁姑娘,和人偷/情所以怀了孩子,这样姑娘家,自然是不能用正当途径请大夫,请他来给看也是合情合理。
季大人毕竟是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还是他先反应过来,说道,“备厚礼,请这位大夫先回去。”
许前其实不知帘子后坐是季衡,所以也没猜出来会是季衡,他也没有多想,认出了季大人声音,他就对安大夫说,“请先生闭上眼睛,奴才蒙上你眼睛带你出去。”
安大夫知道这是大户人家,他这种人知道保命之道,所以什么也不再多说,不再多看,就闭上眼睛由许前蒙住了眼睛带着往回走。
方才季大人那一句话,声音低沉而沉稳,但是带着不可置疑威严,可见是惯于发号施令人,安大夫猜想这一家恐怕不是商家,而是高官之家。
安大夫没有给四姨娘看病就被带走了。
季大人也没有管安氏和四姨娘,直接对季衡说道,“季衡,跟我过来。”
季衡此时依然是气得头脑发晕,他愣愣地看了季大人一眼,因为极度愤怒,他那一向白如玉嫩如凝脂脸,此时是一片不正常红晕,艳丽得像是要燃起来一朵花。
季大人迈步往外走,季衡怔了一会儿才跟着他出去了。
许氏则是愣愣看着季衡背影毫无反应,虽然她是喜欢将季衡打扮成女孩子,因为那很漂亮,能够让她有满足感,但是,季衡这样有了孩子,她还是无法一时就接受。
许七郎也看着季衡背影,他初不接受之后,此时已经也变成了和季衡一样愤怒,还有些不知所措茫然,他突然对季衡吼了一句,“他逼迫你吗?”
季衡没有回答,已经跟着季大人走出了房门去了。
而四姨娘坐那里,看到一家人反应,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倒想不到季衡是身体有问题,而是想到季衡难道一直都是女扮男装。这也解释了为何当初季衡出生后季大人并不高兴,而许氏也很就带着季衡回扬州去了,且季大人家里从不对人介绍自己有了儿子。
原因是许氏所生其实是个女儿,只是当做了男儿养,而且还这么一骗骗了这么多年。也难怪季大人那么喜欢璎哥儿,因为璎哥儿才是真正男孩儿,能够为季家传递香火。
四姨娘自己都觉得许氏一直将季衡当男儿养十分荒谬,心想许氏怎么能够做得出这种事情来,但是看到许氏一脸愤怒和不可置信,她就没法将自己对许氏那种不认同和讥嘲表现出来。
虽然四姨娘这么想了,但是她还是奇怪于季衡既然是女儿身,怎么这么多年都是没有被发现,甚至他还去考了科举中了状元,考科举进场时都是要搜身,他要是是女儿身,怎么没有被发现呢。
而季衡穿衣裳,也没有发现他有女人胸,且声音也并不是女人声音,虽然很清朗而柔软,但实实也是男声。
四姨娘疑惑了,以她对世界认识和了解,是不足以猜到季衡身体状况到底是什么样。
许氏一阵发晕发闷之后,总算是回过了些神,回头瞥了四姨娘一眼,她眼神很冷,威慑力十足,将四姨娘吓了一大跳。
许氏说,“老四,你好将今日之事都忘了,不然我不会手软。”
四姨娘被她说得颤了一下,她从没见过神色这么阴狠许氏,赶紧点了头,“太太,我明白。”
许氏似乎对她还是不放心,多盯了她几眼,然后就往外走了。
许七郎也看了四姨娘两眼,然后跟了许氏身边,他跟许氏身边走了几步,突然之间他就开始啪嗒啪嗒地掉起眼泪来。
两人出了房间,外面吹来清凉夜风,夜风带着一些凉意,许氏头脑清醒了一些,这才看身边许七郎,说,“你哭什么,别哭,这么大个人了,只知道哭。”
许氏这话说得很不耐烦,许七郎第一次遇到许氏这么发火,停住了眼泪,他仰着头看天,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天上月亮很明亮。
他又抽泣了一下,然后说道,“衡弟一定是被欺负了,可是我都不知道。”
许氏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突然苦笑着又冷笑了一声,有种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她儿子呀,凭什么要被皇帝糟蹋,而正如许七郎所说,季衡被糟蹋了,她还不知道,她知道季衡是不会自己乐意,他那么抵触女儿身,怎么会愿意。
许氏不要许七郎哭,她自己却突然坐了檐廊通往院子台阶上,哭了起来。
许氏流泪时候极少,现却是一哭就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