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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并匆匆赶回家,已是日暮时分。悠然兴致勃勃视察了厨房回来,正坐房中眉飞色舞跟水杉讨论番柿能做什么菜。
“姑娘嫁了人,还是这般风趣儿。”水杉抿嘴笑。
莫陶马上一本正经纠正她,“要改口叫夫人了。”水杉红着脸福了福身,“一时忘情了。”悠然不以为意,“只有咱们三人,有什么。”认识十年,这点子情份是有。
莫连已是嫁人后出去单过了,水杉却是嫁了孟家厨子大姚,两口子一起跟了来;眼下贴身服侍只有莫陶和白果。
要说钟氏做嫡母有时也很心,她很好兴致给悠然陪嫁了四个十五岁美貌小丫头:明艳绿珠,清秀绿芜,温婉绿思,清丽绿茜。
人亲生女儿都没有这个待遇呢,悠然当时只能很诚恳道谢。却不怎么理会这四位,到家后令莫陶将她们打发远远。“住偏远房子,每日给些针线活让她们做,没事别让她们出门,不许我眼前晃。”眼不见心不烦。
听外面有丫头高声禀报“侯爷回来了。”正说着番柿汁怎么做悠然只好意犹未住口,站起身来迎接,温文尔雅身姿,亲切周到态度,“侯爷回来了。”
出嫁前强化培训过礼仪,姿势动作表情称呼,都很得体。待张并坐下后,亲手接过莫陶捧上热茶,递了过来,做足温柔贤妻。
“娶了媳妇儿真好,有茶喝。”张并喝口热茶,很是享受。
“还有饭吃。”大姚已整治好晚饭送了过来,夫妻二人到东侧间吃过晚饭。
“夫人,咱们……”吃过晚饭,张并刚想开口说“咱们早点睡吧”,忽想起岳父交待过话,改口说“……到花园走走。”
孟赉交待过,饭后悠然要慢慢走上小半个时辰,不然容易积食。
大手拉小手,夫妻二人花园中慢步走着,稍远处跟着十几个侍女。莫陶压着步子走众侍女前面。
“爹大惊小怪,老说我身子不好,其实我身子很康健。”悠然很怨念,这都成了家了,还逃不开老爹魔掌。
“身子康健也是走走好。”夜色朦胧,清风拂面,拉着妻子柔软小手,张并内心满足而宁静,“岳父是疼爱你。”
是疼爱,可是人长大了就想自己做主,被老爹管头管脚是很烦。“你爹是不是也很……”悠然本想说“你爹爹是不是也很烦”,话到嘴边却改成了“也很疼爱你?”
张并半晌没说话。悠然也不催促,只悠闲随意慢慢走着。
“我还不到一岁,他就住到公主府了。”张并缓缓说道“如今,他和青川公主有一子一女,那两个,才是他心肝宝贝。”
“我看他蛮疼你,对你很是纵容样子。”悠然听出他语气廖落,轻轻安慰道。
张并“哼”了一声,他那是心虚内疚好不好。小时候没好好养,长大了哪有脸摆父亲架子。
悠然微微用力,握紧张并手,张并也握紧她,二人沉默着又漫无目走了一会儿,才慢慢踱回来,回到房中。
挥退侍女,张并靠悠然胸前,闷闷不乐,“他本打算带那一子一女同来,我不许。”
“当然不许了。”悠然轻抚他鬓发,柔声说道。
张并抬起头,有些疑惑,“你不觉得我无情?”毕竟是同父弟妹,却见都不肯见。
悠然家里,异母兄弟姐妹间很是和睦,本以为她会主张兄友弟恭。
“不见好。从秦贵妃死那一瞬间,你们兄弟之间,已注定不可相见。”悠然说波澜不惊。
虽然张并从未细说,悠然猜都能猜到,夺宫那些时日是如何凶险。太子南京监国多年,吴王京经营多年,禁卫军全吴王掌握之中,西山大营也有半数归附吴王,太子要武力夺宫,谈何容易。
激战数个日夜,终摧毁玄武门,冲进皇宫内苑,是铁骑营。
之后,就是先帝驾崩,皇帝继位,吴王就藩泰安,秦贵妃被逼殡葬。
不管逼秦贵妃殡葬人是谁,杀进皇宫是张并。张并异母弟妹明智也好,不明智也好,总之秦贵妃是他们外祖母,为安全计,这对弟妹一定要远离。
张并身躯一震,凝视悠然,悠然静静点了点头。
“要防着他们么?”张并喃喃低语。
“不用。”悠然很笃定,“防来防去累死人。不理会他们便是。”老死不相往来好。见面徒增烦恼。
“兄弟姐妹不是该友爱么?”张并躺妻子怀中,饶有兴趣问。
悠然嗤之以鼻,“爹娘生咱们时候,也没问过咱们爱不爱要兄弟姐妹呀。”都是被强加好不好,谁说一定要友爱了?
“可你家,兄弟姐妹间多和睦。”张并十分羡慕。看孟家,孟正宪这异母哥哥为悠然事奔走起来,任劳任怨。
“我家兄弟姐妹间,没有利益冲突。”悠然笑着亲亲张并,孟家只有庶女,没有庶子,孟正宇是过继出去;几个庶女都还算懂事,不过是养几年嫁出去就完了,犯得上闹矛盾不。
张家不同。兄弟姐妹牵扯到人命,还是敬而远之吧。
当晚悠然又被张并纠缠半夜。悠然不满,嘟起小嘴,“明日有正事,今晚要早睡。”
“什么正事?这就是大正事,这是正事。”张并不肯放手。
“我总要见见家里管事、仆妇、侍女,立立威啊。”悠然理直气壮。这可真是正事。
“不急,慢慢来,我告了两个月假,过后我陪着你慢慢见。”张并抱着悠然不肯放。
“真?两个月假?哥哥,带我去沙漠骑骆驼吧。”悠然来劲了。
“来不及。去大漠两个月是不行。”带着悠然往返大漠,至少要半年功夫才够。
“那近一点,去海边吧。”离京城不远。
“好,依你。”张并一头答应着,一头又抚摸亲吻起妻子。
“有这么想么?”悠然嘟囔着。
“等了足足两年,能不想么?”张并很委屈。
“只有两年么?”悠然睁大眼睛。他不是从小就喜欢自己?
“想这件事,只有两年。”张并很认真样子。不能让她误会自己,她小时候自己可真没想这件事。
悠然无奈,只好陪着丈夫做床上运动。好张并如今有了经验,可以可以慢,温存体贴,倒是一种享受,只是,他也太持久了吧?往来迎送间,悠然迷迷糊糊想着。
次日二人依旧起得迟。除去一日三餐,和餐后散步,二人只关房中或喃喃说着情话,或偶尔做些风流事体,亲个小嘴,摸个小手,倒也活。
各自把幼时趣事拿出来讲,其乐陶陶。
晚上,张并带悠然到玻璃房中,二人搂抱着数天上星星。
浩瀚夜空,一颗颗闪亮大星星小星星,“星星真美。”悠然由衷赞叹。
“你美。”张并也由衷赞叹,眼神炙热起来。
悠然要回房去,张并依了她,却犹不死心,妻子耳边低语,“悠然,夏天时候,我们就这里,好不好?”
悠然狠狠瞪他一眼,敢情他造玻璃房,也为这个?
“有饭吃,有觉睡,就行了。”他要求乍一听上去简单,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唉,性对于男人,真有这么重要?号称排水、空气、阳光之后,第四位。
这晚悠然被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遍了,悠然恼火,“我也要看你!”待到张并很大方给她看,看到一处关键地方,却捂脸道“你好丑!”
“不丑,你好好看看,真不丑,”张并温柔吻着妻子,执拗要求着,悠然拿开手看了一眼,又捂上了,真是好丑!
“不只不丑,还很有用,不信,你试试,”张并喘息着,慢慢进入悠然。
又是缠绵半夜。
绿苹和绿漪满脸陪笑,“劳舅爷再等等。”今儿三朝回门,这两位还是没起。
“无妨。”孟正宪笑吟吟,“是我来早了。”一大早被老爹催着来接,这会子真是还早。
勇敢莫陶承担起重任,壮起胆子去悠然起床,“从前孟家可不都是妹妹去叫么?这样重大事体,只有妹妹能做得。”莫利马屁拍到这程度,莫陶不得不去。
待出来,莫陶已是汗流浃背。
平北侯府众丫头景仰目光,又令莫陶精神起来,摆出一等大丫头威风,命令着小丫头们,“打水!”“备早餐!”“准备马车!”“回门礼可装好了?”忙活起来。
能命令一帮丫头感觉,真是好啊。莫陶内心得意,恨不能仰天大笑。
待到张并忽匆匆出来,孟正宪已是灌了一肚子茶水,心情却依旧好着,见了礼,寒暄毕,孟正宪催促“动身吧,爹等着呢。”
“是,劳烦舅兄稍等片刻,悠然她,还要过会子。”张并连连道歉。
孟正宪笑起来,“从前,家时候,五妹妹只要一听说要出门,小脸儿发亮,立码颠儿颠儿收拾了就走。”小姑娘家家,那么爱出门玩耍。
“如今听说要出门,还是高兴。”悠然出现门口,笑嘻嘻接上。
孟正宪怔了一下。妹妹看起来不一样了,两三日不见,她好像换了个人似。
但究竟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孟正宪这个疑惑,一直延续到回孟家。不只他,孟正宣也有这感觉。
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孟赉和钟氏坐上首,孟赉看着地上叩拜磕头女儿女婿,不动声色。待行完了礼,孟老爹先是把悠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继而黑了脸。这才两三日,女儿已脱少女清丽,变成少妇华美,眉宇间还有倦色又有媚意,孟老爹狠狠瞪了张并一眼,这臭小子!
咦,怡然也来了?她自带着股怒气出嫁后,不怎么回来,今日也来凑热闹了?悠然心中想着,面上和嫣然、欣然言笑晏晏,就连不怎么相熟孟夫人,也亲亲热热相待。
嫣然慢条斯理品评茶水点心,季筠忙脚不沾地,对这一向挑剔小姑子,只一笑了之。
孟老爹本是温和一个人,唯独待女婿不客气。这是朝中闻名事,所以大家伙看到张并被孟赉叫去书房,倒也不甚吃惊。
悠然到书房时,正好听见房里张并被孟老爹训斥,“告两个月假做什么?好不晓事!”
悠然推门进去,笑容中透着无限寒意,“爹爹,您当着朝臣训斥他可以,背着人训斥他,我可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出自《诗经小雅北山》,意即“有人遛达闲扯淡,有人百事都得干。”
风议,放言高论。“己不任劳,而转持劳者之短长。”自己不干活儿,还要议论干活儿长短过失。
靡事不为,无事不作。“勤劳王事之外,又畏风议之口而周旋弥缝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