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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很安静的客厅因为这句意义不明之话显得更加安静,易时煊快看了梅里克一眼,只见到一张威严肃穆的脸庞。再略略扫过对面的梅德凯夫夫,脸上都是面无表情。
谁都知道梅鲁中毒的原因,可梅德凯竟然就在他们新婚过后就让他收下这瓶香水,易时煊着实不明白梅里克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来。目光回到桌上那瓶香水之上,放在沙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着底下的沙。
梅鲁却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桌旁,就在他的右手即将碰到桌上那瓶香水之时,易时煊忽然伸手拿过那瓶香水,整个过程坦荡自然,那几双眼睛却是十分快地盯紧了他。
易时煊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加,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镇定自若地说:“这样贵重的香水还是由我保管好了,等我们回到家里,我再交给梅鲁。”
梅里克那双锐利的鹰目从梅鲁身上转移到易时煊身上,沉默了半晌,方才淡淡地道:“说的倒是有理,那你就暂时帮梅鲁保管吧。”
易时煊微微低头,趁隙悄悄松了一口气。垂眸看着手上的香水,越来越不明白梅里克让梅鲁收下香水的真正意义。抬眼看向梅鲁的方向,心跳忽然慢了半拍,梅里克应该不会想试探梅鲁吧?
梅鲁显然不知道刚刚生了多么让人惊心胆战的一刻,见易时煊拿起了香水,慢慢往后退回他的位置。刚坐下不久,离他最近的梅翰突然开口道:“祖父,公司还有些事,如果家里没事,那我就先回公司。”
易时煊听到这话,不禁想起以前听过的那些明争暗斗之事。梅鲁虽然恢复了神智,但梅叶集团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下,要想斗过梅翰恐怕会是十分艰难。梅翰这样当着梅鲁面前提起公司,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梅里克倒是没有多大反应,随意挥挥手,然后就看向易时煊:“你和梅鲁就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我有事先不陪你们。难得过来,就多跟你们爷爷聊聊天。”
易时煊恭敬地回应一声,梅里克就拿起桌上的香水,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了客厅。
梅里克刚离去不久,梅德凯就紧紧盯着易时煊,状似随意道:“听说你是从邻国而来,你来我们国家也有挺长时间,一直没人找你,你家里都没有亲戚朋友吗?”
易时煊闻言心生警惕,忆起当初那时的毛骨悚然,这时也不敢随意答话,就怕一不小心就出了什么漏洞,然后又因此生了什么坏事,怕是追悔莫及。
就在他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之时,叶特特意买给他的手机忽然响起,轻快悠扬的歌声刹那惊醒屋里几人。易时煊故作着急地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家里。
虽显示家里,但会给他来电的只有叶特,这就让他有个很好的理由可以暂时避开梅德凯那个问题。面带歉意地朝着梅德凯点了点头,随后就走到一旁按下通话键,可那边传来的声音却不是叶特,而是家里的佣人。
佣人说叶特在他们出门不久之后就病了,身为叶特的亲人,他和梅鲁自然要回去照顾他。
易时煊脸色严肃地跟周瑾说了这事,周瑾跟梅里克不同,为人比较亲和,听到叶特病了,就让他们早些回家陪他。
于是,易时煊和梅鲁火急火燎地离开梅家豪宅,至于梅德凯那个问题,留下来吃午饭那个问题,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
回到家里的时候,杜医生已经帮叶特看过病,听闻只是一般的感冒烧,易时煊才松了一口气。抬眼看进梅鲁眼中,竟是藏了一丝朦胧,心里不由觉得甚是羞愧。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叶特房里,就见他正靠着床头看书。易时煊皱了皱眉头,叶特真是比他还执拗,刚刚才看完医生,现在就看书,感觉此时的叶特倒像比他还要年轻不懂事得多。
梅鲁走进房里之后就直奔叶特床边,语气担忧地道:“阿爸,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若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我们送您去医院。”
很明显,此时的梅鲁是早上那会儿的梅鲁,易时煊有些懵了。一时之间分不清虚与实,从没想过两个梅鲁可以这样快变化,是他太反应太迟钝了吗?
叶特摇摇头,转头看向还在愣的易时煊,笑了笑说:“我刚才听佣人说了,他以为我病的很重,很焦急地打了电话给你们,是不是妨碍到你们和他们聊天了?”
易时煊回神,摇头说:“阿爸病了,我们这些当儿子的自然要回来好好照顾阿爸。”
幸亏佣人来了电话,不然他现在还得在那里纠结着该跟他们说什么好,还有那些鬼问题,听听就觉得脑袋疼。
叶特忽然在两人之间轮流看了许久,半晌后叹道:“时煊,我知道梅鲁没在之前告诉你,是他的错。我是他爸,可我也是今早才知道这事。夫夫哪有隔夜仇,你们不妨暂且将这事放下。”
见两人都是默默听着无言,又是一声长叹:“这一个多月,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我不相信你们的感情会因为梅鲁恢复神智就有所改变,心是不会骗人的,你们自己扪心问问,到底是否在意对方。”
说完这句,叶特也不再多话,他这个当阿爸的,能说的都已经说尽,结果如何,全看当事人。
易时煊保持沉默,梅鲁抬头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叶特:“阿爸,我和时煊之间的事情,我们俩会处理,您不用替我们担心,您只要好好休养身体就好。”
叶特抬头看了易时煊良久,随后从枕头下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梅鲁,脸色十分严肃:“梅鲁,书房那间抽屉有份放了很久的文件,既然你已经醒来,我想也该早点让你知道。你拿着钥匙,跟时煊一起过去看那份文件。既是夫夫,那就没有必要对他有所隐瞒。”
从未见过叶特如此慎重交代一件事,易时煊梅鲁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就听梅鲁郑重地道:“那阿爸好好休息,我们先过去看看。”
叶特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但却是真的休息了,将手上的书本放到桌上,然后就躺了下来,见两人还站在床边,挥挥手道:“行了,我会好好休息的,你们都去吧。”顿了一下,盯着梅鲁道:“梅鲁,看过资料,切记要保持冷静。”
如此郑重严肃的告诫,只让易时煊心里生出一丝害怕。叶特要给他们看的资料到底都写了些什么,还在看资料之前这样告诫梅鲁。那份资料应该是跟梅鲁有关吧,不然叶特也不会等梅鲁一醒来就告诉他这事。
梅鲁悄悄握紧了拳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点头回道:“阿爸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也不会随便就做出任何决定。”
说完抬头看了易时煊一眼,就如他们俩的婚礼,他那时已经慢慢恢复记忆,会选择继续举行婚礼,正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不想轻易放手。他的记忆混淆是真,放不开他更是真。
回想起那段时间和他的记忆,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梅鲁却可以得到易时煊的关心,还有那么多的亲密接触。明明两个都是他,但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觉得不舒服。
两人悄悄走出了房间,想到叶特说的那份文件,脸上都是一派严肃。此时也不再想别的事情,一前一后朝着叶特的书房走去。
那么重要的文件,自然没有给别人知道的道理。进了书房后,易时煊就顺好锁好房门,然后才走到书桌旁边看着梅鲁找那份资料。
叶特让他一起看资料,他心里却是十分意外,同时也清楚叶特是真的把他当自家人看,不然就不会让他和梅鲁一起过来看那么重要的文件。还有那份文件放了那么久,想必文件上所写的或许都是这两年生的事。
他想,叶特也许早就查清当年梅鲁误食迷月的真相,恐怕只是碍于别的理由一直没有将这件事公布于世。如果真如他所想这般,梅鲁中毒那事当真不是一般的小事。
就在他思考的瞬间,梅鲁已经打开抽屉拿出了资料,资料用文档袋密封着。梅鲁拿在手上很久都没有动作,双眼却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文档袋的封口。
良久后,梅鲁终于开始启开封口,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易时煊好像看见那双手似有似无地颤抖着。文档袋打开后,梅鲁将资料拿了出来,直接坐在转椅上开始看资料。
易时煊看了看梅鲁,然后走到他旁边站定,低头看着梅鲁手上拿着的资料。当他一字一句地看清上面的资料后,身体霎时就像是被推倒冰窟里那般,冰寒刺骨。
他一直知道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有很多肮脏的事情生,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肮脏的事情竟会生在同一个家庭里边,更没有想过俩父子都能够做出同样的事来。
当年,梅鲁的父亲梅德元被鱼人吞噬殆尽,可有谁能知道背后的真想竟是梅德元那时候已经中了慢性毒药。上战场要用上所有的精力,那便让本就中毒的梅德元越是容易失去精力,潜藏在体内的毒药亦跟着流向各处,后果便是那样惨不忍睹。
两年前,同样的事情生在梅鲁身上,误食迷月中毒,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下毒之人是个跟梅鲁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可幕后使者却是那个堂弟梅翰。
父子两人先后中毒,罪魁祸却是亲弟堂弟,谁能想得到最后的真相竟是如此的让人心寒。甚至不禁让人产生怀疑,难道世间所谓的亲情就是那样淡泊如水?
梅德凯本以为梅德元死后,那梅叶集团就是他的了,哪只竟是被年仅十七岁的梅鲁横插一脚,生生打破了他的美梦。可能是害了亲哥哥,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并没有对梅鲁做出类似的事情。
有时候却是真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梅翰亦生出了与梅德凯一样的念头,高价买通某些社会人士投了迷月。梅鲁中毒那时,他不在梅鲁身边,他旁边一直有人陪着,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便让他成功逃开投毒的可能。
除了叶特出面管理公司一段时间外,之后的事情差不多都是如他们的想象进行。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段时间便是叶特寻找证据的时候,而叶特也因此得知梅德元那件事。
按说有了证据便可上诉,让他们还梅鲁的父亲和梅鲁一个公道,可叶特却没有找到最重要的物证和人证。于是,这事就这样沉了两年,就那样深深地埋藏在一个叶特心里。丈夫和儿子都被至亲的亲人所害,他不知道叶特到底是要多么努力才能够将那些事情深埋在心底,还以那样平静的态度对待梅家的人。
忽然想起梅德凯来家里那天晚上,叶特房里一直传出悲痛的呜咽声,他当时还以为是他听错了,原来真的是叶特在哭。好似书上所写的那些家仇国恨,平静无波的外表下竟是隐藏了那样深切的悲痛。
恍惚想起前世的一切,他才明白比他悲痛的大有人在。这样悲痛之人已经是他的亲人,既然同为一家人,那他就有必要跟他们一起承担这种悲痛。低头看着梅鲁,就见他脸上带着从所未有的愤怒。
良久的沉默后,梅鲁冷冷地道:“我会让他们为他们所作的一切付出该有的代价。”如叶特说的那样,他尽力抱持着冷静,但他说的这句话却是说到了易时煊心里。
“我帮你。”同样冰冷的嗓音响彻在寂静的书房,此时,他们心里有着共同的悲痛以及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