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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你的孩子。”牡孤白看着他,抿着红唇,脸上绽放一个笑容。
依云上城呼吸一滞,忙抓着牡孤白的手来把脉,当真的感觉到那是喜脉的时候,那俊脸又惊又喜,又时而黑沉,又时而灿烂如沐春风。
“哈哈,哈哈哈!”依云上城忽而大笑起来,他将牡孤白直接抱起来,在原地上转,“孤白!哈哈哈!我要做爹爹了!哈哈!天不灭我!天不灭我!”
牡孤白看着他脸上那笑容,两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天怎会灭你?”
“哈哈哈!”依云上城狂笑,他抱着牡孤白直接出屋子,到了屋前,才发现基本整个镇上的人都涌过来,一个个道贺恭喜。
但,依云上城不在乎、不理会,他只是抱着牡孤白,狠狠地在牡孤白的脸上亲了几口,然后又狂喜,“孤白!”
牡孤白笑了笑,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十分开心。
“屋子里的紫袍,我做给你的。”牡孤白在他怀中说道。
依云上城一怔,随即又在牡孤白的脸上一吻,“往后不用做了,往后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为夫。”
牡孤白轻声笑,他开心真好,“我喜欢给你做点什么。”
“已经足够,我已经满足,很满足。”真的满足了,原本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他拥有牡孤白,而且还即将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这都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周围的百姓全都恭贺牡孤白和依云上城,依云上城整天乐哈哈,像是个傻子一样。
“如此好事,云大哥可以请大家痛饮,沾沾你们的喜气呢!云娘肚子里的宝贝也可以感受到的!”不知谁说了一句。
顿时一个个人都看着依云上城和牡孤白。
依云上城当即点头,“成,成。”就让他们沾沾喜气,而且还对小宝贝有益?那就更好了!
牡孤白也点头,和依云上城一同设宴请大家一起坐下来吃喝饮酒。
村里的人哪里敢吃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的饭菜?那个开口的其实也是所说而已,其实并非真的想吃什么。
毕竟牡孤白往后可是要补充营养养孩子的,但是又不好拂了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的好意,因此,一个个拿着饭菜肉来。
于是,慢慢地演变成在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的家里开了个全村宴,一个个开心吃喝,就跟过重要节日一般。
牡孤白当然是不被允许乱走动了,直接被依云上城“命令”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忙碌,“乖,今日为夫打理一切,不,往后,为夫都会为你做一切一切。”
“好。”就看你能做出什么来。
结果什么都做不好,饭做不出,菜还是洗不好,笨拙得很,还好村里的那些婆娘看着摇头挥开依云上城,帮忙做饭菜。弄得依云上城一脸的不好意思,被牡孤白看着的时候,又一脸尴尬,搔头挠脑,“我,我会学的。”
牡孤白轻声笑,他怕是永远都学不会的。
“我肯定会学会的,不然,怎么照顾你们?”依云上城似是看穿牡孤白的心思,忙皱眉补充。
“好,好,信你便是。”牡孤白都有些佩服他了,这个男人真是的,她知道他的好就是,不必勉强自己。
众人总算散去,夜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依云上城给牡孤白烧热水沐浴,虽然搞得灰头灰脸,但,总算在牡孤白的指导下将水给烧好。
“我伺候你洗吧!”他扶着牡孤白起身,“听李二娘说,你晕过去了,是太累了。”
“别听她的,她就是故意夸大说,然后好让你担心一些,让你多照顾我一些,其实我可不娇弱,你也不必太紧张。”牡孤白笑道。
依云上城神色认真,扶着她往浴室那边走,“无论如何,我都要多照顾你一些,从今往后,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不用那么紧张。”牡孤白轻声笑。
已经七年,也算是老夫老妻,因此牡孤白也没有最初的羞涩感,对于依云上城褪去她的衣裳也只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但随即也会被他那轻笑所拂走。
依云上城对她的男女之爱、亲人之爱、伴侣之爱早已超过欲和性,因此,他的眸中看着牡孤白只有深情爱意,并无其他。
“你给宝宝起个名字吧?”牡孤白由他扶着进浴桶里,依云上城听着略微思忖,拿着浴巾轻轻地给牡孤白擦背,“让我想想。”
牡孤白微笑地看着他,“还姓依云么?”
依云上城再次沉思。
牡孤白见此,也保持沉默,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想。
不过见他一直给她洗澡擦背,挽发,都不见他再说一句,牡孤白伸手,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依云上城深沉的眸盯着她。
“不要给自己压力,日子还长着呢!”牡孤白笑着看他,“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依云上城看着她,点了点头,但,随即他眉头皱得更深,“我曾经记得母后曾言,我生母怀我怀了十四个月,才产下我。”
牡孤白愣了一愣,十四个月?传闻圣贤帝尧是怀胎十四个月生下来的。不过,他既然本是不死之人,那有过人之处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点点头,表示信他所言。
“生母生下我之后,便一命呜呼。众人言,是我将她的生命做了我的养分,所以她才会死的。”他满脸黑沉,说话几乎低不可闻。
但牡孤白听出他口中的意思,他在懊恼,他在忏悔,他不敢回忆,但还是因为牡孤白怀上了而去回忆这一段伤心事。
因为他也怕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怀胎十四个月,然后出生的时候夺去牡孤白的性命!
“你真是傻。”牡孤白轻声笑,她抬手就轻拍了他的脸一下,依云上城瞬间有些怔愕地看她。
牡孤白从浴桶中走出,伸手将衣裳给披在身上,她转眸看他,带着几分调皮的语气,笑,“亏你是做过西域王的人,竟然连那些闲言杂语也听进去,而且还耿耿于怀那么久。”
“我……”
“依云上城,还好你现如今不当王了,不然,西域肯定会被你败坏。”
瞬间,依云上城瞪大了眼睛,竟然她质疑他的治国能力?要知道,他在位那些年,百姓安居乐业,繁荣昌盛!即使他曾灰飞烟灭,也曾护住西域千年太平!
“怀孩子固然有危险,但是。”牡孤白看着他,“我想,生母她一定很开心,因为她将你生下来,她做了娘,即使她离开你,她也是在天上看着你,护着你,爱着你。”
依云上城瞬间惊愕。
“为你生孩子,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心愿。”牡孤白认真地看他,抬手,手掌心贴在他的脸上。
依云上城忍不住喉中一酸,他看着牡孤白,上前直接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他整理了好会儿心绪,才低沉着声音道,“孤白,谢谢你。”
“傻瓜,谢什么呢!”牡孤白轻声笑,也抱紧了他,“最起码还有十个月呢,等到十个月看情况再说!”
“嗯!”依云上城点头。
牡孤白笑了笑,这个男人真是的,有时候冷酷又稳重成熟,可是有时候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从牡孤白怀孕的那天起,依云上城就成了家庭煮夫一般,每天围在牡孤白的身边转,烧水做饭做菜,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牡孤白都没眼看了,几次想着自己亲手做,都被依云上城给拦下来。
“娘子别急,别急,很快就好,我能学会。”他不停安慰,不停道歉,“怪我,怪我笨手笨脚。”“你慢慢来。”牡孤白也拿他没辙,而且他又固执,只好任由他来。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两个月的鸡飞蛋打日子之后,牡孤白总算吃上他亲手做的一顿饭。
虽然不成样子,菜还是焦巴巴的,饭还是夹生的,但看着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牡孤白还是将他夸到天上有地上无,弄得依云上城又是脸红又是搔头挠脑,并且惭愧不已。
原来他也不是不会做,只是没有下决心到一个份上呢!见他这样子,牡孤白也总会笑的,不免地又安慰他,“是我不想让你这些的,你若是自责,便是怪我。”
依云上城坦然笑了,罢了,过往的就让过去吧!守好、过好现在的日子最重要。
已经五个月了,牡孤白的肚子有隆起象征,依云上城紧张得不得了,恨不得将家里的桌椅什么的都给劈成圆形——生怕牡孤白的肚子磕碰了什么东西。
牡孤白总怪他小题大做,可是却又处处感受到他的细心和爱意。
这夜,天晴,圆月高挂。牡孤白坐在窗台下,一针一线地缝着孩子的衣裳,她做的孩子衣裳,男女都有,心想着等孩子出生就能穿上。
依云上城捧着一碗鸡肉进屋里,直接端到牡孤白的桌旁,“孤白,来吃。”牡孤白扫了他一眼,这几天他天天做鸡肉给她吃,虽然努力变着法子做,但,她现在看着鸡肉都不想吃了。
“你吃吧,我不饿。”她回答,继续手中的“工作”。“那,那累了吧?歇会儿,我给你揉揉。”依云上城努力找存在感,给牡孤白揉揉肩膀又轻轻地捶,一面还不忘讨好,“如何?可舒服?”
牡孤白轻声笑,“舒服。”
他听到,看着她笑,便也傻笑了一番。
他看着牡孤白的肚子,不禁地伸手去轻抚,“可乖?”
“最近有动来动去的,估计是个小调皮。”牡孤白一脸幸福地看他,“对了呢,名字呢?可起好了?”
“我……我没想好。”依云上城轻摇头,看着牡孤白,“还是交给你来吧,姓不姓依云,已经无所谓了。”
牡孤白看着他,放下手中的衣裳,牵着他的手,眼神十分认真。
“懿,《尔雅》有云,懿,美也。无论男女,都叫这个名字可好?”牡孤白略微思忖了一番,道。“好。依云懿,牡懿,怎么都行。”依云上城轻柔着她的手心,然后又讨好地给牡孤白揉肩膀、揉手臂,让她放松。
“当然是依云懿,傻瓜。”牡孤白嗔道,她看着他,“得了,睡吧!”“我扶你。”依云上城慢慢地扶着牡孤白起身,往内室那边走。
牡孤白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抓着依云上城的手臂,“慢,慢着!”
“怎么的?”依云上城瞬间紧张不已地看着她的神色。“他踢我了。”牡孤白站在原地,不敢走动,她看着依云上城,笑了笑,“调皮。”
“这娃子不听话。”依云上城皱眉,伸手摸上牡孤白的小腹。“你想干什么?”牡孤白有些担心,他该不会跟她肚子里的宝宝生气吧?
“无妨,与他沟通。”往后敢折腾,得要狠狠教训!依云上城脸上严峻,大手覆在牡孤白的小腹上。
牡孤白盯着他,然后感觉到他的大手掌似是有些热,再慢慢地,肚子里的宝宝不踢她了,而且似是很乖巧。
“他睡着了。”依云上城抬眸,一脸微笑地看着牡孤白。牡孤白舒了一口气,笑着看他。“你以为我会伤害他?”依云上城见她那舒口气的样子,不禁一皱眉。
牡孤白轻摇头,“我想,你将会是一个十分严格的爹爹。”
“嗯,当然。”不然,往后怎么代替他照顾牡孤白?他依云上城的孩子,一定一定要最优秀。依云上城笑了笑,扶着牡孤白重新进了内室。
两人躺在床榻上,依云上城抱着她入睡,但因为照顾到牡孤白有身孕,因此他也不敢粗手粗脚,甚至很少翻身怕吵到牡孤白,而且原本大约占一半位子睡觉,但,渐渐地,不断让空间给牡孤白。
牡孤白看在眼里,也甜在心里。
夜色轻易,柔和的光芒投射进窗,照射在地上的两双靴子绣花鞋上。
依云上城其实极少睡觉,也因为常年不安与行走漂泊关系,所以总是夜不能寐,但自从牡孤白在自己的身边之后,他的睡眠改善了很多。有她在,他才能安心。
这夜,有梦。
依云上城梦见自己走进一片茫茫之中,周围不见一物,他凭着感觉往前走,一直走。忽而前方有人喊,“西域王。”依云上城只觉得这声音熟悉,不禁快步上前,“何人呼唤?”
“西域王,好久不见。”那声音渐近,身影也越发清晰。依云上城加快脚步,当看到那有些矮小、身穿黑袍的老太婆身影的时候,他愣了会,但随即皱眉,“孟婆。”
“就知道西域王未曾忘记老身。”孟婆转身,看着依云上城,慈眉善眼,微笑问,“如何?”依云上城略微思忖,她应该问的是找到牡孤白如何,在牡孤白身边如何。
“很好。”他点头,又随即摇头,“可我不满足。”“太贪心,不会有好结果。”孟婆轻声笑。
“还有十三年,十三年,我怎会满足?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我与人不同,欲望自当更与人不同。”依云上城神色认真,他上前,看着孟婆。
“你看我还有什么,我愿意与你交换时间。”依云上城皱眉问道。“你已经什么都没有。”孟婆摇头,微叹一声,“该放下了。”
依云上城沉默,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孟婆。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我始终无法放下。”“你不应当纠缠下去。”孟婆一拂袖子,顿时,依云上城面前出现幻境。“一切,不过过往云烟,一切,不过南柯一梦。”孟婆的声音很轻很轻。
依云上城透过幻境,看到自己正躺在牡孤白的身旁,两人偎依在一起。
孟婆又一拂袖子,幻境没了。“你本不会有孩子。”孟婆声音略微低沉,“因为,你不应该存在这世间。”“呵!”依云上城轻哼。“罢了。”孟婆见他脸色严峻,也不多说,转身离去。
依云上城看着她的身影,知道自己只有十三年陪在牡孤白的身边,而且无法再逆天争取时间。
十三年。
“老身还是送你一句话吧!”孟婆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下,转身看着依云上城。依云上城神色认真地看着她。“那孩子,与你一般,不应该存在这世上。”孟婆淡淡开口。
“什么?!”依云上城顿时双瞳大睁,他瞬间闪移到了孟婆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住孟婆的衣袖,“你说什么?什么不应该存在这世上?什么意思?!”
“那是一滴泪水,而你本来已经灰飞烟灭,那,还会有什么孩子?”孟婆看着他,“只不过,是执念。”
依云上城整个人一恍惚,刚想着再多问的时候,自己眼前的孟婆已经不知所踪!“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依云上城皱眉大喊,“这是我的孩子,是我和牡孤白的孩子!他,他是我们爱的结晶,并不是什么执念!”
……
“依云上城?依云上城?”牡孤白轻轻地推着依云上城,见他口中呓语连连,不禁再推了推他,“依云上城?”“不是!”依云上城喊了一声,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牡孤白正凝视着他,而自己,满头大汗,身上湿漉。牡孤白见此,不禁拿来一旁放着的丝帕给他擦额头汗水,“怎么了?是做恶梦了?”向来他睡得安稳,只是今晚却有些不同。
依云上城眼神紧盯着牡孤白,缓过气来之后,才伸手抓住牡孤白的手腕,将她抱进自己的怀中。
“抱歉,让你担心。”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牡孤白抬眸看他,眼里写的都是“你怎么了?”
不过,牡孤白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知道,他可能想起了什么,可能在梦里梦见了什么,他需要时间去平伏。他想说给她听的时候,他会说的。如果他不想说,那么就是怕她担心,那她无论怎么问,他也是不会说。
依云上城也盯着她,“我……”
“心情好点了没?”牡孤白打断他的迟疑,问道。他看着牡孤白,点了点头,有她在身边,任何糟糕的心情都会变好。“那就行。”牡孤白轻声笑,重新窝在他的怀中,“我们睡吧!”依云上城无声轻叹,最后抱紧了她,然后没有说话。
他的脑子里一直想着孟婆说的那句。“那是一滴泪水,而你本来已经灰飞烟灭,那,还会有什么孩子?只不过,是执念。”
也就是,他、牡孤白、这孩子,都是不存在的。这一切,真的都是他的南柯一梦?那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真的在做梦而已?“不许再想了,快点睡觉。”怀中,牡孤白突然嗔了一句。依云上城赶紧应,“是,是,不想了不想了。”
“我只要听着你的呼吸和你现在的心跳,我就知道你是在思考,还是在睡觉——依云上城,你想骗我,早着呢!”牡孤白嘀咕,抬眸看他。
“成,成,我马上什么都不想,马上睡觉。”依云上城彻底没辙,她现如今已经渗透进他的生活中,她已经深深了解他。牡孤白听着他如此说,无声嘴角一弯,重新闭上眼睛睡下。依云上城也尽量放空自己的思想,然后拥着她入睡。
翌日,依云上城早早给牡孤白准备吃的,一切就绪之后,他拿着牡孤白以前常带在身边的朴刀,到了院子里。
他轻轻地擦拭着那朴刀,擦好之后,他看向自己的手指。依云上城伸出,将手指去碰那刀刃。他眯了眯眼,一划。顿时,黑色的血从刀刃上流下。同时,他感受到手指的疼痛。
是痛得,有知觉,那为何孟婆会说这一切本应该不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在那干什么?”牡孤白起身就看到桌上热腾腾的早饭之类,可是没有看到依云上城,因此找人。谁知道看到他正坐在那院子里,拿着那朴刀不知道干什么。
她走过去,看到依云上城那手指出血,而刀刃上有血,“你!”“无碍,无碍。”依云上城忙甩了几下手指,用布再次将刀给擦拭好,将血都给擦掉。而他做好这一切之后,手指上的刀口已经自行愈合了。他放下刀,忙走到牡孤白的身边,“我没事。”
“你这是怎么了?你让我很担心。”牡孤白盯着他,“依云上城,我真的……”
“无碍,我真的无碍。”依云上城皱紧眉头,看着她,“我做梦,梦见一名老夫人对我说,说你说我、说我们的孩子,都是我自己的一个梦。若是有朝一日梦醒了,这一切就不存在了。”
牡孤白怔了一怔,“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夫人?还有,就因为梦中那什么老夫人说的一句话,你就值得用刀割自己的手?”“无妨,不痛。”他轻摇头。
牡孤白却听出他的想法,他是在想通过“自残”方式看看到底痛还是不痛,确认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往后不允许你做这样的傻事了!”牡孤白微微咬牙,“不然,往后你不可碰孩子,免得你将他给教傻了。”“别,别。”依云上城忙摇头,“孤白,原谅我,我不会这样做了。”
牡孤白嘟了嘟嘴,“好了,都收拾好,进屋里用膳。”“嗯。”他点头,见她脸色并非有愠色,才稍稍放心。
用过早膳之后,牡孤白一边坐在椅子上做宝宝的衣裳,一边看依云上城在院子里劈柴。
见他赤着上身挥汗如雨,见他手握斧子力量爆棚,见他阳光帅气荷尔蒙直线飙升。牡孤白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衣物,到膳房倒了一碗水,端着出来。
依云上城听着脚步就抬头看,见她端着水来,赶紧扔了手中的斧子,三两下用自己的裤子擦干净手,一手扶着牡孤白,另外一手接过那碗。
“慢些,注意身子。”他典型得着急得不得了。牡孤白由他扶着在院子里的椅子坐下,“你偶尔也歇息会,怪累的吧?”“不累。”他淡笑,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他看着牡孤白,又看着这周围,瓦房、草屋,庭院,还有后院的田地菜蔬果,以及圈养的鸡鸭鹅。慢慢的,依云上城嘴角浮出笑容。牡孤白知道他想到美好的东西,不禁也跟着微笑看他。
“愿意这样一辈子吗?”依云上城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牡孤白。
牡孤白听着,也像依云上城方才那样环顾了这周围一圈,然后才再看回依云上城。“愿意。”牡孤白点点头,“有你,我什么都愿意。”
依云上城瞬间笑颜如花,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汗,直接拥着牡孤白入怀。
“那个云大哥,云娘,给你们半只山鸡啊!”有人推门而进,但当看到牡孤白和依云上城抱在一起的时候,瞬间愣了下,随即放下那半只山鸡,“哎哟喂,打扰你们了!”
“没,没,谢谢王大娘。”牡孤白忙轻推开依云上城,走上前想跟王大娘说话、道谢。
依云上城始终没有转身,他上前一步将放在椅子背上的长袍取下来披在身上穿好,然后才转身快速去扶牡孤白走路。王大娘见他们两人,点点头。“谢谢大娘。”牡孤白再次道谢。
王大娘笑道,“不客气。”她看了依云上城一眼,然后又看牡孤白,“哎呀,现在才发现,你们两夫妻也有些年头了吧?咱们都老了,就你们两的还是年轻模样,保养很好啊!”
牡孤白心头一怔,但随即微笑,“祖上是卖药的,有一些小方子养生,所以才看起来不老。”
“哎呀,好事好事。”王大娘听着开心不已,两眼放光,她看着依云上城那黑沉着脸,原本想着趁热打铁,往牡孤白要驻颜有术的小方子的念头也打住了。
还是往后趁着依云上城去做工打鱼出门的时候再问牡孤白吧!“你们聊啊,大娘我先走了啊!”王大娘笑着道别。“大娘慢走。”牡孤白笑着点头。
依云上城虽然从没有说一句,但,也点了下头。牡孤白等王大娘走了之后,重新看回依云上城。王大娘的一席话,让她才注意到,七年了,依云上城容貌一直未改,而自己……牡孤白忙往屋里走。
“孤白。”依云上城皱眉喊了她一声。“我进屋里,你也进来。”牡孤白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依云上城直接将她抱起来,另外一手拎了那半只山鸡。
然后走到门口那直接将山鸡扔到后厨地方,扔得刚刚好,半只山鸡落在那锅里。
牡孤白看他。依云上城抱着她进了屋里,然后关上门,又抱着牡孤白进了内室。牡孤白赶紧找来镜子,再认真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结果发现,七年了,自己的容貌也竟然一点都没改变!甚至,一条细纹都没有,不,她的肌肤似乎比以前更好,更白,更嫩!
牡孤白惊了,她转头看身后的依云上城。“我的缘故。”依云上城看着她,“我只停留在二十六岁模样。”“那我……”难怪他那么年轻那么帅气的样子,原来始终二十六岁,这样的男人,到哪里都养眼呢!
“你与我已经一体,可能因为这原因,所以你容颜也没有变。”依云上城看着牡孤白,神色万分认真。依云上城没有说自己在很久之前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担心牡孤白会害怕他,所以,也暗中在她的饮食当中加了一些驻颜药,不断调理她的身体。
“这,时间再长一些,会被这些人当成妖怪的。”只有妖怪,才会不老啊!牡孤白有些慌张,她看向依云上城,“我们……”
“无妨,胭脂水粉,可以妆扮。你若是担心,那我们可以观察一个与我们现如今年纪差不多的,然后她有一道皱纹,咱们就画上一道皱纹,如何?”依云上城笑着看她。
牡孤白听着稍愣了下,点了点头,“有道理。”依云上城哑然失笑,他其实也是想着安慰她才说出那样的话,但既然她这样也认同,那往后就那样做吧!
“对了,我,我刚刚跟王大娘说了驻颜小方子之类的,我感觉她会跟很多人说,等到时候她们来找我要方子怎么办?”牡孤白求助的眼神看着依云上城,“怎么办,上城?”
“无妨,我可以写一个小方子,你给他们便是。”依云上城眼神带笑,伸手放在牡孤白的肩膀上,轻轻地摩挲安慰,“但是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养颜,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你不会骗人吧?”牡孤白看着他。依云上城轻声笑,“怎么会?我这就写给你看。”为了让牡孤白放心,依云上城很快找来笔墨纸砚,然后坐在桌旁写了起来。
牡孤白看着他认真写药方,坐姿那么优雅,抬手写字间无不散发男人的魅力和独属于他的高贵气息……牡孤白不禁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眼神也从他的身上慢慢转移到他所写的药方子上。
他写的字那么好看,龙飞凤舞,每一个字都苍劲有力,大气凛然,一横一竖,毫不犹豫,连笔而不拖沓,就如他的人一般永远果断而不会犹豫半分。
牡孤白赞许的眼神看着他,自己都快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了。依云上城写好了一个简单的方子,递给牡孤白。
牡孤白看到上面写道:动,劳,悦心,则不老。膳清淡,少肉,多餐,细嚼,而不病。少功利,淡名薄,而不累。遇爱而珍、而恩,爱人人恒爱之,心则广。若行上事,人心不老。
牡孤白惊了惊,没想到依云上城还会写出这样的“方子”,她还以为他会写什么金银花几两几钱之类,可没想到,他写的都是关于精神层面的。
难以相信!
“如何?”依云上城看了那药方子一眼,又看向牡孤白。“十分好,这是我看过的最有用的方子。”他的心境真的变化了。
牡孤白看着他,眼里都是崇拜、赞赏。依云上城的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那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笑容变满。
还没过两三天,在依云上城与村子里的其他男人一同捕鱼的时候,王大娘果然带着几个姑娘妇人敲开了牡孤白的家门。“云娘,云娘。”王大娘等几个女人探头探脑地往牡孤白屋里瞧。
牡孤白也见怪不怪了,在屋里应了一声,“门儿没锁,都进来吧!”“哎。”王大娘顿时示意其他几个女人,推门进了屋里。
首先送上一些肉啊果蔬之类,牡孤白笑着收下,在这里生活了七年,早已经知道了这些人淳朴而简单,而且追求不多,就是希望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在这活一辈子。
王大娘和几个女人开始来拉家常,哪家的大黄狗生崽了,哪家的树又长了几个枝丫,哪家的菜长大了能摘来吃……
牡孤白听着她们说,偶尔也会说上一两句。
到了最后,王大娘开始称赞牡孤白驻颜有术,貌美如花,难怪依云上城一直守着牡孤白专一之类,牡孤白脸上微红,其实也是自己赖着依云上城吧!
“云娘,到底什么方子,说出来给大家听,让咱们姐妹也保持年轻,男人也多瞧我们几眼。”王大娘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脸,然后又看其他的几个女人。
其他几个女人猛点头,然后看着牡孤白。牡孤白轻声笑,将压在桌子下的小方子给王大娘她们,“喏,在这,云大哥他写的。”
“哎呀!那敢情的好啊!”王大娘和众女人美滋滋,接过来,然后一起看。但当看到那上面的字的时候,才有些尴尬。
一个个互相对望,大眼看小眼。“你识字不?”摇头,“你识字吗?”另外一个又摇头。最后,全都尴尬地看着牡孤白,牡孤白也是微愣,没想到这里了竟然一个人都不识字?
“那我念给你们听。”牡孤白笑了,重新拿回那小方子。王大娘和几个女人别提多开心了,都竖起耳朵听。
牡孤白念,“动,劳,悦心,则不老。膳清淡,少肉,多餐,细嚼,而不病。少功利,淡名薄,而不累。遇爱而珍、而恩,爱人人恒爱之,心则广。若行上事,人心不老。”
“这,这,什么意思?”“是啊,这什么意思?不懂啊!”“文绉绉的,咱不懂!”
全部人摇头。要知道,自从牡孤白和依云上城来了这里之后,即使有个小病小痛来找依云上城看病,依云上城随手就治愈,重病了,请依云上城上门去医治,依云上城直接给药,极少写什么药方子。依云上城手中实在是没药,才会写药方子、画图给他们看,让他们去找草药或者到集市上去买。
没有人不信任依云上城,因此也依赖依云上城,结果这里还真没多少个人识字。
牡孤白只好又耐心地给她们解释,“总结起来,就是劳逸结合,保持良好心态,珍惜眼前爱的人,友好互助,吃清淡多餐。大概就是这样。”
“这念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几个女人猛点头。牡孤白笑着看她们,“娃儿们上没上学堂?”
“哪里有什么学堂?咱这里穷,也就个打鱼打猎种菜种麦子吃,这些哪里需要念书?”“是啊,是啊!”几个女人猛点头。“话是这样说,不过现在的……”王大娘也意识到不认识字的尴尬,她看着牡孤白手中的方子,然后又看向几个女人,“还是让娃儿识几个字也好。”
“可得要找教书先生,教书先生哪里会来咱们这地儿?”几个女人犯难,然后又看向牡孤白,希望牡孤白能够想个法子。
“等我生了娃,我就给娃儿们上课,教他们识字,男女娃都能来念。”牡孤白笑道,“如何?”她说着不禁摸向自己的小腹。
“那,那真的好啊!”王大娘等几个女人猛点头,感激不已,“云娘真是菩萨下凡啊,帮我们那么多,现如今又还给娃子念书!”
“是啊,是啊!”几个女人猛点头,拉着牡孤白的手猛地道谢。
牡孤白笑着看她们,依云上城应该会同意她的决定的。果不其然,依云上城很快就回来了,看到膳房里好吃的,眉头微皱,“有人来了?”牡孤白挺着大肚子看着他,他赶紧过来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是的。”牡孤白将王大娘来的事情说了一下,而且也说了等到自己生了孩子之后,准备开个学堂,让村子里的孩子都来念书识字。
依云上城目光柔和,道,“想做就做,无论你做何事,我都会支持你的。”“那就好。”牡孤白笑了笑,随即问道,“你会教懿儿武功吗?”
懿儿,自然是指自己跟他的孩子。
“教。”他道,“我这一身功夫,都会传给他,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他会代替我保护你。”
牡孤白怔愣一下,“你不在我们身边?”他笑笑,拉着牡孤白的手,轻轻地揉了揉,“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至于说‘不在’,是指例如我会去钓鱼,嗯。”
牡孤白舒了一口气,但,随即想到他应该是指“只剩下十三年”这件事情。不过听他这样的语气就知道他也是没有办法,因此,牡孤白还是选择不说这件事情。
“那你教懿儿武功的同时,也可以教学堂里的孩子们武功,如何?”牡孤白问道,“等到他们长大,他们能够保护这个村子。”
“好,都依你的。”依云上城点头,“但是蛊毒之类,我不会教给学堂里的孩子。”
“嗯!”牡孤白应了,依云上城的意思应该是要将毕生所学,全部传给懿儿。也好。
日子一天天平静度过,偶尔有一些小事情需要处理,但,都是一些琐事居多。
牡孤白怀孕六个月,依云上城照顾细致,做的饭菜有点点小进步。七个月。依云上城有些小紧张,因为牡孤白的肚子好像比之前的更大一些。八个月。依云上城夜里也很少睡觉,每次都看着牡孤白睡下之后,才闭上眼睛,但,于事无补,他睡不下。
九个月。依云上城很紧张,每天都想着牡孤白会不会突然生孩子,尽管牡孤白多次说最起码十个月,但,依云上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牡孤白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跳起来。
怀胎十个月。依云上城一直盯着牡孤白,极少睡觉,整个人精神紧绷,又担心牡孤白突然生孩子,又害怕牡孤白生孩子。
他已经了解村里的稳婆住在哪里,已经计算出怎么样用最短的时间以及最短的距离将人直接拉到屋里给牡孤白接生。
自从了解到生孩子的一些必须用品之后,依云上城每天都会烧一锅水随时等候,每一天都如临大敌,每一天都急躁不已。
怎么还不生?该不会真的十四个月?
牡孤白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哭笑不得,但又隐隐有些担心,懿儿莫不是真的要十四个月才生吧?
这天夜里,依云上城给牡孤白做好饭菜,让牡孤白吃。
牡孤白坐在椅子上,肚子大得站起来已经看不到脚,而且也无法蹲下,走路必须扶着走,她伸手,“夫君,倒杯水给我喝。”
“马上。”依云上城快速去端来开水,“还要什么?”牡孤白轻摇头,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
依云上城看着牡孤白的神色,然后又看着她的肚子。“我觉得,还是让稳婆过来瞧瞧。”依云上城皱眉,“已经十个月了,我担心得很。”
“不会有事的,懿儿只是有些调皮罢了。”牡孤白轻声笑笑,她看了一下外面的夜色,“睡吧,已经很晚了,我也累了。”
依云上城扶着她进了内室,伺候着她躺在床榻上,自己却不敢上榻。牡孤白一边笑他,一边拉着他过来,“瞧你这紧张样子。”依云上城脸上尽是不好意思,也只好坐在她的身旁。
夜色悠长。
半夜时候起风,依云上城将庭院里的药草、柴草都收进屋里,紧接着,雨水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这是六月的天,雷雨天气居多,河水泛滥,好在早在很久之前依云上城和村子里的男人们在上游建立了水坝,此时正是作用时候。
但时不时打雷,倒是扰人清梦。
牡孤白辗转了一下身子,却发现依云上城不在自己身边,柳眉微蹙,睁开眼睛看到外面依云上城站在门口那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别出来,起风,打雷下雨。”依云上城听力极好,赶紧将门给关上,然后进屋里陪牡孤白,“吵着你了吧?”牡孤白轻摇头。依云上城扶着她慢慢地躺回到床榻里,刚想说话,听到外面有许多脚步声。
“云大哥,云大哥?”
外面几声急促喊声,依云上城心情略有几分不爽,怎么这么晚了要打扰他们?
“出事儿了!”外面的人喊道,“大坝缺口子了,水哗啦啦流,将地给淹了,咱庄稼没了!”
“咱这样嚷着喊云大哥,会不会太什么了?云娘快要生了,云大哥愁着呢!”大家都知道依云上城每天都在愁牡孤白生孩子的事情。“但是……”外面的人焦急而争执起来。
依云上城心烦意燥,只想着将他们的嘴都给闭上,大坝缺口,去堵上就好,怎么在这里吵?
“去看看吧?兴许是大事儿。”牡孤白睁开眼睛,就看到依云上城一直没睡。“那你等我会。”依云上城决定看下什么事情。牡孤白点头。
依云上城快速披衣起身,然后到了门口那,开门,几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人看着依云上城开门,赶紧道,“云大哥。”
“何事?”依云上城声音略微低沉,看了一眼屋里,“小声说。”
几个男人也不好意思。
“大坝缺口子了,已经开始淹地淹庄稼。”
“去堵上。”依云上城简单回答。
“可是,可缺口太大了,没人能够渡河,如何办?”这时候,又几个男人和女人从外面跑过来,其中有人喊,“不好了云大哥,大坝口子大了,要淹村子了!”
依云上城和几个男人听着神色一变。
“你们几个女的照顾我娘子!”依云上城喊了一声,立即往大坝那边跑,而那几个男人见状,也赶紧跟着依云上城跑。但依云上城跑了几步,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屋子。
牡孤白正扶着门站在门口,她朝着他点头,而几个女人扶着牡孤白,也看着依云上城。“等我。”依云上城低沉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大坝那边跑去。
村里的男人拿着锄头工具什么的,跟着依云上城上。依云上城到了大坝那边,果然看到大坝的木头闸门等全都给冲没了,水哗啦啦地流,直接冲往下面的那些庄稼。
原本大坝上有一座木桥通往对面,但已经被水冲走了。 “速度装沙包!”依云上城振臂一呼,“熟悉水性的男人跟我来!”村里的男人立即开干。
依云上城叫人拿来绳索,回头看,大约有五个男人会游泳,道,“稍后我到对面,将绳索绑在对面的大石头上,然后开始拉闸,你们也如是到我身边来!其余的人在这边,将大坝重新修起来!”
“是!”男人们立即领命。
依云上城拿着绳索,转头看了那些男人一眼,有人想着将头上的斗笠给依云上城,依云上城抬手阻止了。罢了,让他们知道他有武功就知道吧!
依云上城脚下一点,使出轻功直接飞向对面,尽管对面很远,河水很宽,但依云上城还是轻松飞过去。
那些男人们看着都惊了,但,都不禁想起七年前突然出现的依云上城和牡孤白,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平凡人,不然,也不会将这条村子救活。
“过来!”依云上城喝了一声。几个男人腰间立即系上绳索,然后又拉着依云上城过去时候绑在大石头上的绳索,赶紧抓着那绳索也探路到对面。
噼啪,又是轰鸣的雷声,雨水劈头盖脑地打下来,砸在依云上城的身上脸上。
他抬手,将脸上的雨水给抹去,看着那些渡河过来的男人,一个个都很勇敢,一个个都在为家园而战斗。
不得不说,他也渐渐地喜欢上这些人。在这里,他慢慢地找到自己活着的存在。
依云上城伸手,将渡河过来的男人一个个拉过来,有一两个一时间妹抓稳绳索掉在河水里,差点就要冲走,好在依云上城立即一把将绳索甩过去套住那人的腰上,将那男人给扯了上来。
“现在,慢慢筑高台!”依云上城下命令。
男人们照做,两边拉着绳索,开始驻扎栅栏然后又用沙包给固定,但河水湍急,刚放下沙包就已经被冲走,甚至有些男人脚下一滑就被冲走。
危险关头,总是依云上城救人。
但是这样总不是办法,男人们一个个站在水中雨中看着依云上城,一个个等着依云上城能找到一个更好的法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有女人来报,“村子要淹了!村长将大家集中起来,往高处避雨了!”“怎么办?怎么办?”“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啊!”“云大哥,云大哥……”
一个个愁眉苦脸,甚至哭了起来,看着依云上城,只差跪在地上恳请依云上城,他们简直要将依云上城当成神来拜,可是他们也知道,依云上城虽然本事大,但,也始终是一个活在他们身边的人而已。
依云上城神色凝重,他看着众人那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们看向自己那恳请的眼神……他知道,他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只要他轻轻摇头,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会绝望,然后放弃这里。
“拿着。”依云上城将手中的绳索都递给一个男人,那男人听着依云上城这沉稳的一句话之后,眼神瞬间盯着他。
所有人的眼神都盯着依云上城。依云上城看着他们,平静开口,“你们都上岸,别待在河里。”所有人都赶紧照做,然后又齐刷刷地看着他。
依云上城站在河边,低眸看着那湍流。“稍后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许告诉我娘子。”“云大哥,您这是?您不要做傻事,我们……”
“我不会死。”依云上城打断了那些人的话。一个个人看着他,全都噤声。“稍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动。”依云上城再次开口。所有人都点头。
依云上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往手上划了一刀,顿时,黑色的血流出来,所有人看着惊愕不已。
“黑色的血……”“怎么,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众人议论纷纷,但,依云上城已经不理会他们,一个纵身,直接跳进湍急的河流当中。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大呼,“云大哥!云大哥!”
依云上城几个扑腾之后,已经埋没在河流当中,众人脸上尽是惊恐,他们哭喊着,“怎么办?怎么办”
“啪!”天空中再次打了一个响雷,众人瑟瑟发抖,更是绝望加恐惧!
“不行,不可以让云大哥就白白的……我们去救他!”一个男人站了出来,将绳索往自己的身上绑,看样子就知道是想跳进河里去找依云上城。
有了第一个,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个个站出来,“我也去!我也去!”
“都要回来,都要回来!”有过来报信的女人大哭。“不要去,不要去啊,没听见云大哥说的吗?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呜呜,你们都要回来!”“云娘还在等着云大哥回去,不找回云大哥怎么成!”“云大哥还没见未曾出生的孩子呢!怎可不去救!”
周围哭天抢地,但是男人们已经下了决心,他们不想让依云上城白死,更不想让牡孤白守寡。就在这时,突然河水中一个巨浪升腾,紧跟着,一条巨龙从河水中扑腾上来,扶摇而上天际!
众人都吓傻了,一个个呆愣地看着那苍龙。“云,云大哥!”不知何人大喊了一声。众人看过去。
只见依云上城竟然在那苍龙腹内,不,又好像是那苍龙就是依云上城!众人基本吓傻。依云上城直冲天际,他腾飞在半空中,嘶吼一声。
“何以天难!何以难孤!”他喊道,“孤在,鬼神俱灭!”噼啪!天际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在高处避雨的牡孤白等女人都惊呆地看着天空。牡孤白紧紧地揪着自己手中的丝帕,她看着夜空,方才那声音,是依云上城!但下一秒,牡孤白觉得肚子里有些疼。
她皱眉,心想是不是没睡好?王大娘看着她的脸色似是不对,赶紧过来扶着她,“云娘?如何?”“肚子……我,我……”牡孤白脸上大汗淋漓。
“是要生了!”李二娘看着大喊,“快找稳婆!”顿时,这些女人们也开始乱做一团,一个个帮忙给牡孤白准备生孩子的事情。
“怎么办,怎么办?云大哥他们还在那修大坝,要不要将云娘要生的小夕告诉给云大哥?”有女人问道。“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分心。”牡孤白喊道。
几个女人都点头。稳婆吩咐,“快将热水给烧好!”转头又跟牡孤白说,“云娘,调整呼吸,别急,生娃娃很快的!”牡孤白努力按照稳婆说的去做。
这边。
在依云上城上天怒骂之后,雨水开始小了起来,众人看着有希望,忙跪天跪地,又看着依云上城。依云上城一个飞身,苍龙化风,眨眼之间已经又化作人型站在岸边。“云大哥是神啊!”众人都喊,一个个顶礼膜拜。
依云上城皱眉,“好了,都起来,若我是神,我便即刻让这些雨都给停了!”村里的人赶紧都起来。
但,雨是小了,但是河流依旧湍急,大坝还没修起来,该如何是好?依云上城再次将匕首往手中划了一刀,他皱紧眉头,将血往地上一撒。
众人不解,全都屏息凝视看着他。
只听得他大喝一声,“出来!”顿时,地面河水里似是松动,然后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众人大吃一惊,这是什么东西?“是,是骷髅!”“是僵尸!”“是尸体!”众人大呼,纷纷惊恐,这依云上城到底是什么人?
依云上城一挥衣袖,“去!”顿时,那些骷髅黑尸全部跳进河里,拦大坝,装沙子,筑高台,修栅栏。依云上城神色凝重,盯着那些骷髅黑尸。他看向村子里的人,一个个也是面色惨白,又惊恐,又敬畏。
有大胆的人看向依云上城,但当看到依云上城那眼神的时候,惊得向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在地上。
依云上城抿了一抿薄唇,他就知道,若是操纵骷髅,这些人肯定将他当怪物来看,但如果不这样做,就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给淹了,更有可能危及牡孤白。
权衡之下,他宁愿自己被人当作怪物看,也不要让牡孤白处在危险当中。众人看着虽然那些骷髅很恐怖,但,骷髅只是在那修理大坝之后,都才舒了一口气。
“云,云大哥,您,您辛苦了!”有人喊了一声。一个个人看向依云上城。依云上城有些惊愕,“你们不认为我是个怪物?”
“怎,怎么会?”那人额上脸上都有雨水汗水滑下。依云上城沉默,他们不是不认为他是怪物,而是,不敢认为。因为,只需要他动动手指头,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化为灰烬。
“罢了,若是你们介意我,我与娘子离开便是。”依云上城微叹。“不是的不是的,云大哥那么好人,怎么是怪物?”“是啊,是啊,只是有些特别而已,是神啊,神啊!”一个个人说是神。
依云上城看着他们,摆手,顿时,众人噤声。“如之前便可。”依云上城不再多言,看着自己操纵的那些骷髅,一些骷髅无法支撑,已经被水冲走。依云上城再次喝了一声,“出来!”又再次有黑尸骷髅从地上冒出来,然后加入修理大坝的行列当中。
岸边的男人看着,知道依云上城是真好人,一个个站出来,也不管那修理大坝的是人是鬼是骷髅,总之加入,“我也来帮忙!”“人多力量大,我也来!”“快点修好!”依云上城看着他们,嘴角不禁微微带笑。
这时候,有几个女人跑过来大喊,“云大哥,云大哥!”“云娘难产了,难产了!”依云上城整个人一懵,难产!在这里修理大坝的惊愕不已,难产,会死人的!
可是这大坝在修理中,如果依云上城离开,这大坝估计修不成了!可是依云上城不离开到牡孤白身边,极有可能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恐惧染上众人心头,无人不看着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的手开始抖起来,额上也开始冒汗,他所操纵的那些骷髅一个个散了,被水冲走。众人大吃一惊,“云大哥,大坝!”依云上城神色恍惚,他深深一个呼吸,脚下一踩,大喝一声,“再来!”
顿时,又好些的黑尸骷髅冒出来,加入修理大坝中。“孤白怎么了?”依云上城几个健步,直接到了那带信的女人面前。“云娘她,她宫口太小,而宝宝好像太大,出不来。”那女人忙喊道。
依云上城紧皱眉头,“小子欠揍!”他回头看那大坝,咬牙道,“告诉我娘子,大坝马上就修好,我很快就到她身边。”“好,好。”女人忙点头。
而其他人听着感动不已,明明依云上城紧张得要死,恨不得直接飞到牡孤白的身旁看着牡孤白,可是,他却选择了在这里修理大坝,想到这里,众人更加奋力地修理大坝。
依云上城用尽全身功力,将地下埋的骷髅全都叫醒,共同修理大坝。
当看到大坝修成,已经拦住那些湍急的水的时候,依云上城扔下一句,“你们收拾!”便已经使出十成功力,飞往牡孤白所在的地方。他很着急,在修理大坝的时候恨不得直接插上翅膀飞到牡孤白的身边。
当到了牡孤白屋前的时候,依云上城顾不得抹掉脸上的雨水,忙问,“孤白如何?”
“啊——啊——”里面传来阵阵喊声。“再用力,再用力一些!”稳婆忙喊,“深呼吸,深呼吸,云娘再努力一些。”依云上城缓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不对,不是没事,那女人说牡孤白难产的。“云大哥别急,村子里的三个稳婆都在,一定会没事的。”有人说道。“是啊,别急。”
依云上城忙推开那些人,但是有人拉住他,“云大哥,别进去,进去不吉利!”
“你浑身的泥水,进去了会让云娘进风的。”有人喊了一声。
依云上城皱眉,“那我换身衣裳。”“这里有,这是云娘给你备的,她先前说了,你回来要换身衣裳。”有女人塞给依云上城一身衣裳,依云上城进了隔间立即将衣服换上。
“啊——啊——上城,上城!”屋里再次传来一声。
依云上城听着揪心,他站在产房面前,喊道,“孤白,我在,我回来了,我在!”但是里面没了声音,依云上城惊了惊。一个稳婆出来,“云大哥,云大哥,云娘她撑不过去,晕了。这,这样生不出的,孩子会憋死的!”
依云上城瞬间脸色一变,“那如何是好?”“这,这,保大还是……”“都要!”依云上城直接闪进产房里,那两个稳婆看着依云上城,都惊了,“云大哥你……”
“少废话!”依云上城到了牡孤白的身旁,执起牡孤白的手,手心一运力,顿时,一股内力已经输入牡孤白的心中,牡孤白原本感觉身体好像很冷很冷,但,此刻她感觉到暖了。
“孤白!”依云上城喊道,他看向那三个呆愣的稳婆,厉声喝道,“杵着作甚!帮孤白生孩子!”“是,是。”话是这样说,可是要怎么生?
“宫口太小,孩子的头出不来啊,这,这怎么办?”听到这句,依云上城恨不得直接将这些人给踢出去,但他告诉自己要保持头脑清醒。“扩大宫口。”他冷静道。
但是看着牡孤白,他又紧皱眉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依云上城看向牡孤白的肚子,抬眸又扫向那三个稳婆,“看孩子的头在哪里,胎位如何!”
“是,是。”三个稳婆忙手忙脚乱赶紧看,同时也惭愧不已,虽然依云上城是大夫,但并非是稳婆啊,她们竟然还要依云上城来指挥她们。
而且,依云上城似是从修理大坝之后才过来这边的……依云上城看着牡孤白,揉着牡孤白的手心,“孤白,孤白,别睡觉,醒来看着我,我在!”
“头是在外头,但始终太大个了……”稳婆还是犯难,又不敢多大动作,因此都看着依云上城。依云上城略微想了一想,决定自己来。
因为依云上城输了内力给牡孤白,因此牡孤白这时候倒是醒了,她看着依云上城,有些激动,抓着依云上城的手,“上城,我,我要生了!”
“嗯,我知道。”依云上城皱了皱眉,他反握住牡孤白的手,柔声道,“乖,不要睡觉,配合我,将孩子生出来。”
“嗯。”牡孤白点了点头,自己也不想睡的,可是方才实在是太困了。“大坝……”“已经修好了,你家男人,本事大着呢!”依云上城微笑地看着她,上前在她的额上吻了吻,然后又看着她。
牡孤白点头,笑了笑。“等会我说什么,你就照做,听到?”依云上城再温柔道。“你,你也会接生?”牡孤白看着他,始终拉着他的手。
“不会。”他笑,“这里有三个稳婆,所以不必太担心。听我说的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也不会让孩子有事。”依云上城眼神里都是柔情和信心。
牡孤白点头。依云上城伸出一手,摸向牡孤白的小腹,他慢慢地闭上眼睛,然后感受着牡孤白肚子里的孩子。
懿儿,听话。
依云上城睁开眼睛,看着牡孤白,“听我说的做,我数一二三,三的时候你用力。”“好,好。”牡孤白点头,而一个稳婆看着,赶紧给牡孤白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一,二,三——”“啊——”“很好,孤白,真好,还差那么一点,再来,一、二、三——”“啊——”
“我爱你,孤白,我爱你。”依云上城吻了一吻她惨白的唇,“再来,一、二、三——”“啊——”
牡孤白的手狠狠地抓着他的手臂,都已经将依云上城的手臂给抓出血痕来,但依云上城早已经不在乎这一切,他不断地给她鼓励,牡孤白知道他在自己身边,也多了几分勇气,也想着要给他生出这个孩子来。
三个稳婆也赶紧配合。“再一些,看到头了!看到头了!”一个稳婆喊道。
依云上城盯着牡孤白,低沉声音道,“再来,孤白,来,一、二、三——”“啊——”
又是几次之后,牡孤白已经精疲力尽,她看着依云上城,困倦得想睡过去,“上城,我,我不行了……”
“你做得很好。”依云上城额上的汗水滴落下来,后背的汗水早就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但是他依然耐心地给牡孤白鼓励,也紧紧地与她十指紧扣。
“再来好不好?很快,乖,孤白,来,听我说。一,二……”“啊——”
“出来了!出来了!”那稳婆大呼,牡孤白听着也是惊喜,看着依云上城,依云上城的手紧紧地抓着牡孤白,他的薄唇颤颤,压根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生出来!”一个稳婆将孩子给抱着,另外一个稳婆赶紧拿来准备的热水和衣服弄孩子,另外一个稳婆则是照顾牡孤白。
牡孤白看着依云上城,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
依云上城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靠前来保住牡孤白,他一眼都没去看孩子,可是却只盯着只在乎牡孤白。“上城……”她轻叹。
“你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勇敢的女人!”他低沉声音,忍不住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忍不住落下,烫得牡孤白心头一怔。牡孤白努力一笑,“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好的男人,我最爱的男人。”
依云上城很快收了情绪,他皱眉看着牡孤白,又怕她过度虚弱,因此又握着她的手腕给她输内力,以护住她的心脉。
“别光只照顾我了,孩子。”牡孤白提醒他。
但他不为所动。
等到他觉得牡孤白已经无碍的时候,他才收了内力,“你更重要。”
牡孤白知道他并非安慰自己,确实是将自己摆放在心头第一位,“我想看孩子。”
“是个大胖小子!”那抱着孩子的稳婆笑道,抱着孩子靠前来。
依云上城才转头去看了第一眼。
他看着那皱巴巴的人,没有半分高兴的样子,倒是直接转头就看牡孤白,“想吃什么?我给你弄来。”
“……”牡孤白服了他,做爹有这样的反应的?“懿儿,我想要懿儿。”她笑着想伸手抱孩子。
“你身子虚,别累着。”依云上城看着那孩子,皱了皱眉,“就是这东西折磨了孤白如此长时间?”满满的嫌弃。牡孤白轻声笑,“你啊!”
稳婆不知道依云上城他们想什么,反正孩子生出来就好,赶紧将孩子抱到牡孤白身边,道,“恭喜云娘,恭喜云大哥!”
“多谢。”依云上城点了下头,将孩子接过来,他看着懿儿,心头总有一种无法说上来的感觉。宝宝眼睛并没有睁多开,只是依稀打开眼睛看着依云上城。依云上城抱着宝宝靠近牡孤白,“看。”
牡孤白看着宝宝,笑了笑,对着依云上城道,“挺像你的。”依云上城眉宇一拧,“怎么瞧出来的?”这么小,这么皱,何以见得像他?
“就你较真。”牡孤白嗔道,她伸出手抚上懿儿的脸,“嫩嫩的,嘻嘻。”依云上城难得见她这般小女人模样,不禁嘴角笑笑。
“咯咯——”外面,鸡啼一声。牡孤白不禁看向外面,而依云上城也抱着孩子看向外面,外面人头涌动,全都看着这屋里。
天,亮了。
接下来的日子痛并快乐着,依云上城新手奶爹上路,又要照顾牡孤白,整个人忙碌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再次使用操纵骷髅之术,然后唤来几个骷髅来照顾孩子或者是做一些简单的功夫。
可是他哪里敢在牡孤白的面前使用这操控术?毕竟骷髅是死人,一来牡孤白敬重死人而不想他亵渎死人,二来吓着了宝宝的话,牡孤白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大坝修好了,大雨停了,接连几天都是好天气,全村的人无不感激依云上城,再造家园的同时,也赶紧将好喝好吃的过来,给牡孤白和依云上城吃。
弄得牡孤白频频道谢,可是谁都认为,是依云上城再次救了大家。
依云上城倒是宽慰,原本以为他们会害怕自己,谁知道还是愿意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一如既往待他和牡孤白。
他便更加宽心了一些,想着自己和牡孤白一家子在这里住一辈子也好。
转眼间,懿儿已经三岁,牡孤白开始将学堂里的孩子们集中起来,让懿儿和村子里的娃娃们一起在自己家旁边的学堂里上学。
这学堂,还是依云上城和村里的几个男人一起盖的房子。依云上城则是用木棍教他们拳脚功夫和剑术。全村的人无不感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乃至于刚生下来的孩子都会教育要感恩他们。
这日,牡孤白在学堂里上课,而依云上城则是和其他男人一同捕鱼。与其说捕鱼,不如说那些男人捕鱼,而依云上城直接躺在岸边,看着上空。
三年又过了呢,他只有十年了。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
村子门口。
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牵着一匹马,慢悠悠地走过来,他进了村子,村子里的人见着这花白胡子老人,不禁好奇这是什么人?毕竟已经十年没有人找到这里,而这老人是怎么来的?
当即有人去报给牡孤白听,也有人去报给依云上城听。牡孤白听着有老人进村子里之后,她赶紧吩咐孩子们,“娃们,都散了回家,到你们爹娘身边去。”
“是。”孩子们赶紧散了,但,也有好奇地看牡孤白的。
懿儿看着自家娘,睁着深紫到墨的眼睛,问,“娘,怎地?”他手中还拿着一本牡孤白抄写的书。懿儿天资聪慧,悟性极高,三岁能背百余首诗词,也能简单打出拳脚功夫,而且极为懂事,是个少有的天才。牡孤白摸了摸懿儿的头,“乖,在这里,娘去看看。”
“我去找爹爹。”懿儿说着就要转身,但牡孤白已经拉住他的小手,“别去,你爹忙着呢!”
想了想,牡孤白还是带着懿儿到了外面,她想,一个老人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吧!可能是迷路,可能是讨杯水喝的。
牡孤白走出门口,几个女人已经指着路边的那个老人,李二娘小声道,“就是那个老人。”“云娘,你小心一些。”王大娘说道,“我给你看着懿儿。”
“嗯,帮我看着懿儿。”牡孤白将懿儿放到王大娘的身边,王大娘拉着懿儿的手,“懿儿乖。”
几个女人也慌忙拉着自家的孩子,将孩子们都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牡孤白朝着老人走过去。
“老人家,您来这里,是为何?迷路了?还是……”牡孤白小心翼翼问道。老人听着似是惊了,他转头,当看到牡孤白的时候,他惊讶开口,“孤,孤白。”
“爹?”牡孤白惊愕不已,竟然是牡安泰!牡安泰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牡孤白忙扶着他,“爹,爹您怎么来这里了?”
“哎,总算找到你了。”牡安泰长叹一声,忍不住抚泪,他看着牡孤白,见她妇人打扮,与村里的其他女人差不多,但身上的特质和高贵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爹,爹可想你了。”牡安泰忍不住老泪纵横。
牡孤白也忍不住心中一酸,上前来直接拥着牡安泰,“爹。女儿不孝!”当年,她和依云上城杀了赫舍天裕之后,就直接离开,没有回牡大将军府,直接和依云上城游走四方。
没想到,牡安泰找到这里来了。
那些女人看到牡孤白他们拥在一起,而且牡孤白称呼为“爹”,瞬间都宽心了。
“进屋里说。”牡孤白擦了擦眼泪,扶着牡安泰进学堂隔壁的家里。
懿儿也跑过来。
牡孤白拉着懿儿的手,看着牡安泰,道,“懿儿,乖,叫翁翁。”
“翁翁。”懿儿奶声奶气地喊,冲着牡安泰笑了笑。
牡安泰更是惊愕,但随即猛点头,“哎,哎,好懿儿。”
他还以为若果牡孤白嫁人,孩子应该八九岁,但没想到看样子懿儿应该只有三四岁样子。
牡孤白拉着懿儿,和牡安泰进了屋里说话。
依云上城听着有人来报有个老人进了村里,牡孤白去查看那老人是谁的时候,也赶紧催了轻功去看。
半路的时候,又听到牡孤白称呼那老人为“爹”的事情,依云上城更是催了十分内力,弹指功夫就回到家。
“他爹……是那个姓依云的?”牡安泰饮下茶水之后,忍不住问道。
牡孤白看着正在玩积木的懿儿,笑了笑,点头,“嗯,依云上城。”
牡安泰皱了皱眉,他看着牡孤白,欲言又止。
“爹,您如果有事,就尽管说吧!”牡孤白说道。
牡安泰两只眼睛都已经有着云翳,看东西也有些模糊,他眼睛涩涩,道,“那,那他有办法医治……你哥吧!”
牡孤白怔了一怔。
而外面的依云上城刚好推门。
牡安泰顿时抬头看门口处,依云上城神色阴沉,他进屋里。
牡孤白起身,“上城,爹来了。”
“嗯。”依云上城态度不冷不热,他看了牡安泰一眼,然后看向牡孤白。
“爹爹!”懿儿扔下手中的积木,跑过来直接抱着依云上城的小腿。
依云上城直接走近牡安泰这边来,也不管脚下拖着懿儿,“牡大将军何事?”
牡安泰看着身材高大的依云上城,慢慢地扶着桌子起身,“陛下,老臣拜见……”
“不必。”依云上城一伸手直接抓住牡安泰要拱手行礼的手,“老将军不必多礼。”说真,他真不想理会这什么牡安泰,但想到自小收留牡孤白,并且将牡孤白抚育成人,依云上城还是觉得客气一番。
“爹,您太见外了。”牡孤白道,将抓着依云上城小腿的懿儿抱起来。
懿儿嘟了嘟嘴,对自己的老爹态度十二分不满。
牡安泰看着依云上城,又沉默。
牡孤白当然不用对依云上城礼不礼,因为牡孤白是依云上城喜欢的女人,而且还为他生了儿子。
可是,他牡安泰不一样,牡安泰顶多是个老丈人角色,别人如果不认,那你也是没辙。
而且,牡安泰着实的没有一点底气,因为他来,除了要看牡孤白过得好不好之外,还想着找到依云上城,为牡初川治病。
牡安泰从各处了解到灭掉清丽王朝赫舍天裕的是依云上城和牡孤白,而且依云上城真的是西域王,还被称之为“神”。
但是,牡初川那个蠢货却几次追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现如今,牡初川手脚俱废,屎尿都要人伺候,更别说娶妻生子!
哪家的姑娘都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即使碍于牡大将军府权势、或者是卑贱的婢女在牡初川的强迫下不得不委身过去,可每一个被他碰过的女人全都暴毙在他身上,几番之下,牡初川疯了!
牡安泰和杜夫人做梦都没想到牡初川竟然变成这样,四方求医之下,有游方郎中说道,曾遇见一对夫妇,那做夫君的身材高大,妙手回春,甚至三番两次救活死人,也许能救牡初川,而那女的身上带一把朴刀,绝非泛泛之辈。
牡安泰听着惊讶不已,带朴刀的女子,普天之下只有牡孤白一人啊!
为了牡初川,牡安泰辞官牵马游走四方,寻找牡孤白和依云上城的下落,最后得知名为“民安”的村子有人称为“神”的男人,能化身为龙,能上天怒骂苍穹,能呼风唤雨,能操纵骷髅修筑高台……
于是,牡安泰终于来到这里。
可是,现如今面对着黑头黑脸的依云上城,牡安泰又怎么说得出口?因为他也知道,牡初川当时差点就将依云上城和牡孤白杀了啊!
“我去做膳。”依云上城看着牡安泰不言,扫了他一眼,然后看向牡孤白。
牡孤白看着依云上城,点了点头。
“爹爹,我帮你。”懿儿似是觉察出这微妙的气氛,想想,还是跟着自家爹站在同一条线上。
依云上城听着他的话,嘴角笑笑,摸了摸他的头,一手直接提着懿儿起身。
“哈哈,爹爹,哈哈!”懿儿非但没有害怕,还十分开心地蹬着自己的腿。
牡孤白见他们进了膳房里,然后才重新看牡安泰,“爹路途劳累,就好好先休息一番吧!”
牡安泰看着依云上城的身影,然后看向牡孤白,“他,他……”孤白真了不起啊,将一头魔兽驯化成一个乖巧的忠犬。
可是,牡安泰也十分清楚,刚刚依云上城的那个眼神,分明是警告。
他在警告牡安泰不可以用亲情绑架牡孤白。
“好,好。”牡安泰点头,但,同时依然愁眉苦脸,该如何办?依云上城似是已经知道他的来意,而且依云上城压根不想救牡初川。
牡初川是罪有应得,可是,就一直让牡初川这样疯下去?手脚俱废、还疯了,这样,牡将军府还有什么意思?
牡安泰不禁叹了一口气。
“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牡孤白问道,“娘怎么样?娘身体好吗?”
“好,她很好,不过,她有些挂念你了。”牡安泰道,“你,你和他在这里好不好?”
“嗯,挺好的,他待我很好。”牡孤白微笑点头,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牡安泰点了点头,“那,那就好。”
牡孤白见他欲言又止,再想想刚刚说过的话,他好像说到“哥”?牡初川?
“大哥他?怎么样了?”牡孤白其实还真不想问,她也没有忘记牡初川是如何残忍对待依云上城和她,几次想将他们赶尽杀绝,如果依云上城不够强大,他们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他,他废了,而且,疯了。”牡安泰掩面,“父之过,父之过啊!”
牡孤白抿红唇看着他,“不能怪您,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就的。”
“可是,可是他到底是你哥。”牡安泰又掩面叹息。
“牡安泰,如果你再在孤白面前说这些,休怪孤翻脸无情!”不知何时,依云上城突然站在膳房门口,阴沉着脸盯着牡安泰。
牡安泰顿时惊愕,整个人惊恐不已。
牡孤白也是惊了惊,她忙起身看着依云上城,“上城。”
“我无碍。”依云上城神色依旧严峻,“我只是不想他们伤害你半分!”他说罢,转身拂袖进了膳房里。
懿儿从膳房里探头探脑出来,盯着牡孤白看,又盯着牡安泰看,然后再钻进去,到他爹那边去了。
“不说了,不说了。”牡安泰脸上有着几分尴尬,但赶紧摇头,“孤白过得好就行,过得好就行。”
可是他即使不说,牡孤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能是牡初川想杀死依云上城,可是被依云上城弄废了,到后来,可能疯了。
牡孤白皱了皱眉,自己也不想和牡初川再有什么瓜葛,毕竟因为她,依云上城已经放过牡初川几次,结果牡初川一次次自己作死!
牡初川这样的人,典型的狗改不了吃屎!
只是,牡安泰来这里说明,牡大将军府没人继承,注定没落了。
牡孤白对着牡安泰鞠了一躬,“我去看看上城他做什么饭菜,爹您稍等会。”
晚上,牡孤白和依云上城、懿儿,牡安泰四个人用晚膳,席上什么话都没说,十分压抑。
依云上城脸上始终黑沉,牡安泰看着皱眉,他起身,“我,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爹,这么晚了,您去哪?今晚就在这里歇着,明日再回吧!”牡孤白忙起身拉着牡安泰。
依云上城放下碗筷,抬头看了一眼牡安泰,“就依照孤白的,老将军坐下吃。”
牡安泰听着依云上城的语气,知道他此刻心情应该好些,赶紧点头,坐下来。
懿儿看着他们,吃了一口碗里的饭,“爹爹,娘,翁翁,快点用膳,不然凉了。”
“哎,哎,好。”牡安泰猛点头。
懿儿看向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白了他一眼,“嚷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爹教你的都废了?”
懿儿吐吐舌头,低头默默吃饭。
牡孤白瞪着依云上城,“你嚷什么,晚上揍你!”她说罢,忙看向懿儿,“懿儿乖。”
依云上城轻哼一声,看向懿儿,懿儿看着牡孤白,然后又看向依云上城,嘴角笑了。
“这小子!”依云上城瞬间皱眉。
牡孤白再次瞪了依云上城一眼,依云上城秒怂,闭嘴不语。
牡安泰看着他们,“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牡孤白愣了下,而懿儿也笑了起来,牡孤白见此,也笑了。
依云上城见他们笑作一团,眉头拧拧,沉默不语,谁知道牡孤白直接伸手就捏他鼻梁,“臭男人!就你傲气!”
“你!”依云上城脸上微红,带着几分尴尬,“莫闹。”
“哈哈,爹爹吃憋咯!”懿儿指着他笑。
依云上城一巴掌就要打过去,“臭小子,你过来!”
“偏不要!”懿儿放下碗筷,直接躲在牡孤白的背后,“娘,爹要打我!”
“就喜欢躲在你娘背后!”依云上城皱紧眉头,恨不得直接将懿儿揪出来,然后狠狠教训一顿。
“嘻嘻!”懿儿调皮地冲着依云上城做了一个鬼脸,又躲在牡孤白的身后。
牡孤白面对这对父子,也是没辙,“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懿儿,翁翁还在这里,要乖。”
“好。”懿儿听着看向牡安泰,牡安泰也是看着懿儿,两人一老一小地对望,什么话都没说。
“爹,您再吃一些。”牡孤白将菜夹进牡安泰的碗里,牡安泰听着点点头,收回自己的目光,如果牡初川当初不跟依云上城作对,自己也恐怕早就做了翁翁呢!
唉,牡安泰无声叹了一口气,其实自己也知道牡初川有今天的结果,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可是,牡安泰就是痛心。
也许,当初自己再严加看管牡初川,牡初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牡孤白看着牡安泰心事满满,也不再说什么话。
依云上城神色微沉,他没有杀掉牡初川,已经是牡初川捡了狗屎!不,他应该在那时候杀了牡初川,免得牡安泰跑到这里来,现如今弄得牡孤白心情也不好!
是他依云上城错了!
是他依云上城太仁慈!
依云上城眸色深沉,扫向桌面,但当再定睛看桌面的时候,他惊了一惊,抬眸看牡安泰正将刚刚牡孤白夹的菜放进嘴——
“慢着!”依云上城一挥衣袖,顿时,牡安泰筷子夹着的肉已经被拂到地上。
牡安泰一脸懵逼看着依云上城,牡孤白也是不解,“怎么了?”
依云上城阴沉的眸色扫向懿儿,懿儿抿着小嘴,挪动着脚步躲在牡孤白的身后。
“翅膀硬了?竟然在客人面前耍这样的把戏?嗯?”依云上城脸色大有风雨欲来之势,牡孤白和牡安泰都是不解。
“怎么了?”牡孤白问道。
“呵!”依云上城冷笑,他随手往桌上一拂,顿时,原本秀色可餐的一碟小炒肉片竟然变成一条条虫子!
顿时,牡安泰汗流浃背,惊恐不已。
而牡孤白也是惊讶得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懿儿。
懿儿两手揪在一起,“我,我只是……只是想着爹爹会不会发现……没想到,爹爹那么久才发现……”
依云上城瞬间有了一种杀人的冲动,而对象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蛊毒危险,不是所有人都能碰的,一旦不小心,极有可能被蛊虫啃食殆尽!命就没了!
因此,依云上城从来没有教过懿儿蛊毒。
但是,因为一心想着留在牡孤白和懿儿身边长久一些,所以依云上城不得不从蛊毒方面想,想着改变自己的体质,他在地下的密室里研究蛊毒,希望能够研究出能够延长自己停留世间的蛊虫。
但没想到,懿儿竟然在他没有教的情况下,学会了用蛊,而且这蛊虫竟然还是幻蛊,属于催眠的一种,让人看着以为是真相,其实只是下蛊人的蛊虫而已!
可怕,若这是懿儿的天赋,那真无法想象往后他能捅出什么篓子来!
牡孤白跟在依云上城的身边,早已经熟悉他,当依云上城浑身展现杀气的时候,她惊得慌张起来,忙将懿儿护在自己的怀中,“依云上城,你想干什么?!”
依云上城眼神死死地盯着懿儿,戾气杀气才慢慢地隐下去。
“你何时学会用蛊的。”依云上城神色未见好转,但是杀气已经慢慢散了。
懿儿刚刚只感觉自己喉咙好像是被人掐住一样,面前那个真的是自己的爹?爹好像、好像刚刚想杀他!
“我,我……我看着好玩,就往地上抓了一些虫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这样了。”懿儿真不敢撒谎,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个爹,虽然有时候也很关心自己,可更多时候是非常恐怖。
“明日起,跟爹学,爹,好好教你用蛊!”依云上城语气冰冷,压根不像是教懿儿东西,而是要惩罚懿儿一般。
懿儿浑身一颤,带着几分哭腔喊,“爹,爹,我,我不敢了!”
“不,你很好,你是用蛊的奇才,你今晚成功引起爹的兴致。”依云上城嘴角咧出一个弧度,那眼神像是要将懿儿拆吃入腹!
“依云上城,你别乱来!”牡孤白拉着懿儿,又忙安抚,“懿儿乖,别怕,娘在呢!”
“我没有乱来。”依云上城语气平淡,看了牡孤白一眼,然后看向早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牡安泰。
牡安泰只感觉依云上城实在是太危险了,依云上城对自己的儿子懿儿已经如此苛刻、恐怖、处处威胁,更何况对牡孤白?要知道,小孩子都是会犯错的……
“去道歉。”依云上城这时候开口。
懿儿愣了一下,而牡孤白也是怔愕,但她却也认可依云上城的话,懿儿这样做恶作剧,还好被发现,不然牡安泰已经将那虫子给吃了。
谁知道那虫子是什么?
因此,依云上城要求懿儿向牡安泰道歉其实不过分。
牡安泰倒是忙摇头,“小孩子犯错是常事,翁翁不怪懿儿,翁翁不怪懿儿。”
“道歉。”依云上城冷绷着脸盯着懿儿。
懿儿抿着小嘴,在依云上城的注视下,对着牡安泰行礼道歉,“对不起翁翁。懿儿再也不敢乱来。”
“后面再给你说教。”依云上城声音略微低沉。
牡安泰脸上微抽,点点头,“懿儿乖。”
牡孤白微叹一口气,今晚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真是复杂又让人头疼。
太乱了。
需要和依云上城好好谈一谈。
也需要和懿儿好好谈一谈。
用过晚膳之后,因为夜色原因,牡安泰还是在牡孤白的请求下住下来了。
原本懿儿住的小房子则是给了牡安泰住,懿儿则是和牡孤白、依云上城住在一个房间里。
牡孤白在房间里哄着懿儿睡下,然后看向外面。
外面,男人坐在台阶上,似是在想什么,安静,又带着几分落寞。
牡孤白永远想不明白依云上城在想什么,她以为跟他一起走过十年,会对他很了解,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那么了解。
她退出房门,然后将房门给带上。
走出屋,到了门口,再走近男人身旁。
她坐在依云上城的身旁。
依云上城一个伸手,直接将牡孤白揽入自己的怀中,牡孤白皱眉,立即挣扎开。
没想到的是,依云上城竟然没有抱紧,反而任由牡孤白挣开了他的怀抱,惊得牡孤白都有些慌。
他不爱她了?
“我是不是对懿儿太严格了?肯定是……我现在还不会怎么做一个爹爹……”忽而,依云上城问,问完之后又自言自语。
他看着远方的星辰皎月,声音十分低沉。
牡孤白看着他,他坐在这里,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那他没有像以往那般将她紧紧地攥入怀中,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错了,然后在惩罚自己?他在惩罚自己不允许抱她?
牡孤白心头一怔,他真的是一个很古怪,很会自虐的一个人。
而自己,竟然在怀疑他对自己的爱。
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我知道的是,你是在为他好。”只是表达有时候很冲,直接脸黑,直接阴沉,直接威胁。
因为他就是这样过来的,因为他始终是王,他一辈子都是王。
牡孤白靠近了他一些,挽着他的手,抱紧他的手臂。
依云上城垂眸看她,在她的额上落下深沉一吻,“抱歉,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你其实也不是控制不住自己,而是,你太想表达你自己。”牡孤白看着他,“可是你……真的很笨。”
依云上城神色认真,他盯着牡孤白。
他在等着她下一句话,能够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一句话。
“你可以对懿儿严格,但是也要让他知道,你是爱他的,你想他好。我知道还不够,要他知道,他已经长大了,他很聪明,他是个小大人了。”牡孤白道。
“你害怕他走弯路,害怕他用蛊害人,害怕他死于自己下蛊。”牡孤白仰头看他,“对吗?”
依云上城默默点头,“我更怕他伤害你。”
牡孤白轻声一笑,更加抱紧了他的手臂,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我不怕,因为你在我身边,你总会保护我的。”
依云上城听着这一句,嘴角笑了笑。
“好了,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教育懿儿,今晚就到此为止吧!”牡孤白笑着看他,伸手捏了捏他的鼻梁,“依云上城,发现你很反感别人捏你鼻子是不是?”
依云上城沉默了会,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她,“没有人可以碰我,除了你。”
“嗯?”
“但,都要接受我的惩罚。”
“啊?”牡孤白蹙眉,她没听错?依云上城竟然说要惩罚她?麻烦这个男人有点浪漫好不好?捏鼻子很亲昵,是爱人之间的举动,他真一点都不懂?
“你捏我鼻子……”他抿了一下薄唇,下一瞬直接将牡孤白抱起来,不是进屋里,而是直接往外面跑,往村边的那湖水跑!
“你,你干什么?回屋里睡觉!”牡孤白慌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会容易让我控制不住自己!”他低沉一声,直接抱着牡孤白跳进湖水当中。
顿时,浑身一震,牡孤白感觉浑身冰凉,就连心、脚、脊梁骨,冰凉得让牡孤白颤抖!
“你疯了!”牡孤白娇喝一声,带着怒气握着拳头直接砸在他的胸膛上。他同样是湿漉漉,但他却邪笑,“呵,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你!”牡孤白真的低估这个疯子,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她直接飞身而起,然后进了湖中心被人废弃的船只上。一阵夜风吹过,牡孤白只感觉自己冷死了,“阿嚏!”
牡孤白怒瞪依云上城,依云上城却痞痞笑着,紧紧地抱着牡孤白,“我现在想要你。”“不,不是想,而是要。”他笃定道。
说罢,他已经开始动手解腰带,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用经过大脑思考似的。慌得牡孤白又燥又不知所措,思考之下,她一转身忙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疯子。谁知道,牡孤白想着要逃跑的时候,依云上城已经一手拉着她入怀,那炽热的吻已经落下。
“唔,唔,唔——”牡孤白忙推开他,可是他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身上好冷,脱去衣物的他却浑身滚烫。
呜呜,要被他吃了,可恶,为什么!
牡孤白捶着他的胸膛,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成样子挂在身上,她被吻得七荤八素,但秉着最后的理性,“别,别在这,会,会被人发现的!”
“无所谓,见者,死。”他的语气很平稳,似是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他明明那么动情的样子,可是他的语气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我,我冷!”
“放心,很快会热。”
牡孤白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只好半推半就地与他在这湖中心共舞。“夜色美吗?”忽而,他问。“额……”“美不美?”“美,美!”“我老早就想在这里了,嗤!”他轻声笑。
死疯子!牡孤白暗自骂了一声。约摸过了半个时辰。
“还冷么?”牡孤白忙摇头。“真乖。再来。”“不要,依云上城……”她哭了。
“在。”
“疯子,王八蛋!”她抽噎、带着几分娇气怒吼。
“谢谢称赞。”“呜!”
月光下,也许牡孤白都没发现,依云上城那脸上挂着的笑容,比皎月还要美上十分。牡孤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的床榻上,依云上城早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懿儿也不在这房间里。
她赶紧起身更衣洗漱。嫁给这男人唯一不用担心的就是,每一次无论他怎么发狠,他总会为她处理一切,包括研究最好最完美的药给她用,乃至于第二天她就能恢复自如。
然后第二天晚上又会继续,亏她之前认为他对情爱很冷淡。
牡孤白默默地为自己默哀了会,走出房间。
懿儿正在庭院中练剑,挥舞着,汗水都从他的额上落下。依云上城和牡安泰不在屋里。“懿儿,你翁翁和你爹爹呢?”牡孤白不禁问道。
懿儿依然挥舞着手中的木剑,奶声奶气回答,“娘,爹和翁翁出门了,不知道他们去哪里。爹说,让我舞剑到太阳爬头顶的时候。”
牡孤白听着抬头看天空,若是太阳到头顶,最起码得要过两个时辰。
“娘去找他们。”牡孤白可不放心依云上城和牡安泰单处,毕竟依云上城阴晴不定,可不是牡安泰所能控制的。
懿儿抿着那小嘴,神色如依云上城一致,“嗯!”
牡孤白生怕懿儿饿着,因此做了一些饼和水放到门口的位子,告诉懿儿如果饿了累了,就歇会儿吃饼喝水。懿儿都应了。牡孤白出门找人。这边。
依云上城和牡安泰共同坐在小船上,他们也没有谈论什么,只是在一起下棋。
今早的时候,牡安泰因为一直睡不着,因此早早起了床榻到庭院中,但没想到依云上城竟然也在庭院中,只好寒暄一两句。
站在依云上城面前,即使自己纵横沙场几十年,一生戎马,杀戮无数,但,真正面对依云上城的时候,牡安泰只感觉迎面而来的一种压力,他感觉依云上城浑身萦绕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因此,在依云上城提出去湖中心下棋的时候,牡安泰猛点头。小船随便游荡,时而飘向东边,时而飘向西边,相比于牡安泰有时候看向左右周围,而依云上城则是心无旁骛,眼里只有面前的棋局。
牡安泰坐不住,昨天晚上他就没有多睡,而且他也知道昨天晚上牡孤白和依云上城都不在屋里睡觉,快到黎明的时候,依云上城才抱着牡孤白回屋里的。
再又输了一局之后,牡安泰脸上万分不好意思,“老夫技不如人,惭愧。”
“呵!”依云上城冷笑,一拂衣袖,将棋盘上的棋子顿时归位回到双方的棋盒当中。牡安泰顿时紧张起来,他长跪而起,“陛下,您这是……”
依云上城起身,慢慢踱步到船头甲板处,牡安泰紧紧跟上,但又不敢太靠近。“孤不想你再与孤白见面。”依云上城盯着湖水面,那一片平静,波澜不兴。牡安泰沉默了会,脸色也不是很好,“老夫乃是孤白的爹,陛下这般阻拦,不太妥吧?”
依云上城脸色黑沉,侧身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牡安泰瞬间感觉压力铺天盖地袭来,但他选择了强忍,“孤白见老夫后,甚是欢喜,陛下您也看到。”
“已经足够。”依云上城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可以走了,永不见。”“这,这……”牡安泰迟疑。
“你来这里,并非为了看孤白,是为了牡初川!”依云上城眼神冰冷。
“老夫,老夫……”牡安泰语塞,不知找什么措辞。“看在你养育孤白的份上,孤不与你计较,但,孤是不会再允许你靠近她!”依云上城拂袖,瞬间,原本棋局已经扫入湖中,落子有声,很快沉入湖底。
牡安泰有着几分怔愕,“陛下,老夫对孤白……”
“不过是为了一个废人,呵!牡安泰,休想在孤的面前耍花招!”依云上城言语冰冷,根本不会因为牡安泰和牡孤白的关系就对牡安泰好脸色。
牡安泰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他思来想去,知道无法请依云上城帮忙医治牡初川,只好拱手一礼,“那,那老夫告辞了!”依云上城神色冰冷,冷酷地一挥衣袖,意思十分明显,好走不送。“爹,上城!”倒是这时候,岸边传来牡孤白的喊声。
牡安泰和依云上城都不约而同转头看过去,正看到牡孤白站在岸边朝着他们挥手。
依云上城脚下一点,瞬间使出轻功飞到了岸边,他看着牡孤白,“怎么这么早就出来?”
他说罢,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脱下,披在牡孤白的身上,“早上湖边风凉,注意身子。”“嗯。”牡孤白看着他,点了点头。牡安泰虽然武功不及依云上城,但好歹也是马背上厮杀过来的,也轻功飞到了岸边。
他看着牡孤白,“我儿。”
“爹。”牡孤白上前一步看着牡安泰,然后又看向依云上城,“你们在这里作甚?”“下棋。”依云上城开口。“下棋?”牡孤白狐疑地往湖中心那边瞄。
“不必再看,棋子已经投湖。”依云上城说得云淡风轻,他眼神看向牡安泰和牡孤白,“都回吧!”他说罢,已经揽着牡孤白的柳腰往家那边走。牡安泰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回家里之后,再辞别牡孤白,然后永久不见。
回到家里之后,依云上城去看懿儿舞剑。牡安泰则是和牡孤白在屋里,牡安泰看着牡孤白,微叹一口气,道,“爹要回去了,你和陛下他,好好过日子。”
“嗯,那爹爹,您慢走。”牡孤白起身相送,她隐约知道依云上城应该和牡安泰谈话了,但是具体谈什么,不知道。
牡安泰走了几步,到了门口那,看到依云上城站在庭院中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而懿儿则在那汗如雨下地挥舞木剑。牡安泰一咬牙,转身看着牡孤白。
“我儿,他……他若是欺负你,你赶紧逃!你不是他的对手,记住带着懿儿赶紧逃!不,自己逃也行!”恶魔的孩子,也恐怕是恶魔,唉!
牡孤白怔愕,牡安泰竟然这样恐惧依云上城!“他,他对我很好。”牡孤白道。“好什么好,呵……”牡安泰叹息,“他……”“是要离开?不送。”没想到突然地,耳边想起依云上城冰冷的声音,惊得牡安泰后背冷汗直流!
牡安泰什么都不敢多说了,他咽了一口气,慢慢地转身看向面前的依云上城。“是时候走了。”牡安泰也只能点头。“我送你。”依云上城淡淡开口,像是非常友好。
牡孤白知道牡安泰害怕依云上城,自然不敢再让他们单独相处,“我也送送爹爹。”牡安泰猛点头,而依云上城也没有提出异议。一路上依云上城都没有作声,而牡孤白则是多叮嘱牡安泰别乱走哪里,直接回大胤皇朝,牡安泰都应下。
送走牡安泰之后,牡孤白转头看着身形高大的依云上城,依云上城脸上神色并未曾改变一分,盯着远处。
牡孤白伸手挽上他的手臂,依云上城低眸看她。
“爹怕你欺负我。”牡孤白开口。“你觉得我会欺负你么?”他声音低沉,甚至带着几分隐的不满。牡孤白抬眸看他的眼,然后摇了摇头。
“记住,全世界都可能欺负你,就我不会。”依云上城正色开口。牡孤白抿了下红唇。
“但我会惩罚你。”他补充。“……”牡孤白想狠揍依云上城一顿,最后给了他一记白眼。
回到家里庭院的时候,却没看到懿儿。懿儿本应该还在院子里舞剑才是,莫非已经累了回屋里休息?牡孤白跑回屋里,“懿儿,懿儿?”
依云上城神色有些凝重,他看向这庭院周围,他发现,地上的脚印有些乱,有些杂,而且,鞋印并非是他们或者村里百姓们穿的!他瞬间大吃一惊!懿儿!
“懿儿不见了!”牡孤白从屋里跑出来,看着依云上城,依云上城皱紧了眉头看着庭院的脚步……
“依云上城!”牡孤白着急喊了一声,又赶紧否定,“会不会跑村里哪里了,我去找找。”“都找。”依云上城声音冷冰冰,浑身杀气凛然,紫黑气息萦绕全身。
牡孤白看着惊愕,自从进了这村子来,她从来没有看过依云上城有这样的杀气!
唯一的解释就是,依云上城知道懿儿不见了,而且不是去村里哪个人哪里,而是……牡孤白看向地上的蛛丝马迹,“有人,有人掳走了懿儿!”
依云上城眸色怒而冲红,他扫了牡孤白一眼,“跟来!”他说罢,右手抬起,往屋里一运力,顿时,屋里的那原本埋藏在后面柴房角落的朴刀已经被他吸入手中。
牡孤白也是紧张不已,要知道懿儿是他们的心头肉,但怎么会被人掳走?
依云上城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子,打开,顿时几条虫子已经跳出来,呲溜地已经钻入地下。
紧跟着,他霸气非凡地直接一脚踩在地上,喝了一声,“出来!”
顿时,从地上爬出四具骷髅,牡孤白看着心惊胆战,“上城,你这是……”
又操纵骷髅,这些骷髅,都是死去的人啊!
依云上城瞟了牡孤白一眼,一挥衣袖,顿时四具骷髅已经得令四个方向跑去。
“走。”依云上城低沉一声,已经朝着村子外走。
牡孤白赶紧跟上,她有些怕他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但,她很理解依云上城的心情,他很深爱懿儿,不允许懿儿受到半分伤害。牡孤白也很担心懿儿,他是他们两个人的心头肉。
是谁掳走了懿儿?几个黑衣人轻功了得,他们不敢直接出村子,而是往村子的后山那边走,想着通过后山逃出这个村子。他们也尽量避开村子里的人。
但是这时候,突然有一个黑衣人大喊,“骷髅!骷髅跑过来!”他惊讶地指着不远处。
果然,只见一个骷髅行动迅速,往他们跑过来。“没想到依云上城这么快就知道……杀了骷髅!”带头的人咬牙,果然难以对付!
若不是利用牡安泰带头潜入这里,找到依云上城和牡孤白,他们又怎能借此机会抓走懿儿呢?没有抓到牡孤白,那抓走他们的儿子更容易交差!
几个黑衣人立即去砍那骷髅,那骷髅战斗力不太好,没几个回合就已经被砍碎在地。
“走!”黑衣带头人见此,立即下命令立即撤退。
与此同时,依云上城往村子外跑了好会儿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牡孤白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找到了。”依云上城低沉一声,上前来公主抱牡孤白,使出浑身解数,往后山林子那边疾飞而去。
牡孤白心砰砰直跳,懿儿不会有事的!懿儿被塞进麻袋当中,被带头黑衣人扛在肩膀上,由于颠簸,懿儿没多会儿功夫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就知道不对劲,手脚被绑,而且小嘴也被堵住。
“呜呜,呜呜!”懿儿呜呜出声,带头的黑衣人瞬间一巴掌打在懿儿的小屁屁上,“狗杂种闭嘴!”
懿儿听着这话,瞬间心头冒火。
别看他只有三岁,本就聪明的他更是知道此时自己处境,能分辨善恶,能知道好坏。但是他看着自己被绑的手和嘴,该如何脱身?
爹爹,娘,我被坏人绑走了!黑衣带头人已经扛着懿儿进了林子,懿儿听着风声,知道这是自己常来玩的林子。他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黑衣带头人不耐烦,大喝道,“狗杂种,再动直接杀了你!”
这时候,林子有树叶飘落下来。
懿儿刚想挣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帮着的手上爬着一只小虫子,他瞬间惊喜,这虫子他熟悉,是他爹驱使的小虫子,今早的时候他正看过!
今天一大早的时候,依云上城想用蛊虫考验他的胆量,殊不知懿儿对蛊虫十分喜爱,甚至用手去摸,依云上城终于下决心教他用蛊。
爹来救我!懿儿的脑子里只剩下这四个字。但同时的,他却有了另外一种心理。就拿这个人做实验!孩子的好玩心理已经占据懿儿的心头,他看着小虫子,拱了拱自己的手。
因为是蛊虫缘故,小虫子开始分裂,最后竟然爬满了懿儿的手,蛊虫啃食着那绳索,不一会儿,懿儿的双手已经恢复自由。
懿儿拔掉自己嘴里塞着的布,龇着满口小白牙,轻轻往自己的手上一吹,顿时,那些虫子已经爬向这扛着他的人的全身。
黑衣带头人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他随手往自己的脖颈一摸,然后来看,顿时,一手的都是虫子!
“啊!”他惊叫一声,直接将懿儿扔在地上,然后看着自己的脖颈和全身,可是他发现,身上的虫子越来越多,极为恐怖!
懿儿被摔得七荤八素,但他不怨,三两下从麻袋中爬出来,还不忘将自己脚上的绳索给解开。
几个黑衣人原本集中力在黑衣带头人身上,去帮黑衣带头人挥开那些虫子,有个眼尖地看到懿儿已经从麻袋中爬出来,顿时大喊,“狗杂种要跑!”
懿儿不懂狗杂种是什么意思,但潜意识里的知道是个骂人的东西,他站在地上,插着小腰,十分怒气,骂道,“你才是狗杂种!”
“哎呀,嫌命长!”顿时,那黑衣人直接拔刀朝着懿儿砍过来。懿儿惊了,忙往林子里跑,“救命,救命!”黑衣人哪里敢让他逃,赶紧去追。
而黑衣带头人看着人跑,也催促,“快,快去追,啊!啊!”虫子会咬人!他惊恐起来,这什么鬼虫子!几个黑衣人忙去追懿儿。
懿儿往林子深处跑,他专门往那些野猪陷阱等的狩猎陷阱跑去。看准一个,他直接跳过去,紧跟着的黑衣人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追到懿儿,殊不知踩到那陷阱里,一个跟头,栽在陷阱里,“啊!”
瞬间,皮开肉绽,大腿直接被尖竹插中!腹中也如是!后面跟着来的黑衣人惊了,他们顿时向后退去。
懿儿跑了几步之后,他回头呲溜就爬上了一棵树,然后探出个脑袋朝着那几个黑衣人做了个鬼脸,“坏蛋,坏蛋!”“你,杀了他!”几个黑衣人顿时喊道。
懿儿看着形势不对,马上从树上跳下来,刚好跳到草丛里,而草丛里一条眼镜蛇顿时被惊醒,探头虎视眈眈盯着懿儿。
“嘘,听话。”懿儿非但不怕,甚至朝着眼镜蛇伸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衣人长剑直接砍过来!“啊!”一声惨叫,那黑衣人捂着自己的脖颈,手中的长剑都有精神摔在地上。
那眼镜蛇死死地咬住了这人的脖颈!另外三名黑衣人已经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
恐怖涌上心间,而懿儿一脸邪笑地看着他们,他甚至挑衅,“过来杀我,我有很多好玩的送你们!”
三名黑衣人吞咽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
懿儿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往地上抓了一把土,“小虫子,出来,送你们肉吃!”顿时,那土里竟然钻出几条虫子来,探头探脑,好不恐怖!三名黑衣人哪里敢上前?“恶魔,恶魔!”不知是什么人大喊了一声。
“呵!”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三个黑衣人全都毛骨悚然,他们转头慢慢地看向自己身后——
依云上城脸上毫无表情,眸色平淡无奇地看着懿儿,他压根就没有看到那三个黑衣人一样。懿儿看到依云上城,立即大喜,“爹爹,爹爹!”他捧着手中的一手虫子,看向自家老爹,“虫子,爹,你看!”“嗯。”依云上城语气很淡。
那三个黑衣人见此,早就已经忘记任务,忙转身就逃,可当他们想着跑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腿似是被定住,不禁都惊讶往自己的脚下看去。
不看还好,看了头皮发麻、内心惊恐!
只见密密麻麻的虫子缠住他们的脚,像是将他们的脚都给黏到地上,而且那些虫子并非普通虫子,甩开就行,他们不仅无法甩开那些虫子,那些虫子已经开始啃食他们的脚!
顿时,凄厉的喊声不绝于耳。牡孤白惊了惊,她无法再听下去看下去,拿过依云上城手中的朴刀已经瞬间给了那三个人了断。
依云上城眼神只是停留在懿儿的身上,“不错,会用蛊,也会就地取材。”懿儿听着他称赞自己,瞬间开心不已,跑着过来直接抱住依云上城的小腿,“爹,爹,我是不是很了不起?”
“差多了。”依云上城语气平淡,他顺手直接提着懿儿的衣襟,眼神已经扫了懿儿身子一圈,知道他没有受伤,便将他放回到地上,“回家。”
牡孤白倒是直接将懿儿抱起来,“懿儿!你有没有受伤?都怪娘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娘,我没有受伤,你放心!”懿儿在她怀中蹭了蹭,然后看着那地上的尸体,“往后,我会保护娘!”
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皆是一怔,都看向懿儿。懿儿那脸上都是神气之色,看着牡孤白自信满满。“你这孩子,太危险了!”牡孤白将他抱紧入怀中。
依云上城看着他们母子,脸上浮出一纵而逝的笑容。他走到一具尸体面前,蹲下往尸体身上摸了摸,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他起身,知道找不到线索。牡孤白也抱着懿儿看着依云上城,“这些杀手……”谁派来的?而且怎么知道这个村子的?
依云上城眸色深沉,他看向牡孤白和懿儿,“若不想牵连无辜,即刻就走。否则,这个村,定会被夷为平地。”
牡孤白一惊,“那,我们回去收拾东西,然后赶紧离开。”虽然很不希望离开这里,很想在这里度过平淡而普通的一生,但为了避免牵连到整个村子,还是离开这里为恰。
依云上城微微点头,转身已经往家那边走,牡孤白抱着懿儿跟上。依云上城手中无声跳下三只清道夫虫子,然后爬到那些尸体上,啃食他们的尸体,将一切抹掉。
懿儿眼睛一直盯着,盯着,他甚至看着那些虫子吃掉那些血腥尸体而隐隐兴奋!牡孤白抱着懿儿回到家里之后,让懿儿在房间里休息,然后赶紧收拾一些细软衣服和干粮。
依云上城也帮忙收拾。有村民来请依云上城去捕鱼或者盖房子,依云上城都婉拒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依云上城和牡孤白、懿儿带着包袱往村外走。
懿儿看着自己生活的村子,小嘴撅起,“爹,娘,我不想走,我喜欢这里。”“若是喜欢,往后再回来。”依云上城少有的温柔语气,他看了一眼懿儿。
懿儿嘟了嘟嘴,但既然爹爹这样说,那也只好认。牡孤白看着依云上城手中提着的包袱,以及自己抱着的懿儿,想了想,“上城,你抱抱懿儿。”
她说着将懿儿放下来,想着让依云上城抱懿儿,让他们父子关系更亲密一些。
“有手有脚,自己走。”依云上城倒是严格要求懿儿,懿儿抿了抿嘴,只好跑着跟上依云上城和牡孤白。
但是到了村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门口那站满了人。依云上城和牡孤白不禁放慢脚步,牡孤白还将懿儿拉着手。当靠近点的时候,发现正是村里的百姓们,一个个站着看着依云上城和牡孤白三口子。
依云上城浓眉紧拧。“你们这是?”牡孤白脚步停下,“抱歉,我们一家人要走了。”
“唉!”村长在一个女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看着依云上城三人,“有人报说云兄弟不帮人做活,倒是听得里面似是有许多声响……我们都知道,你们一家子都不是普通人,终究会离开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着实打扰大家许久,今日发生一些事情,不敢再留。”牡孤白鞠躬行礼,“多谢大家往日对我们一家的照顾。”
“云娘哪里的话,是你们一家人救了我们大家啊,不然,我们早就在十年前死了!”一个大娘走出来喊道,还伤感地抹了眼泪。
其他人听着也纷纷点头。
“无需感慨,终须一别。孤白,走。”依云上城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因此他看了一眼牡孤白示意。
牡孤白点头,“我们走了。”“这里有几个银子,云大哥,云娘,给你们做盘缠。”“这几个烧饼刚做出来的,路上吃。”“这糖葫芦给懿儿吃,懿儿拿好。”
“棉花糖,懿儿最喜欢了,懿儿,给。往后你长大了还记得这里,一定回来这里瞧瞧啊!”“懿弟弟,这书我记得你喜欢看,送给你吧!”“云娘,你身子还不太好,这人参咱家里藏好久了,你就带着熬来吃。”
“云大哥,云大哥,这鱼刚打的,新鲜,路上吃。”“……”
村民们自动地排成两列,一路蜿蜒相送,并且将手中的东西送给牡孤白和依云上城、懿儿。牡孤白泪水盈盈,有些东西婉拒,有些东西小物件的收下,懿儿收了那送书的送糖葫芦的也拿了,也不忘说声谢谢。
依云上城冷着脸,眸色扫过众人,他们送给他的东西,他没有收一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脸面很冷,可谁都知道这个男人的心热得很。虽然不喜欢说话,但,他始终在为这个村子、这村子的人出力。三人已经出了村,走出桥头。
依云上城和牡孤白、懿儿回头看村子里的人,村子里的所有人也都看着他们。“你们退后。”依云上城沉稳的声音说道。村子里的人立即退后,而牡孤白也拉着懿儿退后几步。依云上城走上前几步,看着这通向村子的桥。
这座桥,是进入村子的唯一方式,如果断桥,那基本无人能够进入到这村子里。
因为,桥底下是湍急的河流,以及万丈深渊!河流的上游,正是当初依云上城和村子里的人所建立的大坝。也正因为如此,村里的人不出村,也没有人进村。
依云上城看着那些站在那不肯离开的村子里的人,他脸色严峻,眯起双眼,瞬间两手运起雄厚的内力,两只拳头直接砸在桥头上!
轰隆隆!顿时,整座桥开始碎裂,石头滚落到万丈深渊中!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看着依云上城。牡孤白却很清楚,依云上城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这一方百姓,他永远都是爱民如子的王。
“娘,娘,爹这样做,是不是……我们无法回去了?”懿儿小声问。
“不,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会回去的,你爹神通广大,他绝对有办法带我们回去。”牡孤白轻声回答,眼神一直盯着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站得笔直,他看着那些村人,村里的人无不落泪。还没完,依云上城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子,将里面的虫子直接倒在地上。顿时,虫子钻进土地中,消失不见了。
“爹爹的虫子。”懿儿喊道。“应该是,守护虫吧!”以虫子设关卡,若有人踏前,会被虫子攻击、啃食!
牡孤白看着依云上城,他的心思比谁都缜密,可是真正理解他的人,又有多少个呢?为何,还会有人来寻找他们,攻击他们,绑走懿儿?为什么,上天不能让他们平静地在这与世无争的村子里度过一生?
为什么,上天,你就这样考验他们一家吗?!“呵!”这时候,依云上城嘴角轻哼,他收了瓶子,转身,潇洒地往牡孤白和懿儿走去。
牡孤白收了思绪,看着他过来。
三人往夕阳那边走。“上城,我们去哪里?”走了许久,懿儿都累得趴在依云上城的背上睡着了,牡孤白才敢小声地问。“西域。”依云上城声音略微低沉,抬眸,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没。
“回家吧!”他淡淡开口。牡孤白心弦一颤。回家,是呢,西域,那是他的家。因为尚在林子里,还未走到城镇上,因此,依云上城和牡孤白选择了一个较为背风的地方生火。
牡孤白做饭菜,而依云上城则是帮忙,另外再照顾懿儿。简单弄了点干粮,也烤了一些兔子肉,依云上城喊醒懿儿起来吃。
懿儿饿了,吃得津津有味。牡孤白看着依云上城,将手中的肉递给他。依云上城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吃了一口。吃饱之后,牡孤白再哄着懿儿睡下,而依云上城一言不发地坐在火堆前。
懿儿睡了之后,牡孤白才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依云上城,她也有些累了,将头枕在他的身上。但没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着依云上城。
“你有话对我说。”她道。依云上城抬眸看她。
“你怀疑那些黑衣人是爹带来的。”牡孤白说道,“我们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年,十年都平静如初,而我爹一出现,他再离开,就发生了懿儿被绑的事情。”
“有人利用你爹。”依云上城声音低沉,抬手将柴火添上。
牡孤白听着怔了怔,但随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知道牡安泰来找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的人就极有可能是幕后派人来绑懿儿的人。
牡安泰是为了牡初川而来的,但是他说牡初川已经疯了……
“大哥他已经疯了,不可能还会派人来害我们。”牡孤白说道。
“你认为你爹说的话,全都是事实?”依云上城倒是问,夜色里,他那双紫墨色深瞳盯着牡孤白,火光照耀下,竟然有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牡孤白惊愕,“你,你不信我爹?”
“也许,你爹也被人骗了呢?”他再问。
牡孤白更是惊讶得无言以对,依照依云上城这样说,也就是说,这幕后的人,极有可能是牡初川!“不,不会的,大哥他伤至如此,他还有什么能力再指使这一切?”牡孤白忙摇头。
“只是猜测,无需多想。”依云上城低声道。牡孤白点点头。依云上城伸手,将牡孤白揽入自己的怀中,“睡吧!”牡孤白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漆黑不见五指的暗室里,传来男人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啊!啊!啊!”“可恶——可恶!”“依云上城!牡孤白!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忽而,有人来敲了敲门。男人喘息着,忍着全身的剧痛,由人推着出来,血已经渗透出来,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裳。“大人,我们查到……”那黑衣人在男人的耳边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男人听着,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十年,十年!又一个十年!好,好!我等,我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已经忍耐了一个十年,那就再一个十年!”
“所有人盯着他们!十年,依云上城,我瞧你如何灰飞烟灭!”
……
天亮时候,依云上城和牡孤白、懿儿再次启程,一路向西而行。
日中时候,已经到了城镇里。
他们挑了一家酒肆,进了里面用午膳。
依云上城用膳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顿了顿,放下了筷子,牡孤白忙拉住他的手,“上城,不要在这里。”
他抬眸看她。
“等会我们出城,甩掉他们。”牡孤白说道。
依云上城倒是垂眸看向正抬头盯着他的懿儿。
“不,给懿儿练手。”依云上城脸色冰冷,他想起懿儿曾经所言,“往后,我会保护娘!”
是呢,他努力了十年,仍然没有找到继续留下来陪在牡孤白的方法,也就是说,十年后,他终究还是会化为尘埃,三界内外再无依云上城。
那么,必须有人保护牡孤白。那只能将希望寄托到懿儿身上。懿儿是个用蛊天才,文韬武略都有极高的天赋,假以时日,定能比他更加出色。
无憾了,有牡孤白,有懿儿,他依云上城已经满足!牡孤白听着他说“练手”两个字,顿时惊愕,“不,不要,上城,懿儿还小,他才三岁,不要让他接触太血腥的,会让他做恶梦的!”
“他昨夜就睡得很香。”言外之意就是懿儿对于昨天杀的人,没有丝毫影响!依云上城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懿儿的头发,眸光里带着几分笑意。
牡孤白却浑身轻颤。她不想懿儿变成冷血的杀人武器,不想他才三岁就参与到杀戮当中!
“不要这样,依云上城,不要这样。”牡孤白忙摇头,她抱着懿儿入怀,她恳请的眼神盯着依云上城,“我不想给他太多负担,我只想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我只想他活得好好地,做个普通人就好。”
“你知道,那是注定不能的。”他的语气很淡,也很沉。
牡孤白怔愕。依云上城看向懿儿,“况且,你要埋没他的天赋?”“可是……”“让他选择。”依云上城打断她的话。
牡孤白揪心不已,要知道她因为背负上一世林舞觞的死,已经活得沉重不堪,所以,她不想让懿儿重新走上很小就背负责任的路。但是,依云上城却没有那样想……
“懿儿,想凭着自己的力量,保护娘吗?”依云上城已经俯身问懿儿。懿儿眼神坚定,点头。
“化为厉鬼,亦不后悔?”依云上城再问。“不要这样说!”牡孤白大喊,拉着懿儿。懿儿却拨开她的手,盯着依云上城,“不悔!”
“很好。”依云上城轻声笑。“疯了,依云上城,你疯了!”牡孤白将懿儿直接抱紧入怀,“错了,依云上城,你这样是错的!”
“没有错。这世界,本就如此残酷。只要你不伤人,把握心中天平,便可不为魔。”依云上城恢复神色,伸手轻轻地一点懿儿的鼻梁。
懿儿笑着看他,“嘻嘻!”
依云上城心情很好,他知道,自己不必要将懿儿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懿儿比他想象中的要懂事很多,他相信懿儿已经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
牡孤白忧愁地看着他们,真如何是好?她真心不想懿儿过早的就接触这样血腥的生活。
“娘,不要担心我。”懿儿蹭了蹭,蹭到牡孤白的怀中,然后抱着牡孤白,“娘。”
他那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牡孤白,与依云上城相比,他那眸色更深沉一些,更倾向于墨色,但看着她的时候,仍然看到那属于依云上城的血统。
“懿儿。”唉,罢了,依云上城就是依云上城,懿儿也还是懿儿,她怕是无法改变他们两个人的想法。
但,只要他们在自己身边就好!牡孤白将懿儿紧紧地抱在怀中。“娘,你放心,懿儿很乖的,最听娘的话,最喜欢娘了。”懿儿认真说道。
牡孤白看着他,点了点头,而依云上城眼神盯着懿儿,没有作声。
“娘身上好香,嘻嘻……”懿儿笑着将头探入牡孤白的怀中,头还不忘往牡孤白的胸口挤了挤,脸上陶醉不已,看得依云上城眼皮抽搐,怒火直线飙升。
依云上城一手直接揪住懿儿的后颈子衣领,猛地用力一提。
他低沉喝了一声,“滚!”直接将懿儿从窗口扔了出去。
“爹——啊!”敢扔他出去的,除了他爹还有谁!
周围喝酒吃饭的看着三岁小孩子被扔下窗口,还听着奶声奶气的“爹”字,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你!”牡孤白也是吓着了,忙去窗口看懿儿。
依云上城神色优哉游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口,丝毫不受半分影响。
牡孤白看着懿儿站在楼下地上、仰着头看她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她一转身,抓起依云上城旁边放着的朴刀直接往依云上城身上砍,火爆喊道,“依云上城!造反了你!”“呵!”依云上城嘴角一笑,拎了那酒壶,瞬间躲过,脚下一点,已经站在窗口,潇洒无比地看了牡孤白一眼。
“看我作甚!”牡孤白依然气头在上,她手中朴刀又再砍向依云上城。依云上城嘴角一笑,一个飞跃,直接从窗口跃下、到了懿儿的面前。
“十八岁之前,不许饮酒!”他对着懿儿道,说完已经将手中拎着的酒往天空中一抛,酒在天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然后落入到他的口中。
咕咚咕咚咕咚——
喝酒声不大,但却见他姿态高雅,仰起头已经是风华万千,那喉结上下滚动而将酒吞咽进肚。
那些被牡孤白和依云上城“斗打”的酒肆里的人自然全都围观在窗口、牡孤白也当然担心依云上城和懿儿,因此她也站在窗口,再加上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因为掉下懿儿、又突然飞下来个如此俊逸潇洒的男人,于是,在这的所有人都瞧见了依云上城当街饮酒这一幕。
陌生人如玉,君子世无双。饮酒能有几人醉,无人愿谈浊酒心。所有人都看痴了,全都寂静地盯着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哈哈大笑两声,拂袖有风,瞬间接住那已经空了的酒壶。
“懿儿,接住你娘扔的行李——走也!”他笑道,将空酒壶直接往上一扔,顿时稳稳落在酒桌子上。
瞬间,众人喝彩!
牡孤白微咬银牙,“依云上城,你这个不要脸的!耍什么帅!”可恶,还真没看过他那么帅气的……满街女人男人看着呢!
牡孤白抓了一些碎银放在桌上,然后将桌子椅子上放着的行李从窗口往下扔。
“爹爹,你也接一些行李……好重,好重啊!”懿儿跑着东接一个,西边接一个,跑来跑去。
而依云上城眼神却看着已经扔完行李、站在窗口的牡孤白。
牡孤白的眼睛也看着他。
“不,我接你娘。”依云上城嘴角一咧,张开双臂。
他那眼神里,只有脉脉含情,只有牡孤白。
牡孤白轻哼,但随即脸上满都是幸福,她十分宽心地纵身一跳。
稳稳地落入依云上城的怀抱当中,只看得懿儿眼睛眨都不眨,他接住了所有行李,也把自己挂成了“一座小山”。
周围,也掌声响起。
牡孤白脸上微红,看着依云上城,手也顺便掐了他手臂一把,嗔了一句,“老不正经!”
依云上城“哈哈”大笑起来,抱着牡孤白就走。
懿儿抱着一大堆行李追着他们,奶声奶气却尽力大喊大叫,“爹爹,娘,呜呜,累累,快快帮我,走不动。”
“想要抱自己喜欢的女人,首先将行李抱好再说!”依云上城冷酷回答。
“……”牡孤白默默无言。
“哦。”白痴都知道是借口!懿儿不满地白了自家爹一眼。
依云上城眼里都是他们母子二人,真希望、希望有奇迹,希望能给自己更多时间陪伴他们。
仅有十年,十年太短了。
当晚,依云上城带着牡孤白和懿儿到了城外,草草做了个小帐篷用来给牡孤白和懿儿歇息,他则是一直坐在帐篷外。
半夜时分,果然那些跟踪的人慢慢靠近……
有人先靠近,依云上城直接追了出去,留下牡孤白和懿儿。
依云上城其实很快就解决了引他离开的人,但是他也很快就绕回来躲在暗处看着围上去想要谋害牡孤白和懿儿的人。
那些黑衣人起初还以为无法支走依云上城,谁知道那么容易,他们快速往帐篷靠近,拿着长剑直接往牡孤白和懿儿身上刺去!
“嘻!”懿儿突然喊了一声。
黑衣人惊讶不已,掀开那帐篷才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两个稻草人!懿儿笑着站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想抓我?还是想杀我?都没那么容易!”
“杀!”黑衣人互相打了眼色,立即朝着懿儿攻击。懿儿轻松跳起躲过他们攻击,拿着自己的木剑刺向他们。
别看身形小,但,懿儿武功可是实打实的,再加上自己天赋,以及依云上城的传授,可以说非将军级别的都怕是无法赢得了懿儿,这些黑衣人武功参差不齐,头目武功高一些,主打调虎离山谈谈虚实,因此总体比较偏弱。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都已经被刺伤在地,而其他黑衣人看着不是办法,忙转身就要逃。
“不许逃!都陪我练!”懿儿喊道,一掌击出,掌风打在一个逃跑的黑衣人后背上,“啊”一声,狠狠摔在地。“怎,怎么会!”另外的黑衣人难以置信,“一个三岁小孩,毛头小子,怎么可能!”
“嘻嘻,这就是答案!”懿儿摊开自己手,黑衣人面色顿时惊恐,他的掌心竟然有着一只爬动的虫!也就是说,懿儿这小孩子的掌风其实不足以让黑衣人身死,但懿儿在掌风中注入蛊毒之力,毒死了黑衣人。
“可恶!”黑衣人知道无法逃脱,恼羞成怒,抓着长剑就来猛刺懿儿。
懿儿躲过,但还是被这发疯似的黑衣人刺伤手,疼得懿儿噘嘴哭,“呜呜,爹,娘,好疼,好疼。”
牡孤白看不下去,提刀就想去帮忙,但被依云上城一拉抓手腕,“不必,信他。”黑衣人听着懿儿喊那一声,知道后面可能有援助,因此更加发疯发狠地刺杀懿儿。
懿儿抽噎着,手中木剑挡住那刺过来的剑,一掌击打在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心神一怔,瞬间心房猛地被一揪!“啊!”瞬间被痛得撕心裂肺!连剑都摔在地上。
“剑不离身,非死不弃剑,此乃剑客之道!”依云上城声音低沉,人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他抬脚一提,瞬间长剑没入那黑衣人胸口,结果了黑衣人。懿儿噘嘴不满,“我不做剑客!”
“很好,不受规矩所束。”依云上城微点头。
但随即他有几分好奇,“那你想做什么?”
“没想好。”懿儿歪头歪脑看向周围,“娘呢?”“懿儿!”牡孤白已经飞身到了懿儿身边,然后抱着他,但,又赶紧松开,从自己身上掏出绷带和药,赶紧给懿儿处理手上的伤。
但是她处理的时候,却发现懿儿那伤口好像不深……这奇怪了,记得当时懿儿被那黑衣人伤的时候,黑衣人似是很用力,懿儿当时也流了许多血,按照道理应该伤口很深才是。
依云上城执起懿儿的手来看,只一眼,他就看到懿儿的手中细胞不断分裂、再生,然后伤口复原。
难不成他有继承自己身上的不死之力?“爹,娘,怎么了?”懿儿盯着他们,万分不解。不对,并非是不死之力,而是他的细胞新陈代谢能力强而已。
依云上城呼出一口气,不死不老,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其实只需要常人的寿命,与所爱之人一同偕老共度一生,已经足够,剩下的,交由子孙,让他们继承自己的意志便可。
长生不死,太孤单,太容易令人绝望!
“没,没事。”牡孤白回过神,摸了摸懿儿的头,然后又看着他,“手还疼不疼?娘给你包扎好。”“不疼了。”懿儿摇头。
依云上城将眸光收了回来,“往后看着对手太强,打不过,那你可以考虑逃跑,爹和娘,都不会怪你。”
“嗯……可我会怪我自己啊!我才不要临阵脱逃!”懿儿皱着那小眉头,看着依云上城。那神色,依云上城似乎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不过有些傻。“呵!”依云上城笑了起来,“那你要足够的强大,不然,若有三长两短,你娘会伤心发疯。”
“那爹呢?”懿儿追问。依云上城没有回答,往那几具尸体走去。“你爹他……会屠尽这天下。”牡孤白低声道。
懿儿瞬间双瞳大睁。
后面赶路,依云上城和牡孤白已经感觉不到有人追踪,之前那些追踪者似是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继续警惕,但,他们走了半个多月,进了西域,还是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
他们都很奇怪,内心隐隐猜测,这到底为何?幕后之人真的就这样放弃了?还是,在酝酿什么?
依云上城带着牡孤白就在西域和清丽王朝两国交界城镇住下,一家三口化作最普通的老百姓,依云上城会到镇上找打铁的活儿干,挣点银子带回家,牡孤白与村里的妇人一起一同劳作,懿儿则是在村子里和其他的孩童混在一起。一家人似是又回到了以前在村子里的生活。
如此度过了一年。牡孤白和依云上城依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跟踪人。但牡孤白和依云上城还是一同商议了在这村里的点点滴滴,想了想,还是又连夜收拾了包袱,往江南走。懿儿很不理解,但,爹娘在哪,他就跟到哪。
到江南之地,沿大河而下。夜里,江面平静而无声,牡孤白和懿儿睡在船舱中,而依云上城站在甲板上看着这江边月色。
这世界真的没有他依云上城的容身之处了吗?就一定要带着牡孤白和懿儿跟着他一同东奔西走,一年又一年地换地方生活,甚至连名字都不敢用吗?依云上城呼出一口浊气,坐在船头。
明明自己是这世间最尊贵最厉害的男人,他自问这个世界已经无人能与他匹敌,任何人都不足以做他的对手,可是,他竟然要游走那么多地方!
以前是他的个人意愿想着要将这大川南北全部走遍,但是走遍了之后,现如今,却没想到是另外一种心境。依云上城皱紧眉头,牡孤白和懿儿一直都希望能够有个稳定的生活,他应该满足他们并且给予他们才是。
这时候,依云上城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他转头。“在想什么呢?”牡孤白低声问道,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来,然后靠在他的身上。
依云上城顺势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这么多年跟着我,你受苦了。”他低声道,“懿儿也受苦了。”“真不懂你说什么。”牡孤白轻笑,抬眸看他,“只要有你、有懿儿,我就感觉幸福、快乐。”
依云上城皱了皱眉头,眼神依然看着牡孤白。“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单独坐着的时候,就容易想事儿。”牡孤白笑道,“真是无聊。”
依云上城听着她说他无聊,怔了会,但随即轻松一笑,“是,是我无聊了。”确实是他想太多。
小船慢慢地随着江水游动。依云上城见江边两岸郁郁葱葱,深林寂静而无人,心里下了个决心。他看向自己怀中的牡孤白,牡孤白那双眸明亮而睁着看他。
“你喜欢这里吗?”他问道。“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牡孤白抿了红唇。依云上城低声笑了笑,他伸手抚上牡孤白的脸,轻轻地贴着,“那我们一家人就住在这里吧,哪里都不走了。”
与其担心连累村民而选择一年又一年奔波游走,还担心有人认出他与牡孤白容颜不改,不如隐居山林当中,尽量与世隔绝。
牡孤白明白他说什么之后,赶紧转头看向周围,这里可以说都是山林、有野兽动物,但绝对不会有人。
“就住在这里?”牡孤白再次问道。“对。”依云上城看向周围,“没有人,那你不必担心若是突发什么事情会连累其他人。而且,在这里,我们自给自足,我狩猎你织布种菜,我们一同劳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你教懿儿文学,我教他用武和蛊毒医术,我们不需要靠其他人,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住下来。”
“可是这里与世隔绝,懿儿就只面对着我们,他的交际,他……”
“谁说的,这里肯定会有兔子,有山鸡,甚至野猪,老虎、鹿等等,这些都可以成为他的朋友,他不会孤单。”依云上城打断了她的话。
牡孤白听着他这样说,沉思了会。
依云上城也没有要牡孤白立即做出回答,他静静地抱着她,给她时间想。
“问下懿儿的意见,让懿儿自己决定。”牡孤白最后抬头看他。依云上城笑了笑,这个小女人,用他之前“问懿儿”的做法来“回报”他。不过,也好。“好。”依云上城点头。
翌日,听着依云上城和牡孤白说从今往后都住在这山林当中,与野兽为伍,与鸟虫为一体的时候,懿儿也默默不做声。
牡孤白刚想说“不愿意我们就走”的时候,却被依云上城拉住,她看向依云上城,依云上城的眼神一直盯着懿儿,牡孤白又将目光看向懿儿。
“嗯,我愿意。”懿儿点了点头。
依云上城伸手摸了摸懿儿的头,懿儿嘟了嘟嘴,“爹爹不要揉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依云上城怔愕,下一瞬“哈哈”笑了起来,他收回自己的手,“确实,你四岁了。”懿儿听着也对着他叉着腰、笑了起来。
牡孤白服了这对父子,她觉得自己已经渐渐看不懂他们相处的方式,但他们的关系毋庸置疑地越来越好。
一年,又过去了。又一年。再一年。又过了一年。时光荏苒,眨眼间,十年又过了。
在这里住了九年,果真没有人打扰,依云上城和牡孤白、懿儿三人住得很平静,也很温馨。懿儿已经十三岁,已经成为一个小大人模样。
他的面容与依云上城有几分相似,性格也有几分相似,牡孤白见他做事的时候,总能够找到几分依云上城的身影。
只是,牡孤白不知怎的,越来越感觉不安,每一个夜里,牡孤白都紧紧地抱着依云上城,生怕他突然消失,生怕他突然病倒,生怕他突然没了呼吸……
她怕。而依云上城……更怕。从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他自知无法阻挡与孟婆的约定,他终究要离去。可是,就此扔下牡孤白和懿儿吗?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这是天注定!
依云上城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他决定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做些什么。他记得与孟婆约定后的瞬间,他出现在大胤皇朝,那日正是严寒小雪。
那还有一些时日。依云上城在床榻上辗转了一下身子,但随即牡孤白已经抱上他精瘦的腰杆。“依云上城。”无论怎么喊,这个名字总是喊不够。她喊他的全名,远比“上城”或者“夫君”两个字更多。
依云上城将手放在她的手上,紧握着,“嗯。”两人沉默,但早已经心照不宣。他的容貌依旧未曾改过一分,甚至连一条皱纹都没有,而牡孤白则是多了妇人的丰韵。
牡孤白深呼吸,将头枕在他的后背上。依云上城重新辗转身子,拥着牡孤白入怀,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孤白,接受。”“我,我……我无法接受。”牡孤白听着他这样一声,终究忍不住哭了起来。
依云上城轻抚着她的后背,道,“想想懿儿。我会一直守护你们,即使化为尘埃,也会在你们身边。”
牡孤白啜泣,“好想,好想让你陪我到老,我不奢求长生,我只希望你能够与我一同白头……如果这已经是奢望,那,就给多我一个五年好不好?三年也可以……呜呜,一年,一年也可以……”
她的要求不断降低,卑微又无奈无助。依云上城长叹一声,将她抱进自己的怀中。他没有什么东西好与孟婆交换,哪里能再陪她?
“对了,你说,既然你已经死过……那你怎么又活了?我不明白。”牡孤白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自己怎么这会儿才意识到依云上城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
依云上城看着牡孤白,轻摇头,“已经不重要了。”他才不会说。且不说只有他一个飘离三界之外的人能够见到孟婆,如果说了他与孟婆的交易,那,说不准牡孤白这个傻女人会去找什么孟婆之类的,那也太荒诞了!
他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牡孤白看着他,认真问,“告诉我。”
“我处在混沌当中,无**回,殊不知机缘之下我突然就活了,我想找到我心爱的女人,所以,我便开始游走四方,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他笑着看她,“大概这就是上天注定的。事已至此,我也已经满足。”
“孤白,替我好好照顾你自己,也好好照顾懿儿。”依云上城紧握着她的手,“懿儿也会好好保护你的,他这几年,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能够扛起这个家。”“我……”“听话。”依云上城握了握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一吻。牡孤白却扑进他的怀中泪不成语。
第二天,牡孤白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依云上城,瞬间她惊醒,“依云上城!”但随即听到院子外有谈话声,她赶紧穿衣起身去看,看到的正是依云上城和懿儿。见如此,牡孤白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依云上城看着已经长高到自己肩膀、与牡孤白差不多身高的懿儿,语气非常认真道,“今日,爹教你一种蛊术,与湘西赶尸一族类似,但,又比他们更灵活。”
“以蛊纵尸,你娘一直很反对,说是亵渎生命,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用。”依云上城对着懿儿说道。
牡孤白原本转身进厨房去准备吃的,但听到依云上城这话,她惊讶,赶紧跑到院子里。“依云上城,你要教他操纵骷髅?”依云上城和懿儿都看向牡孤白。“嗯。”依云上城眼神非常坚定。牡孤白蹙紧柳眉盯着依云上城。
懿儿略微一想,道,“娘,您放心,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用这术。”
牡孤白轻摇头,她看着依云上城,眼眶中不禁有了眼泪。
依云上城在这十三年,教给懿儿许多武功、剑术、蛊毒、医术,唯独这操纵骷髅尸体的没有教,而今天却要教给懿儿,说明依云上城已经为他的离开做准备。
她伤感的是这个!她难过的是这个!他知道已经无法留在他们身边,所以才会将所有的毫不保留地教给懿儿。
“你不要教好不好?”牡孤白泪眼汪汪地看着依云上城,抓着他的手,“依云上城,这二十年来,我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这次,就这个,不要教给懿儿。”
懿儿愣了愣,不明白。
依云上城深沉的眸色盯着牡孤白,他上前将牡孤白拥抱进自己的怀中,牡孤白整个人脆弱不已,在他的怀中哭。但下一瞬,依云上城一个手刀直接砸晕了牡孤白。
“爹!你这是!”懿儿惊了,忙上前来看牡孤白,“娘,娘?!”依云上城一言不发,也没有解释,只是抱着牡孤白转身回屋里,然后将她放回到床榻上,给她盖好锦被。
懿儿着实不理解,看着自家爹。“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依云上城声音很低沉,摊开手,一只小虫已经从手心钻出,他将小虫放在牡孤白的手背上。顿时,小虫子隐没不见。“爹,你对娘下蛊!”懿儿喊道,他忙跑过来捧着牡孤白的手来看。
“你觉得,我会害你娘吗?”依云上城眼神冰冷地盯着懿儿。
懿儿心中一惊,他默默地将牡孤白的手放回到床榻上,他站得笔直地看着依云上城,“你到底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跟我说。”“呵,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依云上城轻声笑,走了出去。懿儿看了牡孤白一眼,也速度跟上依云上城,“爹!”
眨眼就过了七日。
牡孤白醒来,回想起当时被依云上城手刀砸晕的情形,她惊得立即起身,殊不知依云上城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好些饭菜进来。
“依云上城!”牡孤白一个翻身下地,一个箭步直接揪住依云上城的衣襟,“你,你是要气死我!”
他轻摇头,笑着看她,“来用膳。”他抬手,已经拨开牡孤白的手,并且拉着她到了桌旁。
“依云上城!”牡孤白看着他,想了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经过他的身边,去找懿儿去了。
依云上城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轻叹了一口气,也跟在牡孤白的身后。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他给她下蛊的缘故,她的身体机能全部跟上身体的成长,也正因为如此,牡孤白醒来之后并没有感觉到饥饿或者口渴。
甚至感觉就像是闭上眼睛晕过去然后立即醒来了一样——所以她现在可以龙精虎猛地去找懿儿。当看到懿儿坐在庭前空地上冥思的时候,牡孤白忙上前跑到懿儿的身边,“懿儿?”
“娘?”懿儿睁开眼睛,看着牡孤白,马上蹦起来扶着牡孤白,“娘,您醒了。”“你……”牡孤白欲言又止,但又赶紧拉着懿儿来看,“你爹教了你用蛊纵尸?”她决定还是直接问出口。
懿儿点了点头,眼神看着牡孤白,“嗯,而且我掌握了,爹说,我掌握得很出色。”
牡孤白心头顿时一怔,向后退了一步,懿儿忙扶着她,“娘,我不知道为何你会阻止我学习用蛊纵尸,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滥用此术,而且,若是我纵尸,我会在事后念经超度他们。”
“懿儿。”牡孤白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她看着懿儿,眼神里都是忧愁,脸上也是散不尽的哀怨。
一定要这样?依云上城,你就真的,真的不能留在我和懿儿身边?“娘,我已经会念《地藏经》了,往后还会更多更多。”懿儿又回答。牡孤白不语,只是默默地将懿儿抱进自己的怀中,懿儿在她怀中一动不动。
小会儿之后,牡孤白抬头,看着正站在门口的依云上城。她慢慢地放开懿儿,与依云上城对视。
懿儿看着他们两个,心中有着很多疑问,但,他们不说,自己也不知道。
他皱眉,“爹,娘,我出去下。”感觉应该留点时间给他们。懿儿将地上散落的书籍收拾了,抱着往院子外走。依云上城走过来,他到了牡孤白的身前,执起她的手往屋里走。
牡孤白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他,“依云上城,我恨你!”“我知道。”依云上城低沉一声应了。
他带着她到了桌旁,给她盛饭,放到她的面前,“吃吧!”
牡孤白看着他,默默地执起碗筷,一口一口地吃。
依云上城执起筷子给她夹了好几口菜到她碗里,她也吃了。一顿饭下来,两人也没有说一句话。
“肯定有什么办法的,一定有,绝对有!”牡孤白放下碗筷,眼神定定地盯着依云上城,“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何必。”依云上城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你和懿儿,已经是奢侈给我,我满足了。”依云上城道,“我知道这就是尽头。”
“可我不满足!”牡孤白瞪着他,“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爱的男人在我面前消失!我讨厌这样!”依云上城平静地看着她,“时间会磨平这一切。”
“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他声音低沉地说道。牡孤白眼神紧盯着他,“我不管,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无法左右你,同样,你也别想左右我的想法!”
“呵。”依云上城轻声一笑,“你是想让我担心你么?”
“是又怎么样?你会愿意为我留下?”“我想,可是,不能。”依云上城执起她的手,轻轻地揉了揉攥在手心,“孤白,二十年了,我与你经历很多,是应该满足的。”牡孤白眼中噙着泪水,然后又抬袖子擦掉眼泪。
“好,那我告诉你。你死了,我会跟着你死。你选择什么,我也会选择什么。”“你!”依云上城惊讶,但见牡孤白神色不改,语气不变,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懿儿的路还很远,需要你指导他!”依云上城当然不愿意牡孤白陪着她去死。
牡孤白倔强地看着他,冷笑一声,“呵!”
依云上城愣了愣,她竟然学着他的语气!“你要逆天么!”依云上城冷道。
“懿儿已经长大,无需我的引导。况且,你一直都在陪着他,你对他的影响比我的还要深,他更需要你的指导和陪伴!”牡孤白甩开他的手。
依云上城沉默,他再次执起牡孤白的手,“不管那些了,从现在开始,每一天,我都要与你度过。”牡孤白见他少有的柔情,心中更是不安,这个男人,真是令人头疼。
“走,划船去。”依云上城拉着她就起身。牡孤白无声叹气,只好跟着他一起走。平静的日子度过,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连懿儿,也懂得给时间给他们两人。
很快,夏日过了,到了秋天。秋天又过了,到了初冬。这日,小雪。
昨天夜里,依云上城“老夫聊发少年狂”,竟然拉着牡孤白战了一晚上,弄得牡孤白日上三竿都没有起来。懿儿进屋里的时候,看到他们的房门还没有开。他在屋里加了一些柴火,然后到后院练武。
快到日中的时候,懿儿又进了屋里。见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的房门还没有打开迹象。懿儿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问题,他忙去敲门,“爹,娘,爹,娘!”
牡孤白醒来,睁开眼睛,身旁已经无人。她惊了,忙穿好衣服开门。“你爹呢?”牡孤白问道。懿儿轻摇头。牡孤白心中咯噔了一下,立即夺门而出,懿儿也赶紧跟上。
找遍了整座山林,甚至乘船到江面上寻找,依然不见依云上城的身影。“依云上城!”牡孤白站在岸边,对着江边大喊。懿儿神色严峻地盯着牡孤白,他上前一步,抓着牡孤白的手腕,“娘,爹到底怎么了?”
牡孤白眼泪汪汪看他,“他,他一个人走了,丢下我们母子。”
“为何?我们一家人不是好好的吗?他很爱你!”懿儿满脸写着的都是不信。
“正因为爱,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牡孤白颓废地坐在地上。
她很乱,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有他存在的痕迹。
这里,有他最爱的女人,有他最爱的孩子。
可是,他到底还是狠心地抛弃他们,然后选择了一个人离开!
依云上城,你真的太狠心了!
我真的恨你,恨你!
懿儿蹲下来,两手握着牡孤白的肩膀,“娘,告诉我,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牡孤白抬头看他,久久没有说话。
“娘!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懿儿再次喊道。
牡孤白怔了一怔,是呢,儿子已经长大。
她哽咽了一下,将与依云上城最重要的事情简单地说出来。
听完之后,懿儿沉默。
他转头,看着这茫茫大山大河,然后又重新看回伤感不已的牡孤白。
不能这样,他也不允许这样!
一定要找到他家爹!
“娘,走,我们继续找他。”懿儿扶着牡孤白起身,“既然今天是爹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日,那,他的身体应该很虚弱,他走不远的!”
“好。”牡孤白也挣扎起来。
她很担心,不知道这山里的野兽会不会去咬他,会不会有什么人害他!
确实如懿儿所言,人留在世间最后一天,自然是最虚弱的!
“慢着,依靠我们二人力量远远不够。”懿儿将牡孤白放开一些,走到一边,他伸出两手,活动了一下五指,然后往地上一掌击下去!
“出来!”懿儿喝了一声。
牡孤白看着他那神色、动作、以及语气,惊愕不已,这分明是依云上城的复制缩小版!
牡孤白的心头不知是何种滋味,她看着懿儿。
下一瞬,牡孤白意识到地面有松动的痕迹,她忙看去,看到好些的尸体骷髅从地下爬出来,一个个摇头晃脑在原地。
“去找我爹!”懿儿一挥衣袖,直接命令,尸体骷髅四处散开。
牡孤白惊愕得无言以对,懿儿已经完全将依云上城的那一套学了过去!
懿儿转头看牡孤白,走过来扶着她,“娘,别怕,找到爹就可以了。他们,我会念经超度的。”
牡孤白点了点头。
依云上城躺在一处深潭前的石头上。
他的神色很安详,他看着天空的雪一片片飘落,然后落在他的身上。
他伸手去接,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心。
没有化掉。
他知道,自己身体的温度已经没了,他会恢复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然后消散——灰飞烟灭。
“啊!”他轻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就是他的结局吗?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局啊!
但随即的,他睁开眼睛。
瞬间,整个山谷上百支羽箭直接朝着他射过去!
依云上城神色一惊,想着躲过,可是,他动不了!
他浑身的力气在消散,他的武功和内力也在消散——他不再属于这里,他的时间已经到了尽头!
噗——羽箭悉数没入他的体内!
依云上城恍惚了一下,他原本强撑坐起来的身子而今重新摊在那石头上。
黑色的血流了下来,蔓延,散开,将整个石头染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一人哈哈哈大笑,由人推着轮椅前来。
依云上城转头看过去。
来人戴着黑色面纱。
何人?
诸多的黑衣人全部跳下来,全都握着羽箭、刀剑围着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男人咬牙,狠道,“我等了十年!”
“不,我等了二十年!”那男人恶狠狠道。
依云上城眼神看着他,“你是谁?”
“哈哈哈,我是谁?成,让你死个明白!”男人将面纱给去了。
“牡初川。孤就想到是你。”依云上城轻声道,“这世间,无人如你那般可悲可怜可叹。”
“你!”牡初川咬牙,直接看向左右,“杀了他,剁碎他!”
依云上城非常平静,“来吧!”
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应该是时间到了吧!
牡孤白,懿儿。
南柯一梦啊,真的是南柯一梦吗?
不是吧!
纪无殇,南旭琮,北宫珉豪,我依云上城……来了。
依云上城的眼前闪过无数的镜头。
从最初与北宫珉豪成为生死之交,然后见到纪无殇,到后来,与南旭琮为敌……到后来,灰飞烟灭。
再后来,走过十八层地狱,到达奈何桥前,无法度过奈何桥,也无退路。
孟婆那容颜、那声音,依然历历在目。
用仅剩的一魂一魄做了交换,换来这二十年,与牡孤白相见,再后来见到千夜旭炀和北宫铭晨这些年轻小辈,以及赫舍天裕、赫舍长宁,到最后,与牡孤白结成连理。
在那小村子里度过十年最快乐的时光,有了懿儿,有了许多人的拥护……
基本上已经将他毕生所学教给懿儿,他会替自己好好保护牡孤白……
满足了。
依云上城慢慢地闭上眼睛。
“依云上城!”突然,一声娇喝,依云上城心头一怔,原本闭上的眼睛重新打开。
“可恶,可恶!”懿儿看到依云上城被射成刺猬,他大叫起来,紧握手中长剑杀进重围当中!
“不听话……为何找来。”依云上城低声喃喃。
懿儿愤怒不已,用蛊纵尸,而且极为残忍,将那些黑衣人撕碎、撕烂!
牡初川惊恐万分,他在听到牡孤白喊依云上城的时候,就已经赶紧逃跑,但,没走几步,他看到了提剑站在他面前的懿儿。
“小,小孩,赶紧走开!”他知道这孩子是牡孤白和依云上城的孩子,但他更清楚的是,这个孩子极为残忍,是个杀人后还会撕碎人的野兽!
所以,现在不是想着怎么杀掉这个孩子,而是要想着怎么逃离这个地方!
“其实,其实我是看他、看你爹受伤了,所以才围上去想看看的。”牡初川见懿儿一动不动,忙开口诱惑,“孩子,你赶紧去看看你爹,看看还有没有救。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他说着抓着轮椅轮子,那有着剧毒暗器,或许可以趁着这个孩子不注意的时候用暗器毒杀他!
懿儿眼神非常冷漠,他一言不发,上前。
“你、你,饶命,饶命啊!真的,真的不是我……啊!”
一道血光闪过,牡初川的舌头已经被割了掉在地上!
牡初川惊恐得似是被定在那!
懿儿信步走到牡初川的面前,他低沉声音,阴森开口,“我会让你尝试到这世间最痛苦的惩罚,鹰会啄掉你的眼睛,蛇会钻入你身上的每一个洞,虫子会慢慢吸干你的血,老鼠会啃吃你的每一块肉。慢慢享受。”
“唔!唔!”牡初川想着叫喊,可他已经喊不出!
两具被操纵的尸体已经到了牡初川的面前,牡初川已经惊恐地心脏一抽,晕死过去。
懿儿面色无半点神情,他转身看向正紧紧地抱着依云上城的牡孤白,他们两人,似是已经成了抱在一起的雕塑。
依云上城身上的羽箭已经被牡孤白拔下来,扔在地上乱七八糟,每一支羽箭的箭头都沾满了黑色的血。
“不必难过,我不痛。”依云上城淡淡开口,他看着牡孤白,然后又看着懿儿,“真的。”
懿儿几步就到了他们面前,看着他们,沉默不语。
“真的不痛。”他身上的血一直流出,无论牡孤白怎么用草药用布堵,都无法止住。
牡孤白神色有些木讷,她脸上僵硬地看着他,眼泪早就已经流光,只是抱着他,听着他说话。
依云上城嘴角微微咧开,他看着牡孤白,又看看懿儿。
微风吹了起来,撩动着牡孤白的长发、和依云上城的长发,以及懿儿的衣袂。
“我很满足,孤白,因为有你,我的一切才变得不一样,因为有你,我才活得有了意义……孤白,谢谢你,我、我爱你。”
“很幸福呐……我真的很幸福啊……孤白,懿儿,哈……到最后,我身边还有你们,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他看着牡孤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起风了。
牡孤白回过神来,看着怀中笑颜如花的依云上城,他似是睡着了,似是在做什么美梦。
他还是那么英俊,那么潇洒。
以前他还因为担心容貌不改的问题而特意续了胡须,而今,他刮了那胡子,干净又帅气。
这男人还是喜欢自己俊俊的样子吧!
不过,她真的最喜欢这样的他了。
牡孤白低头,慢慢地吻上依云上城的薄唇,右手动了一下。
下一瞬——
“娘!”懿儿大喊一声,忙上前。
但,牡孤白蹙紧眉头,一手拦住,意思是不允许懿儿上前。
懿儿脑子里“轰”的一声,全线奔溃!
他“噗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懿儿,原谅娘。”牡孤白看着他,嘴角的血慢慢流下。
她笑,“你已经长大成人,就按照你爹说的,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懿儿眼神定定地看她。
“你爹本是长生之人,可为神,可他为了我,放弃一切,孤寂一辈子,游走一辈子,到最后,他才寻到我。”
“我不想再让他孤寂下去,死,或者生,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去哪,我就去哪。我不会让他再孤单一个人走。”
牡孤白低声笑,看着怀中的依云上城。
她带血的手抚上依云上城的脸颊,“这世间,最了解他的那个人是我,我得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不然,指不定的他要翻天。”
“懿儿,不必伤悲。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选择,选择了,就不会后悔。”牡孤白看向懿儿,“懿儿乖,不要哭。”
“我没哭!”懿儿抬起袖子擦掉自己的眼泪。
牡孤白重新看回依云上城,轻轻地摩挲、描绘着他的脸型,似是要将他刻进自己的脑子里心里。
牡孤白深深一个呼吸,右手握着没入小腹的匕首,再一用力,匕首再没入三分。
她笑了,伏在依云上城的身上,抱着他的身体。
不知何时,雪开始下了起来,飘落在牡孤白和依云上城两人僵硬的身体上。
懿儿跪在地上良久,他抬头,看到天空中飘落的雪。
好美啊!
低头再看向牡孤白和依云上城两人,他们偎依在一起的尸体变成了晶莹,一点点地随着风慢慢地飘散在空中,然后不见。
三界内外,再无依云上城,也再无牡孤白。
懿儿抬头看着半空,他似乎看到依云上城牵着牡孤白的手,他们乘云直上,末了,回头看了他一眼。
懿儿抬起手,朝着他们挥了挥。
一滴泪水从天空中掉下来,在飘舞的飞雪中显得那么突兀。
懿儿伸出手,接住了那滴泪水。
他看着那泪水从他指间滑落,然后隐没在雪地上。
一切风轻云淡,一切重归平静。
懿儿看着暗红色的石头,他抬手,顿时众多的虫子不断啃食那大块石头,不一会儿,石头已经无影无踪。
“爹,娘,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的名字是——依云上城!”
少年转身,走向雪夜。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