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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宝、雪宝?”系统009呼唤薄雪,关切道,“你还好吗?”
薄雪置身于一片纯白的系统空间内,有些恍惚。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回答系统009:“99,我还好。”
就是后劲有点大。
“走吧走吧。”薄雪提醒,“开下个世界。”
系统009见他没事,欢快道:“好呀好呀。”
下一秒,薄雪就感觉到身体猛地腾空起来,像是要飞一样。
薄雪有些不可置信,小声问:“难、难道……我这个世界是个鸟人?”
下一瞬,他就感觉到自己猜想的错误。
薄雪是跪着着地的。肩膀碰到了学校围墙上的防盗网,被擦的一阵火辣辣的疼,膝盖、手肘裸露在外面,现在更不用说,直接擦破一小片皮肤。
薄雪从地上和自己亲密接触的一滩小水洼里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白色长发被扎成高马尾,发尾此刻被甩在脖子间,蹭得人痒痒的。一身制式校服,灰白配色,也被蹭的全部是灰。
原来是翻墙爬进来。好狼狈的。
薄雪心有所感,从地上迅速起身,往角落里跑去——
下一秒,一道气势如虹的嗓音贯彻了全操场——
“那是哪个班的小兔崽子!翻墙进来,摔死你才好!”
薄雪一手捂着包,跑得气喘吁吁。
他踩着上课铃的点到了教室。
高三(5)班。
教室很安静,老师才刚来,站在讲台上,神色严肃。
他跑进来的动静有点大,此刻,老师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扭头看他。
“薄雪?”
薄雪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他有些紧张地捏着书包带子,垂着眼睛睫毛一弯一弯的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皙,透明又干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也算是好学生,班主任没为难他,挥了挥手让他进去。
薄雪如蒙大赦,一路都低着头,迅速从小隔道溜进去,在倒数第二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高三(5)并不是很好的班级,艺考生和体育生都团团坐在后面,书包衣服胡乱堆在桌上。
薄雪小心翼翼的从他们之间绕过去,落座到自己位置上。
只有他一个人的座位看上去格格不入,格外干净,整洁。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话,从薄雪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一点发顶:“……这个事儿呢就是这样,我知道ABO分化检测报告是很重要的事情,同学们一定要重视。”
薄雪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从后面轻轻扯了一下。
他回过头,只看到了一个埋在衣服堆里的后脑勺。
后脑勺有气无力道:“薄雪,你可终于来了。我的早餐呢,你带了没有?”
薄雪只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放进他手里:“带了。许景兰,你明天想吃什么?”
“鸡蛋,牛奶。”后脑勺从桌面上抬起头,开始稀里糊涂地吃早饭。他忘我地吃了一会儿,视线漂移到前左方的位置上,忽然道:“薄雪,你今天怎么不问我哥?”
薄雪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
那双眼睛生得好看,水亮亮的,被光一折,像是颗琉璃色的玻璃珠子。睫毛也一弯一弯的,像是受惊的蝴蝶颤动着翅翼。
他等许景兰和他说。
许景兰忽然觉得有些渴,硬生生喝了半杯牛奶,才说:“我哥今天提早去医院等检查报告了,不会来。等会应该能在医院见到他。”
薄雪应了一声,转过头去,拿出课本温习功课。
他像是不那么热衷,淡然极了。
可是许景兰就是知道,薄雪换到教室后排,是为了不回头就能看见他哥;每天给他带早餐,就是为了知道他哥一点消息。
痴情种。
可惜长了张锯葫芦嘴,不知道说。
许景兰挺没心没肺的。只要有早餐吃,他就觉得没什么所谓。
至于薄雪想做什么,那是他自己愿意的,谁也没干涉他。
第一节上的是数学。
薄雪数学偏科,又坐在后排,怎么看也看不清黑板。
许景兰睡饱吃足,有事没事来找薄雪说闲话。
“你每天坐在这里,又不和我哥讲话,图什么啊?”许景兰刺激他,“要我说,你就直接和他说得了……”
薄雪拿出了教学典例来看,声音淡淡:“明天早上没有鸡蛋了。”
许景兰嘁了一声,谁稀罕。不过他还是喜欢逗薄雪:“要不我帮你说?”
这回薄雪转头很快,一双剔透的眼睛盯着他,态度很坚决:“我不要。许景兰,你不许这样。”
许景兰举手投降。
上完数学课,学校组织学生一起去医院拿分化报告。
薄雪不喜欢和其他人坐在一起,连许景兰也不喜欢。他挑了个大巴上面的最后面的单人座位,挡板一抬,挡住了所有外面的视线。
他低垂着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是碘酒。
早上受的那些伤已经结痂,但是碰一碰,还是疼。
薄雪用棉签给自己涂药。
鲜红的药水被沾在皮肤上,衬得那些伤口更加触目惊心。
薄雪不太在意,他熟练地把折起来的袖子又拆下,把伤口遮进了最外面的外套长袖里。
他前面坐了好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一直在聊天。
薄雪给自己另一只手上药的时候,顺便听见前面飘过来的几句闲聊。
“你们想变成什么性别啊?”
“我想变成Alpha,我爸妈都是Alpha,我应该也是的。”
“Beta也不错啊。没有信息素,不需要度过情热期,多好啊。”
“……”
薄雪没拉窗帘,车窗外的阳光哗啦一下,泼进了窗里。他就坐在座位上,连睫毛都染上一层淡金色,分毫毕现。
他想变成什么性别?
Omega。
是Omega的。
普通的男孩,要不就想变成金字塔顶端的Alpha,要不就想变成平平无奇的Beta。
Omega对他们来说,是女性的象征,是耻辱。
薄雪不觉得。
他知道的,Alpha很少和Alpha结婚,也很少几率会喜欢Beta。
许景延肯定是Alpha,肯定喜欢Omega。
他喜欢许景延。
他想变成许景延喜欢的样子。仅此而已。
*
今天来拿分化报告的人很多。
自从1000年前开始,人们除了最基础的第一性别——男性和女性,他们分化出了第二性别。
每个人长到18岁的时候,就会产生二次分化。Alpha和Omega才有信息素,而Beta没有。
除了这三种性别,还有极少量的人会出现异常。这部分老师并没有细说,薄雪也是一知半解。
他们到医院大厅的时候,检测报告室已经排了很长很长的一条队伍。
薄雪背好了书包,准备去队伍末尾排队,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是许景兰。
他的书包空空瘪瘪的,半搭在肩膀上,一股二流子气概。
他已经插进了队伍中间的位置。
许景兰说:“薄雪,过来。站这里。”
后面的人想伸张正义,但是碍于他的气势,又默默闭上嘴巴。
薄雪的手肘刚涂了药,被他正好拉到了痛处,一时没力气挣开,只好稀里糊涂跟着他插了队。
许景兰挑眉看着他,神色自得:“我厉害吧。对了,你紧不紧张,你想变成什么第二性别?”
薄雪毫不犹豫:“Omega。”
许景兰撅了撅嘴:“Omega有什么好的。Alpha才好。”
薄雪才不听他嘟嘟囔囔,跟着前面移动的队伍往前走。
许景兰跟上来,怕他做傻事,劝说道:“薄雪,薄雪,你听我说。你不需要为了我哥做到这个地步。他并不知道你喜欢他,也许、也许你在他眼里就是个记不起来名字的普通同学,Alpha和Beta都挺好的……你千万别去偷偷做变性手术啊!“
科室都医生刚好叫到薄雪,薄雪没理许景兰,进去了。
他才不要听。
……
医生戴着口罩,招呼薄雪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把手里的一份报告单递给薄雪,手指间夹着一根笔:“同学,恭喜你分化成了Beta。”
薄雪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有点颤:“我、我是,Beta?”
像许景延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Beta?
Beta没有信息素,没有能够安抚Alpha的能力,也不会让Alpha喜欢上——永远不会。
薄雪展开那张报告单,失落地垂着脑袋,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一行黑色的字。
Beta。
薄雪从小就喜欢许景延。
他的心愿是嫁给许景延。
可是这个梦想就在他眼前,破灭了。
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再有。
薄雪把报告单折好收进包里,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听见医生在后面叫他:“同学,你等一下。”
薄雪又坐回去,还是低着头。
医生“咦”了一声,指着分化报告给薄雪看:“你的情况好像有点特殊。你有没有腺体?”
薄雪闻言,摸了摸脖子后面。指尖摸索,感受到了一块小小的,略硬的凸起。
“我……不是Beta?”薄雪有些惊喜,有很疑惑,“分化报告的结果有错误吗?”
只有Omega和Alpha才有腺体。
Beta是没有的。
医生笑了:“报告没错。你是诱导型Beta,也有信息素,但是没有情热期。这种性别分化很罕见的。”
薄雪听他说,很安静,很专注。
“……你可以散发出Omega的信息素,但你不是Omega,你也闻不到信息素。”医生的目光很锐利,像是能直接看进人的心里,“我想说的是,你的本质就是Beta。不要去骗人,勇敢接受自己的性别,才是最好的。”
……
……
薄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科室的。
许景兰应该在科室里骂分化报告,后面的同学还在排队,暂时没人注意到他。
薄雪躲进了楼道门里。
医院的墙壁刷成了淡淡的绿色,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充斥鼻端。
薄雪忽然有些想哭。
外面透过来的阳光给他格外白皙的侧颜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头发有些乱,在光下透着毛毛的质感,像是细小的绒毛。
男生很年轻,身量不高,瘦长又单薄。
是很惹人怜爱的长相。
薄雪很少哭,他知道哭不太好看。
眼睛会红肿,睫毛都被水光润得亮亮的,看起来很脆弱的。
他的手托着脸,把自己一半多的视线都给遮蔽起来。
透明的泪水在眼眶里蓄满,一点点漫过防线,最后顺着脸颊的曲线流进手掌中。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
他哭起来没什么声音,在常人视线中,薄雪只是捂着脸,在沉思。
薄雪好难过,他想嫁给许景延,可是他是Beta。
许景兰也说过,成年Alpha只喜欢Omega的。
Beta和Beta的爱情才是大多数。庸俗又平常。
……
薄雪哭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把手掌往下挪了一点儿,露出一只完整的、水光灼灼的眼睛。
那只眼睛周边很红,因为微微捂着的缘故,周遭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不丑,还很让人心生怜惜。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地方传来的脚步声。
薄雪有些放心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哭过。
他把另一只手掌也放下来,视线落远了一点,忽然滞了一下。
在他不远处的窗边,立着一个青年。
浅灰色衬衫,薄外套。
微卷的栗色头发,侧脸五官立体精致,喉结突起。
他微微仰着头,靠在墙上,额头、鼻尖与喉结就被日光连成一线。
手指间的烟燃着,浅浅淡淡的烟雾升腾,氤氲着清晰的五官。
禁欲,克制。
气质很涩,像未成熟就被采摘的青橄榄。
此刻,他正偏过侧脸,看着薄雪这边的方向。
眉尖微蹙,他问微愣在原地的薄雪:“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