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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菲没回答宋易的问题,她怀疑宋易可能喝多了。
醉鬼的话，不能当真。
唐钦根本没察觉这边的异样，犹在滔滔不绝,话题从“初吻给了一朵蒲公英”跳到了“嘉誉旁边原来有家黄焖鸡饭特别好吃”。
桌上的几个人也都是人精，见宋易不想说初吻的事,自动将话题切换到了吃。聊起美食,你一句我一句，简直没完没了。
嘉誉是京市私立高中里的高奢款,能进去上学的要么成绩顶天的好,要么非富即贵。这一群京市富贵圈子里的少爷们扎堆在一个露天烧烤摊，吃着便宜的大盘当,喝着十块一瓶的冰瓶酒,聊着青葱校园里的各种往事，程菲觉得很新鲜。
这是她完全不曾接触过的生活，恣意放肆，充满了张扬的生命力。
听他们说起京市的各种好吃的,程菲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她见了德国一个技术团队，他们的负责人隔三差五就在微信上问她京市还有什么好吃的。她自己对这个完全不懂，每次都是让方迪查了来临时抱佛脚，眼下似乎有了请教的好机会。
“京市有什么小众又特别好吃的地方吗？给我推荐一下。”
她突然插话进来,一群人齐齐看过来。
“没问题,这算什么事儿，程总你要多少家，我不但能给你列出单子,还能给你免单！”唐钦撂下漂亮话,费南州却像看地主家傻儿子一样看着他。
费南州咳了一声,“其实吧,说到这京市怎么吃怎么玩，宋总可比我们精通多了。是吧，易哥？”
宋易抬眼，扯了下唇。
程菲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又回到宋易身上了，她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也是，毕竟除了和光宋总这个身份，这位还是京市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这些事确实没人比他更在行。
“吃的玩的？”宋易触上她的视线，他没多问，但程菲却自动get了他的下文——你什么时候对吃的玩的这么感兴趣了？
“哦，我上次认识了一个德国人，他对中国的本土美食非常喜欢，就想给他推荐一些。”程菲解释道。
“男的？”宋易问。
程菲：？
“男的不给推荐。”宋易神色淡淡，手里握着品酒瓶，自顾抿了一口。
“为什么？”程菲不解。
“因为——”宋易瞥向她，意有所指，“他们尽用这些推荐美食学外语的烂借口，骗我们漂亮的女孩子。”
程菲：“……”
听宋易说起这个，唐钦来劲了，“哎哎哎，其实不仅男的，女的也有。上次那个俄罗斯妹子，不是也想让我们宋总教她中文来着。啧，那个大长腿——”
“滚。”宋易开口，薄薄一个字，尽是凉意。
唐钦咽了咽口水。
他没说错啊，是个大长腿外国妹子啊。
费南州嗤笑，就这二傻子，一句两句都是朝着枪口去的，活该被骂。
一群人吵吵闹闹，临近两点的时候才结束。
因为两人都喝了酒，宋易直接叫了代驾。他和程菲一起坐在车子的后排，车窗被压下一个缝，秋夜的冷空气灌进来，连脑子都清醒了几分。
这点酒对宋易来说根本是小儿科，可方才那个瞬间，那么多人吵着闹着起哄着，他的确是借了几分酒意说了那些话。
他也猜到了，程菲不会回应他。
身侧，程菲自打上车就阖上了眼，今晚确实有点晚了，她大概也是真的累了。宋易升起车窗，阻了冷风的灌入。
车子里的温度适宜，连宋易自己也升起了几分倦意，悠悠阖上了眼。
程菲其实是在路程的后半段才睡着的。之前的假寐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她说不上来原因，只是本能的想要回避和宋易更多的交流。
车子停在公寓地下车库的时候，程菲醒了。入眼是男人清锐的喉结，领口的那枚胸针宋易早就摘掉了，衬衫扣子习惯性的开了两粒，锁骨探入衣领之下。
程菲：“……”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到宋易肩膀上了。
程菲微微挪开自己的脑袋，视线顺着男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往上，不偏不倚，和宋易垂下来的视线接上。
“我……”想解释，却又觉得多余，程菲咽了咽嗓子，干脆大大方方直起身，“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傻，想知道宋易盯着那个傻乎乎的她看了多久。
“刚醒。”
那就还好，应该没有多久。
程菲拉开车门下了车，代驾将钥匙交还给宋易。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宋易站在左边，程菲自动选择了右边。
程菲发现，宋易这个人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话并不多。不是那种内向或者冷淡的话少，是骨子里透出的傲慢——不想搭理你，懒得和你说。
这么一想，程菲突然笑出声了。
密闭的电梯里，她低着头，让这即便是轻笑的声音也变得格外突兀。
宋易的视线掠过来，他漆黑的眼底蒙着一层水色，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
“笑什么？”他问。
“就……”程菲也弯起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挺特别的。”
特别到宋易一和她在一块，不但话多，嘴巴也坏，还不着调。
宋易皱眉：？
“叮——”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两人又一前一后出了电梯。
视线不经意对上，程菲动了动唇，却听宋易说“晚安”。
她点了下头，“晚安。”
一左一右，不同的方向。
程菲回到家里，打开手机，才看到她的“富婆们”已经整整刷了400条信息。从星show的预告聊到学员，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讨论哪个更帅、哪个更酷、哪个更奶，卧聊最终以余娉婷结尾，她@程菲，说下周要来京市，到时候找她玩儿。
时间太晚，怕打扰大家休息，程菲没有马上回复。她退出群聊，视线落在了和宋易的聊天窗口上，那里明晃晃的停着一句话——所以，程总负责吗？
程菲垂下眼，掩耳盗铃的暗灭了手机。
*
翌日，恰逢周末。
程菲破天荒的没有给自己安排工作，她决定宅在家里，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可九点不到，方迪的一通电话就来了。说邹大少爷又去公司闹了，还摔坏了她办公室里的一个花盆。
程菲昨晚从宋易那套到了邹可的底，知道他作不出天，只安抚方迪不用管，下次这位大少爷要是喜欢听响，就给他摆一排花盆，让他可劲儿的砸。
处理了这点小事，程菲找了部电影，开启休假模式。
隔壁。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宋易被不停响不停响的电话吵得没了脾气。他摸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邹可”两个字，不耐的接起电话，“干嘛？”
“是不是你撺掇经纪部，不让他们签我的？”
少年暴跳如雷的声音自听筒响起，宋易直接被他气笑了。要不是看在这是他妈最疼爱的弟弟的亲儿子的份上，他根本不想搭理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撺掇？你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和光姓宋，我就是不让经纪部签你，也不用撺掇，那叫命令。”
“果然是你！你就非得把我推给程菲那个女人是吧？”邹可有些气急败坏。
虽然国内的娱乐公司和经纪公司多如牛毛，但真正有实力有资源的一只手都掰得过来，这其中又确实有意培养说唱歌手的只有和光和今盛两家，其余那些公司，邹可心有有数，都是在给他画饼。等他一签下卖身契，肯定就是无穷尽的商演，说不定还要让他去拍那种又土又傻的偶像剧。
和光那边态度坚决，邹可是真的没辙了，才会来找宋易闹。
宋易显然不吃他这套，“邹可，我告诉你，你适可而止，给我老实点。”
说完，宋易就把电话挂断了，顺手将手机扔开。
睡意被打断，脑子里尽是邹可暴躁的声音，嗡嗡的响。宋易抓了抓头发，干脆起床，他在床边坐了片刻，捞过手机，给程菲拨了个电话。
虽然邹可闹不了多大的事，可烦起人来没完，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程菲。让她不要对这小子客气，不然他会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电话接通，有逐渐被调低的英文对白落入耳中。
“你在家？”
“嗯，在看电影。”程菲按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宋易简单把邹可的事情说了一下，但没提他是自己表弟这层关系。
“你也不用对他客气，这小子特别烦人，你对他太软，他会没完没了。不过，你也别把这事推给下面的人，我估计他们应付不来这少爷脾气，可能会弄巧成拙。另外……喂？”
听筒里传来沙沙声。
程菲也“喂”了声，宋易的声音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她挂断电话，又重新拨了一个过去，这回直接是嘟嘟的忙音。
程菲皱眉看看手机，这市中心的信号这么差的吗？
她点开微信，直接给宋易回复。
【信号不太好】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全权负责】
不会交给……程菲眼皮一跳，看着屏幕上的上下文——
【所以，程总负责吗？】
隔了十二个小时。
【信号不太好】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全权负责】
程菲：“……”
她自闭了。
但自闭的同时，脑子还在，反手就是一个撤回。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和一行灰色小字一起跳出的，还有宋易发来的一个微信自带表情，十分有灵性。
宋易：【[微笑]】
程菲：“……”
1520的卧室，宋易看着屏幕上毫无违和感的对话，眼底的笑已经快要盛不下了。虽然程菲已经撤回了消息，但他也已经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截了图。
宋易打算把这张截图发给程菲，指尖刚点到右下角的“+”图标，他又犹豫了。好不容易要来的“承诺”，他得亲自上门和对方确认——免得程菲赖账，翻脸不认人。
迅速的洗了个澡后，宋易换了身家居服，准备去敲1509的门。
他走到窗边，照例每天出门前先打开窗户透气。手刚刚碰上窗框，宋易就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大G，车门被推开，从车上下来一个老外，三四十岁的样子，西装革履，手里还碰着一大束玫瑰。
没由来的，宋易的眼皮就狠狠跳了一下。
老外站在车边，拿出手机，显然是在打电话。宋易眯起眼，蓦地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
听见门铃声，程菲一边接起乔治的电话，一边往门口走去。看到显示屏上男人的身影，程菲打开门，示意宋易她在接电话。
“什么？你在我家楼下？”她显然有些意外，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程菲微微皱起眉，可面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我……好，那可能你要稍等一会儿。没关系，应该的……”
程菲的不情愿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宋易看着她想拒绝却又没办法的样子，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
片刻，程菲挂断电话，长长叹了口气。
宋易抱着臂，没骨头一样倚在玄关边，“有事？”
程菲点头，“我大好的周末就要泡汤了。”
“就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个德国老板，他正在我家楼下，说最近发现了一家味道特别好的本帮菜，让我去帮忙品鉴一下，看正不正宗。”
程菲有点无语，正不正宗网上查不好吗？可对方是合作伙伴，盛情相邀，她真的没有理由拒绝。
宋易听完她的话，心头一股邪火噌的就冒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老外没安好心，还品鉴一下正不正宗，这么拙劣的追女生的方法，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也就程菲这种感情粗神经的才会觉得人家只是想单纯邀请她吃个饭。
门还没关，不远处的电梯响起“叮”的一声，继而有脚步渐行渐近。
这公寓是两梯两户，来人显然是朝着程菲这个方向。
肯定是那个居心不良的老外！
程菲见宋易还杵在门口，“你……”
宋易却把手机往玄关台上一放，直接走了进来。
“菲——”伴着蹩脚的汉语，一大束玫瑰花率先漏进了门缝。
程菲：……？
几乎是同一时间，宋易抬手抓乱头发，直接将程菲圈在了身前。他身上穿着居家服，下巴搭在程菲纤薄的肩头，睡眼惺忪看向门外，“亲爱的，这谁啊？”
男人的声线懒倦，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透着引人遐想的亲昵。
被人圈在身前的程菲：“……”
立在门外正准备礼貌敲门的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