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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登基后,他是真的只想当个好皇帝,一不沉溺女色,二不奢靡享乐,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老李也很有自知之明,他戎马半生,想当年17岁单骑救主,以“李横冲”出道后,大战葛从周、两战太原,在沙场上摸爬滚打47年。当上皇帝后,他很清楚,在治理国家方面,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够的,毕竟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个。
领导不认识字不要紧,关键能用好人就可以了,老李这方面做到还不错,重用安重诲和任圜,一个任军事部长,一个任财务部长。
一文一武,成了李嗣源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小时候有一篇课文叫《将相和》,说的是战国时候赵国国相与廉颇的故事,感觉很美好,将相和睦是国之大幸。
但文章往往很美好,现实确是很残酷,将相和这事每一个朝代都很难实现,权力具有天然的排他性。
与沙场上的刀光剑影不同,朝堂上的云诡波谲更是惊心动魄。安重诲和任圜之间的暗自较量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安重诲是根红苗正的烈士子弟,打小就在李嗣源帐下听用,跟着皇帝一起穿着开裆裤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可以说是皇帝的铁哥们儿、好基友,有点像早年在曹操帐下从事的司马懿一般,他的专横跋扈也与三国司马氏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官场上最是讲究论资排辈,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更何况,在李嗣源的政治生涯中,许多重大决策部署都是安重诲为其谋划的。他自己呢,也常常以佐命功臣自居,自视为李嗣源之第一心腹,万人之上,不屑同任圜平起平坐。
而任圜呢,则是妥妥的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那叫一个品学兼优。不但功课棒、学习好,他还是个机灵小神童,才思敏捷、健谈善辩。
工作后,更是积极进取,李克用很是欣赏他,将自家大侄女嫁给他。在潞州之战时,唐军被朱温重兵围困,李克用忧愤而死,任圜筹划坚守之计,终等来李存勖亲率大军大破梁军,任圜也因此更加名扬天下。
小舅子李存勖给他送了夸夸卡:“儒士也都像你一样能临阵破敌吗?寡人这才明白读书人之勇,何其壮哉!”
后来李存勖称帝后,宰相郭崇韬忌惮朝中只有任圜比他有才华,又受皇帝器重,生怕老任留在洛阳会对他不利,就像《三国演义》中周瑜对诸葛亮那样,反复迫害任圜。
前文中我们也讲到,任圜跟着李继岌平定西蜀之后,回师途中,李继岌听闻父皇已死,他老谋深算的大伯登上了皇位,将士离心,悲愤至极的李继岌选择自尽身亡。
任圜义不容辞当起了接盘侠,带着剩下的军队向李嗣源投诚效忠,李嗣源也是高兴得嘴角哈拉子直流,觉得任圜是可以争取过来的同志,于是,双手双脚拥抱表示欢迎,即刻拜为宰相、判三司。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开始,安重诲和任圜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人在李嗣源夺取后唐帝位的过程中,一明一暗,先后逼死了魏王李继岌,诛杀了李绍荣、暗杀了李存霸等诸王子,配合的相得益彰。
但是,一开始总是美好的,人与人相识容易,往往相处很难,在官场上更是没有永远的朋友。
有一次,安重诲应约到任圜家中赴宴,任圜盛情款待,将家中最娇美的歌伎全都放出来表演歌舞。众女中有一歌妓,能歌善舞,生得温柔俏丽,我见犹怜,安重诲被迷得云里雾里,不要不要的。
当着任圜面,安重诲直接提出想要索取此女,欲纳之为妾。此等尤物,男人自然都爱,任圜当然不肯相赠,两人的关系便不是那么好了。
后来,在另外一个丹桂飘香的秋天(有没有发现,好多事情都是发生在秋天),豆卢革、韦说这俩挂名宰相被先后罢相,出现了新的职位空缺,李嗣源让安重诲和任圜荐举人才。这俩人原本就不穿一条裤子,自然要利用这个机会较量一番、党同伐异。
安重诲听从狗头军师孔循的建议,推荐了太子宾客郑钰和太常卿崔协,而任圜举荐了御史大夫李淇,两人各持一词,互不相让。
安重诲说道:“李琪虽然有才,但他不清廉。宰相是百官之首,应该是端方有器度者才足以胜任。”
反方辩手任圜同学马上举手发言:“安重诲虽然跟随陛下多年,然而却不熟悉朝廷的人事,他这是被人所蒙蔽了。天下人都知道崔某人大字都不识不得几个,只是虚有一副儒雅的仪表,经常被戏称为无字碑,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宰辅?”
如果五代有干部履历档案的话,那李嗣源档案上面的“学历”一栏肯定填的是“文盲”或者是“半文盲”。我们都知道,李嗣源小名叫作邈佶烈,少数民族,能写十个大字就不错了,曾经他劝降王彦章的时候,王彦章直呼他的小名,把他羞辱的不轻。
他打小就上了战场,与“娱乐大咖”李存勖相比,那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他本也不识文字,奏章什么的,基本都是依靠安重诲读给他听。
“没文化”可以说是他的痛点,听了任圜的话,他心里已不高兴,便说道:“宰相是朝廷的门面担当,事关重大,你们再好好商议一下人选。”
其实有时候领导问下属意见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征求意见,很多时候是他心里早已有了定数,只是例行走个过场罢了。
沉吟片刻,李嗣源又说“记得寡人在做藩王的时候,与易州刺史韦肃相识,韦肃是世家名门子弟,对寡人也非常不错,他做宰相能合你们的心意吗?”
还没等安重诲和任圜发话,李嗣源又抓紧时间打断二人的思路:“如果你们认为韦肃也不行,那朕有个想法。朕看学士冯道挺不错的,他性格温和,不与人争事,可以担任宰相一职。”
就这样,冯道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坐上了职场云梯,直接进了“上书房”,开启了侍奉四朝十君“不倒翁”宰相的光辉历程,此人我们后文会经常提到。
同时入选的还有崔协这个安党成员,任圜推荐的“学贯古今”的李琪则被晾在了一边。
领导这样的安排打破了权力平衡的潜规则,崔协的入选让安重诲觉得领导心中的天平是偏向他的,也让任圜受到了打击。
所以说,这样的安排只能加剧两人之间的斗争。其实,在两大权臣互相制衡的政治格局中,千万不能让一方压倒另一方,否则胜出的一方便会得寸进尺,最高权力也会面临严重的挑战。
至于将相和,更是不存在的,若真将相和了,还有皇帝啥事。皇帝所做的,就是平衡打压,综合协调各方力量,维持着内外稳定即可。
遗憾的是,李嗣源没有经过这方面的培训,他没有修过《领导科学》这门课,也根本不懂得这些如何相互制衡的权谋之术和领导艺术,所以导致后面的故事依旧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