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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周一诺出门的人由张哲变成了李东石。李东石默默揣测了营长的心理活动,明哥应该是觉得单身狗过于能说会道,喜欢招蜂引蝶,而派他这个已经领了结婚证的人相送,明显更稳妥些。
周一诺满脸的阴郁,远不及上次见面时对谁都带着笑。李东石明白,事情没谈妥,责任不在她,刚才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助攻的方法,看着近在咫尺的嫂子,他有些无所适从。
“石头你别紧张,”双目红肿的周一诺笑着安慰他,“我不会把你们营长怎么样的。”
李东石的内心在狂喊,我求之不得!不如你现在就去把他怎么样!最好告诉我你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然后你们赶紧结婚去,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但他哪敢说得那么直接,只能支支吾吾地开口,“嫂子,其实明哥心里有你。”
听他说出这句话,周一诺咧着嘴笑了,“我知道。”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惜跑这一趟。如果一个男人心里没有你,挽回又有什么意义?最可怕的便是这样,明明深爱着,却畏手畏脚,踟蹰不前。
“明哥跟我讲,你喜欢陈奕迅,”李东石稳稳地开着车,脑海浮现那天在山头看到的一幕,“他平日不爱唱歌,但是那天,我听到他在唱遥远的她。”
笑容凝在了脸上,周一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轻声说,知道了。
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
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这不就是对那天的场景最好的注解吗,明哥就那样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发呆,其实满脑子都想着嫂子,就连曾经被嫌弃的玩笑,说起来都那样的甜蜜。
“嫂子,我知道我没权利说这些话,”已经出了驻地大门,招待所就在前方不远处,李东石望向周一诺,满眼诚恳,“你再坚持一下吧,别这么轻易地放弃他。干我们这行的,有个女朋友,真的不容易。”
“嗯,”周一诺泪眼婆娑的点点头,“我知道。”
程梓明啊程梓明,身边有这么为你着想的兄弟,可真让人羡慕。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来送你。”扶着周一诺进了电梯,石头一直送到房间门口。
“我等他到中午,要是他不来,我就回去了。”周一诺隐忍地笑着,很难看。
“好。”李东石的眼里冒出光,为了营长的幸福,就是绑,也要把他绑来!
临走前,李东石特地买来晚饭。没什么胃口,周一诺随便吃了两口,冲了澡,便早早地躺下。奔波了一天,困顿的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李东石找程梓明汇报情况,只说了安全送到,并且买好了晚饭,看明哥神色无波,他又加了一句,貌似嫂子情绪不是很好。
程梓明嗯了一声,抬头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哎,怎么总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呢。张哲说得没错,真是急死人。
半夜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发现被子被蹬到一边。屋里一股热浪,伴着高湿度的潮气,弥漫在周围。原来是忘了开空调,热醒了。
打开空调,年久失修的机器发出拖拉机般的噪音,周一诺伸手探了探,幸亏制冷功能没坏。
凉气拂过身体时,她又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站在大四尾巴上的他,依旧一头精神的短发,墨镜挡住了他的眼,抿着唇问她学子苑502怎么走。那时候也是这样,凉气带给她舒爽的慰藉,让她自在地发出喟叹。
睡得太早,醒了之后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周一诺默默地想着心事。话已经说了,能不能下定决心还得看他的想法。他现在在干嘛呢?睡着了没?是不是还在思考到底怎么答复我呢?
程梓明的确在思考,并且他一夜没睡。号声响起时,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为已经做好的打算忏悔着。
周一诺,对不起,你那么好,应该值得比我更好的人,好好地待你。
心里有事,浑身不舒服,程梓明去操场跑了个五公里。从食堂回来,心里却惦记着周一诺,她此刻还在招待所等着,眼里肯定全是祈祷与期待。为了转移目标,他从柜子里翻了书来看。早已看过好多次的章节,呆呆地看了一个小时,也没翻过一页。那些字仿佛全都变成了周一诺写来的信,密密麻麻全是关心,程梓明你最近怎么样啊?我今天很不好,早上上秤胖了两斤,看来最近吃得有点多,还得加强锻炼。字里行间全是她曾经的笑脸,和如今流泪的控诉。
回过神的程梓明一拳砸在桌上,把水杯和相框震得抖了起来。
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无奈去洗了把脸,也不想擦,让水顺着面颊往下流,滴到前襟上,沾湿了体能服的衣领。
“明哥!”门外响起呼唤声。
程梓明抬眼,看向神色不对的李东石,“怎么了?”
“嫂子说她有点发烧,让我给她送点药。”慌张的李东石拉住程梓明的胳膊,原本打算往外拉他一把,最好把他一掌推出去,还没使上力,这人就已经加速跑得没影了。
卫生队的小医生被激动的二营长吓住,乖乖交出药片,连用法都忘了再叮嘱一遍。
站在程梓明办公室门口,看那家伙急吼吼地发动了车,绝尘而去,李东石摇头晃脑地叹着,哎,何必呢。
207,对,她说过,她住207号房。
本来就瘦,也不多吃点,骨折的伤还没痊愈,怎么还能发烧,总说身体好,自己能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难道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按了几次门铃,没有动静。心跳的节奏全乱了,程梓明忍不住,用拳砸起了门。
“你在干嘛?”周一诺站在走廊上,就在他身后,哑着嗓子唤他。
程梓明急忙靠了过来,手掌覆上她的额头,探了探她的,再摸摸自己的,确定温度没有差异。
“石头说你发烧了。”说出这句话,程梓明便明白了。臭小子,平常寡言少语,倒还学会撒谎骗人了。谎报军情,揍不死你。
周一诺没说话,再次抱住他,趴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软绵绵地连打了五个喷嚏。
程梓明拉开她,瞧着她的眼,“感冒了?”
周一诺捂着嘴点头,瓮声瓮气地,“我去买感冒药了。”
“太不注意了。”程梓明皱了眉,看了眼周一诺手里拿着的药盒,他掏出裤兜里的退烧药递给她,拍拍她的肩,又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他低下头,错开身子,竟是打算回去。
“哦,”接过药盒,周一诺拉住了他的手,“帮我烧点开水,我要吃药。”
才刚迈出两步,程梓明回头看着周一诺。她眼角流光,咳嗽了两声,轻叹中带了坚定,重复了一遍,“我要吃药。”
把药盒全都塞到他手里,周一诺抓住他的胳膊不撒手,另一只手开了房门,愣是把他扯了进来。
从床头的背包里翻出卫生纸,周一诺坐在床边擤鼻涕。程梓明真的拧开矿泉水瓶,倒到电水壶里。他侧过脸偷偷看她,她拆了药盒,正在看说明书,身后的阳光洒下来,给她镶上了一道金边。
程梓明没有挪脚,认真地守着水壶,听着加热产生的声响,仿佛他真的只是来烧开水的小工。周一诺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我这只胳膊打了一个半月的石膏。”她淡淡地说着,嗓音黯哑。
眼神一凝,程梓明只觉得难受,低头望向她,姑娘肿胀的双眼里全是希冀,“所以你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会疼。”
程梓明咬着牙,右手捏成拳,他偏过头,躲着周一诺,不敢看她的面容。
“左胫骨的X光结果还不错,但是这么远来,还是有些肿。”她再次提到了伤势。明知她故意,程梓明还是轻叹了一声,把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
他不太敢看她的眼,虚晃着眼神,弯腰查看她的腿。
“疼吗?”他终是不忍,低声吐出两个字。
俯过身,周一诺捧住他的脸,直直地望着他,见他眼神还在躲闪,她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他的嘴被她用舌撬开,她的牙齿啃咬吞噬着他,带着香气的小舌无比灵动,在他的口中不断索求。那滋味,尝了一次,便永远都忘不掉,他无比熟悉这样的感觉,一时间竟然忘了推开她。
“程梓明。”亲吻间,周一诺细碎的呢喃敲打着他的心房。
他喘着气,低了眉眼望着她,微黑的脸颊浮起红晕,想起她刚才说腿有些肿,他担忧地问,“哪里疼?”
抓起程梓明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个正在给全身器官组织供血的地方,正在有节律的泵动着,周一诺贴着他的唇,低哑的声音似是在勾魂,“这里疼。”
全身的每个细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这三个字像是致命的武器,直接击溃了程梓明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搂住了她的腰,强烈地回应着她的吻,舌尖纠缠着她的,似乎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攀住程梓明的肩,周一诺的眼角已有泪水滑下,凝视着他的眼,她小心翼翼地问,“不分手了,好不好?”
眼眶血红的程梓明已经说不出话,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姑娘,声音在喉间凝成一个嗯。
周一诺哭得像个孩子,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对程梓明所有困惑的担忧,一夜夜的辗转失眠,在母亲面前无言的委屈,伤痛影响下丧失自理能力的愤懑,在医院被朱琴琴推搡却无力还手的羞辱,以及昨天刚看见的那句,好好活下去。
“你以后别这样了,不管谁反对,你都别离开我好不好。管他们说什么,要过一辈子的是我们两个人啊,你怎么可以,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程梓明,你个没良心的,你就是个王八蛋!”
吻着她的泪,程梓明断断续续地安慰着,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他把周一诺圈在怀里,听着她的话。即使是埋怨,她也只是很小声地抽泣着,不敢把话说重了。大手包住她的小手,十指交握,程梓明点点头,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好不容易渐渐停了哭泣,周一诺又打了几个喷嚏。水已烧开,程梓明端了水杯放在床头,亲手喂她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