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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里
张诺儿躺在绯色的锦被里,望着粉色纱帐,冷笑了声,弯弯的眉稍轻轻勾挑,转眸间流光溢彩,别具风情。
她侧头吩咐道:“去给我端些鲜果,顺便去书房把爹爹给请来。”
向来崇拜自家小姐,小姐发了话儿,小丫鬟忙颠颠地去执行,片刻却见张谏之亲自端着几只梨子进了女儿闺阁。坐在床边边削边慈爱地叹道:“躺久了?要不要起来走走?”
“爹爹您健忘了?现下我可是还残着。”想了想又状似喃喃地轻启樱口道:“现下,差不多外界皆知了吧…”
看着女儿那似乎毫不在意的眼,却满是喜色,他想怒又不舍。
回京后,他便顺风顺水,当初门生满朝堂而今依旧荣光。
他四十岁才得一女,打小都天生丽质,聪颖无双。带去北疆任职,风沙粗犷,却也无损这般姣好模样。远在北地,让她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才得今日权位,她是个争气的,还沾了她的光,多得个教女有方的美名。在北地,他迟了几日而已,生生让她错过了几个月前陛下的赐婚圣旨,本指望着即使不母仪天下,也能富贵福气幸福绕身。而今几位堪当大任的皇子皆订了正妃,云王除外,皇子们都还有一侧。
眼瞧着这么个聪慧美丽的女儿自甘委屈往云王那人身上贴,他就觉得一丝愧疚和难受,云王新娶不久,据说和他那王妃是爱的死去活来,他不大愿意自家宝贝闺女往那儿找怨受。
昨儿瞧着她受了伤,吓了他老胆几寒,王太医犹豫着走出厢房,当着大家的面唉声叹气地禀报了一番。那会儿子,岂止是太子他们担忧,最忧心的是他这老骨头。可太医太子他们走后,当晚她竟然下了床,这让他一阵欣喜,却又不解道:“那王太医为何说的这般严重,是想吓死你爹么?”
女儿精怪地调笑道:“爹爹莫要忧心,女儿是在为将来谋划,王太医可是刮走了我那本蓝皮儿的宝贝。”他的心也就搁下了七七八八。
直到收下云王赠的药,看见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他才明白了几分,他女儿耳聪目明怎可能瞧不见那女子手中系着马缰绳?稍微一想那必是那么粗的一个大麻绳疙瘩。
马场上的这点儿门道儿他懂,可他闺女向来端的有礼。外人皆看做是她无意之失,昨儿夜里她指示护卫去散播什么消息,让他瞬间确定了,原来她是打主意嫁那人。
可那人新婚不久。
张谏之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可真不知道这次你怎么想的。爹爹觉得你当真是糊涂!难道你还真想这样躺着入了那云王府,做了那人的侧室不成!”
“我张诺儿嫁人,纵然是残了,也绝不会是妾室。况…即使成侧,也是暂时的,女儿我有信心。太尉大人您不必劳心…”
“那你打算怎么做,现下逼人家娶你?”
“要逼的人不是我…他会娶我的!只要娶了,就会爱上…”凤眸微亮。自信的如娇艳的鲜花般明丽,让他越看越觉得自家的女儿举世无双。她翻身掏出枕边的几分信笺,笑道:“爹爹不必担忧,这里有四封信,待会儿着人小心点儿。送风亲王,策王。还有宣王府”
还有一封,飘逸的字迹明明写着“德妃亲启”,张谏之眸中一亮,却道:“德妃的这封,交予策王代传?”
“嗯,放心吧,对了,待会儿见了云王要好好答谢他赠药之事,另,让管家四处采购些治骨好药给女儿,谁来了都拦住,女儿概不见客…云王么?…也一样”
“你怎知云王会来访?”
“他会来,有求于您,户部尚书之位卖他一个人情,马儿应该是医好了,告诉他,小女昨日鲁莽了,不知云王妃如此喜爱那马儿,君子不夺人所爱,马儿归还。”
“只要是你认准了,爹爹断断不会拦着你,我走了,你好好养着,莫要露出端倪,传出什么不利之言。”
…
骏郡王府
“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胳膊。”掏了掏袖子,从中拿出一小匣子,道:“这里是正骨丹,味道不好,可爷爷说这是他那会儿用的好药,十颗还有这六颗,每日都嚼了,很管用的。”
“谢谢你…巧儿”古璃笑道。
巧儿嘟了嘟嘴,“谢什么!你呀你,和倩儿一样没用,总是受伤生病!好久都没有一起玩了,太后寿宴,还盼着见我们呢,你这胳膊什么时候能好利索啊!”
古璃悠悠道:“兴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到时就赖着你和哥哥一起养我这个累赘!对了我瞧着那张诺儿也摔了马儿,她…她如何了?”
“你还关心她!要不是她大意,怎么可能都受伤!可是外边竟然有人传言,王妃不舍爱马,不肯丢手,张诺儿没瞧见直接跑马,狠心的云王飞出杀马,把她给弄摔残了上半个身子。不能动了。”
古璃如遭雷击,瞪圆了眼睛:“残…残了?”
不能动了,神经性肢体瘫痪?如此风华明艳的女子,还未出阁,若真是这样,那谁该负责?
巧儿点头,“据诊断的王太医说上半身无法动弹,张诺儿心如死灰,概不见人,在床上躺着哭哭啼啼了一整日。还有…”
巧儿咬咬唇,她今日听传言有云,似乎云王要纳她为侧,为张诺儿之伤负责。
巧儿是听说过叶竞帆和璃儿有多好,可数数这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并不长,况且男女之事最是数不得数,料不定的。
比如说她自个儿和子骏,一个月前还好得不得了,可现下纵然她憋了一肚子气,子骏却不向她解释或给她只言片语的许诺。
眼瞧着太子哥哥婚事提上议程,不久后指不定就是她和叶竞辙的大婚。可子骏似乎丝毫没有动静,皇后太后几句话下来,他还真和叶晴雪搞暧昧,看得巧儿双眼直喷火,最近连玩笑都是苦哈哈的。
难不成子骏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以前她还可以苦巴巴地追着他跑,求着他,可现在有那通狗屁圣旨在,她直接没了那勇气,可还是不甘心,内里儿憋得干着急上火。
巧儿脸色变换个不停,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古璃心悬的高高的,她是小肚鸡肠,可也不希望那么潇洒的女子枯掉,就因为她,拧着眉心道:“还有什么?”
“没…没了”
巧儿起身抱过青朵紧环住的琴囊,解开缠绕的带子,笑道:“这个听青朵说是焦尾,刚云王送来,他怎么搁在那里就舍得走了?没来见你么?”
“我没见他。”
“为何不见?你可不要使小性子!”
“是啊,我确实无理取闹了…才半日不见,他昔日的誓言可都在我耳边,他人在我心里,且他心里有我我都知道。”
他许诺过,此生只她一人,他说过,为她,他可权名利禄皆尘土,为她他可与之四海为家。
她只是对马场上的事情小小的猜嫉了下,听着那个女子的是那般不凡,得了他目光流转和停驻,她便有点儿小心眼儿地自惭形秽。
毕竟她和叶竞轩有过那不堪之事,丢了孩子也是真,她双手脏过,她有罪恶,她毁了姜心珺,毁了吴预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毁了吴娇娇。
本以为大婚后就放下了,她在云王府做他妻子,他疼她,她爱他,就这样日日相守。
可猛然一想,他哪里会安然做一世王爷,男人,皇家的男人,都有心思。她也知道,他们会利用,会权衡。
或者是,早听闻,世间任何坚定的感情也敌不过权利和*。那张龙椅指不定比所有的爱都来得更诱惑。
因为,这里,皇家的男人终其一生的梦想便是——君临天下。
所以她还是有点儿怕。
怕,怕他真的由于某些原因,把给她的那份爱打些折扣。为了某些东西,不得已娶了谁。
马场上本实在是小事儿一桩,可小事儿也会影射出一些朦胧的东西。
其实她也可以像张诺儿那般,不止可以吟诗操琴,她只要把脑子中《治安策》和《贞观政要》中那她熟记的几篇给篡改写下,也可以博个美名,为他赢得不少好名声。
可她一直都没疏于这些,她不够努力!
细细一想,她才被认回几个月。
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让她措手不及,几个月里,她嫁了人,失了身子,流了孩子。这段时日,她一直不求那般多,她不聪明,不懂太多权谋之术,她只求能和他携手白头,看着他对她宠溺微笑,感受着他的温柔,迎接他的爱抚,能如他们新婚的那晚的十六字般,恩爱白头。
现在一想,她发现,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会跟不上他的脚步,无法和他比肩,她会配不上他。时刻会有张诺儿那样的女子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她不晓得前世他对她的爱恋这一世是否依然奏效。
古璃长长地呼了口气,她可以努力,这次若是他坚定了,坚定地和张诺儿划清界限,不咸不淡地对那倾城之女,那她就努力改变。
争取跟上他,只闹这一回,若终得了他坚定的态度,她便全心全力的助他,再也不怀疑他,不计一切代价地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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