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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直入座后,暮晴习惯性向身旁的椅座看去,视线所及之处,空荡荡的了无痕迹,连空气仿佛都透着萧条和冰冷,余温都暖不了的寒寂。
暮晴浓密的眉睫微垂,敛去眸底的失落,轻叹一声,无力地斜倚着车檐,望向外面的天。
此时,黑云团团席卷了天空,月光的清冷澄澈早已若云烟消散。
路边的灯光呈冷白色,光线下,树影婆娑,天已很晚,天气又不佳,路上的行人淅淅两两,诺大的城市,烟火气倒是淡凉的很。
迈巴赫极稳地在大道上行驶向前,淡淡萧瑟的路边光晕擦肩而过。
暴风雨来临前总有征兆,此时夜间的风呜呜地刮在玻璃窗上,击打着发出刺耳的声调,恍若一把涔着寒光的利刃,席卷着夜色而来,却划不破这无边的黑暗。
风声刮过车翼的声音,让暮晴下意识蜷缩了下身子,她向车的角落躲了躲,浓密的睫轻颤,唇瓣白的毫无血色。
坐在前座的保镖看到,本凌肃的面容浮上些许担忧,他回头投来视线:
“暮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哪不舒服?”
暮晴眉睫微抬,她生的本就白嫩,此时这张脸却煞白若纸,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勉强吐出些字眼来:
“没事。”她咬了咬牙:“还有多久能到?”
听她出口之话浓着颤音,保镖浓黑的眉头微微蹙拢,侧身敲了一眼窗外的方位,又回头:
“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男人顿了一下,犹豫着还是开口:
“暮小姐您若是不舒服一定跟属下说。”
洛星河肯信用的人,能派到暮晴身边的,观察力都绝对敏锐,男人看着暮晴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没事。
暮晴“嗯”了一声,“我没事。”
密长的睫掩去了眸底的不安和怵意,唯衣袖下的一双手,此时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服,骨节泛白,指尖深陷。
她闭上了眼睛,但眸上轻颤的羽睫,却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宁。
保镖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才转过身,夜色下,男人发了条消息出去。
......
回了别墅,杨姨和张叔如往常一样,照例守在门口。
此时天际的黑云中,已开始闪现亮光,恍若火蛇恣意地吐着信子,下一刻将席卷人间。
暮晴紧紧抿着无血色的唇,手有些颤地推开车门,见到她从车内出来的身影,张叔忙拿了身衣衫披在她身上:
“暮小姐,夜里凉,马上就要下大暴雨了,您快些进屋吧。”
暮晴唇边的笑泛着苦意,笼罩的云端此时又快速地闪过一道亮光,刺眼地让天空有一瞬的明亮,暮晴几乎下意识地咬紧唇瓣。
本想应一声的回答也顺着嗓子吞回肚里,她眸间萧寂,身影在夜风中显的落寞不堪,枝头枯叶般摇摇欲坠,先后略过两位老人的身边,她快速走了进去,没出一言。
杨姨同张叔于空中互换眼神,彼此都看出了心中的疑惑。
张叔向她昂了昂了下巴,杨姨忙心领神会般紧跟着暮晴匆匆而行的步伐入了别墅。
暮晴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并没有在一层多待,直接沿着旋梯上了二楼。
上了楼,又直奔房间而去,简单的换了身睡衣,就爬上了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房间的灯包括床头的灯此时都开着,两种光线都曾暖黄色,交织呼应,若轻柔的素纱倾泻而下。
而恰恰浸润在这片光辉中,暮晴单薄的身影却显的那般脆弱,她将脑袋埋在膝盖间,整个人抱成团缩在床头。
远远看去,弱小又无助。
房门大敞着,并没有阖实,外面的灯光也潇潇洒洒地投进来,暮晴的整个房间即使在这暴雨来临前的黑夜,也是格外明亮。
但暮晴似乎觉的还不够亮,又赶忙踱了几步去储物箱里找了只手电筒出来,只一段的距离,却似乎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脚步虚浮无力,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异常艰难。
她纤白的小手此时更曾惨白色,瑟缩地拨了手电筒的开关,惊慌的眸时不时看向窗外。
几乎在她打开手电筒的同一时刻,一道惊雷铺天盖地而来,长长的白色光线划破了天际,晃的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天空仿佛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倾盆大雨敲着最响亮的鼓点,瞬间带着雷的愤懑降临。
暮晴满眸惊惧,甩手就松开了电筒,整个人顷刻间缩成一团,浑身像是抖动的筛糠般,死死地抿着泛白的唇。
直到唇瓣出血,她似乎感受不到痛楚般,但泪意却已不受控制地充盈了眼眶。
惊雷只是个开端,这场暴风雨注定来的不安宁,一道道闪电接踵而至,落在地上的雨声极大,即使隔着一面墙,还是能感受到雨滴砸在地上的力道。
暮晴眸间的眼泪再难抑制,玉珠般顷刻碎裂从眸角滑落,垂至下巴,滴在被子上晕染了大片的痕迹。
今夜同那夜一样,一样的雷声,一样的雨声,唯一变的,只是不再身处黑暗。
可对这样雷声阵阵的恐惧,似乎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就算周围充满再多的光亮,都不足以蕴藉她心中的彷徨。
杨姨切好水果上楼时,站在房间的门口,就瞧见了暮晴此时脆弱的模样,是那样的让人心疼。
老人慈祥的面容间瞬间浮上担忧,轻蹙眉心处的褶皱越发的深显。
她只是简单的敲了敲门,见床上缩成一团的人没有回应,也没犹豫,脚步有些仓快地走了进来,端着果盘坐在暮晴旁边,声音温和:
“暮小姐,少爷下午打电话吩咐过的,让您晚上回来吃些水果。”
听到女人提及洛星河,暮晴抽啜了一下,只露出一只满是泪意的眸,脸蛋埋在膝盖里,夹杂着哭意,声音又哑又软:
“他有说今天什么时候回来么?”
杨姨似乎被她眸间的水润吓到了,忙用那双有些枯糙的手拂了拂暮晴眸角的泪痕:
“暮小姐......您这是?怎么哭了?”
暮晴意识到自己现下的样子,又将整个脑袋埋进了膝盖里,摇了摇头:
“我没事。”尾音却颤抖的不停。
老人家张了张嘴,慈祥的面容间此时一脸懵。
这几天暮晴同洛星河彼此都忙,常常见不到面却相互一直关心对方的事杨姨也是知晓的。
不由得猜测,难道是少爷这几日回来的太晚,也没时间陪暮小姐,暮小姐伤心难过了?
小姑娘年轻的时候都需要人陪,看暮小姐这流泪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伤心呀。
这么想着,杨姨忙轻叹一声,温暖的手掌一下下轻拂着暮晴的背,替自家少爷说着好话:
“暮小姐,少爷这几日是真的忙,您也别怪他。”
“其实从前暮小姐还没来这里的时候,少爷比这还忙呢,有时候干脆不回家,整晚都待在公司里忙着各种事务,一忙有的时候连觉都睡不上。”
“我和他张叔看着都心疼,就想着以后要是能有个姑娘陪在少爷身边,在他忙的时候多劝劝他,少爷兴许......就没那么累了。”
“现在好了,有暮小姐您陪在少爷身边,少爷每天都愿意回家,我们都放心不少。”
暮晴醒了醒鼻子,听着杨姨讲洛星河从前的事,老人家浑厚的嗓音倒像是春日的清风,拂去了不少心头的局促,连窗外的惊雷似乎都小了许多。
她再次迎着灯光,从膝盖间抬起小脑袋,声音糯糯:
“他以前经常不回来的么?”
“是呀。”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坐在床头掰着手指,清算着:
“一周七天,少爷能回来两次就不错了,有时候一次都没有呢。”
暮晴心中平生了些心疼,难怪他有的时候看起来很憔悴:
“那他平日都不睡觉么?”
杨姨笑了笑:
“睡当然还是要睡的,少爷的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集团有休息的地方,只是少爷每天的睡眠也不过三四个小时,有的时候我真的担心少爷的身子会吃不消。”
三四个小时呀......果然同她计算的一样。
身扛那么多的重担,一定很累吧......
洛星河留给暮晴的这间房离楼梯不远,杨姨的话音方落地,似乎有人从楼下一路跑来,步伐局促微有些沉重,带动楼梯传来轻微的闷沉。
暮晴虽知道在紫薰香别墅周围都有保镖守卫,什么也不需要怕,但今晚的天气,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惊惧,听到声音的同时,她缩了缩身子,一双水润的眸胆怯地看向房外。
杨姨瞧着她的模样,替她掖了掖被子,柔声安抚:
“暮小姐,我去看看,应该是你张叔。”
暮晴木讷地点了点头,水洗了般的眸却顺也不顺地盯着门梢。
杨姨刚起身走到门口,一只手先露出影子抵住门框,那只手白润剔透、骨节分明,暖黄的灯光下,好看的晃人眼。
随即一道挺立伟岸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门边。
当男人出现的时候,暮晴整个眸光都被他吸引了去。
他似乎回的很急,棕黑的碎发沾了些雨水轻黏在额前,有些许搭在眉心处,精致如墨点缀,浓眉下,那双昔日里宁沉的眸此时有些惶然,灯光点缀其间,恍若星辰坠落。
男人胸口的白衬衫已被雨水尽数湿透,隐约露出傲挺的胸肌,此时那大片的白嫩厉害的起伏着,带动起性感的频率和弧度。
他呼吸微喘,一来那道灼灼的视线满是担忧看向这边,身上冲刷的雨水湿淋淋的,落在他脚边,浸了层水渍。
看到他,暮晴滞愣了半晌,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从上都下浑身都湿透了,但尽管如此,依然掩不了他的矜贵和隽永。
她顾不上那么多,看到他,眸里的泪意就像是顷刻间有了宣泄的出口,她想念他的怀抱。
真的好想好想。
这几日的思念,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却恍若隔了一个世纪,从晚上开始一直紧绷的那颗心弦,似乎终于不需要再用所谓的坚强维护,断了,也有他依靠。
酸涩再次急涌瞳眶,暮晴不再忍耐,掀开被子,越过杨姨,光着小脚踉踉跄跄地就冲向洛星河。
男人也与此奔赴而来,他昔日稳挺的步伐有些许凌乱。张开了温暖双臂,一把将小姑娘揽进怀中,下巴搭在她蓬松的发顶,蹭了蹭,声音温柔似水抚平一些彷徨:
“怎么哭了?”他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沉眸内满是疼惜。
想到什么,他抚摸着她脊背的那双手松了松,搭在小姑娘的肩头想把人往外带:
“我身上湿,把寒气过给你就不好了,嗯?”
慕晴窝在他怀里摇了摇小脑袋,揽着他腰身的手更紧了些,刚哭过的小嗓音有些哑,但又浓着奶音,娇软乖萌:
“我不怕。”
洛星河无奈轻笑,满眼纵溺地揉了揉她蓬松的发:
“但哥哥怕,梦宝儿乖,听话。”
慕晴揽着洛星河的小手更紧了,死活也不肯放开,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依偎在他怀里尽情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和香气。
奶奶道:“我不要。”
洛星河平叹了口气,拗不过她,也就由她抱着,指尖从她蓬软的发丝间划过,百无聊赖地轻撩着:
“怎么哭了?嗯?”
暮晴窝在他肩头,抿了抿唇,瓮声瓮气地道:
“我没哭。”
洛星河笑出了声,小姑娘睁着眼睛说瞎话,倔强的跟头小驴一样,他叹了口气,失笑:
“方才也不知道哪个小丫头,眼睛水汪汪的,红的跟只小兔子一样,一看到哥哥就要抱抱,嗯?”
暮晴顶着越发红润的脸蛋,捶了一下他胸口,哼唧了两声。
“好好好,我不问。等阿梦想说的时候,再告诉哥哥好么?”他声音轻柔,拂过耳畔,如沐春风。
她不想说的事,他不会逼她,每个人心中都有难言的秘密,有选择保留的权利。
不止一次,她这样无缘无故就哭的伤心,上一次睡梦中如此,这一次亦是。
他虽心中挂了丝悬念,但却不会纠结于此,也不会选择侧面去打听,虽然他有这个能力。
她的心魔,她的秘密,应该由她亲口道出,他只希望自己身上的温度,终有一日能化开她的心,亲口讲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