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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起破败的院落,大门前已经长起了一人高的杂草,高高挂着的牌匾半个已经挂在了半空中,那牌匾上的字也看不清了。
孟将然踏着杂草走了进去,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传来,越往里,那哭声更强烈。
拐了个弯,便见三傻满身是泥地坐在那里,手里还握着那个泥人,鼻涕和眼泪将那张脸完全糊住了。
“坏人,坏人!”三傻抽噎着哭道,“坏人弄坏了我的泥人!”
“这三傻是越来越傻了。”扎着冲天辫的强壮青年摇了摇头道。
“师……师……父,三傻……痴……痴……”
老头一个拐杖甩到了二头的脸上:“还吃,你就知道吃!吃的那么壮作甚!先把这傻子哄乖了,哭的烦死了!”
“乖,三傻,哥给你唱歌。”黝黑的汉子灵机一动道,说完便清了清喉咙。
孟将然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老头又是一拐杖落在大头身上:“你再唱要把老朽唱死了!那么大个子,天天知道唱歌,还唱的那么难听!”
大头委屈的站在一边,强壮黝黑地汉子扯着衣角,委屈道:“师父,唱歌是我的梦……”又是一拐杖,大头便不敢说话了。
孟将然看着这一场闹剧,但又无法再置身事外,只能往前走去。
三傻似乎明白了完全不能从那三个人那里得到安慰,完全把孟将然当做最后一丝希望,见到他,便扑了上去,两只手抱着他的一只脚,然后抬起那张鼻涕眼泪模糊了五官的脸:“哥哥,有人弄坏了三傻的泥人,泥人不和三傻说话了,他死了!”
三傻却不知罪魁祸首正在他的眼前。
孟将然已经活了六十年,不算个老狐狸,也算上了年纪有些见识,自然是面不改色的,就算改了色,也没有人发现。
孟将然蹲下身,认真的看着三傻。
“你可知道这世间的万物皆有生命?你看我,再过几年估计也就入土了。这泥人也一样,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你也不必伤心。”
三傻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它死了!”孟将然道。
“死了?”三傻呆上加呆。
“死了便是永远地睡着,安安静静地才能睡得好,你就不要吵他了,不要哭,知道吗?”孟将然像哄小孩一样哄道。
三傻努力抑制了哭声。
“那我们去把他葬了吧?”三傻呆呆道。
孟将然接过了泥人,那泥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心,却是再无一丝奇怪的感觉。孟将然的眼神黯淡下去,手中之物并非师父口中的世间修真三宝,看来是自己过于奢望了。
三傻拉着孟将然便要去葬泥人。
大头和二头一脸仰慕地看着孟将然,似乎他是天上的神仙一般。当然,能哄得爱哭鬼三傻不哭,自然比神仙还厉害。
老头对着孟将然竖起了拇指:“三傻以后哭了,都交由你来哄。”说完还鼓励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将然起初还没觉得什么,越到夜里,身体却越发难受起来。
那泥人并非什么法宝而恐是什么毒物,看来这天也看不下去自己活下去了,要以此来取自己性命。孟将然迷迷糊糊地想到。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蔓延到全身,孟将然感觉到似乎有一股火正在他的肚子上燃烧,烧光了他的内脏。这火灭了,怕是他也死了。
四肢都已经麻木了,只有脑袋依旧清明,六十年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五岁时遇见师父,师父穿着一身红衣,带着一脸伪善的笑,用几个糖果便将自己骗到偏僻处,提着自己将自己全身捏了个遍,丝毫未顾及自己年幼,年幼的孟将然包着眼泪,气愤地看着他,却不发一言。
“你这小孩,倒是固执,这样的性格会受欺负的。不过以后,你便是我孟五的徒弟了,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师父一言九鼎,果然对他视为珍宝。
天行宗除了丫鬟小厮,便只有他们俩个人,日日同床,夜夜同寝,师父如父如母,年幼的孟将然终于忘记了初见时的仇恨,父母的影子也被赶出了脑海,那个时候,孟将然心中最亲的人只有一个,便是师父。
从五岁到十五岁,孟将然从未出过天行宗,每天师父都会对他讲一些奇门怪事。
“这些东西,于你有益。你尚未觉醒,道术如何修炼为师都无法教你,只有这些。”
十五岁那一年,师父给了自己一个包袱,便将自己扔下了山。
“若是别人欺负你,你便打他,打不过,也不能认输,不能丢了天行宗的脸。”
这十年时间,孟五将孟将然养成一个骄傲又固执的人,初时自然受了不少苦,直到遇到那个人。
他身上没有半分法术,一日见了那强抢民女之事便路见不平,最后被打地全身青紫,被那人从一群人身下救了出来。
陆流觞右手执剑,一身青衣纤尘不染,年少的脸张扬而俊美。
孟将然全身痛,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一身白衣现在已染上了各种各样的颜色,狼狈的紧。
“在下月行宗陆流觞。”陆流觞说完便伸出一只手放在孟将然身前。
孟将然愣了一下,便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我叫孟将然,感谢你救了我。”
“与天行宗孟五正好同姓。”陆流觞道,却似乎只是偶然说出。
因为第一次便遇上他,那时的孟将然单纯而天真,很快坠入了陆流觞为他编织的情网,以至于他看不见许多人。
“将然,我打算用五年时间游历天下,可否有意一起?”
从十五岁到二十岁,他的生命里便只有孟将然。
再到后来浓情蜜意。
他快乐的时光都与陆流觞有关,而现在离了他,似乎已经活不下去了。
一阵强烈的光突然从孟将然的身体里冒了出来,孟将然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那束光。
“这火真的烧起来了吗?看来我的肚子保不住了。”最后一刻,孟将然没有想到陆流觞,也没有师父,只有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