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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六座卫城,每个传送台前都排起长队,公侯急于回封地,怎会计较昂贵的传送费,恨不得千余人转瞬即到。
“每次最多能送三十五人,还是在卫城与郡城传,要去各府各城,超不过二十人。”
传送台往日难得开启几次,两天早晚不停歇运转,卫城主将担心出乱子,派名校尉带标队镇守,公侯们携妻带子相继离开,剩下的人要么慢慢等,要么冒着风雪去邻近各城碰运气。
“退下!去墙上仔细看乘坐传送台的资格。”
送走公侯与家眷,轮值巡长再不客气,不时大声叱喝,将一拨又一拨公侯府的杂役、丫鬟和护卫赶走。平日耀武扬威养成了习惯,何曾将低级军官看在眼中,有人狗仗人势还要争吵,军士过来不由分说就捆绑。
有头脑灵活的管家和领队暗地送银子疏通,先后带自家人上了传送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迟了,各家都在行贿,总有多寡和先后之分,每每听到以乘坐传送台资格刁难,等候多时的人群慢慢混乱起来。
“资格?我们没有,这两天走的人就有吗?”不知是哪一家侯府的护卫头领再难忍住怒气,带人冲到台前,将正要登台的队伍拦下来,气势汹汹地责问:“兄弟,不是和你家为难,好不容易轮到我们,他说没资格!”
“传送重地,你敢带人冲击,看在侯府面子上,饶你一次,再敢胡言乱语,将你们全抓起来。”执勤巡长色厉内荏地呵斥,让护卫头领拦住的队伍中有人打圆场:“兄弟,胳膊扭不过大腿,别一时忍不住气误了府中大事。”说时不停给同行做数银票的动作,暗示他要花钱买资格。
“规矩我自然懂,可他收钱不办事,还要抓我的人,兄弟,你走吧,我走不成,今天谁也别想再上传送台。”
“你们没资格,老实呆一边去,别拦着其他人。”
护卫首领不是笨蛋,话说得硬但事没做绝,抱起拳头大声喊道:“传送台一个时辰开一次,弟兄们,就算大伙都能坐,回头看看有多少人在等候,嘿嘿,我们都上了恶当,银子打水漂了。”
“这位大哥说的对,等下去没几十天休想走完,这些军官在耍我们。”
“老子不坐了,把银子退回来,我们骑马赶路去。”
“没资格,大伙都没资格,拦住前面的人,大伙都冒雪赶路受活罪。”
各府的人没一个善茬,明白上了当,队伍后面冲出几十人,各自带着护卫就站到传送台旁,纷纷喊着退银子,执勤巡长看事情不妙,边使眼色让手下去找校尉,边堆起笑脸虚言应对。
“你们尽管让他退银子,别拦着别人的路,快开传送台。”
排在队伍前面的人更不乐意,眼看快轮到自家了,上当不上当已经无所谓,两三天能走完,谁愿意冒雪赶路几个月,当下就有不少人出来赶人。
双方起了冲突,推搡中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一场混战在卫城开演,吃了亏的护卫们有人拔出了兵器。守台军官开始还带手下在一旁看热闹,等察觉要出大事,喝令守台军士们武力拦阻,局势已不是他能控制,反而卷进了混战的漩涡。护卫混战打红了眼,让各府留下的家眷、丫鬟和杂役遭了殃,没有自我保护的实力,在刀枪中惨叫连连,传送台前血越流越多。
校尉带亲卫队赶来,拦不住杀红眼的护卫,卫城主将调集兵力包围上来,高声喝叫各方停手,却不敢轻易下令军士冲进去缴械,包围圈中有各公侯府的家眷,伤了谁他都吃罪不起。
“将军,快下令弓箭手齐射,否则死的人更多。”
李子辉前几日才接到调令,从近卫军巡长转任卫城守军标长,见主将迟疑不决,跑到他身边扬声高寒,主将何尝不知道快刀斩杀才是最好的办法,就等着有人先开口,将来好做替罪羊。
“本将修为高些声音大,李标长,你快去下令拦截。”
李子辉打个激灵意识到犯了大错,一来事态紧急不能再拖延,二来主将有令不得不执行,心一狠跑去了弓兵队。
“乱箭齐射,准备——放!”
一轮乱箭射过去,战团散了些仍未停歇,李子辉下令又来一轮,护卫们终于清醒过来,在卫城主将喝令声中纷纷扔掉兵器,抱着头跪在地上,偷眼往四周打量,等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女人和孩子,谁还不知道死罪难逃了。
“搭箭,胆敢反抗者,乱箭射杀!轻步兵,先去将女人和孩子救出来!”
轻步兵一队队冲进去,或扶或背将女人和孩子从包围圈中救了出来,主将下令送去治疗,接着下令收缴兵器,等包围圈中只剩下手无寸铁的男人,他终于松了口气,骚乱平息了。
“将军——”侥幸未死的校尉,在亲卫搀扶下走过来,卫城主将脸色如冰话语比天气还冷:“本将令你带兵看守传送台,就是怕人多出差错,唉,事已至此你罪责难逃,来人,捆起来严加看管!”
“将军,标下擅自下令放箭,难免有所误伤,请军法处置。”
李子辉走近后跪下,将误伤的罪责全揽到身上,卫城主将过来扶起他,两人目光相对一时谁也没说话,还是李子辉先开了口:“标下是孤儿,还未成家了无牵挂,将军不必担忧。求您一件事,我死后,派人将骨灰送去草原学兵陵园。”
“将李标长收监,不许带刑具,好吃好喝伺候。”
传送台惨案传进京都,军部震动帝国震动,死伤七百余人,有十几家公侯家眷死在混战中,凶手根本无从追查,刑部和军令部只好先将尸首送回各府办丧事,接着抓紧审理以求尽快结案。
传送台加强了守卫兵力,军部重申无资格者不得乘坐,在卫城等候的人群散了,各府留下的人冒着风雪赶路,谣言在帝国各城蔓延,贵族们眼睛盯向皇家,惨案如何善后成了局势的风向标。
“陛下,执勤军官贪赃枉法激起民变,守台校尉得报仅领亲卫队前去弹压,更将事态扩大,收受贿赂他也有份,是惨案的罪魁祸首。李子辉下令放箭,误伤近百人,包括两家侯府家眷,处置不当应视同帮凶。卫城主将虽能及时率兵平乱,也应承担相应责任。”
案情不复杂,真相很快查出来,刑部大臣当朝上奏。
“按律如何处置?”
“按律,死去军兵不予抚恤,残余队长、哨长皆斩,兵士终身充做苦役。守台校尉和李子辉斩立决,放箭军官斩监候,兵士不予追究。卫城主将降两级。”
老国王不置可否,又问军令大臣:“按军法如何处置?”新任军令大臣到任没几天就遇上这等闹心事,自然要严惩以申军法,出班赞同刑部对军官所议处置,只提出军士不应问罪。
“刑部和军令部所议有差异,军政部是何决定?”
“陛下,军政部以为守台兵士执行军令,对错应由军官负责,也不应问罪,其他处置赞同军令部所议。”
“诸臣可有异议?”
独孤英出班上奏:“陛下,李子辉带兵平乱处置不当理应问罪,但他本意是制止混战,应与挑起事端有所区别,臣以为罪不当死。当时事态紧急,麾下军官奉令放箭有何过错,臣应为不当论罪。”
“清辉郡主所言差矣。民者国之本,军人乱箭射伤近百人,虽有军令在先,但心中岂不知对错,与故意伤民无异。惨案传开万民惊恐,老臣以为所有放箭军人皆应严惩,如此方能平息贵族怒火和民众惊恐。”
学部大臣出班反驳,独孤英厉声驳斥:“服从命令是军人本份,临阵对敌生死一线,如人人有权审视军令对错,何来令行禁止之说!”
“郡主,临阵杀敌自当依令行事,但军人岂能借军令掩饰屠杀平民的罪责,将利箭对准帝国贵族家眷,更有犯上作乱之嫌。”
学部大臣撅着山羊胡子寸步不让,独孤英还要反驳,英王抢先出班上奏:“父王,若是平时发生此事,清辉郡主所言自然无错,如今贵族人心不稳,如不严惩人人自危,儿臣以为应照学部大臣所奏,安民为当务之急。”
“刑律军法俱在,岂能让无辜枉死刀下。至于贵族人心,我倒要问问英王叔,贵族是眼瞎还是耳聋,岂不知杂役护卫无权乘坐传送台!守台军兵贪赃枉法自应严惩,贵族知法犯法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清辉郡主,回班去,你们也不要争了,还有谁有异议?”
查验银库后,老国王下旨让高垣参加朝会,他只好站到武将朝班末尾,五品校尉服在满堂红紫色的三品朝服中格外显眼。
传送台惨案,李子辉处置果断有功无错,如果拖延下去,死伤的人更多,不料刑部竟要当成帮凶,高垣忍不住想喊冤,又顾忌五品校尉在朝堂上有没有说话的权利,踌躇不决间独孤英几人的争辩让老国王制止,如何处置还没结论,高垣再不敢等下去,万一国王依学部大臣所奏,李子辉和几十名军官就要成冤死鬼了。
“陛下,臣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