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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鹤枝不死心问:“主君出门怎生没有随同,也没有下人来通传一声。”
雪竹嘴里发苦:“主君说不喜有人跟着,又差遣了小的去置办宅里下人的冬衣,这便没有随主君一道出门去。下次主君出门,小的定然先行禀报正夫。”
话已至此,乔鹤枝知道质问小厮也改变不了方俞不在的事实,他淡淡道:“无碍,原本也是小事,你去忙你的吧。”
乔鹤枝挥退了雪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又拎着食盒折身回了小桐院,面上虽没有流露出任何神采,却也抵不住心下失望。
“都怪奴婢没有打听清楚,以后定然时时留意着主君的去向。”回了屋子,丝雨连忙哄着人道:“主君午食过后便会回来,咱们把羊肉放小厨房温着,夜里也能吃,到时候奴婢再给主君送去好不好?”
“温至夜里早坏了味道。”乔鹤枝把放在桌上的食盒推开了些,趴到桌上闷闷的:“我病着吃不得油腻,你端去同下人吃了吧,也不枉你清早出去跑一趟,去给我端些汤粥来,我吃了也好用药。”
丝雨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见乔鹤枝整个人都恹着便也没好开口,她提走叫人心中不快的羊肉道:“那奴婢先去给公子端汤粥来。”
而此时方俞这头正在车马汇聚,最是云城繁盛的琼华楼里。
一桌子书生正在雅间中说笑,方俞吃了口茶,嘴里却是没有什么好滋味。
今儿在书房里练字读文章正得劲,小厮说有同窗书友请他出门一聚,且是去城里最出名的琼华楼,他素来是对吃极感兴趣,听着是城里最好的酒楼,又想着来了这么久一直都在宅子里待着,出去走走未尝不可,这便应了邀约。
原是说就杨梁两位秀才请,到了说的地方发现竟然足足一桌人,清一色都是书生,但年纪却良莠不齐,有三四十的童生,也有五六十的秀才,也就杨梁两人年轻些,同方俞年纪相仿。
来时大伙儿已经点了一大桌子菜,席面十分丰盛,茶酒三五壶,诸人已经吃开了。
他觉着不妥,但想着要科考便还是应酬一二,听这些读书人说说文章诗词看看今下读书人的水平也不错,但没想到这些人打着诗会的名头,竟谈些不入流的东西,什么哪家娼馆的娼妓姿色更出彩,哪间赌坊又易赢钱云云.......
方俞默叹了口气,听着一群表面斯文的书生说着娼馆奇遇,还巧用诗句粉墨下流之语,所谓斯文败类不过如此。他连酒菜都下不了口,早知道原主那般秉性不会交什么正经朋友,却也没想到会这般不堪。
草草吃了几口,眼见着自己来时大家便动了筷子,想来他也不过是半路被拉来喝酒的,又不是什么主角,借着身体不适他便要起身告辞。
“方秀才今日如何退场的这般早,莫不是要回家陪着夫郎?听闻方秀才娶了乔家小哥儿,实在是可喜可贺,乔家可是城里的大富户,以后方秀才可要对咱们多加照拂啊。”
方俞哂笑:“各位见笑了,方某实在是身子不适,今日便先走一步,改日做东再宴请诸位。”
一桌子人除了方俞之外,诸人皆是楞了楞,原本方俞走不走倒是不影响大会儿吃酒寻开心,但后头那句话却让大伙儿心中不愉,改日做东,那意思就是今日不做东了。
那姓杨的秀才暗暗刮了梁姓秀才一眼,压着声音道:“你不是说喊他出来必请客嘛,这朝请了这么些人又点了一桌子的菜,谁付?”
姓梁的挂着笑,心下也很是不满方俞今日的不懂事,往常他们只管喊人,只要叫上方俞,这冤大头必然会摆阔请客,不然谁会来琼花楼点那么多酒菜,随意一席菜便是几百上千文,寻常读书人家谁付的起这钱。
他厚着脸皮道:“先前听闻方兄说乔家公子十分体贴可人,方兄出门吃酒诗会皆不用自己动银两,只肖挂乔公子的名字,乔家公子便会来结账,也不知这是真是假。”
方俞眉心一动,他算是明白了梁闵胥的意思,合着他今天的作用就是张饭票。
他心下觉得好笑,来听了一通风流污秽事,菜也没得吃两口,眼下却要他结账,他不知道原身以前是脑子糊了猪油还是原本就对这些十分感兴趣才会跟这样一群人混在一起,以前的事他管不着,总之他现在是不可能奉陪了。
“梁兄说笑,这酒还未喝尽心如何先醉了。”方俞拱手笑眯眯道:“今日感谢梁兄款待,来日我做东,大家一定都要来啊。”
言罢,方俞毫不留前面的直接离了席,他走的快,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独独姓梁的匆忙站了起来想要追出去却被凳子绊住了脚。
梁闵胥急的脸色发红,这方俞不结账便罢了,竟然还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这一桌子酒菜一二两是跑不了,想到此他心里就阵阵发冷,就是把钱袋子掏空他也拿不出这么些钱来。
最要命的是一桌子人跟睁眼瞎一般顺路下坡,随着方俞的话道:“多谢梁秀才款待。”
梁闵胥嘴里发苦,脑瓜子嗡嗡的,求救般的看向姓杨的,杨姓书生闷着没说话,也不去看梁闵胥,一时间竟也装聋作哑起来。
……
方俞窝着气回到家中已经是未时,家里人都已经用过了午饭。
说是去了趟云城最好的酒楼,结果饭还没吃饱,这再好的吃食同着不顺眼的人也是食之无味白糟蹋。
眼下这个时辰不上不下的,也不好兴师动众再做饭,他便唤了雪竹让去厨房随意端点吃食过来垫垫肚子。
雪竹笑道:“主君可是在琼华楼未尽兴?那便巧了,前些时辰正夫才过来,说是做了炙羊肉想请主君尝尝,不巧主君出了门,小的这便过去取。”
方俞闻言眉心一动:“他做了羊肉?”
“是啊,正夫送来时隔着食盒都能闻着炙羊肉的香味,可比酒楼里的还香。”
“今日冬至正好吃羊肉。”方俞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心中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对于吃上他从不含糊:“走,我同你一道去取。”
下人要先伺候主子用饭后才能吃饭,这当儿才吃过不久,小厨房里有两个丫头正在收拾厨房。
平日小厨房用的不多,活儿也不多,通常都是丝雨给乔鹤枝熬药用,但是今日乔鹤枝用了厨房,活计自然也比往日里多了一些,两个丫头擦着灶台嘀咕。
“好端端的自己下厨折腾什么,再好的厨艺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没有送到主君桌上,折腾也是白折腾,平白无故还给咱们添了这么多活儿。”
“他想讨好主君不是满宅子都知道的事儿,又有什么好稀罕的,要我说啊,主君不喜他也是常事儿,整日病殃殃的也就罢了,主君想纳妾他还不乐意,正当自己是贵公子哥儿了。”
“你不知道今日他从主君屋里出来脸色有多难看,听说午时都只喝了些粥,估摸着这当儿还在院儿里哭呢。”
两个丫头说着笑出了声,抬头间见着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方俞,吓得差点跌到了灶下。
“主.......主君。”
雪竹见方俞铁青着一张脸,出言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私下议论主子的事情,瞧着是不想在宅了里待了。”
两个丫头吓的脸色惨白,急忙跪下告罪:“主君宽恕,奴婢绝不是有心的,一时间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还请主君看在往日奴婢尽心伺候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回。”
“心直口快?好一个心直口快。”
方俞扫了眼垂头跪着的丫头,想来也不是一回两回如此了,否则也不会大胆在厨房埋怨。
“宅子里近来风气不佳,我正诧异缘由,今下算是抓了个正着。正夫之事也是你们可议论的,既在家里当差便踏实当差,若是不愿做事儿便来禀明了我,方家也不是寻不到奴仆非你们不可了。”
方俞声音冷冽,吓的两个丫头不敢抬头,他原是想直接把爱搬弄口舌是非的赶出去,左右家里的仆从也多,但想着两个丫头年纪还小,又是陈氏买回来的人,要是到时候陈氏晓得了又该叨叨,他也便小惩大诫:“一人罚去三月月钱,倘若他日再犯,雪竹你也不必禀告了,直接拿了身契发卖出去,方家宅子里是容不下这等奴婢。”
雪竹瞪了两人一眼:“还不滚下去。”
两个丫头瑟缩着跑了出去,差点和小厨房外头的丝雨撞个正着。
丝雨眼见着躲不下去,索性机灵的站出来给方俞请了个安:“主君安好。”
方俞瞧了一眼抱着药包的丝雨,收敛起脸上的冷肃,道:“嗯,这是给你家公子熬药?他今日可好些了?”
“公子今日咳嗽的少些了,身子也未发热。”丝雨照实报了一通好后,又顿了顿,想着今日公子忙活一通也没得主君见着,心里正失落着,要是能将人请了过去,想必公子定然高兴,便犹豫着道:“就是........”
“怎的了?”
丝雨试探着道:“公子膝盖疼的厉害,方才还说疼,奴婢手笨,昨日也没学着主君搽药的手法,若是主君.......”
“不妨事,待会儿我去给他搽药便是。”
方俞原以为乔鹤枝送的吃食不过是他让厨房做的,这朝才晓得竟然是他自己亲手下厨,他并不知道乔鹤枝会烹制,自己病着还动手,着实是废了心思,到头来还被下人笑话,他跑一趟给他搽药也算是回照顾他的人情了。
丝雨欢喜的要上天:“多谢主君。”
雪竹倒是没忘此行的目的,见主子的话说完了才道:“丝雨姑娘,午时正夫不是做了炙羊肉吗,时下可还热着,主君想尝尝。”
“想必还热着,不过今日天冷,定然不如出锅热了,奴婢这就给主君热着,不过须臾便好。”丝雨没想到雪竹竟然会把事情禀告给方俞,心中感激之余,又庆幸还好没有听公子的把菜赏给下人,她连忙道:“主君不如先到公子院儿里等着吧,想必药上了这菜也好了。”
“也好。”
雪竹颇为识趣道:“那小的也留下给丝雨姑娘搭把手。”
方俞负着手往小桐院走:“随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