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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过,方俞就要忙着收拾打点赶考的行装了,此去京城近千里路,光是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得月余,届时便是要从冬到春,考试结束再到夏,横跨了三个时节,自此要带的衣物行装也多。
方俞倒是没有为这些事情而费神,左右就是那几套常用的笔墨纸砚自己要交待一声,别的行装雪竹会带着下人打点好,再者又有乔鹤枝在一旁盯着,事情会办得很妥帖。
他且还忙着去书院把学生给安排出去。
学生一早就知道方俞今年要去赶考,心中早有建树他不能继续教导大家了,但真到了这一日时,大伙儿心中都有些梗得慌。
书院诸带着秀才的夫子已然是在暗中较劲儿了,方俞走后二十四课室不论是谁去接手那都是一块香饽饽,学生都有灵气,家世又十分优渥,谁不想有这样一课室的学生,其中的好处自是不可言说的妙。
但是书院迟迟没有下达指令,究竟谁这么好的运气能接手到二十四课室。
直到方俞前来请辞之时,书院才给出了三个法子,一则是课室重新安排一位夫子前来接手大家,二十四课室依然存留着;二则是课室里的学生打乱进别的夫子的课室里跟着学习;三则便是解散课室,学生自行去留,左右都已经是秀才了,也当有自己的抉择。
方俞倒是接受书院的几个安排,主要还是看学生们的想法,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行至今日,他们也都成长了,可有自己的想法。
二十四课室的学生虽然还是想在一道读书,但是想着即便是大家都留了下来,可是课室的夫子换了一个,总归也不是以前的味道了,再者方俞不说,大家也不乐意有别的夫子前来直接沾光。
诸人自知来时是块怎样的朽木,今下难得小有才干,如何能让别的夫子前来坐享其成。于是诸人一经商量,情愿把课室给解散了,如此倒是也在某种意义上保留了他们一道求学的美好,若是夫子还要回来,到时候课室可以在重组嘛。
今后他们也在书院里读书,但是自选夫子进课室,不团在一起了,不过多数的人还是进了方俞的恩师张夫子的课室,倒是走着一脉相承的路子。
“做你们夫子一场,我也甚是欣慰,不论你们做怎么样的抉择,我都予以尊重,往后可就得看你们了。”方俞笑道:“我且就带过你们这一批学生,原是本着桃李满天下的心意前来授学,没想到第一批学生竟教成了关门弟子。”
“不过若你们成才,那倒是也比教授诸多学生要划算了。”
“先生放心吧,我们定然潜心苦读,今下既已得了读书的一些门道,他日说不定能有建树。”
方俞点头:“你们如此心态,我便满意了。去了张夫子课室的可得好生收着脾性,别把老人家给气病了,毕竟张夫子可是上了年纪不比我年轻耐受气。”
虽方俞此次是前来请辞的,但是几位院长一致表示希望方俞保留在此的夫子印,把名挂着,不论是以后还来或是不来,那都是瀚德书院的优秀夫子,自然,他们也有一块金子招牌,两厢都占了些好,方俞又何乐而不为。
交接完这头的事情,已经是正月十五了,方俞定的是正月二十出发,今年会试在三月,原本昔年是在二月,但老皇帝觉得二月京都尚且还是严寒时辰,于是下旨改为了三月,春暖花开之时,也期盼在好时节中挑选出好的读书人为京所用。
方宽了时间,像方俞这等远京都的读书人赶考也便利不少,若是在二月,那指不准儿都不能在家中过年了,要直接准备行装赶考,大冬天的赶路,想想便是一道考验,一月底出发,好在云城这头都暖和了些。
虽是要赶考,元宵佳节他还是亲自下厨和馅儿煮了两碗汤圆儿,瞧着圆圆的瓷碗,圆圆的芝麻馅儿汤圆,他心中满数惆怅,汤圆尚且圆了,殊不知方俞此行一去,两人何时才能团圆。
前去京都来回便要两月,外带备考会试,等成绩,随后的殿试,便是最快也得四五个月,若是稍稍长一些,便足要半年的时间。他望着碗里的汤圆便暗自神伤,上一回乡试前后才一个多月,且自己还去了府城中相陪等成绩,倒是也不觉得离别之苦,今下可是比乡试要久许多倍啊。
这几年两人别说是分开三两月,便是三两日都不曾分开过,殊不知自己已经依赖方俞到何等境地了,在一起时不觉,临别之际他才发现心中何其苦闷,尤其是看着屋宅里关于他的物件儿一样样的装箱,衣裳饰物一件件的变少,屋子变得空荡只剩下他自己的时,他便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一般,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公子........”
丝雨正在一旁忙着盛锅里圆滚滚的汤圆儿,往年公子的汤圆儿会用蔬菜汁染面团,汤圆儿做的什么颜色都有,十分好瞧讨喜,今年却独独只做了白色的汤圆,她怎能不知道公子心里舍不得方俞,这几日主君忙着书院和一杆子事宜的交接,时常不在宅子里,公子便是更为哀愁了。
一转头,竟是瞧见自家公子望着一碗汤圆儿落起了泪来。
乔鹤枝后知后觉,他连忙擦了擦眼睛:“这碗便是吃不得了,你重新盛一碗给主君端去吧。”
“公子若是实在舍不得主君,不妨前去言说吧,主君历来是疼公子的,您若是开口,他定然会答应的。若公子不好开口,奴婢代为前去也是一样的。”
“别胡说,他既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带我前去,便是有他的道理。京城山高路远,我若是再与之同行,别的赶考书生看见了笑话不说,到时候还得要他分心照顾,岂不是拖延了他的行程,这是去赶考,是大事,我即便是再不懂事也是知道其间要害。”
乔鹤枝敛了敛心神,想必自己眼睛红红的,状态也不像个样子:“你给主君送去吧,他今儿还有宴客,先时守孝忌讳推拒了许多的客,今下出孝以后得把礼数做周全了,便是自己再有能力再强干,那还是需要人脉相互照应的。”
这个年过的忙碌,除了先前那些事儿,做宴实属不少,城中时常送拜礼的大户啦、知县衙门啦、通判府邸啦,先前学生们的家属啦,总之应酬宴会一个接着一个,先时守孝躲过去的今下都给补起了。
方俞这几日吃的肚气翻涨,脸都快笑僵了。
他立在小厨房外头,听见主仆脸的话后将自己隐匿在了阴影处,他负着手举头望了一眼朦胧的月色,没有说话。
丝雨把汤圆儿送到了方俞屋里,说乔鹤枝晚上想去湖风井一趟,若是晚了就歇息在那头。
方俞吃了一口汤圆:“我今儿夜里有宴,若是没有倒是也陪着他过去一趟,你且替我好生照看着你家公子,夜里就让他在岳母那头歇息了吧。十五外头到处都是放鞭炮的,小心伤着他,明日再回来也好。”
丝雨默了默,原以为主君会说来接公子回家,却是这样一番答复,她心中不免失望。不过主君也没有错,他有宴饮指不准何时才能结束,再者吃了酒水如何好过去再接公子:“主君安心,奴婢定然照顾好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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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饭也不多吃两口,娘还特地做了你喜欢的樱桃肉,便是姑爷没有陪你过来就不高兴成这样,瞧把你给惯坏的。”
晚饭后乔母带着乔鹤枝在屋里泡着热水脚,瞧着过来了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自己肚皮里出来的疙瘩,便是皱一下眉头也知他心中的小九九。
他心疼的捏了一下乔鹤枝有些清瘦的脸蛋儿:“可别再拉着脸了。”
“我没有不高兴,他初二的时候才陪我回来了,今儿是有宴,我想着一人在家中也是无趣,索性过来陪陪母亲。”
“娘还不知你心头想的是什么。”
乔母抬手下人递来了帕子,她拍了拍乔鹤枝的膝盖,示意他将脚抬起来,轻轻给儿子擦了擦脚丫子:“姑爷此次去京城赶考,没有三五几个月回不来,你便是心中郁结着。”
乔鹤枝倒是也没有瞒着,道:“先时爹爹出门做生意要三五几月回来时,母亲还不是如此。”
“你倒是会顶嘴了。”乔母嗔怪了一声:“可母亲还不是过来了,少不了一块儿肉的,好在你还能跟姑爷写信不是,须知当初你爹出门做生意可是地点不定的,信儿都没处送,傻孩子可知足吧。”
乔鹤枝瘪着嘴,提不起什么力气来:“此去这么些日子,京城又繁华的紧,他若是高中后不要我了怎么可好。我们成亲了也三四载,现如今都算是黄脸婆了。”
乔母轻笑了一声:“胡说八道,我们乔家公子风华正茂,正是最好的年华,姑爷为人正直,不会不要你的。等科考过了,你们俩安心要个孩子,届时就什么都好了,也有事情分了你的精力去,不会时时都把心思落在姑爷身上。”
“前阵子染墨带着他们家小娃娃过来,那孩子可是乖巧,胖乎乎的尤像染墨小时候。你爹乐呵的很,还给了一对铃铛金镯子,一包小金豆子。”
乔鹤枝闻言脸上有了些笑意,染墨的孩子他见过好多回,还给那小崽崽做了不少衣裳呢,这阵子忙,倒是没怎么上林家去看小家伙了。
乔母同乔鹤枝说了许久的夜话,人在半安稳的睡了去。
“这小哥儿啊,竟是这么大了还得要人哄着睡。”乔母慢慢收回拍着乔鹤枝背脊的手,举头笑瞧了一眼身旁立着的妈妈。
“谁叫夫人心疼咱们小公子呢。”
乔母爱怜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这才慢慢起身退了出去,方才出了屋子,便见着廊子上长身玉立行来一道身影。
“岳母。”方俞先行了个礼,旋即便道:“鹤枝呢?”
“已经歇下了。”乔母见着方俞有些诧异:“这孩子没有同姑爷说今儿宿在家里吗?可是还交待姑爷来接了?”
方俞摆了摆手,放低了些声音:“没有,他事先与我说言说好了的,是我宴会结束了,离这头也不远便过来瞧瞧他。”
乔母微微一笑,心中便是有那么一点忧虑也是多余的了:“累得姑爷跑一趟,去屋里看他吧。”
方俞看了一眼屋子,却是未曾动身,道:“不急,左右是已经睡了,小婿还有事情想要找岳父岳母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