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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的人多了,即便是听不见人家说什么,也可见异样的目光从身前身后飘过来,再者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也着实不算小。
乔鹤枝隐隐瞥见,这些贵眷用扇子轻轻掩着脸侧头在同伴间轻轻交谈,又时不时的打量看着两人,约莫看出些口型来。
他有些不解,捶丸马球打猎云云,这些是富家贵族时常开办的集会,他们家虽不是什么显贵,但在云城时也有贵家办这些活动,方俞不说多出挑飞扬,但也绝不像议论之人说的那般没有见识。
他斜挑了眼角,见方俞有点出神的望着张灯结彩的余府,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流言而心中不快。在外头两人也不好太过于亲近了,想着宽慰两句,迎宾的主人家却先上前来了。
余家没有唱礼单的习惯,只在人情簿子上做了登记,写下赴宴之人的姓名,礼品直接抬进去,礼单就留给记单人。
这个时辰余唳风已经出门去迎亲了,是余父和余母在外头应酬接客,见着乔鹤枝时二老神色微变。
“恭喜余伯父、伯母。”乔鹤枝行礼说了几句吉祥话,余母见着一旁的方俞,又舒了口气,默契没有再提前尘旧事,招呼了两人进去坐。
方俞简单说了几句,今日来的贵人多,他便不多耽搁主人家的时间,恭敬的携小乔进了府邸。
早料余家宅邸阔大,进去以后四进的大院落还是让人眼前一亮。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光是花园就三四个,占地比他们宅邸大上两倍多。
两人闲逛了几步,正说着偷学点装修风格,以后整修房舍也可以多个参考,很快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临近。
这当儿已经许多客人团在了大门口,只见余唳风高头大马从炮竹炸的烟雾缭绕的夹道上过来,喜糖红包一路都在撒,直至大门前队伍停下,这才把新娘子接了进去。
方俞携着乔鹤枝在一侧观礼,看着两个新人进门闯火盆,火坑等层层关卡,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往后扎红花的仆役抬着十里红妆,当真好贵气热闹。
云城也有婚宴,但是像这般盛大的还是少见,乔鹤枝正看的有劲儿,耳边却轻飘飘的过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他偏头瞧见方俞目光幽深,面色中似有些叹息,趁着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迎亲队伍上,轻轻捏了一下方俞的手指。
“大可不必把他们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闲散之人总喜找些乐子。原也可不来的,不过余大人亲自下贴,既都在京城做事,出来走走也更好。”
“嗯?”方俞顿了一瞬,有些不解乔鹤枝的话,转而又笑了笑:“你说那些人的议论啊,情理之中罢了,我怎会放在心上。倒是你,别往心里去才好。”
“那作何还板着一张脸,我以为你心中不痛快呢。”
方俞拉着乔鹤枝折身去寻地方坐下,不在观看红绸喜服的新人,徐徐道:“今日如此热闹排场,我忽觉有些遗憾当初没有上门提亲,八抬大轿把你娶回来。”
他们算是直接上岗,前头那些事宜一概是省下了,着实是省事儿,但相爱之人难免觉得叹惋。
如今也不可能再补办一次婚礼,也不能出去拍婚纱照,他多少有一点遗憾,也替小乔遗憾,想来这人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次礼宴,竟然不能和寻常人一般。
乔鹤枝闻言怔了怔,他有点不好意思,这些礼他是行过的,只不过.......说来,看着他人成双成对十里红妆,也曾叹息一句:“可是并非人人都能似我一般好运气,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嫁给自己心仪之人,大抵都是门当户对为了过日子罢了。而上天待我不薄,便是没有一个好的开头,阴差阳错之下却给了我一个好的结果。”
方俞轻点了一下乔鹤枝的额头:“你倒是想的开。”
顿了一瞬,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的抬起手肘,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
轻轻打开,里头赫然是两枚靠在一起的指环。
“在我们那儿,把指环戴在无名指上就代表已婚。”方俞取出其中一枚圈围要小一点的玉制指环,抬起乔鹤枝的右手,轻轻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当初你携丰厚嫁妆到方家,收到的彩礼却十分牙酸,前事不论,但我们都有孩子了,也合该补你一件定情信物。”
青白润泽的美玉,不大不小正好锢住手指,乔鹤枝的手匀称漂亮,同玉指环相得益彰。
方俞看着很满意,两枚指环是同一块玉石打磨而成的,这么小小的一个,其实就算是选用了灵山的玉价值也比不上乔鹤枝的金银头饰,他也思索用什么材质的好,但金银未免俗气,翡翠做成戒指他带着有些奇怪,选来选去,还是定下了玉。
所谓礼轻情意重,心意最重要。
“可真好看。”
乔鹤枝手背朝上,并着五指抬高了手对着阳光,看着手指上通透没有任何瑕疵的指环,面上是清浅满足的笑意。
方俞想吻一下乔鹤枝的手,但奈何人来人往的,可不能在拔头了,今天可是别人结婚,等回了家再亲个够也不迟。
“你的我给你戴上。”乔鹤枝回过头来取下另一枚。
方俞主动伸出了左手。
“作何你要左手?我们怎么不戴在同一边?”
方俞没有答话,只晃了晃手催促乔鹤枝给自己戴上,随后他垂下手握着乔鹤枝的手,两枚戒指正好碰在一起:“时下可明白了。”
乔鹤枝笑而不语,握着乔鹤枝的手摇啊摇,来参席的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我昨日做了个梦,梦见宝宝是个小哥儿,若真如此,将来他出嫁我们便好好操办,也当是弥补今日之憾了。”
乔鹤枝闻言轻抚了自己的肚子,笑了一声:“诸人都想要个儿子,你倒是好,还真想要个小哥儿。”
“自然,我是诚心喜欢的,往后我亲自教他读书写字,你便教孩子做菜。”说着方俞又摇了摇头:“罢了,不教做菜也罢,白便宜别家小子。”
独坐在不远处的一名官眷时不时的望向这头,虽不闻小两口在说什么,可见小哥儿时不时的发笑,便知是一旁的郎君在说话逗他。
近午的阳光撒了一缕在两人身上,不觉燥热,却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来,官眷看的出了神。
“不知夫郎孩子几个月了?”
见小两口说完了话儿,瞧着花园有了好一会儿,官眷忍不住起身攀谈。
方俞和乔鹤枝一道回头,见着也是个挺着肚子的,连忙拉出了凳子给官眷坐。
两人并不认识此官眷是哪户人家的,倒是人家识得方俞,笑着喊了方大人。
“我们家主子是辅国将军府的将军夫郎,尤镰。”
一旁伺候的嬷嬷在主子的应允下做了简单的介绍,方俞和乔鹤枝见此官眷衣饰华贵又端庄,料想是出身名门,却也不想开口竟是这般重量级的人物,纪朝虽重文轻武,但像辅国将军府可也是武官头列,官居正二品。
两人连忙要行礼,倒是尤镰道:“不必多礼。方才我便在这头见余大人小两口在私语,便觉亲切,实乃忍不住想开口攀谈,不知可有打扰到二位雅兴。”
“将军夫郎言重了,我们夫妻俩闲而无事,便在这头躲着拉了会儿话茬。”
尤镰笑了笑,又看向一旁姿容极好的小哥儿,论姿色来说,乔鹤枝要更胜尤镰一筹,但毕竟是官家贵人,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气度尊贵如何是商户人家可以养出来的。
他也听过人谈论过这小两口,有集会上谈的,也有近日在宴上听见人说笑的,总之风评不甚好。尤镰自小在京城长大,自是知道这些官家贵眷们不必寻常百姓人家爱嚼舌根,百姓人家忙碌生计,许还没有这么得空说人长短,官家之人生活富足悠闲,反而更多时辰说人阴私。
乍听传闻之时他便一笑而之,毕竟他也是人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如何有心思去说旁人长短,今日见到本尊,方俞儒雅又颇具朝气,其夫郎貌美知礼数,哪里是官眷口中的乡地小人户,没有见识只晓死读书的模样。
有没有见识倒是不要紧了,让人瞧着舒坦的人本身就不多,倒是觉着多少人是心生妒忌了。
“我这个已经四个多月了,先前害喜的厉害,时下好些了,却又闹腾总踢我。”
乔鹤枝一算,和自家这个竟差不多去,便是身边的人照顾的再细致,可到底不是肚子里现就揣着一个,许多感受还是要感同身受的人说着才进心坎儿,两人便说的投机。
尤镰眉宇间总是有着淡淡的愁绪,且同人说话也有一搭无一搭,许多人便是想谄媚巴结,也总寻不得点上,倒是同乔鹤枝说的话舒心,总是细雨缠绵的眉头难得的舒展开来。
“害喜之时我食酸多,素日又爱做点小食,依着胃口倒是也摸出些方子来,若是有空将军夫郎可浅尝,也看合不合胃口。”
“好啊!我空头日子可多,不妨便.......”
方俞先前还能偶插上半句话,说到后头自己便是彻底被撇开了,两人说笑的起劲儿,时不时还笑的欢愉。
他摸了摸鼻尖,在一头干饮了一上午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