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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恪从一个狼狈的阶下囚倏忽之间得到了汗王的赏识,成了座上宾。
那美酒佳酿,随着胡姬妖妖娆娆的摆款被玉手捧出,羹肴美味,一一罗列在容恪身前的矮桌上。他敛着薄唇,将冉烟浓一手扣在怀里,极其轻浮地抱着她的腰肢。
那些胡姬也就不敢近他身了,忽孛见状,脸色一板,“草原上还有个规矩,要是你愿意等价交换,把你的夫人给我,我可以送一百个美人给你。”
冉烟浓眼波流转,将一串葡萄掰下一颗来,送到容恪的嘴里。这个忽孛说话,她是一句都不爱听!
她就不信了,容恪都追到这儿来了,还能为了几个姿色平平的“美人”就把她卖了。
容恪盯着冉烟浓气鼓鼓的红润脸颊,微微含笑,扭头过去道:“不必了,我对夫人忠贞不移,这辈子不会要别人。”
穆察疑惑地直了眼睛盯着容恪:到底什么时候美人成了他的夫人?难道就关在笼子里,两人就苟合了?
这不大可能,一路上有人盯着他们,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忽孛一碗烈酒入了肚,胸腹犹如火烧,他见那个美人,便抓心挠肺地想要占有她,可她却娇滴滴地攀着他丈夫的肩膀,吐气如兰,两人亲密得扎眼,忽孛气得要吐血,青木一面替哥哥倒酒,一面羞着看容恪。
与忽孛不同,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美的男人,美但不显女气,隔着宽大的南国绸衫,也能看得出他是个很有力量、很健壮的男人。她也一点儿也不盼着哥哥赢,但哥哥要是输了,就意味着他要和他的夫人继续如胶似漆,也是很难为人了。
忽孛见到容恪,肤白腰细腿长,魏人想必极其稀罕,便更是不爽快,端起了一碗烈酒,“壮士,待会儿有一场生死之搏,你要能胜我,我不夺你夫人!”
容恪也拈起了酒盏,噙着一抹笑,“不够。”
忽孛攒起眉,“你要怎么才能算?”
容恪将酒一饮而尽,酒碗被摔在地上裂成了数片,他沉稳地说道:“比试三场,一日一场,我赢你三局,你不但不许侵犯我的夫人,还要放我们走。若有一场你赢,我和夫人任你处置。”
忽孛拍案便起,“大胆!你藐视孤王?”
“大王你并不吃亏。”容恪笑意斑斑,“三局比什么,你定。”
方才还觉着有一点儿胜算的冉烟浓,听到容恪自负的“你定”,便有点儿犹疑不定了,忽孛有“草原雄鹰”的称号,勇冠三军,不是浪得虚名,连爹爹都说过不能小视,容恪虽然武艺卓群,但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占,要连赢忽孛三场太托大了。
忽孛怒意不消,身后的青木忽地拽住了他的肩膀,曼声道:“哥哥,你确实不吃亏啊,比比又何妨,只要得到美人就好了。”
忽孛听了妹子的话,霍然反应过来,是的,他的目的是要那个国色天姿的美人,不是和一个南边来的小白脸扯东道西,规矩既然自己定,那么即便那小白脸侥幸能赢他一两个回合又何妨?
草原上的人不拘小节,性格也豪爽,既然容恪自己主动送死,他何不给他一个成全?
“好!孤王答应你!”
容恪淡淡一笑,将冉烟浓的腰肢伸手圈住了,低声道:“怕不怕?”
冉烟浓知道她这句是作真问的,悄悄红过了脸,“不怕了。”
他为她以命相搏,她要是还怕着,实在不配做他的妻子,也愧对冉家门风。
容恪将她掰碎的葡萄串儿又剥了几颗下来,笑吟吟地塞到她手里,“至少现在我们是上宾了,多吃点儿,夷族的葡萄不比月满味涩,在上京是没有的。”
她哪有心思吃葡萄,将他递过葡萄的手摁住了,坐在容恪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脖子。
看起来像在撒娇,容恪宠溺地抱着她笑。看得青木翻了好几个白眼儿,原来魏国女人都是这种德行,要她娇滴滴地跟男人说话,她不如钻到鼹鼠洞里。
冉烟浓蹭着蹭着,就觉得不大对。
依稀,好像,明蓁姑姑说的那个东西微微有了苏醒的迹象……以前明蓁姑姑骗她说,这是男人动情的标志,她信以为真,诱惑了容恪许久,后来才得知真相,羞得差点和明蓁姑姑闹翻了。
可是容恪从没把这个东西给她,冉烟浓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从小被欺负,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她眼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时节什么场合啊?
她瞪着眼睛看他,容恪却显得很镇定,面不红心不跳地压低了声音:“再动就难堪了。”一点没有警告之意,反而很温柔。
原来、原来他不是对她毫无感觉和反应,那成婚这么久,他做了这么久的柳下惠,又是什么感觉?
冉烟浓羞窘不已,也听话地不动了,反正忽孛现在知道,她心里只有容恪,他们是一对非常非常“恩爱”的夫妻了。
只是有一句话她必须跟他埋怨一下,“谁要你自作聪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委婉地直白地都说过了,她愿意,他就是不肯,她又不想做硬上弓的女霸王,一拖再拖,还被拐到草原上来了。幸好这个穆察现在犯了事,被拉下去了,要是他冲上来非要说她还是完璧之身,这三场比试恐怕就没有了,容恪顷刻之间就……
容恪温润地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是我的过失。”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得要命了,还要这般压低了,透着些微鼻腔的嗡声,更显得磁沉悦耳,冉烟浓脸颊充血,一想到那个“滚来滚去”的梦,和以后软红帐里的翻云覆雨,又是向往又是害怕,连忽孛的强占之心都忘了。
容恪虽然面上依旧从容稳定,冉烟浓贴着他的胸口,感受得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在喝了一碗清水之后,那撩人的灼热便渐渐退散了,犹似雾散后朗月如洗,澄明不染尘埃,但只有两个人知道,他们方才做了些什么。
酒肉入了肚,忽孛单独辟出来一间帐篷供容恪夫妇暂住,看着他将腰肢纤细柔婉的美人抱进暖帐,心里头老大不是滋味,坐回去又喝了几碗烈酒,愈发觉得胸口燥热。
军帐中的床很柔软,上面盖着一层虎皮,蜜色的烛光微微打下来,被一缕柔弱的微风揉散了,冉烟浓喝了一口果酒,慵懒地躺在床褥里,终于从铁笼里释放出来,她撑了好几个懒腰了,天色将暮时分,她浑身又黏又腻,衣裳被汗湿了几趟,又知道身在异乡不能央求有热水沐浴,便垂头丧气起来。
书上说,夷族地处北疆,水源不足,这里的人通常好几天才能洗上一次澡。她是被俘虏来的,想来就更没有洗澡的资格了。
容恪挑灭了几只烛火,示意外头的人他们已经歇下了。
冉烟浓看着近在咫尺间的夫君,枕头上铺满了漆黑的乌发,她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李哥哥。”
此时没有人,她却还如此谨慎,容恪折起了唇,缓慢地就着床沿压了下来,抚着她的额头道:“你只在这边睡几天,醒来后,我就带你回家了。”
身在虎狼之穴,冉烟浓没法不想太多,不能让男人一个人拼命,而她什么都不做,更不能拖累他,何况……何况不确定的事太多了。黑暗里,看不到她红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他的袖口,“就今晚吧,我们早该洞房了。”
容恪微微一怔。
她伸手去,抱住了他的脖子,脑中回荡着姑姑教的事,在画册里学到的事,吻他的耳垂和脸,容恪的手臂轻轻颤抖了起来,冉烟浓今晚偏偏又不肯放过他,唇几乎贴住了他的耳廓,“穆察知道我是处子,才会抓我来的,你要不来,他会戳穿我们的谎言,你明明知道的,不要顾忌了。”
他依旧没有动,然而他的身体却有些烫,冉烟浓抱住了他,“就一次好不好?不要顾忌了,没有太多好想的,我本来就是你的夫人啊……”
“你……”容恪欠起了身,盘桓齿间的话,带要说出口时却像是结巴了,问不出。
不敢问。
也不敢要她。
容恪沉重地呼吸了一声,缓慢地将手掌伸过了冉烟浓的后颈,她像是早有预料,知道容恪要点她的昏睡穴,她迅捷地伸手钳制住了他的手指,坚定地看进他的眼底,将他的犹豫和挣扎都洞若观火,却没有丝毫怜悯地将它们粉碎。
“我发誓,我永远不后悔。”
然后,她吻了他的指尖,容恪的手臂有些僵住。
“答应我吧。”她哀求着。
容恪心中犹如天人交战,可最终还是对她投降了,“……好。”
不懂他为何下个决定这么艰难,冉烟浓没有因为得逞而开心,她害怕地蜷缩起了脚趾,这一晚简直漫长到令人无法忍耐,她全程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半点儿声音,尽管容恪很温柔,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膜拜着她的每一处,完美的或者不完美的,在他这里都如同珍宝。
这一晚,外头的篝火亮了彻夜,直至黎明时分,忽孛忽然从酒桌上滚了下来,烈酒的坛子一倾斜,满坛的酒水灌了他一脸,忽孛不耐烦地从梦里挣扎着醒来,一清醒,便又打碎了良宵好梦。
四野之下,千堆白帐,美人不知道在哪,他怅然地拔剑四顾,然最终无声的叹息被推翻,他很快又建立了信心,今日就比猎雁。
他是万中无一的神箭手,不信会输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魏人。
青木也是一夜无眠,到了黎明时分,她走出自己的帐篷,听到原野上的风依旧粗犷,还有间或传来的窸窣的摩擦声,像兵器相交的龙吟,她疑惑是谁磨刀,便迎着那声音悄然走近,绕过两座帐篷,只见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用锯子拉着什么东西。
他们蹲在草丛里头,一个嘴里还叼着一根长草,嘻嘻笑道:“这下看他怎么与汗王作对!”
青木心中凛然,一股冷意钻入了血脉,她尊敬的诚实的兄长,原来、原来指使他们暗中在对容恪的弓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