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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孙亦依旧勤恳练功,得到老余的指导,孙亦恍然大悟,将这三招练的得心应手,并不比其余招数生疏。
罗汉拳这十招,各有特色,孙亦已将技艺掌握,要把这几招打好,其实不难,就如老余所说的“依葫芦画瓢”,孙亦只是将一境中的发力方法,以及暗劲加入拳招中,改变自身风格,融入新拳招便可。
拳法说来困难,但也简单,只是普通拳法,也只能感受到它的毛皮,失了心法,便失了全貌,罗汉拳共十八招,这些招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法。
孙亦学不到心法,即便将天下拳法学到也强大不了,心法是拳法中的精髓,便如同人的左膀右臂,如今的孙亦虽会了拳法,但没有精髓,拳招并不强力。
大约天黑,孙亦就将所学拳招全部融会贯通,他欣喜若狂跑进窟洞,“老余,成了!”
窟洞内,木杆挂着铁锅煮着东西,下面柴火烧得旺,火星四溅,但却不见老余。
窟洞很大,没有被火光照到的地方有着大片阴影,黑的纯粹,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阴影里一只大手抓向孙亦,他赶忙缩身,向斜上方一步,猛地一靠!
孙亦凭着直觉,向黑暗中伸出双手,腿也跟着膝顶上去,双手打耳。
孙亦感觉快要碰到里面的人,双手却被拨开,只感觉腿上一沉,孙亦双手也被弹开,人向后小退一步。
孙亦刚想再出招,就听到阴影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罗汉飞天用的不错,这招双峰贯耳却没用好,轻易就被我拨开,本来是必中的,但你在打出的一瞬间却收了力,碰到时才发力,怎么?不自信,觉得打不到?”
话音未落,老余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知道是你,只是尊老爱幼罢了。”孙亦没好气,看了眼老余便坐到铁锅前,问道:“吃啥?”
“少来,我岁数还不大,我感觉得出来你到底用没有全力,你也别管吃什么,先去给我打点酒。”老余走到孙亦旁边,一把将酒壶扔了过去,旋即坐下。
“几步路而已,还叫我去,你也真够懒的。”孙亦嘴上埋怨,但还是去给老余打酒。
“不是我懒,呵呵,这锅里东西我得看着,不然你来看着,东西多半是没了。”老余咧嘴一笑。
“喏,”
孙亦将酒壶扔给老余,“这总可以让我看看吃啥了吧。”
“大餐!”
老余掀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热气散尽,只见大量土豆携着白水填满铁锅,“水煮土豆,剥了皮就能吃。”
“这还大餐,我就知道是它,都吃一周了。”孙亦无奈坐了下来,还是拿起土豆吃了起来,没办法肚子总归是要填饱的。
“没办法,黄沙县最近平民和官府闹得厉害,地主和反抗军已经拉起阵线开打了,粮食吃紧,只能吃这些。”老余耸了耸肩。
“我好久没去过黄沙县了,地主什么的我之前听说过,但他们是干什么的,老余,和我说说。”孙亦啃了口土豆,抬起头看着老余。
“地主,买田征农,压榨百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起地主老余满脸厌恶。
“老余,你再给我讲些江湖野史呗。”孙亦向来喜欢听老余讲这些,也算是涨涨见识。
“……给你讲讲,我们一脉的一些故事吧。”
老余放下手中的土豆,喝了口酒,“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们一脉一共有十二支系吧?”
孙亦头如捣蒜。
“其实……我们一脉一直以来只有五套支系棍法,经过岁月变迁有许多外门棍客将自创的棍法献给了我们一脉,称为‘外门六系’,但他们献给我们的功法都并不是完本,所以说师祖们也都很少修炼,这外门六系也很快便消失在了世间。
“我现在要讲的这个人就是棍法一脉第十二代传人,‘江下若鬼’——华丰,他在我们一脉说是最伟大的人也不为过,他一生为了棍客,自创万象棍法纳入我们一脉,它的出现,打破了棍法只能修炼到七境的魔咒,也是我们棍客打破桎梏的起点……”
孙亦听着有些不对劲,趁着老余停顿便问道:“老余,这事你好像说过。”
“你只知华丰创万象棍法助天下棍客突破桎梏,但你不知当年江下若鬼是如何自创棍法又是如何将本脉走向彻底改变。”
老余轻哼一声,旋即微微一笑,“你可知?”
孙亦哑然,沉默了会儿便摇头,“不知。”
“约莫京严帝时期,我棍法一脉从未入得了兵家之眼,那时华丰还只是个官家的刽子手,在刑场与阎王爷打交道,但他和其他刽子手都不一样,干这一行的人的身体都很强,特别是手臂力量,只有这样砍头时才能让刑者不痛苦的死去。”
“而华丰却是个又高又瘦的人,别以为他身子瘦,但他的刀法却是又快又狠,比任何当地一个刽子手都要快!都要狠!他的快刀很快便在蜀地出了名,咱们的曾师祖也就是以后华丰的师父找到了他,想要收其为徒,却被当时心高气傲的华丰拒绝了。”
老余努了努嘴,示意孙亦将铁锅取下来,“后来,蜀地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瘟疫,那场瘟疫带走了蜀地半数人口,华丰因为是刽子手行刑时沾了瘟血,自己不仅得了瘟疫,还传染给了他的父母,没过多久他的父母便都随着瘟疫下到了黄泉,华丰也被病魔缠身,时日不多,他整日食不果腹,还被病痛缠身,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之后呢?”
孙亦将铁锅放在一边,并往篝火里添柴。
“之后,曾祖师找到了华丰,用自己半辈子的积蓄救了他一命,并带到了中原北边北夷,华丰祖师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报答曾祖师的救命之恩,就在北国的边境,拜入了我们一脉,成了第十二代传人。”
“华丰这人是个天才,他很快便将本脉所有棍法绝学精通,并且还将自创的八套招式融入到了徐林棍法中,但他这个人很偏执,想要将所有棍法都学会,曾师祖的突然离去让他变得更加偏执,他为了学会外门六系棍法,南下洪江,去寻找外门六系的传人。”
孙亦听得入神,一时没注意到火快要熄灭了。
老余没好气地盯了眼,“火――”
孙亦这才注意到奄奄一息的火苗,赶忙拿起柴火往里添,“老余,别停啊,继续讲。”
“华丰太偏执,他为了寻找外门六系,从中原北边边境沿着洪江一直南下到南境,一路上挑战武家各派强者,从北边打到南边,沿着洪江一带战胜了许多高手,据输给他的人所说,华丰在江下就如同鬼魅,因此中原一带华丰名声大噪,被武家称为‘江下若鬼’。”
“如此大名声自然引来不少宗师前来挑战,在这批宗师中,华丰寻到了外门六系的线索,他顺藤摸瓜,将外门六系棍法重新寻回,并将外门六系棍法整合,创出了万象棍法!和七步棍法!”
此时外面已经开始降温,窟洞内也是冷得不行,老余喝了口酒,才感觉身体暖和起来,“创出万象棍法后,华丰已经年过半百,他也回到了家乡西部,不问江湖事,一心寻找传人。”
老余说着深深看向孙亦,“我们一脉一直以来都是一脉单传,可华丰却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继承了万象棍法的张稠秀,还有一个就是继承了七步棍法的李除贫,张稠秀也就是我的师祖,我们一脉唯一一个被兵家承认的武者,而那位李除贫去了东境,有可能你还有个师兄弟在大陆另一边的东境……”
“嗝——”
孙亦吃饱了,撑着身子,伸了个懒腰,“吃饱了――”
“吃饱了就行,泡了十天药浴,今天该为你通通脉了。”老余没有在意孙亦的打断,旋即起身抬出一个木桶,将锅中煮土豆的开水倒了进去,“我给你身体打通了,再泡药浴,争取今天让你上一层。”
“呼――来吧!”
孙亦自觉将衣服脱光,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但他一点表现也没有。
孙亦的感知能力很低,冷热基本感受不到,外部皮肉之痛也毫无知觉,除了内部的伤痛。
“这第二次会比上次更痛,甚至时间更久,千万不要犯傻,不行了就和我说,不然晕倒了,这几天就白费了。”
老余盘膝坐下,两只手缓缓搭在孙亦脊背上,再次强调:“坚持不住一定要说。”
说着,老余手上开始发力,掌上开始有血管凸起,余战沙粗糙黝黑的手掌开始渗出白色的内力。
内力一缕一缕从手掌散发而出,继而融入孙亦脊背,如同发丝,银白色缕缕成丝融进孙亦体内,清气入的缓慢入的艰难,许久都不见堵塞经脉的浊气被挤出。
“你在干嘛,别憋气!”
“呼!”
闻言,孙亦赶忙松气,吐出几圈白色雾气,旋即脊背处传来清凉,清气融入身体,接着游走至丹田,强行挤入被堵塞的经脉,清气代替浊气将第二脉疏通,可还没结束。
浊气被挤出便随着清气来时路线倒回,浊气在孙亦身体内游走,感觉有千万只带火的蚂蚁在经脉中乱窜,简直就是折磨,极致的折磨。
在脊背浊气被排出后,孙亦吐了一大口瘀血,灼热的血液顺着口腔喷出体外,下一秒,整个胸口犹如沸腾一般,疼痛感立马涌来,把孙亦折磨的脸色铁青,一把鼻涕一把泪,口中呜咽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还行吗?”老余停下,歪着头偏眉低皱瞥向孙亦,孙亦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得到回应,旋即才点了点头,不屑地吐了一口痰。
“呵呵,也算有点血性。”
老余呵呵一笑,继而又将手掌放到孙亦脊背上,输入清气,更送浊气,片刻,孙亦体内又被排出些许浊气,孙亦再次咳出大量瘀血,眼球也变得血红,泪水若隐若现,嘴角有些明显的血迹,不知道是先前留下的,还是孙亦太过用力,把牙齿嚼碎留下的血迹,反正那血红得出奇。
孙亦扭过头看着老余,好像是在控诉,猩红的眸子盯着老余,布满血丝,“还没好?!”
“差不多再一次就可以将浊气都排出来了,坚持住――”老余的脸也逐渐放红,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
说话间,老余将手放了上去,随着清气的排入,孙亦发抖得厉害,几滴汗水划过脸颊清脆地落在地上,眸子时刻紧闭着,挤出几滴血水落在衣服上,给硬生生染红。
孙亦还在咬牙坚持,手指蜷缩得用力,压破掌间不停流出鲜血,孙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差形容了,那和死掉的人基本没差,白的渗人,嘴唇已经干裂,他的脖颈也是红得发紫,孙亦已经到了临界点,再也坚持不住了。
“啊――!”
一道杀猪般的叫声响起。
孙亦背后浊气被转化排出,化作黑烟渐渐消散,孙亦也如释重负般咳出最后一滩瘀血,整个人无力瘫软下来,两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老余也算松了口气,将孙亦抬起放入药浴,自己也因为内力使用过度,渐渐睡着了。
次日,风沙天席卷。
西部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黄沙县街头,三个身披黑袍之人悄然而至,三人两男一女,一胖一壮还有一位妖娆至极,正是从中原远道而来的沧源帮三位舵主。
分别是武家人称“无刀屠”的安施远,号称“青面藏獒”的武仝和沧源帮唯一的女舵主“母溪蛇”文妯。
三人来到一间客栈,随意点了酒菜,便歇了下来,他们从中原的沧州赶来这里,用了接近二十天,一路上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枕过得着实不易,三人看上去也没了在帮派时的那种威严。
毕竟身处异地,低调些总归没错。
三人正吃着菜,忽然,就听到旁边桌两人提起一个名字,旁桌是两男人,一个戴着黑色披帽看不清脸,但他身上却气势磅礴,而另一个则是赵山凫的弟子许雄楚,他面色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们认识余战沙?余老。”
安施远依旧披着黑袍,他体格胖吃得多要的多,已经吃的是满嘴油光,一听到那名字,喝了口酒将东西咽了下去,便起身走到了旁边桌。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是怎样,你又有何事可干?直说了当!”许雄楚没有给他好脸色,有些怒声说道。
“没什么多余的意思,只是问问,你们是否认识,知与不知都无妨。”安施远一眼便能看出面前人底蕴不低,实力不俗,语气便也平和。
许雄楚看了眼对面戴着披帽的赵山凫,没有任何表现,旋即微笑,“你是沧州来的,‘无刀屠’安施远?”
此言一出,另外两位舵主不解的走了过来,安施远更是疑惑不已。
“‘青面藏獒’和‘母溪蛇’,如果你们要找余战沙,可以去分和堂。”许雄楚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三人。
“行了!别再说了,走吧。”
赵山凫沉声一喝,随即起身离去,许雄楚也跟了上去,“师父,我们大可不用管那余战沙,即便告诉这几个沧源帮的人,他们也干不了什么。”
“在背后暗暗撺掇,那是小人行为。”
“这怎会与撺掇二字扯上关系,我只不过是为他们指了条明路。”
“荒唐!”赵山凫大手一挥,怒目而视,头则轻摇,“你输了,就要认!不要把你心里那阴暗的一面暴露出来,用这种方法来恶心别人,那是小人……”赵山凫只感觉恨铁不成钢,悻悻离开了。
分和堂。
“你们是谁?”
马怀易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面露疑虑。
“马怀易,余老在哪儿?”安施远脱下黑袍,露出胖脸看向马怀易。
马怀易赶忙放下茶杯,单膝跪地,颔首微低不敢抬起来,两只手抱拳放在面前,气场全无,“安舵主——”
三位舵主居高临下,完全就是在蔑视,外面蒙蒙一片更是感觉混沌看不真切,几人挡在马怀易身前,不透光亮有些窒息。
“不难为你,告诉我,余老在哪里。”安施远皮笑肉不笑,轻轻摆弄着黑袍,伸入黑袍的双手给马怀易带来无形的压力。
“舵主们找余老干什么?”马怀易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他知道这几个舵主的手段,压力如洪流般要将他冲垮。
就在这时一旁的武仝开口了:“我们不会为难余老,只是来拿回帮派的东西。”
闻言马怀易依旧闭口,不愿告知。
“马怀易,分和堂堂主,带领反抗军对抗当地地主,作为堂中唯一一个武夫,是反抗军的核心,若是你消失了,黄沙县的人也将失去核心,整个反抗军都会溃败,人民将重新回到被压榨的命运,所以你不能死――但如果你不说,你应该知道,我想让你死并不难。”
这时,文妯终于忍不住了,用着极其妩媚的声音说着,旋即眉如刀剑,盯着马怀易。
“我跪下是对你们尊重,抱拳是对你们抱有善意,但你们不要以为我怕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很强,你可以随时杀死我,但我马怀易不怕,要杀要剐,现在都无所谓。”
马怀易站了起来,脸色微变,目光冷冽坚定,“即便是我死了,黄沙县还会有李怀易,王怀易,张怀易,只要是有压迫的地方就一定就会有反抗,我死了又有何妨,百姓们心中反抗的烈火已经被点燃,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被欺负,拿死威胁我,没用。”
“我在沧州也就只是个底层帮众,是余老看重了我,把我带到了这里,在这里我做着有意义的事情,我很感激余老,如果你们想要找到他,请把你们的来意说清楚,沧源帮的来人,余老说了愿见,但我不会让你们带着不好的目的去。”
现在,四人平起平坐,气场一样强大,马怀易也不会因为其地位被威胁,腰杆挺的笔直,目光不带怯懦,丝毫不惧的与武仝对视。
武仝刚才看到马怀易的表现并没有太看得起他,但现在马怀易的眼神中透出无与伦比的坚定,看着这双眸子,武仝不怒自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也算是认可了马怀易。
“……我们此次前来,是因为……所以,可以请你告诉我们,余老在哪里了吗?”武仝耐下性子,将此次的目的与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