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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老,在黄龙城住的可舒服,这几天事务繁忙没去拜访,是失了礼数,余老莫怪。”黄添很快从长今牺牲的情绪中走出,反而是爽朗的笑了下。
这让余战沙有些反感,但想来这些生死别离在江湖中是再廉价不过的了,与其痛哭流涕,实际行动或许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尊敬,也是逝者的解脱。
“长今想要告诉你的是关于内鬼的事情,黄龙城军纪严明,不好在这些兵士们面前说,但是,官府如果不能压制政交的话,是会出大问题的,你作为一城之主这些事也不用我这个外人来说,但这些人的死不能成为白白送命,翘刀帮你打算作何处理。”
老余与黄添走到一旁大坝上,很快就聊了起来,但老余并不想浪费时间的闲聊,转而说起翘刀帮,起码任职过长老之位,在这些权利斗争下老余也能说上几句。
老余没有对黄添有丝毫戒备,直言不讳,是把黄添当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而黄添静静的看了老余一眼,选择了沉默。
黄添的沉默让老余不解,他的思绪很快,脑中想着这几天来在黄龙城所看到的情况,同时看向黄添那棕色的眸子,深邃无比。
“官府之事我或许不该过问,但……我就直言罢了,黄龙城内官府不能力压政交,手中人手不够权力不够资产不够,说白了黄龙城官府世袭罔替,朝廷没有过问也没有插手,地方是你们黄家治理,我也不怕你不悦,官府的衰弱完全是放权太多太过在意民众闲话。
原本的大家族已经慢慢衰弱,所以让翘刀帮吸了血,政交的势头也一步步压过了官府。”老余越说越起劲。
旋即闭上了眼,他的那股傲娇劲又上来了,似乎将一切看破等着黄添来求自己。
黄添眼神开始逐渐变化,他一直以为这余战沙只不过是一介武夫,鲜有头脑哪能解决这官府与政交之事,可这一番话下来,老余把黄龙城现有的情况乃至朝廷对这面的看法都分析的十分透彻,甚至于黄家衰弱的原因与官府的势头弱过政交的原因都说得头头是道。
这些完全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能够说出来的话,而像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更何况他才来黄龙城不到一周,就已经把这里全部情况摆在了明面上。
黄添也不排除侥幸是觉得黄阳将情况透露给了他,不管怎样,这都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鱼饵,“我黄家在西部世袭,只有当地人的老一辈才知道这些事,余老可真是花了心思打听,余老诚心相向我不该再过踌躇,实不相瞒余老方才所说的这些事确实是我的心腹大患。”
老余呵呵一笑,“我还真不信你黄龙侯没查过我,非要我把事情坦白,难道说是我的名声不够好?”
“余老说笑了,我只是不太想牵连你,不过余老心系百姓,甘愿入局真乃英雄也。”
黄添说着便示意老余在一旁坐下,并且自己先行一步坐了下来,“余老你担任执事长老一职,在处事方面一定不俗,可眼下,是明争暗斗,是官战也是商战,官府与政交的关系是不能有误,盛京城的巡察使总督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不是天塌下来,我们都只能忍气吞声。”
“巡察使?”
“朝廷准备入手西部,这次巡察使的到来就是对我和政交的考察,如果朝廷不愿意,那么黄家的世袭罔替多半要结束了,我很有可能会离开黄龙城,如果我走了,那翘刀帮一定会将黄龙城渐渐腐蚀,黄家便永远低其一头。
唉~在西蜀那面的书信来看,这次巡察使一路西来,罢免了许多官职,我黄龙城没受过朝廷恩惠一直以来都是自行治理,现在朝廷要插手,我真是束手无策,我是有苦说不出。”黄添提到这件事就眉头紧锁。
一来是翘刀帮与官府的关系焦灼,二来也是因为贺秋壤的死与申家则的死,翘刀帮和官府是不可能再和谐共处,虽然从未和谐过,但在巡察使到来的节骨眼上,翘刀帮若是发难那还真是让黄添无路可走。
“是我害的,没想到我的意气用事害的你到了两难的境地。”老余摇了摇头,有些许愧疚。
“这与余老无关,翘刀帮和官府一直都有嫌隙,只不过是这次被放大了些罢了。”黄添叹了口气,又道:“巡察使到来,如果程呵呵发难,那黄家的基业就被我葬送了,世袭罔替也再无可能。”
“总会有办法的。”老余瞥了眼黄添,平心而论,他还真是有容乃大,都要被逼上绝路了都看不出焦急恼火,看起却像是胸有成竹,
“他程呵呵背后还有白家,就算我动用黄龙城的官兵衙役官差,所有力量来讨伐翘刀帮,跟他鱼死网破,那程呵呵还有白家这个东山再起的资本,而我是失了青山也没有了柴……”黄添很是无奈,面对翘刀帮这颗老鼠屎,他挑出来也不是,不挑出来也不是,已经是左右为难。
“朝廷都是吃干饭的,谁都指望不上……”
老余小声嘀咕着,旋即又看向黄添,道:“这件事肯定只能从各家势力入手,官府人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调动,只能凭借他人,我在黄龙城时间不多,对这里的家族不了解,黄龙候如果觉得我能帮得上忙,不妨与我说说看。”
“余老跟我想的一样,我想的也是从各家势力入手,一座城主要发展就是看士农工商这四个方面,我们黄龙城,读书人不多更没有儒派大家,人不多力不广,声响甚微。
农在黄龙城几乎没有,全都分布在那两个县城之中,黄沙县不用多说不管是明里暗里已经都是官府的势力,而另外一个明地里是官府管理,实则是由程呵呵手下的地主掌管。
眼下黄龙城内工商才是力量最大的,工商讲究的方面有衣食住行,而衣这一方面主要是掌握丝绸货源的布商申家,他们几乎是垄断了黄龙城的丝绸产业,申家你也见识到了,他们跟白家亲近也是我的眼中钉。”
黄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顿了顿继续说道:“食与住是白家的黄陵酒楼与云记为魁首,段家的段珠楼和我手下的竹黄楼次之,白家就不用多说了,另外一家保持中立,老板挺老狐狸的,应该不会站队。”
“那就只有行,在这一方面有一家长氏镖局,长今就是从那里被我雇来的,这一家可以放心。”说到这儿黄添停了下来,指了指远方的马车,“西部这边天气恶劣,出行都是靠徒步,这黄龙城只有一家马场,是我黄家开的与西蜀接壤,城中人大多不知道,这样算来也就三家会站官府这边。”
“不对,木匠铁匠,在京国是倍受尊敬的,我来到黄龙城的日子里观察过,他们从事的人口众多,如果能够拉拢,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后备力量,除了这些一座城的黑道才是精英辈出,能在市井中打出名声的,都不是善茬,你有没有想过,得到这两个势力的支持,谁又能翻得了天,白道上谁又能白得过官府?黑道上谁又能黑过官府?”
老余站起弹了弹身上灰尘,将‘倚东风’给别在了腰间。
闻言,黄添白了老余一眼,怎么就黑不过官府了,属于是诽谤加抹黑了。
不过,老余说的确实不错,西部的官府基本上是个人做起来的,只是让朝廷挂了个名号,实则朝廷对这边一点帮助没有,官府顾及影响只能在见的光的事情上发作,哪能比得上暗地里捅人的。
官府在白道上明里占不到优势,黑道上暗里也没有优势,前有狼后有虎,以前是顾忌,如今已经逼到绝路了,顾不得这些了,与黑势力搭上线是破局的不二之选。
黄添如此想的,旋即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可余老你不知道的事翘刀帮自己就是窑子出身,手下还有一家赌场,黄龙城的杂家和地痞流氓多数都在他们手底下,不然翘刀帮也做不起来,其实,除了翘刀帮外还有一个人,在这方面上他是唯一敢和翘刀帮对着干的。”
“谁?”老余问道。
黄添没有犹豫立即回答:“这个人人称奎爷是老一辈的老江湖了,开的一家钱庄是黄龙城独一号,因为没人敢跟他抢生意,手下还有好几间黑赌场,靠着下绊子放贷来赚钱,我们官府和政交都扫过他多次,但他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撕不下来,这些年他消停了不少,不过程呵呵因为他挺恼火的,他俩不是很对付。”
闻言,老余看着天边思索了片刻,旋即又看了眼黄添,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你早就有办法了吧,从我带你过来我都没看出你眼神中有丝毫焦急无奈,只是你的计划里还差一个人,而那个就是我?一个外来人在这座城谁都不认识,并且实力不俗。”
“哈哈哈,余老是聪明人,我一直等的就是你啊。”黄添笑了这次笑得真实,他也不再隐瞒,“从借兵攻打地主就已经开始了,只有你才是我对付翘刀帮的最佳人选。”
“那就不用再避讳了,换个地方聊聊吧。”老余面对黄添有预谋的一切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更加敬佩眼前这人的城府,到这种也是最恐怖的,因为你看不透他。
老余自认为是个经历了很多事的人了,他能从很多人的眼睛里看出情绪,唯独他黄添,眼神中没有情绪,全都表现在脸上,这也让老余根本看他不透彻,那深邃的眸子里的城府。
恐怕自老余出现在黄沙县,黄龙城就已经从县令那儿得到了消息,匡别遇的指路,透露消息,以及骑兵的到来,这些是他黄添早就安排好了的,可能就算没有令牌,骑兵也会将地主抹除。
“当然了。”
……
黄龙城内,会有些遮蔽风沙的建筑,富贵人家也都喜欢搭个亭子,此时在城南边一座府邸里。
“奎爷,贺秋壤死了。”
在一座小亭前,灰白头发男人坐在中间石桌旁,厚实宽大的肩膀宛如一扇窗,露出的双臂更是肌肉感满满,当他听到有人喊他,才不慌不忙回过头。
那是一张颇为周正的脸,方方正正,脸上的伤疤是如此之多,几乎占据了一半的脸,让人难免不去猜想他经历了什么,才看上去如此骇人。
而他也就是奎爷,黄龙城地下赌场的老大,一个老江湖了,手下黑赌场黑钱庄的生意可不比程呵呵做的差,在他身前站着的一个长发男人,方才就是这人说的话。
奎爷放下手中的核桃,有些难以置信,“死了?”他的声音是典型的烟嗓,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听起中气十足。
“对,千真万确,是一个外来人杀的,就在图煌街台基上,一刀就让贺秋壤人头落地。”长发男人是书生模样,举手投足也很优雅。
“死了就死了,就是程呵呵恐怕要跟黄添斗起来了,那也影响不到我啊。”奎爷面不改色,一双丹凤眼却显得威严,眸子中透着狠劲,一看就不好惹。
“巡察使即将到来,程呵呵与黄添的暗斗终会变成明争,黄龙城安宁不得,如果说黄添没有办法与程呵呵和谐相处,政交会下台城主亦会下台,可程呵呵还是那个白家顶梁柱,黄添就不好说了,奎爷你怎么看。”长发男人声音细腻,极具阴柔之气。
奎爷眉头微皱,“黄添下台,朝廷那面来接手,那下一个挨刀的就是我了……或许可以和黄添合作一把,把程呵呵搞垮,再不济也能保住我的钱庄。”
“不止是钱庄,贺秋壤的死,现在黄添才是热锅上的蚂蚁,等着他来找我们,做生意就要抬价。”
“那就坐等着迎客吧。”
长发男人闻言一笑,道:“奎爷,这次来找我们的,我觉得多半是杀死贺秋壤的那位,听说是叫余战沙。”
“哦?余战沙……华乐替我打听打听这个人吧。”奎爷站了起来旋即便笑了。
基业有所保障,一旁的长发男人自然也高兴,跟着微微一笑,旋即话锋一转,笑道:
“奎爷,还有一件事,就是段青村的债款可能需要你亲自去收了。”
“那个赖子,先别管他,给他放贷不要着急收回来,会有一天算清的。”奎爷眯了眯眼,一股慎人的气势在眉宇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