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矢志不移

垂天之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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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心?心猿?”陆小七喃喃着这两个关键词,他注意到了刚才那个年轻人化作光点,飞到了自己头上,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什么都没摸到,那金色莲台和上面的小金人是虚影,没有实体,陆小七因为视角的问题,既看不到,也摸不到。

    莲台花瓣已超千瓣,金色的小人五心朝天,闭目颔笑。

    陆小七还在琢磨那几句诗,头顶上的小金人突然一手指天,一道金光如穿云之箭射穿云层,飞向太阳。

    这是春阳,明媚柔和,但是此刻似乎受那道金光影响,突然大放光明,变得如酷热的夏季般骄阳似火。

    不仅如此,太阳似乎变成了“手电筒”,光芒集束起来,炙烤着陆小七头前的一小块区域,高温下的土地和空气仿佛燃烧起来,光线都扭曲了。

    就在陆小七眼前不到10米的地方,空气中的光线越来越扭曲,像被搅拌的水面折射着月光,光怪陆离。

    很快,这些光线平静了下来,化作了建筑、人、花草树木的景象。

    就像是一场全息电影,开场了。

    “那是……我?”陆小七看着越来越清晰的画面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站在一个院子里,院子周围,白墙黑瓦,院子最里面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两侧各五间平房。

    大院门口,有一块竖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冀省鄯玉市儿童福利院”。

    陆小七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他小时候住的孤儿院,而那个穿着脏兮兮土黄色衣服的小孩,应该就是他自己。

    小孩正在哭,这全息影像甚至连声音都模拟出来了。

    “9岁了还尿床!罚站3个小时!”一个有些粗犷的女声传来,不一会儿,一个壮硕的妇人满脸嫌弃地拎着一张床单的一角,从一间平房走了出来,然后将床单套在小孩的头上:“顶着不许动!自己晒干!”

    “呜呜,不是我尿的!呜呜呜!”小男孩哭着争辩,却被妇人“啪”地在头上扇了一巴掌,“不是你尿的,难道是我尿的?再不承认,午饭别吃了!”

    “不是我!呜呜呜!”小男孩挨了打,头也被蒙着,尿渍正好顶在头顶,但他依旧不承认。

    真的不是他尿的,是同一房间的那几个孤儿尿的,他总是被欺负的那个,因为胆小,因为瘦弱。

    妇人离开后,一群孩子跑了出来:“尿床的瘦猴精!哈哈哈!”

    一群孩子你推我搡,小男孩哭声更大了,却不能引来大人的注意,或者,“大人”故意听不到。

    孩子们去吃饭了,小男孩没饭吃,一直站到了下午。

    这是日常,不是特定事件,他在这里常年受欺负,这还算是最轻的。

    傍晚,一个孩子被领了进来,这小孩是个畸形儿,长得比陆小七还瘦小,右腿反踵,就是说脚后跟长在前面,走路像轻度中风的老人。

    陆小七的罚站时间早就结束了,但却没人喊他回去,晒得干透的床单,此刻又被虚汗打湿了。

    畸形的小孩经过陆小七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拉了拉床单,发现里面有个人,于是掀开了床单一角。

    那是陆小七第一次见到这个畸形儿,长满蛔虫斑的黝黑小脸上,却有着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这样的眼神,陆小七在孤儿院里从来没看见过。

    “愣在那儿干嘛?快走哇!”走在畸形儿前面的中年人没好气地催促道,“真是倒霉!居然把你分配到我们院!拨人不拨款的老官僚!拨来的还TM是个又畸形又哑巴的残废!”中年人一口的冀北方言,眼神不善。

    陆小七看到了中年人脸上的怒意和烦躁,心中升起一阵快感,这个孤儿院里所有人都欺负他,这个中年人负责孤儿院的对外事务,也是这所孤儿院里所有10岁以下孩子的老师,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算术,陆小七是其中最聪明的,学得又快又好,但却总是被这位“老师”打,他明明每篇课文都默写得一字不差,每道算术题都做得最快最好,甚至有时候老师粗心教错了,陆小七也会举手纠正。

    孤儿院里每时每刻的煎熬,让陆小七极度厌恶这里的所有人,厌恶这牢房一样的孤儿院,厌恶他看到的一切东西。

    一年到头,他做的最多的梦,就是偷到了厨房的火柴,将孤儿院一把火烧掉,听到里面的人凄惨的哭号,以及尸骨被烧得滋滋作响的声音,特别是那个最肥壮的妇人,身上的火最大——她“油水”最多!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常年受到欺负,心理已经扭曲了,在世人眼中的“爱心之地”,其中的黑暗,无处诉说,说了也没人信。

    当然了,还是小孩的陆小七也就只能做个梦,他连被打都不敢还手,更别提真的“纵火”了。

    从此,畸形儿被安排到了陆小七的房间,被欺负的对象也从陆小七一个人,转移到了陆小七和畸形儿两个人身上,甚至其中最主要的欺负对象已经变成了畸形儿。

    就像一群豪猪,冬日里需要取暖,相互依偎,但身上的尖刺使得它们不敢互相靠近,忽然有一天,豪猪群里来了个没刺的家伙,于是这个没刺的家伙成了“众矢之的”,受尽欺辱。

    畸形儿行走不便,又是个哑巴,被欺负得很惨,但他却不像陆小七,被欺负了总是大哭,而是一直微笑着,微笑着,陆小七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点仇恨,仿佛永远都是那么透彻。

    有的时候,陆小七会想,这个畸形儿是不是个傻子。

    最能体会畸形儿境遇的,就是陆小七了,所以他总会尽可能地帮助畸形儿,太明显了会被一起揍,两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起码,陆小七第一次不那么孤单了。

    有一天,那位健壮的妇人带来了她的儿子,因为孤儿院的另一个护工请假了,妇人只能带着孩子来加班,要不然她自己的孩子没人带。

    妇人的孩子和陆小七差不多大,不顾妇人的叮嘱,跑过来和孤儿院的孩子们玩耍,孤儿们撺掇妇人的孩子去欺负陆小七他们,当时陆小七和畸形儿正单独待在房间里——孩子们玩的时候,可从来不带他们。

    妇人的孩子果然跑进了陆小七的房间,陆小七刚拖过地,很滑,妇人的孩子独自推门进来,还没怎么样,自己就滑倒了,头摔到桌角,撞得头破血流,放声大哭。

    陆小七完全吓呆了,和陆小七哭人家装聋作哑不同,巨大的哭声很快传进了妇人耳中,肥猪一样的妇人大骂着跑了过来,看见自己孩子流血了,顿时失去了理智,尖叫道:“谁干的!?”

    懵在那里的陆小七看到畸形儿朝他眨眨眼,偷偷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拿起旁边的拖把,然后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地面,嘴里“啊啊啊”地比划了几下,示意是自己拖了地,让妇人的儿子滑倒的。

    直到畸形儿被拖走,陆小七才回过神,他听到了畸形儿的惨叫声,因为是哑巴,那惨叫是极为奇怪的发音,陆小七将房门拉开一点,看到妇人正在狠狠踢打畸形儿,满眼的杀气,陆小七害怕了,颤抖着躲在那里不敢动弹。

    畸形儿伤得很重,满嘴的细牙没剩几颗,却没受到治疗,被丢在床铺上,几天后,他能下地了,被穿上了新衣服,被人领走了。

    从此,陆小七再也没见过他。

    恐惧、不解、悔恨、自责,在某一天,孤儿们议论听说“妇人把畸形儿卖给了人牙子,畸形儿长得那么丑自然是没人要的,应该是卖器官了”的时候,爆发了。

    陆小七晕了过去,晕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之后,他就把畸形儿来之后的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都忘了,但从此以后,他的梦境里,总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他的梦里,再也没有自己杀人放火的情景了。

    而事实上,这里是福利院,那个妇人再大胆也不敢贩卖人口,畸形儿是被一对美国夫妇领养了,他们声称他们在美国的医生朋友可以帮畸形儿做腿部手术。

    陆小七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从此那段记忆被尘封了,被尘封的,还有他扭曲而残忍的心,如果没有畸形儿,或许陆小七会成长为真正的恶魔也说不定。

    因为梦境中常出现的那双眼睛,让陆小七不再扭曲,总是对“善”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偏执,又因为后来看了《西游记》,被大圣改变了性格,增长了自信和勇气,陆小七才会以那为起点,一步步走到今天。

    ………………

    全息影像播放到这里就结束了,光柱散去,一切如常,只有天上的太阳上,似乎印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孔,一个宏大的声音自天空传来:“猴儿,可知晓自己的二心了吗?”

    这段被尘封的记忆终于被打开,陆小七面色悲伤,原来自己曾经尘封了一颗“恶之心”,而如今自己的这颗“向善之心”,才是“二心”!

    怪不得刚才那个变作自己的年轻人对人类以及人类的世界那么无所谓,隐隐还透出一点仇恨和玩弄的感觉,他说自己是“心猿”,那就该是悟空的“二心”了吧?而自己的“二心”,也被他释放出来了,或者说,是自己的“二心”,引出了悟空的“二心”?

    究竟是谁引出了谁,或者说从来都只有陆小七自己的“二心”,这已经不重要了,起码现在,陆小七“完整”了。

    “我观你二心争斗,乃至如今二心合一,志向可改啊?”高空中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回可以看清了,太阳已经变成了佛陀的头像!

    “矢志绝不移!”陆小七一字一顿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