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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美之事总能掀起些许矛盾,那张敏之自然不悦,然而细细一看,乍见眼前少年如此眼熟,竟不就是之前见过的白家三公子白景枫么?他微微皱眉,最后却只掸了掸自己的衣服,重又静静坐了回去,一副不曾受到半分影响的模样,却不知在想些甚么。
任林二人原本正头疼,兀自思索若是闹出个好歹如何劝服收场,见张敏之如此知趣,心里立马松了一大口气,亦颇有些好奇这张敏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说他纨绔嚣张也行,胆小怕事也不为过,明明是有些张狂的人,却又能适时的忍气吞声,两人相视一眼,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白景枫见此人并未挑衅回击,自然更无理由继续与他纠缠了,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让一让,让一让。沈三爷里面请。”众人回头,但见此刻门外又有人大剌剌进来,随身跟着一大堆下人,个个点头哈腰,唤着沈三爷的。那沈三爷穿得富贵奢华,眉目却粗犷张扬,手下们个个凶神恶煞,一看便都是练家子!众人心中都暗自叹道:又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物。
“沈家的人。”林少祯道,“家底深厚,看来又是个有钱有势又目中无人的主。”
白景枫冷眼瞥了那人一眼,神色间带着轻视,未曾放在眼里。任轩柯敲着桌面淡淡道:“不过是沾了他兄长的光,本身是个没本事家伙,架势倒是十足的大。”他与林少祯相视一眼,都是微微摇头,眼里带着些玩味。
那沈三爷只掀开衣摆,往桌边一坐,身边小厮立马上前奉茶,倒未曾多言。于此,厅内最后一个久候的空位,便终于坐定了。而正当时,何老板一番致敬已然完毕,在深深一个鞠躬后退出舞台,琴乐之声缓缓响起,莲衣之争算是开幕了。
热闹喧嚣,人头攒动,薄雾般的七彩轻纱高高垂下,柔柔晃动,红灯彩幔,香薰脂粉,酒香暧昧,萦萦绕绕,平添坠落红尘般的俗世风情,在这夜间,一切都显得靡靡醉人。
但听箜篌琵琶,乐声如泉,环佩叮当,赞吟不断,一身红裳的莲衣单手握住垂地的彩色丝带,从天而降。她身子如彩蝶般飞舞着旋转落地,朱红的嘴角微微翘起,眼角是柔柔笑意,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身段妖娆婀娜,蝶舞轻盈。真真是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台下众人看得竟有些痴了,莲衣的舞艺,是在半江楼中唯一能与槿月不相上下的存在。而槿月,却是已有两年未曾献舞了,人们大抵是忘却了原本来的目的,竟自有些恍惚。
任轩柯忍不住赞道:“昔日跟随父亲在碧柳园替白庄主庆生,初次见到槿月,当时尚且年幼,不懂半分歌舞,只觉她有如仙女下凡,实在美得无法言说,此后再未有过此等经历,然则今日莲衣这一舞,又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感受,虽格调不尽相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景枫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一舞完毕,莲衣缓缓鞠躬后退步站定,面纱笼罩下的精美容颜,只瞧见一弯似水眼眸,剪影如画,甚至见不得她是何表情,却早已凭借身姿和双眸迷倒了众人。场下一片掌声连连呼喊不断,舞台两侧的乐师个个露出淡而温雅的笑,台下一排丫头仆人垂首站定,神情收敛,却也是面带微笑,待何老板再次上台作揖,这才进入今日的重点。
只见他干咳了一声,颇为严谨地道:“今日乃莲衣姑娘十八岁生辰,莲衣姑娘相貌标致,舞技出众,乃是半江楼众人皆知的清倌儿,她意在寻找有心人也已经多时,并愿意在今日觅得一位敢为他一掷千金的公子,为其梳拢。”
任轩柯嘴角一歪,意味不明地道:“花开堪折直须折,何老板这话在理啊。”
旁边一直沉默的林少祯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听一人朗声朝何老板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赶快开始吧。这舞是跳得好看,却比不上在房内瞧着过瘾,你们说是不是?”话一喊完,已经零星有人应和起来,纷纷笑着催促,颇有市井乱象之感。
白景枫微微皱了皱眉,大抵没料到这半江楼中还混入了这般粗鲁莽夫,心情难免不悦,即便武林中人,但凡有头有脸的,也少有这般讲话的。那方才开口的人道:“本大爷为了莲衣豁出去了,我出八百两。”
话音方落,何老板捂住袖子轻咳了一声,伸手示意一旁的仆人,见得有端着木质托盘的仆人上前送上一方织锦,他接过托盘朝仆人略一点头,仆人躬身退下后,这才目视众人,不急不缓地道:“此乃莲衣姑娘亲手所绣芙蓉白凤织锦,有祥瑞安康之意,今晚愿为莲衣姑娘一掷千金者,我等自愿奉上此物,莲衣姑娘今夜意在寻找有心人,然则此物费尽莲衣姑娘半年之心血,手工之精巧,价值又何止千两白银。”
此话一完,立马有人嗤笑方才开口的粗鄙者,那人或也是慕名而来,单枪匹马初入此地,断不曾了解此间风情,贸贸然信口开河,闹下这般笑话,又被何老板无视至此,霎时间怒不可遏却又无言以对,猛然瞧见众人对自己极尽嘲弄之色,直觉面红耳赤,终于一个拂袖摔桌离去。
除却嬉闹者,亦有人立马沉默下来,暗自思忖莲衣此举究竟何意。林少祯若有所思地淡淡道:“今日起价便近一千两,也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任轩柯忍不住猜测道:“难道她早已有了意中人,今夜的买卖只是一个形式,可是她看上的又是哪家公子,能给出这么高的价钱?再或者,还有其他什么端倪不成?”
白景枫淡淡道:“何必管她是何意,难道就不能有人单单一掷千金为红颜?”
话刚说完,果见有富家公子对何老板应和道:“此话甚好,莲衣姑娘及其心意在此,岂止值千两,我愿出价一千二百两,还望莲衣姑娘不要嫌弃。”
又听一人接话道:“一千二百两的确是值得起,一千三百两也不为过。”
另一人道:“那我再加百两,一千四百两。”
众人纷纷抬价,价格便节节攀升,但见那高调进门后便未曾吭声的沈三爷终于向旁边的小厮点了点头,“刷”地展开一柄绘有飞鹤苍松的折扇,背靠椅子,那小厮便扯着嗓子道:“沈三爷出价一千九百两。”众人惊叹不已,一时间暂时无人应声。
“何不凑个整,我看两千两刚刚好。”
听到这散漫中带点不羁的声音,众人纷纷看去,瞧见一俊朗少年端坐于厅中,一手拿着酒杯,眉眼间却藏些冷冽,有此等气质的除了白家三公子还能有谁?莲衣微微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一双如水瞳仁中无波无澜,竟又好似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