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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白莫寅轻笑了一声,似是觉得此问十分可笑,“那你说双燕镖局的人来这里又是为何?”
岑可宣恍然大悟:“看来灵琅剑对他们的吸引不浅。”双燕镖局那么重大的事情都可暂且搁置赶来林家,更遑论其他人等了。只是照这样说来,难不成他们个个都知道今日此剑的名堂?想到这里,她忽然道:“白公子之前知道这件事吗?”倘若果真众人皆知,那么灵琅剑的名字一出,便绝不该仅仅是这等规模而已。
“我之前并不确定。”白莫寅坦然否认道,稍稍看了她一眼,又颇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七柄名剑之一的灵琅剑出世,倘若不是林家一直三缄其口,今日的阵仗恐怕远不至于此。”那些人各自赶来林家祠堂,不远万里者有,身负要事者有,这都还只是知道个口风,无法确定的情况之下。
“即便是这般不甚明确的信息,也依旧引来了无数人。”他微微一笑,“名剑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而真正最为有名的那一柄,却深藏在御景山庄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多年来无人敢过多觊觎,这倒委实有趣。
岑可宣一拍手,道:“那姓霍的定然是因为在擂台上输了比赛,仍然心存不甘,这才会另寻他法!”至于这另外的方法,眼下自不必说了。
打不过就偷,这般不顾道义的做法,令岑可宣如同吃了苍蝇般不自在。
“只是他们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岑可宣面色别扭地补充道,无论如何,那霍欣奇也曾是她堂堂正正的对手,竟转眼间便成了贼,这实在令她一时难以接受。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自来数不胜数,这本就无可厚非。”白莫寅说得很是不以为意,眼中竟似带上些轻嘲。
岑可宣却极为不认可地打断他:“人说盗亦有道,即便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急促的话语瞬间止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和莽撞,后知后觉,便将所有的话咽在了肚子里,偃旗息鼓了。
“怎么不说了?”白莫寅微笑着看着她。
“我胡乱说的,没什么要说的了。”她支支吾吾搪塞道。
白莫寅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低说了一句:“或许你是对的。”岑可宣困惑地“咦”了一声,抬起头,却见他已经转移了视线,伸手指了指前方的隐秘树林,言归正传继续道:“他们盗了剑必定不会走来时的官道,那么,便只能沿着南向转东南的小路而去。这附近地形复杂,然则有许多小道是旁人不知的。”
“你是说,咱们能借着地势,预测他们逃离的方向?”
白莫寅点点头,笑道:“我们从东面而出,抄近道过去,能在他们前方截住他们。”他嘴上说得十分简单轻松,眸光却渐渐变深——他所言的确不假,只是未曾告知她,霍氏兄妹一路而去,将不得不路经何人属地,遇见怎样的麻烦。兴许,那霍氏二人是没法活着回来了。他们选择这条路逃离,想来是未曾细细探知过的。
岑可宣听他说得轻松,脸色一喜,说道:“原来如此。那咱们现在赶过去,岂不是等他们自投罗网。”她自顾自翻身上马,动作利落,迎面就是一阵微风,吹得青丝飞扬,令之前低落紧张的情绪一扫而光。白莫寅稍微扶着她,待她坐稳后,这才拍了拍马背微笑着说道:“但是那剑,咱们现在不能要。”
“为什么?”不要剑,又追去干什么?岑可宣很是不解,却见白莫寅仍是笑,嘴角微微上扬,不再答她了。她这次并没有罢休,反而很是执着地追问道:“你说呀,为什么?”
“是因为白景枫吗?”她好奇地揣测道,“你怕他不高兴?”
“当然不是。”他好笑地看她一眼,似是觉得她的想法十分有趣,张开口正欲说话,却又忽然止住。他原本为她牵着马,此刻稍稍退开了些许,偏头细细听着什么,整个林子越发寂静,唯有风声传来,吹得他一身白衣翩跹飘逸。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色叹道:“恐怕又要耽搁些时间了。”
岑可宣不解:“白公子这话何意?”话才说完,马蹄声在林中渐起,不过片刻,已然越发清晰,一个敏捷快速的身影赫然飞身越过他们,拦在了他们身前,立身如剑,宛若沙漠中的胡杨般挺立坚韧。
岑可宣惊道:“你是谁?”那人一身黑衣,双手抱剑,抬起头却并不看她,而是盯着白莫寅。他似盯着一个多年的对手般,目光清绝,话语掷地有声:“听闻你武功乃是中原第一,我特地来讨教一番。”他的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那双眼睛执着而决绝。
言简意赅,目的明确。
这人穿着与中原人颇为不同,深墨色的衣物带上些风尘和冷峻,甚至可称质朴,而紧束的腰带和平整的衣襟显示出此人一丝不苟的谨慎性格。他正是林家祠堂中一直未曾出手的另一名扶桑剑客。
但是很显然,那灵琅剑并非他目的所在。
“我并不擅长用剑,阁下若是想要比试剑法,那很显然找错人了。”白莫寅微微颔首,答非所问地回应了一句,似是打算就此离开。那人听后只是稍一敛眸,便突然拔剑攻来。他的速度极为快捷,似一道闪电划过青天,吓得岑可宣尖叫一声,下一刻身子一紧,已经被白莫寅抱住她跃到一旁。
那剑尖来得迅疾如风,快若闪电,擦过她的发,便削掉了她一缕柔软的青丝,倘若再慢半分,恐怕便不止如此了。她浑身发抖,一句话也未说出,白莫寅却已经拉过她的身子,上下看了看她,问道:“伤到没?”她木然地摇摇头,仍是惊魂未定。抬头瞥见来人面色冷峻,毫无愧疚之意,心里一火,终是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怎这样,我们现在有事在身,没空与你多番纠缠!”
那扶桑剑客却无半分动容,收回剑势一字一句说道:“我只是想与他比试,看他是否担得上中原武林第一的名号。”
“真是可笑!白公子才不需要旁人来随意评判,担不担得上也轮不到你来说。更何况,我们如今根本没有时间。”她一口气说完后,竟然难得有些喘不上气,心中正暗骂定是被人给气的,却只得到那人冷冷瞥她一眼,岑可宣却吓得一颤,再不敢胡乱出声了。
岑可宣不说话,一时间便显得有些沉寂,在安静萧瑟的密林里,带上些肃杀气息。
终于,白莫寅稍稍推开她,许是意识到这人的执着不易打发,这才伸出单手,朗声回应道:“好吧,既然你执意要与我比试,那我也只能勉力而为。”那人上下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的剑呢?”白莫寅道:“剑在心中,便无需用剑。”眉眼间带上了一分凛然气质。
岑可宣听他如此说,突然想起昔日他教自己武功,也是未曾用剑,令她心慌意乱,不敢使出全力。现在看来,那些担忧着实十分可笑,特别在经他一番指点后,她越发觉得自己根基尚浅。何为剑,何为武,她才处在最是外行的境地,会些心法招式,全是流于表面,却离真正理解武学,自创武功相去甚远。
所谓剑在心中,无需用剑的说法,与她而言不过天方夜谭。
那扶桑剑客似乎也并不认可,他横过手中的长剑,一点点抽出,右手执剑柄,左手伸出双指,沿着锋利的剑刃横向游走,这是一个极为缓慢又隆重的动作,他的声音冰冷似铁:“这柄剑在我的国家十分有名,曾有无数人为了得到它,而献出了生命。”说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如同夜间的狼:“你倘若不用剑与我对战,不仅是轻视了我,还轻视了它。”
岑可宣愕然地看着那柄剑,漆黑发亮,很是令人胆寒,确实非一般凡物,却不知还有这等来历。可是,他们如今确实未曾带剑,这人拦住他们不说,还尽出些难题,实在惹人讨厌!岑可宣正想借机开口堵他一句,却听白莫寅轻笑一声,忽然飞身而起,长袖一挥,一支树枝在手:“剑已在手,出招吧!”
那扶桑剑客紧紧抿着嘴,越发握紧了剑柄。剑术比试,常常决胜于一招之间,有人久争不分上下,有人一招令人毙命。他自负剑法以快,狠,绝为要,然则对方说他不擅用剑,又是用的什么功夫?一支竹枝,在普通人手中或许毫无用处,但他知道,在白莫寅手中,兴许就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长剑出鞘,剑光寒凉,一支青色的竹枝,一身白衣的人,原本狠厉致命的剑招,一招一式间,却被一柄普通的竹枝轻轻松松逐一化解。那扶桑剑客稍退两步,再次握紧了剑柄,深吸了一口气。“试探到此为止。”他心中暗暗说道:“下一刻,定要取了对方性命。”他闭上眼,凝聚了所有的精气,再次睁开的一瞬间,目光中已经寒芒四射。长剑横空,快若闪电,直袭对手的眉心。
拔剑的一瞬间,直取对方性命,这是他一贯的做法,只要够快,决胜便在一瞬之间。
或者生,或者死。
白莫寅一身白衣,静静站在原地,眉目淡然,一柄竹枝,怎可能抵挡他玄铁打造的利器?岑可宣捂住嘴,吓得心头直跳,眼见那剑刃即将触到他的眉心,她近乎尖叫出声,下一刻,一切戛然而止。
那扶桑剑客望着自己脖颈上的点点血迹,手掌颤抖,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
白莫寅握住竹枝的手稍稍后退,对方的脖颈处便沁出丝丝细血,顺着脖子流进衣襟内,染红了白色的里衣。他扔掉竹枝,淡淡道:“我再重一分,你便已经死了。”才第一招,他便已经被制服,而手上的长剑,也因乏力而颓然落地。
“为什么?”那人愣愣问道,伸手抹了抹脖子,血红的痕迹令他仍旧未曾回魂。
白莫寅静静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你为什么会迟疑?你的那份迟疑,便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反击,即便只是瞬息之间,便已然足够。”寂静的密林里,只有白莫寅清淡如水的声音回荡:“我并不擅长用剑,但不代表我不会用。”他说完,翻身上马,带着岑可宣绝深而去。
只留下扶桑剑客呆呆站在树林里,喃喃低语:“片刻的迟疑?”
他所不知道的是,即便他没有那半分的迟疑,白莫寅也仍能能用足够的内力震开他,他之所以这么大胆,不是因为他多么料事如神,而是有更多的依恃,任何人,不论他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除了自欺欺人者,不过是心中有数,有所依恃罢了。
所谓的莫寅公子,也同样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