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伤情迫睫(三)

桃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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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耽延敛神去看,在瞧见伤口之前却先瞧见了她溜光的肩头,展露无遗的大半边身子。平素身子裹在衣衫下,看着略显单弱,原来倒也不瘦,肌骨匀称,细白正如江南出产的糯米粉丸,胸前美好流畅的线条在细绢诃子下若隐若现。

    他突然就一怔,目光再无法移动,臂上的肌肉发僵,浑身的热气瞬时往上腾。风灵的脸在他肩窝那处埋得更深了些,身子似乎在细颤。

    拂耽延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去验看她腰际的伤。弯弧完美的腰线上血糊糊地横着一道刀创,先前流了不少血,被蹀躞带紧勒住后血流得缓了,此刻伤口上压力消失,血水又慢慢地渗出不少。拂耽延心头似被什么狠挠了一把,执起被他撕烂的白绫里衫,谨慎地轻拭去周围的血污。

    “创口齐整,不见外翻,长四寸许,大约有两指深,未伤及器脏筋骨。其余几处皆是皮外浅伤,不打紧。”他向帷幔外的医士描述道。

    “幸好幸好。”医士大松了口气又问道:“流血可能凝住?”

    “淋漓不断。”拂耽延答话的功夫,沁出的血水已将他手中的白绫打湿。

    “将军莫急,小人这便开方。现有的止血创药只是寻常之物,将军府上若有更好的不妨先用上。”医士翻弄了一阵医笥,忽想起这是位领兵的郎将,见惯刀枪剑伤,家中的创药只怕比他的要好许多。

    杏叶端着铜盆进来,送入内室,假装未见风灵光露大半倚靠在拂耽延胸前的身子,强作镇定道:“延将军且出去罢,婢子好替娘子洗濯。”

    “你替我作个下手即可。”说罢拂耽延指了指铜盆。杏叶赶忙将温热的布帛挤出一方来递至他手中。

    烧热汤的仆妇端了另一盆干净热汤进来,杏叶又忙去换过水。阖宅上下除开两名灶房的粗使仆妇,并无一名婢子,一应所用只杏叶一人旋风似地奔进奔出接应着。

    他一壁仔细地将风灵腰上腿上等处的血迹抹拭干净,一壁吩咐道:“外头矮床后的箱柜内有一只秘色瓷瓶,你去与我取来。”

    杏叶又拧了一块布帛予他,跑出去取回那瓷瓶。

    这一瓶,正是拂耽延出使江南道前风灵赠与的,康家特制的伤药。此药拂耽延在莫贺延碛中用过一回,虽说奇效胜过任何他所见过的创药,可洒落伤口瞬间的剧痛,也是远胜过旁的药。

    他咬住瓶上的塞子拔开,在风灵耳边低声道:“你爷娘有话带予你,你好歹忍过这一遭,我便讲予你听。”

    风灵抓起他的衣裳,咬在口中点了点头。

    拂耽延咬牙翻转手腕,将药酒尽数倾倒在拭净的伤口上。

    药酒渗入创口中,仿若无数吃肉的虫子钻入,恶狠狠地啃噬她的皮肉,那痛顺着血肉游走至骨头,在她的脊椎上迅速蹿过,所过之处一片寒意。

    风灵只忍了一两息,便再撑持不住,松了口中的衣裳,凄厉地连连惨呼,大口大口地吸气,几乎来不及呼吸,帷幔外众人听得皆浑身发凉。

    拂耽延扔开瓷瓶,一手隔着干净布帛用力捂住她的创口,一手揽住她的身子裹进自己怀中,不教她看见他眼里泛出的红。他想说些什么抚慰一番,可喉咙里发干,发不出声,脑袋里空荡荡的只一个念头,他要令柳爽所受之苦痛,倍于风灵。

    过了片时,风灵因疼痛而起的喘息渐渐平息,再看那创口,血果然不在往外渗,薄薄的一层血痂已然结了起来。

    风灵渐渐找回了一点点知觉,在拂耽延怀内稍动了动,一开口那声音里却能听出她气力单薄:“阿延,我阿爹阿母说什么了?”

    拂耽延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摸出一手冷汗,又觉自己衣裳前襟尽湿,一低头见她发髻散落,发丝湿湿地黏在面庞上,他衣裳上的***便全是她发间冒出的冷汗。

    总算是熬过了,他臂上的力道渐收了起来,抚着她黯然失色的面颊,将湿发拂开:“不急,总该先换上衣裳。”

    风灵猛然惊觉,自己的外袍里衫俱已成了一堆被弃在地下的脏污烂布,腰、腿、臂皆光光地露在拂耽延跟前,仅剩了胸前那一抹单薄的诃子作遮挡,还透湿紧贴在身子上。

    她恨不能立时钻进被衾中,可身上提不起一丝劲,连抓些什么来遮羞都难办到。不知是冷还是羞,身子不能受控地微微颤抖,连手指头都不听使唤。

    拂耽延唤了一声杏叶,杏叶便抱着一床新的被衾走进来。方才情急,且风灵疼得神智迷离,杏叶尚能进出换水换布帛,现下风灵醒了神,杏叶一进内室便红了脸,埋头换了睡榻上的被衾。

    随后又抖开一身长大的白绫里衫,含含糊糊道:“匆匆忙忙的,找不着合穿的衣裳,这是……这是延将军的衣衫,娘子且先将就着。”

    拂耽延扶住风灵的肩膀,在她身后塞了两个大锦靠,便起身往外间去同医士说话,好让杏叶替她更衣。

    医士见拂耽延出来,上前抱手道:“这血虽是止住了,凶险却未过。娘子失血过多过久,脏阴太虚,阴虚则不能微阳,阳亦随脱。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应当急固。府上那位少年郎将已往我铺中取来了独参黄芪等物,汤药将得,趁此大血甫止之际,阴虚寒咳未作,急急饮下。若得五六个时辰熟睡,则新血可从心而生,娘子便无大碍。”

    “另……”医士顿了一下,夷犹道:“这位娘子气血亏折得厉害,补养还需时日,至少一年内,莫要怀胎生产,不若,母子皆有性命之忧。”

    拂耽延沉沉地“恩”了一声,回道:“知道了。”

    说话间,浓重的药气便传了过来,灶房的仆妇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过来。拂耽延谢过医士,伸手接过仆妇手里的药碗。

    他命人取了钱送医士出去,又于正屋的台阶上号集诸家人,下了严令,命阖宅上下,八个时辰内,无唤不许往正院来,不许在宅中高声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