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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幺爷!”
站在院坝上,胡增武大声喊着。
“哪个?”
屋背后传来了回话声,声音有些沙哑,有点像重感冒之后的症状,更像是嘶喊得太长时间喊坏了嗓子。
总之,那人原本的声音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是我,胡增武!”
胡增武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喊。
胡锅巴紧跟在他五爷身后,而顾心言却不曾向前迈步,他站在院坝前,脸色苍白,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来了!
视线中,面前的景象在发生着变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房屋也好、竹林也好,全都有些变形,像是被哈哈镜反射的影像。
阳光仍然炙烤着大地,然而,这原本应该暴热的光线却变得冰冷起来,如同深冬寒夜月光照射下的白雪,顾心言莫名地感到了寒意。
厉害!
里面的这东西真厉害!
并未使出秘法,天眼状态就在那家伙的影响之下自动打开。
这种情况,顾心言从未碰到。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还算控制得住,并未流露出任何的不安。等胡锅巴掉头看他面露疑问的时候,顾心言迈开步子,向前缓缓而行。
他走得很慢,每一脚都用力地踩在大地上。
双手负在背后,手指不停地变化着交叉,有点类似密宗大和尚的手印,不过,这种手法和密宗其实关系不大。
道家也有着指决。
道家也是分有层次的,像游戏一样有着级别区分,在体内练出气感能够完整地运用灵气画出一张有用的符,这才是真正的入道。
若是不能,也就是假道士,或者千门中人。
入道的第一个层次便是练气。
故而,古代的道士又有练气士的说法。
像玉泉观的刘陵东就在练气这一层次,这个层次的道士能够熟练使用法器,符咒等物对抗邪物阴魂。
在对付那些脏东西之前,他须得做好准备,若是没有做好准备,身边没有法器、符咒等玩意,贸然遇到那些玩意,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不过,到了刘陵东这个层次的道士已经有了所谓趋吉避凶的直觉,不容易出事。
练气这个层次里面虽然没有划分级别,却也有着老手和新手的区别,就像练出气感的罗平同样属于练气这层次,然而,他的修为和刘陵东相比,无疑有着天渊之别。
顾心言是什么层次?
顾心言自己也说不清楚。
练气之后是心灯,也就是用灵气点燃灵台心灯,观想万物,到了这个地步,可以驱使凶灵或者神将对敌,也可以虚空画符。
也就是说就算身上没有法器,没有符咒,他也能够运用秘法,利用灵气临时在空中画符,此类符箓的威力甚至超过了用黄麻纸画的符。
顾心言能够虚空画符。
然而,他并未点燃灵台心灯,不能利用天地灵气。
他之所以能虚空画符,依赖于功德碑的力量,若是功德足够,吸收的怨气够多,那么转化给他的能量就多,如果功德是负值,那么,就不可能提供能量给他。也就是说,顾心言不过是一个考试作弊的考生。
上次乔家洼一行,吸收的怨气不少,功德值也比较高,顾心言莫名地知道,能够让自己虚空画符好几次。
对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上去很厉害!
保险起见,顾心言便开始捏起了指决,做着虚空画符的准备。
“胡老五,你终于来了,你把大师请来了……”
屋背后传出的声音多了一丝喜色,随后,有人从屋背后转了过来。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佝偻着背,上半身穿着一件灰色背心,与其说是背心,倒不如说是一块抹布,上面全是洞。
下半身的穿着也极为破烂,一条蓝色土布织就的四角内裤,不过,这四角并非紧贴在身上,而是非常宽松。
脚底下则什么都没穿,赤脚上满是干涸的污泥。
“大师呢?大师在哪儿?”
老人出来之后,视线掠过胡增武的肩膀,扫视四周,目光在顾心言和胡锅巴脸上一掠而过,随后,难掩失望之情。
胡增武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扭头望了顾心言一眼,看到顾心言无动于衷,于是,上前一步,站在那个老人身侧,指着顾心言说道。
“段幺爷,这就是大师!”
段幺爷瞧了顾心言一眼,扭头望着胡增武,嘴皮上下颤抖着,声音就像哽在喉咙处一样半晌无法发出。
许久之后,一阵悲鸣声响起。
“胡增武,我段德财没有得罪过你啊,我家段二娃也跟了你好几年了,这个事情性命攸关啊,你莫要给我开玩笑,老头子开不起玩笑啊!”
胡增武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段幺爷,段二娃和我胡某人是兄弟伙,我怎么会拿他的事情开玩笑,大师虽然年纪小,本事却高,一直跟着他二舅罗平做事,罗平你总晓得撒,那个四里八乡都有名的阴阳先生,最近,听说跟着玉泉观的高人在办事……”
“那你把罗平找来撒,要多少钱我都出!砸锅卖铁老头子都干!”
段德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嘶吼着。
“我也想啊!不过,罗平跟着玉泉观的道士不晓得跑哪儿去了,找不到人,这位大师深得罗平真传,我可是亲眼看的啊!绝对没有问题……”
胡增武也急了。
倒是顾心言像是没事人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歪着头,眯着眼睛盯着那栋房子上的天空,瞧着屋后面的那片竹林,就像是那里在上演一出好戏。
胡锅巴疑惑地望着他。
到了这里后,他发现顾心言有了变化。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骚扰对方,所以,尽管他心里有很多的疑问,最终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也只能这样了!”
段德财长叹一声。
皱纹像地震时的沟壑一样在他脸上抖动,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老了十来岁,是的,一瞬间就老了。
之后,他双脚颤抖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段幺爷,你怎么啦?”
胡增武慌忙上前,想要把他扶起来。
段德财摆摆手。
“没事,让我缓缓!”
顾心言缓缓向前行去。
视线中,眼前满是紫色的云彩,那些云彩堆在屋顶上、树梢顶、竹林中、无处不在,就像是跳跃燃烧的火苗。
愤怒!
他能感受一种莫名的愤怒迎面袭来,像海浪一样想要将他淹没,想要让他也沉浸在这愤怒之中。
他踏上土坎,绕过堂屋,往屋背后慢慢行去。
“快!快拦住他!”
段德财哆嗦着,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没事,段幺爷,你放心,大师自有分寸!”
胡增武搀扶着他,不停出声劝慰。
“哎!”
段德财长叹一声,没有说话了。
胡锅巴非常乖巧地上前来,搀扶着段德财,三人就这样转过堂屋,来到了屋背后,发现顾心言沉默地站在前方。
胡锅巴的视线从顾心言的肩上掠过,那边的情形尽收眼底。
屋背后靠着竹林是一个猪圈,这会儿,猪圈内没有猪,蜷缩在猪圈里的黑影分明是一个人,他蓬头散发、蜷缩成一团,身上拴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拴在猪圈的石槽上,那个石槽重达数十斤,原本是喂猪用的食槽。
听到脚步声,那个黑影抬起头。
他脸上全是污垢,也就看不清楚五官面目。
这会儿,他死死地盯着站在他前面几步开外的顾心言,嘿嘿地笑着。
那笑声传到耳边,胡锅巴也好,胡增武也好,甚至段德财亦是如此,齐齐打了个寒噤,全身上下,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