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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爷,你回去帮我告诉四爷,我信他。”
“啊?!”胤祥睁大眼睛,“就这三个字?”他以为她怎么着也得表示下决心、还有爱意啥的,怎么不得长篇大论、深情告白一番,或者得剪一段自己的头发,拿个贴身手绢之类的吧。
映月笑笑:“就这三个字,四爷就明白的。”
她和胤禛之间,不需要太多话,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
她信他,便是最深的信任。她爱他,便是最深的爱。
“好,那你安心等着。我就先回去了。”
映月点点头,将玉佩还给胤祥,“这个你先拿着,要是放在我这里被人瞧见,就叫人知道你来瞧过我了,这不好。”
胤祥想想也是,就把玉佩重新贴身放起来。
雪下了一夜,外面一点月光也没有。窗外北风扯的紧,窗棱子扑棱棱的作响。映月躺在棉褥上根本睡不着,薛嬷嬷还着人给她笼了炭盆,炭盆里的银碳噼叭噼叭作响,黑暗中,红色一闪一闪。
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那么怕“明天”这两个字……
明天有太多的未知,在宫里,一件事没有到最后一刻,都不算解决;一个人,不到死,一生都不算了结。
宫里的事,今日在云端,明日就可能深陷泥潭;今日虎落平阳,明日就可能一步龙门登天。
这就是皇宫,是权势云集的地方!
成功,成仁,都只在一瞬间!死与活,也只在一念间!
还未到天亮,睡梦中映月便听见窗外嘈嘈杂杂的声音,她模模糊糊听见有梁九功的声音,猛然惊醒。
梁九功顶着一头风雪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身高力壮的精奇嬷嬷,一见李映月,他就招呼身后的精奇嬷嬷将李映月架起来。
映月晕晕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嬷嬷们架着脱出慎刑司内殿,将她扔在慎刑司院中的青砖地上。
雪下了一夜,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夹着冰碴,戳进她嫩白如葱的手里。她不敢妄动,奋力爬起来,跪在地上。
早有小太监搬来椅子,梁九功坐定,瞅着跪在地上的李映月,这个姑娘真是有负他的期望,也辜负松云和锦绣的教导,明明是聪明的,却做出最傻的事,竟然敢勾结四贝勒爷陷害太子!
“李映月,说!你有没有勾结四贝勒爷谋害二阿哥?”
勾结四贝勒爷?
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怎么今日又问,昨日不是连康熙都相信了吗!她只是勾搭十三阿哥,没有勾结四阿哥!怎么现在又反口了?还是谋害太子胤礽?
“奴婢没有,奴婢和四贝勒爷并无瓜葛。”
梁九功也没想她会当即承认,断喝一声:“狡辩!”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小安子,把证据给她看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小安子跟在梁九功身后,小心翼翼托着托盘,刚想把里面盛着的东西拿出来,梁九功却带着怒气,伸手一挑,托盘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一支箭,箭头戴着太子的标记。
那支不知谁放在她帐中,被她和胤禛利用打击太子的箭!
“这是四贝勒爷交给万岁爷的,四贝勒爷落崖,说是被这支箭射中的。难道你不知道?”
映月心中大惊,是谁走漏了风声?这是要置她和胤禛于死地吗!
不过,不管是谁,她都只能装傻。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听四贝勒爷是被箭所伤才滚落山崖的,当时四贝勒爷胳膊上也确实有伤,奴婢在山崖下还给包扎了的。不过,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梁九功冷笑两声,“呵呵,还装?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把陈早莺带上来。”
早莺?带她过来做什么?这事怎么又会牵扯到早莺身上,难道早莺是被她连累了?
一个小太监引着早莺到了梁九功面前,早莺蹲下行礼:“见过梁总管。”
梁九功瞅她一眼,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映月,问:“你可识得当下所跪何人?”
早莺怯怯地看了一眼映月,撇过头,“奴婢认识,她是乾清宫当差的李映月。她和奴婢是同一年进宫的。”
“好。”梁九功点点头,“你这位同年好友,怕是记性不怎么好。那就说一说,你是如何为她偷出二阿哥的箭矢的,把她想一想,她是如何陷害二阿哥的!”
那支箭,是早莺她偷的?她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却只是偷偷放进她帐篷内呢?
不对,那支箭,明明是张明德放的啊!
怎么可能是早莺呢!她根本就没有和早莺提起过这件事!
难道……难道,那支箭根本就是一个计?她从那么早就被人算计了?
“那日,李映月和四贝勒爷掉落山崖被救之后的几天,李映月到二阿哥的帐中来找奴婢。说让奴婢给她偷一支二阿哥的箭矢。奴婢问她做什么用,她只说自己身子弱,常能见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她还说是二阿哥是除了万岁爷之外唯一有帝王龙气的人,二阿哥的东西自然能辟邪,而利箭更是煞气重的东西,防身辟邪都有奇效。”
早莺越说头越低,她不敢看李映月,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内疚。
“奴婢……奴婢不疑有他,就偷了一支二阿哥的箭矢给她。谁想到她是利用二阿哥的箭矢来对付二阿哥。早知道是这样,奴婢绝对不会偷给她的!”
她这分明是胡说!“早莺,你为什么要胡说!”映月不禁呵斥早莺。她从山崖下回到营地之后,只见过早莺一次,就是她来她的帐篷探病那一次!
对了!探病!
难道真的是早莺趁着探病的机会将胤礽的箭矢放进她帐篷的!
还不待早莺说话,梁九功就断喝:“掌嘴!”
精奇嬷嬷得令,一个人从映月背后抓住她双手绞住,另一个拿着戒尺板,“啪”“啪”在她脸上打开。
越痛,她越清醒。她现在只觉从头到脚一阵阴冷,脸上的疼,心里的痛,都透彻心骨,早莺……她曾经视若姐妹的人,现在却在陷害她!
早莺眉头紧皱,害怕的摇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她说的是实话,她说的是实话……
映月一口血简直要翻上心头,失望的盯着陈早莺: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嘴角几板子就被打出血,早莺根本就不敢看她,只是越来越往后退,直退到梁九功身后的门板上。
梁九功见她如此害怕,也不再勉强,“先把她带回去吧,好生看着。”
“是。”小安子得令,将早莺送回二阿哥胤礽被关押的咸安宫。
甫一到咸安宫,一个小太监就从门口迎出来,“陈姑娘回来了,二阿哥刚才还着人找您呢。”
早莺对小安子施礼,“安公公,劳烦您了,您请回吧。”
小安子见都送到宫门口了,应当无事了,就反身折回去了。
早莺跟着那个小太监却并未进咸安宫,而是沿着宫墙一直走,直走到一处偏僻所在。墙下站着一个人,玉树临风,温润儒雅。穿着月白色长袍,外面披着银鼠皮斗篷,含笑望着早莺。
曾经她觉得他的笑,那么美好,那么温暖,他的笑,曾经是她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将她的一生点亮。
只是,现在,她只觉得那笑让人害怕。
“八爷,奴婢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做了。”
胤禩浅笑,伸手将她扶起,笑如春风,“辛苦你了。”
“那奴婢的母亲……”
胤禩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开,披到她身上,温柔道:“我不是说过,不要穿的这么单薄吗?”
她穿的单薄,他都能瞧的出来。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很痛,他却瞧不出来呢?
怕只怕,不是瞧不出来,而是不愿意去看吧……
将斗篷脱下来,早莺将它塞回胤禩手中,屈膝道:“八爷,奴婢不怕冷。奴婢知道李映月,您是一定不会救的,所以,奴婢不求您。奴婢只求您,若是奴婢出了事,请您一定好好照顾我的娘亲。”
“不行!”胤禩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身边,脸上虽然在笑着,目光却是冰冷,“你若是敢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别说是你娘亲,你舅舅一家也要给你陪葬。”
“呵!呵呵,八爷您还是不信我!这么多年,您有把我当成除了工具之外人吗?您有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吗?”
胤禩不语。
早莺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沉痛的闭上双眼,“我不会背叛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您放心吧!”
他到底是对她没有情的,一切都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算了,就此解脱也好啊!她一辈子受制于人,受困于情,到最后,连句想要的话也得不到。
她推开胤禩的手,跪下去,“八爷,奴婢在宫里,今日不知明日事。奴婢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奴婢的母亲呢,我母亲的眼已经瞧不见人了,若是有朝一日奴婢不在了,还请您找个与奴婢相似的人,装作是奴婢,得空就去见见我母亲。奴婢此生还不完的情,来生衔草结环也会报答您。”
深深叩了个头,早莺起身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胤禩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瞅着她刚刚跪过的地方,雪深陷下去,点点日光照在雪上,像撒了一地的星光。
慎刑司院中,映月伏跪在地上,殷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滴到莹白的雪上,东方天色渐渐泛起亮光,她的心却一点点暗下去。
她终于明白昨天早莺来找她,说对不起她是因为什么了,原来是为了今天的事。原来这是早都计划好的,只等她掉入瓮中。
只是早莺到底是谁的人?
明明当初裹着箭矢的布是张明德的,后来小鳞子也曾拿给她一模一样的绣着两个月亮的布。那那支箭到底是张明德放的,还是早莺放的?
难道张明德和早莺是一伙的?
那他们俩又是和谁一伙的呢?
太子?八爷?还是其他人……
“李映月,你还是不认吗?”
映月吐出嘴里的血,洁白雪地上,顿时氤成一片红,像雪的血,哀婉,凄绝。她抬起头,坚定无比:“奴婢不知道,奴婢没做过。”如今,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死扛到底,就算死,也不能承认!
梁九功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死扛到底,挥手将众人遣散,只留下映月和他两个人。他缓步走下台阶,走到映月身侧,蹲□,悄声道:“李姑娘,我劝你认了吧。你不认,那四爷的箭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四阿哥故意陷害二阿哥不成?难道是四爷自己偷的吗?”
“万岁爷让我来审你,而不是亲自来审,不过就是给四阿哥留着一条生路,你难道要连这条生路都阻断了吗!”
他的话,像一把利剑,直插她的心脏!
映月双手发抖,牙齿紧紧咬住,胤禛!她不能让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