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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闲此刻哪里会看到舒啸山什么表情,正屁股对着舒啸山,无菌手术衣下的前臂肌肉鼓起,仍然再一次加大了牵引的力度。这就是用胳膊在和腿作抵抗。
不过若是病人醒着,方闲肯定不会闲得这么蛋疼,腿部的肌肉远远比手的肌肉发达。现在病人被全麻加了肌松药物,所以方闲只要与完全松弛的肌肉对对抗即可。
之前的复位,虽然已经达到了在外科学骨科学总论中描述的复位标准,可方闲还是希望能够达到解剖复位,之前复位后的结果他稍微有点不太满意,因为其中一块骨块与上下骨面之间,可能存在着微卡压,所以无法严丝合缝。
方闲是确定过这种情况是卡压造成的缝隙,而不是骨块缺损导致的无法弥补的缝隙,所以他便再来了一次。
舒啸山此刻在方闲身后双手持着外固定支架系统站着,好像是一桩守门神一样的,内心波动不已,但都强忍住了喊方闲停下这两个字。
刚开始看到方闲把之前几乎已经复位得极好的骨折断端又重新拉开的时候,舒啸山内心其实是十分抗拒的,这好的骨折复位,我上来就能打外固定支架系统,重新打乱了,多可惜啊!
如果放在十多年前,方闲这么做,他肯定是要骂人的。
因为之前的复位效果,已经能够达到了可下台的效果和标准,那时候的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甚至还无法达到现在的效果。
可那毕竟是十几年前,现在的舒啸山,经历过了数千台的手术洗礼,不管是手里的功夫还是眼界,都不是那时候能比了。因此,他压住了去阻止方闲的想法,想要看看方闲到底要做什么,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
然后就看到了方闲稍微有点儿强迫症的一幕,这一次的复位后效果,连他都挑不出毛病了。
真·能直接打外固定支架!
骨折治疗的三大原则,复位、固定与康复。
复位占据了操作的百分之七十,固定的步骤最多只占了操作的百分之三十。
也就是说,方闲已经把手术的百分之七十都完成了,这让舒啸山本来好不容易燃起来的,想带着方闲走一遍骨折复位的想法,当时便破灭了。
从学医到从医,将近三十年,舒啸山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包括老师和诸多学生,但是,能够挑起他内心真挚的有那种教学意愿的人,真不多,即便是现在他的学生周岩安。
舒啸山对他也不过是履行带教的义务而已,并非是那种非常真心地升腾起因为周岩安的什么天赋,或者什么时候,发自内心地去想着教他点什么。
大概看了有半分多钟,方闲已经停下了操作,看向了他的方向。
在看到舒啸山站在那里时,方闲的眼神稍稍闪躲了一下,接着要说话的时候。
舒啸山口罩下方厚厚的嘴唇上下抿了抿,然后走近手术台,到了方闲一直都没有占据过的主刀位,接着开口说:“小方,很好,你继续维持现在的力度,不要偏倚使骨折的断端再发生挪动。”
“我先把固定针打好。”
骨折外固定系统,连接在骨骼上的是固定针,一般的长骨打三到五颗即可。骨折的部位如果不在长骨的中段,便需要把固定针跨越关节进行固定,以达到严格固定的效果。
这个病人便需要骑跨膝关节,在股骨上打上一颗固定针。因为他的小腿中段的胫骨骨折点,靠近胫骨平台方向了。
打固定针,需要的操作思路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把外固定支架系统,形成一条标准的直线即可,打固定针的过程中,避开大血管即可。舒啸山作为主任医师,就算闭着眼睛打也不会往大腿内侧打,除非是病人的股动脉出现了生物型大变异,否则基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四根固定针,全部都打好之后,舒啸山继续道:“小方,现在你需要稍稍加大力度了,我在固定连接棒和固定帽的时候,骨折断端会发生一定程度的挪动,你需要进行随时的调整。”
“嗯,好的,舒老师。”方闲点头,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舒啸山便快速地拧紧了最上方与最下方固定针的固定帽,然后再把连接棒与固定帽卡压的沟槽也固定了起来。
如此一来,骨折的上下方都有了固定的着力点,骨折移位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舒啸山才颇感轻松地说:“好了,方闲,你可以撤销力度了,帮我一起固定剩下的两颗固定针,只需要把两个垂直方向的固定螺钉给拧紧即可。”
舒啸山这么说着,心里有一种诡异的想法冒了出来,和邢周做急诊手术时,他能让自己感觉到,手术是这么的轻松愉快吗?
好像不能!
外科里面,只要主刀过的人,都知道,外科的手术,其实是团队性操作。
特别优秀的团队,是互相带动且互相轻松的。
一般的团队,是助手让主刀觉得手术的操作,会更加容易的。
最底层的团队,就是那种主刀带着一群‘外行’,僵硬地复制重现着每一台手术流程而已。
邢周在他的放养下,已经有了很强的操作意识了,但这只是意识,真正在操作的时候,他的微操作与配合,其实还是差了点,这就是对手术流程和手术本身的理解,还有所欠缺。
可这个方闲??
你他娘的是个实习生啊,怎么会让我感觉到做手术是一种轻松愉快的事情呢?
外固定支架打好之后,其实手术就可以告以结束了,接着的清创操作,喊方闲都能完成,不过,舒啸山还是打算自己亲自走完剩下的流程。
这台手术是急诊救命手术,即便血管外科已经把下肢的出血点处理了,但是腹腔内部的出血点,目前还没太大的着落,普外科的陈主任他们还在翻着肠子。
再加上神外科都无法确定的颅内是否存在其他出血点的可疑,这个病人依然有生命危险。所以,让方闲当助手,没人会拿这一点说事,但如果把一部分操作完全交给了方闲。
后面真出了事,那就是妥妥的一个漏洞留给其他人进行推诿。舒啸山会承担主要责任,实习生不能进行二类以上的手术,即便有上级允许和授权,也是越级进行手术。
这一台不是简单的清创,伴随着动脉损伤的开放性骨折,妥妥的四类手术。真要严格讲起来,连邢周这样的老主治,都没有足够的权限,至少要副高,才能够不被别人戳越级手术的窝子。
机会多得是,因此没必要。
外科医生不可能靠着一台手术成神,也不可能做了一台手术就会,所以并不急这一时。
舒啸山于是就说:“来,小方,帮我拉钩,我们要对剩余的伤口进行彻底的处理了,这个过程中,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处理坏死的组织。处理坏死组织的前提,是要去判断哪些属于坏死组织。”
“冲洗和清理杂物这一项,在铺单之前,我们就仔细地做过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不用去管。那么该如何确定坏死组织呢?”
舒啸山决定,这一次他先不去喊方闲操作,就直接开始讲课,这总不能你还有机会打断我教学的欲望了吧?
最高明的计策就是先发制人,最高明的防守就是进攻!
方闲也很耐心和细心地仔细聆听着,舒啸山说的话。
即便他已经拥有了中级的清创缝合术的经验和技能,即便他还知道感染切口该如何清创处理,可舒啸山毕竟是主任啊,好几十年的经验累积,还是有不少的私货挤出来的。
就好比,舒啸山所说的,假如你没办法去判断一块肌肉到底有没有坏死,但是它的功能性并不是很强大的话,那么你就把它直接切了。如果一种组织的功能性是独一无二的,那么你就要去首先怀疑它还活着,直到最后实在确定它的坏死,才能把它切掉。
这一点啊,就是他在拥有中级清创术的技能下,所不知道的盲区,这都是可以提升的地方,也是他待在临床上的理由。
虽然中级技能打怪爆了出来,让方闲能够进行这样的操作,但是,普通的医生没有他这样的献祭疾病获得技能的快速流程,怎么去学的?
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地通过积累,增长见识而来的么?
而且舒啸山透露出来的细节,自然远远不止如此。
这一次,舒啸山的讲解,虽然非常基础,但方闲也是觉得正好合适自己,让自己对清创缝合的理解,更加深入了,也知道术中需要注意的细节,更加通透了。
只是,在舒啸山讲解的过程中,薛勤老头还是在那里嘀咕着:‘还是没完全跳出来定势思维。’
‘这句话讲得不够细致,表达不够精准……’
方闲虽然未去对薛勤的吐槽进行理会,但是把他的话,也都记住了,说不定自己再回去细细琢磨的时候,还能有所收获呢。
医学是严谨的,理论是非常复杂而且深奥的,多看几遍书,都能有几遍新的感悟和收获,学无止境。
手术结束后,舒啸山还是非常小心谨慎地检查了一边外伤性骨折的位置,VAC负压吸引良好,并没有泄露的地方,而且出血量也并非很多,外固定支架系统固定牢靠,下肢的力线在位,才拍了拍方闲的肩膀,说:“小方,我们的手术结束了,走吧,一起去吃午饭。”
“这时间都已经过了一点了。”舒啸山虽然讲得好像时间挺晚,但心里也是在估计,如果方闲不出现的话,估计结束至少要三点往后走,毕竟如果方闲不来,来的就是周岩安。
他还需要完成复位,之前的周志德还要完成先手法止血等操作,需要浪费和耽搁的时间,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当然咯,也可能手术早结束了,因为方闲没来,林洪生很可能就没发现心包积血,病人直接GG了。
方闲其实还有些舍不得走,因为这次,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吸收那怪物死后的白色光点的,若是现在离开了,后面还会不会残留,他也不好说。
但他是跟着舒啸山的实习生,若是现在还强行留在手术室里,即便是以看手术的理由去搪塞,也是说不过去,会影响舒啸山好不容易在自己身上累积的一点好感的。
方闲就说:“好的,舒老师。谢谢你舒老师。”
这回方闲并没有说舒老师我来请你吃饭这样的操蛋话,开什么玩笑,对周岩安可以这么说,是因为两个人的年纪差距不大,而且周岩安的收入也很少。
舒啸山是带组的主任,就算方闲真工作了,去吃饭要抢着去结账,你以为你结账了舒啸山就因为省钱而开心了,会因为吃饭不结账就心里舒服了是吧?
舒啸山哈哈笑着,一边出了手术室,就把帽子和口罩都给摘下了,扔进下更衣室楼梯口旁的垃圾桶内,一边说:“你很不错啊,小方。”
“我听邢周说,你是因为要备考湘大医院的研究生,所以才主动要求来我们骨科实习的,是吧?”
方闲听到这话,步速当即放缓放轻,就连扔口罩和帽子的动作幅度都放小了,点了点头说:“是的舒老师,之前研究生填报志愿的时候,报考了湘大医院。运气好,过了初试线,但是准备初试的时候,耽搁了很多实习时间,怕复试的时候操作没底,就来临时补一补。”
“考研过后其实也在骨四科和骨三科有转过,那时候申请来骨二科邢老师并没同意。”
方闲说着,挠了挠头,腼腆和害怕交杂,因为他怕舒啸山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报本校的研究生。
舒啸山点了点头说:“湘大医院的骨科,是非常不错的嘞。去那里读研究生,你是可以学到非常多非常多的东西的。”
说到这,舒啸山一边走到自己更衣柜前,开了柜门,点了一支烟,吞吐了一口后,烟雾弥漫下,他再说:“你们今年复试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啊?”
“暂时还不知道,但我同学有打听过,好像就在这个月的月底,但还没出正式的通知。”方闲心里掠过害怕后,但还有些忐忑。
“月底啊,那时间不会很长了呢。”说到这里,舒啸山的眉头稍稍一皱。
但仔细地看着方闲的干净纯粹的眼神里,充满着求知欲后,舒啸山的脸色挣扎着,慢吞吞地道:“我这周末,会去湘大医院开个会,到时候也会看看我的老师,我看到时候能不能推荐你去湘大医院的骨科实习一段时间,混个脸熟什么的。”
“你家境怎么样,去那里实习的话,其实还是要做好没有宿舍,要单独在外面租房子的准备的。”
“其实如果不是我今年,哦不,是明年还没有带研究生的资格,我现在就想把你给收了。”
“不过,我觉得我的老师和师叔们,应该会对你比较感兴趣的,与其你错失了湘大医院,或者去了其他地方,还不如进到我的师门里面来了。”
方闲当时人傻了,满脸的错愕和不可思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