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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的七点四十，舒啸山带着陆成走出了沙市的浏阳河与湘江汇集处的一家土菜馆，他的脸上酒意熏红，打着嗝都微微带着酒气。
此时他拍着方闲的肩膀，揶揄说：“小方，你的酒量还不错啊，七八两酒下去，都还这么精神。可不像你所说的只能喝一点的样子。”
舒啸山是下午三点五十和陆成一起从吉大附属第一医院的门口坐黑车赶去的怀市，五点二十到的沙市，然后六点五十七到的沙市南站，再一起打车到的这家土菜馆，自然还和方闲一起喝了点小酒。
舒啸山才喝了四两，因为他后续还有其他的酒局安排，方闲喝的足足是舒啸山喝下去的两倍。
方闲此刻赶紧甩着头，摆着手回道：“舒老师，其实我的头已经晕了，只是不上脸而已。再喝就要出洋相了。”
舒啸山其实也觉得方闲现在是到了底了，就说：“就算醉了也没事，现在就你和我两个。你等会儿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大概五百米，到了那栋最高的酒店，拿你的身份证，就能够办入住手续了。”
“我等会儿还要见几个同门，主要不是要带你去见的那几个，所以不太好带着你去。你先好好回去休息，我打个车就先走了啊。晚上要有什么事的话，你打我电话就好了。”
其实舒啸山主要是觉得喊方闲直接去酒店叫外卖也不太合适，毕竟方闲是自己喊来的，他来开会吃喝用度有一定的报销。
方闲一直没忘记自己的正事，而且他的醉也暂时只是装出来的：“谢谢舒老师，那明天见。明天我大概什么时候联系您合适呢？”
“我明天联系你，也大概是在下午的三四点钟吧。”舒啸山说着，就道：“我打的车快到了，我先走了啊。”
“谢谢舒老师，晚上也早点休息。”方闲自然也不好过问舒啸山去哪里，也不会去做这样的蠢事。
目送舒啸山离开后，方闲稍显不安的内心继续微微攒动起来。
这不是方闲第一次来沙市，但是以前来沙市是跟着父母一起来沙市玩的，时间都可以往回追溯到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了。
那时候，方闲来沙市可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压力，而且当时也就只是在芙区转悠，接着就一路下了桂市及西海……
现在，方闲来是到了陌生的福区，脚下就只有临浏阳河的一条笔直的双行单道。
远处就只有一栋看起来颇为高大上的酒店矗立在那里，自己所在的土菜馆也不过是一横排一层楼的来自湘省各地的土菜馆，进出的人群很多，讲酒话的人也不少。
只是没一个人是方闲认识的。
方闲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遇到什么，与周围的人相比，自己就只是无根浮萍一般，
内心的忐忑就越发的浓了。
如果自己不成功？
那也就只能不成功了，一切都不过回到了原点而已……
深呼吸了七八口二月份的冷气，也并没有为全球变暖做多大贡献。然后往前笔直靠边走，车来车往，方闲小心地靠边避让着。
来到酒店的门口，车流来往密集，进出的人都西装革履，手持皮包，根本就不是方闲平时接触的那种大学生，也不像是他自己父母那个阶层的人。
这地方，还真不是自己的家庭能够消费得起的，强行消费，住个十天半个月，肯定也不算什么，但是一般不会主动去选择这么高档的酒店。
进到大厅的旋转门后，前厅极高，灯光绚丽璀璨，还有三四米的清泉汩汩，清泉上怪石嶙峋，蒸气缭绕，看起来颇有一种莫名的意境。
水池前，有三到四个方向，都各自设有前台，方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倒是有几处是会议的报到和签到处，可方闲也不是来开会的。
好在有服务员上来领路，并且指点方闲办好了入住的手续。
坐上电梯，根据房间号的指引开到房间里后，关上门，插上电卡。
里面是灯光比较暖的大床房，配有衣柜，吊椅，书桌，沙发等……
比起方闲之前考研时在考研学校旁边住的快捷酒店，不知道高档了多少倍。
方闲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各种各样的情绪。把书包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再把箱子规置到门口专用的行李放置处，才一屁股坐在了软软的沙发上。
然后躺了下去，不过十秒钟，方闲才再一次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穿着白色长裙的，非常害怕和拘束不安看着他的女孩。
方闲说：“你不要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也根本伤害不了你的。”
“你是叫杨小洛吧？”
女孩看到陆成看向她，就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听到方闲叫她名字的时候，更是肩膀都在微微地颤动着，蹑手蹑脚地往后退着，可能是想靠着墙，可半边身子都透进了墙里面去。
方闲看着杨小洛害怕的表情和动作，自己都主动退了好几步，双手前伸着，转换成了笑脸，说：“我叫方闲，你应该也知道我叫方闲，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的。”
“只是我听薛勤老师说，你是很喜欢看书的对不对？我是想，明天带你去周边的书店逛一逛，如果有遇到你喜欢的书，你就对我说，我给你买下来。”
“不过就是，我自己也没多少钱，肯定买不了多少本就是了。”
方闲这么说着，倒是不好意思的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这个白衣女孩，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也就是普通初中生的年纪，就是他之前新的好友位里面出现的杨小洛。
只是啊，薛勤好像是离不开吉大附属第一医院，但杨小洛可以，而且一路还跟着他来了沙市的这个酒店里。
方闲离开之前，薛勤找到了方闲说起了一些薛勤与杨小洛尝试着交谈过的一些信息，那就是杨小洛的胆子很小，而且似乎有社交困难症。薛勤纠缠了她许久，才知道了她喜欢做的事情是看书，至于其他的，薛勤也不知道。
但不妨碍，薛勤对这个新出现的，又能够听到他说话的，胆小女孩，有了极大的好感，出发前特地嘱咐方闲，不要欺负她。
杨小洛一听到方闲要去给她买书，她的眼神倒是微微亮了起来，瞪大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半边都隐进到墙壁里的身子才重新出现。
方闲看到此景，又说：“小洛啊，我以后就叫你小洛好不好？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你以后可以叫我方闲，也可以喊我方大哥，或者闲哥哥。”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现的，你可能也不知道，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只有我，还有那个薛老师，才能够听到你讲话，才能看到你。”
“你跟了我这么远，你也应该晓得了，其他人都是根本看不到你的，也没办法伤害你的。”
方闲之所以这么解释，主要是看到杨小洛之前跟他坐高铁时，到哪里都遇到了人，就害怕地想要躲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躲的那种无助感和害怕感。
方闲就觉得非常心疼，只能假装神经地站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陪着杨小洛站着。其实是面对着她，给她解释着正在遇到的一切，直到下了高铁，杨小洛才慢慢好转了一些。
方闲害怕杨小洛在地铁上完全无法适从，所以才建议舒啸山打车过来这边。
杨小洛对坐车倒不是特别排斥……
杨小洛仍然紧咬着嘴唇，似乎是有点儿相信，但又不敢完全相信，或者是觉得这里太陌生了，所以还是仍然很害怕。
方闲看到了杨小洛的这表情后，突然又建议道：“小洛，你是很喜欢看书的对不对？”
“其实我也喜欢看书的。不过，现在我们其实不仅仅可以通过看书来进行阅读，我们可以一起听书。这是手机，手机里面有听书的软件，软件里面有很多书可以听的，我们一起听好不好？”
“这样你也不用和我距离太近，也能够一起阅读了。”
杨小洛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似乎略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但也有些意动。
方闲就打开了懒听听书的听书软件，然后百度搜了一下大概是初中年纪女孩子比较喜欢看的书，然后选了一本琼瑶小说。
可没想到，方闲才放了个开头，杨小洛就突然低声开口道：“这，这本书，我看过了。”
“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她越说越着急，似乎是很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却没办法表达完全。在那里急得手慌脚乱，转起了圈。
“是不是换一本啊？你不喜欢看小说吗？”方闲见状，赶紧把杨小洛的话自己接了过去。
杨小洛听到方闲把她的话给讲了出来，脸上和眼神里满是落寞，然后似乎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去，而且还不断地给方闲躬身，似乎是在道歉。又似乎是在逃避着方闲的目光似的。
并且还偷偷地瞟着方闲。
方闲赶紧说：“你不用害怕我啊，你喜欢看什么书，你过来自己选好不好？这上面有很多很多的书。你也可以把你最想看的书，和最喜欢看的书，分享给我一起听啊。”
杨小洛抬起头，有些意动，但不敢马上做出决定。
方闲就又改了主意说：“那这样好不好，我选一个页面，把手机放在中间，然后你跑过来看，如果喜欢哪一本就对我说哪个数字，如果不喜欢，你就不说话好不好？”
说着，方闲就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把手机的息屏时间给设置成了五分钟不息屏。
放了过去后，方闲就主动退了开。
杨小洛可能是看到方闲退开到一定距离后，就赶紧跑上前来，然后只是看了手机一眼，就赶紧又匆匆地跑了回去，对方闲摇了摇头，然后又低下头去，有点儿害怕方闲觉得她很烦。
方闲于是又滑了一个页面，因为此刻的杨小洛没办法操控手机，也没办法去翻开书，还得方闲给她操作。不然的话，给她丢一本书就好了。
“小洛，你再来看看？”方闲说着，就又退开了一段距离。
杨小洛又跑上前，然后又退了，不过距离没之前退得远了，说了句：“三！”
方闲听到这话，一边问：“从上到下第三本吗？”
杨小洛点了点头，在方闲上前的时候，她开始后退。
方闲拿起手机一看：《道德经》。
方闲满脸地错愕，略带着惊讶地看向杨小洛：“你想听这一本吗？”
声音稍稍有点大。
顿时，杨小洛又开始慌乱地往后退了起来，不断地摆起手，眼神和表情满是害怕和委屈，开始摇头起来。
方闲看到此景，赶紧说：“没事没事，我只是多问问，你不用这么害怕我。”
心里则是想，这孩子以前到底是经历了个什么样的童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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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
读书声琅琅响起，方闲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杨小洛靠在墙上，竖起了耳朵，惊恐和害怕的表情才慢慢变得舒缓，接着过了一会儿，她偷偷地看了方闲一眼，发现方闲并没有嫌弃和厌恶她，于是就偷偷摸摸地摸到了一个椅子上。
只坐了一个边缘，也不着急地把双手平放在桌子上，静静地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