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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暗,尹老太师用完晚膳,交待了尹夫人照顾好如锦,便去了书房。
“父亲,母亲,孩儿也吃饱了,先行告退。”不待尹老爷尹夫人朝他开口,尹墨宣先开了口,再看向如锦:“丫头,好好休息,三天后见!”说罢,便逃似的转身离去了。
尹夫人一阵气结,这儿子当真被她惯坏了,无奈的瞧向如锦:“沐姑娘,让你见笑了。”
如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屈身:“是如锦打扰老爷夫人了才是。”
尹老爷与尹夫人也起了身:“沐姑娘客气了,天色也不早了,让管家送姑娘回院歇息罢。”
“是,如锦告辞。”
待如锦离去,尹老爷与尹夫人便敛了笑。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看样子父亲很是喜欢沐姑娘,定是想让宣儿娶沐姑娘,可是…且不说那沐姑娘只是区区富商之女,还有双公主在那里,双公主从小喜欢宣儿,陛下早已暗指过,待双公主及笄后便让宣儿与双公主成亲,如今……”
尹老爷也有些担忧:“双公主性子是有些傲慢,因此一直不太受父亲喜欢,这沐姑娘倒是温婉恭顺,可是她只是商人之女,根本不能和公主相比,又怎能嫁给宣儿!”
“老爷,定要想办法阻止父亲的想法,还有宣儿,看样子宣儿也是对沐姑娘起了兴趣。”
尹老爷点点头:“先回屋罢,明日一早为夫便进宫,请陛下为宣儿和双公主赐婚,如此即使是父亲也无法阻止了。”
“这…只怕宣儿……”尹夫人有些犹豫的道。
“如今也管不了如此多了,让陛下在公主及笄礼上公布宣儿与双公主的婚礼是最好不过的。”
尹夫人听后,点头,叹了口气:“希望宣儿和父亲能明白老爷的苦心。”
另一边,如锦回到了客院,坐在软榻上,给那盆风信子浇着水。进盛京时,连着这盆风信子一同带来了,因为她想看它的第二次花开,是不是比第一次来的绚丽多彩。
“小姐,当真要参加公主的及笄礼?”青碧端了茶递给如锦,问道。
如锦头痛的抚抚额头:“定然不能参加,只是该如何回绝老太师?”
“小姐,奴婢倒有……”
青碧还未说完,绿瑶便急急开口:“小姐,即推脱不了,去了也无妨。”
如锦与青碧都是疑惑的瞧向绿瑶。
“此话是何意?”
“小姐,如今我们住于太师府,是怕娴贵妃有所动作,是想老太师能够护着沐家,如今看老太师很是喜欢小姐,小姐不若顺着老太师的意思,往后即是有事,想必老太师都会帮着小姐。而且去参加公主的及笄礼对小姐也无太大的害处,小姐许还能结交到性子温和闺中好友,多几分人脉也好。”
如锦疑惑的瞧着绿瑶,总觉得她的话有些牵强,不明白绿瑶为何会劝她去参加公主的及笄礼。
沉默了半晌:“罢了,天色不早了,这些日子你们也累了,先去歇息吧。”
绿瑶眼光一闪:“奴婢先服侍小姐歇息罢。”
“不必了,日里睡过了,暂时还无睡意,你们去睡罢,外面有沐安派人守着,无妨。”
绿瑶与青碧对视一眼,屈了屈身:“是,奴婢告退。”
回到两人自己的屋子,青碧便按捺不住了,开口:“绿瑶,你为何劝小姐参加公主的及笄礼?明明有法子可以让小姐不去参加的。”
绿瑶不回答,走到床边,铺起了被褥,眼光却闪着些什么。
“你说话啊,我听太师府的下人说公主从小就喜欢尹公子,若小姐随尹公子出席,定会惹了公主妒恨的。”青碧跟到绿瑶身边。
“青碧…”绿瑶开口唤道,语气中却含了一抹哭腔。
青碧一惊,拉起绿瑶,见她眼眶微红,更是疑惑惊讶了:“绿瑶?”
“青碧,我不想主子到死还得不到应有的身份!”
青碧一愣:“绿瑶,你怎么了?”
“你我从小跟随主子,眼见主子受尽委屈,明明是身份高贵的嫡女,却被换着了庶女,还被迫下到江南,最终不明不白的死去,而主子的骨头却唤着别人娘亲,主子在天之灵该做何想?”
“绿瑶……”青碧扶着绿瑶坐到床上,以往的绿瑶都是冷静沉着的,她从来没有见到绿瑶像这般激动,只是绿瑶的话也以她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想起可怜的主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青碧,主子那般女子不该受到如此多的委屈折磨,主子不争!可我却要替主子争上一争!”绿瑶说着,眼中浮出一抹坚定。
“绿瑶,你打算怎么做?”
“公主的及笄礼,傅家必然会出席。”
“所以你才劝小姐随老太师一同去的?”
绿瑶点点头:“也许我们应该一直守着主子的秘密,让小姐平安淡然的度过一生,可是…可是…到了盛京,我就忍不住想起主子,想起主子在傅家所受的苦难!”
“绿瑶…我知道…我知道…”青碧抱住绿瑶,哭了出来,她又何尝不明白绿瑶的感受。
“可是…绿瑶,若是让傅家人察觉到小姐的存在,只怕小姐会有危险…”
绿瑶松开青碧,抬头,抹了抹眼中的泪水:“我会拼命保护好小姐,而且…我想小姐有权力知道所有的一切,不管这一切对小姐是好是坏。”
“绿瑶…”青碧还是有些担忧,小姐毕竟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孩子。
“青碧,我相信小姐有这个能力承受一切,我更相信小姐能为主子夺回一切!”绿瑶一脸坚定。
青碧瞧着绿瑶,过了片刻,无奈的叹气:“绿瑶,自主子去世后,我便一直听你的,既然你想让小姐知道一切,我也会听你的,可是之后,我们定要护好小姐,不若…便是死,我们也无法面对主子。”
绿瑶点点头:“嗯,我知道。”顿了顿,想起远在江南的沐家,眼色一暗:“青碧,我们到沐家前后,小姐遭受的意外,甚至是往盛京遭到的袭击,都并非偶尔。”
青碧点点头:“这点我也想过,最有可能做这些事的是萧氏,可是我有一点不明…以往十余年,萧氏为何不动手?偏生等到如今才动手?”
“我想,是因为老爷将小姐护得太牢,如今怕是担忧小姐会压在沐如婉之上。”
“倒也只有这个原因了。”青碧又叹了一口气:“若是小姐能顺利的夺回傅家嫡外孙女的身份,那对付萧氏与沐如婉便容易多了。”
绿瑶点点头:“如此不光是为了主子,也为了小姐,若小姐的身份只是富商之女,定会被门户之见所碍。”
青碧跟着点头,看向绿瑶:“早些歇息罢,这些日子赶路也是累极了。”
“嗯。”两人收拾了一番,便各自上床歇息了,只是两人的脑海都是一片混乱,不知到了何时才睡去。
至绿瑶青碧睡着了,如锦屋内的烛灯还亮着。
“呲…”如锦捏住食指,吮了吮,自嘲一笑,刺绣果真不好学。
抬眸,瞧向那盆风信子,倒是有些好笑,前世秦子明负了自己,今世她却对秦子明送的这盆风信子“情有独钟”。
叹了一口气,头痛的事倒不止一两件,不知道娴贵妃会不会替魏海报复,三日后的公主及笄礼该不该前往,父亲如何了,回江南后如何对付萧氏和沐如婉,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前世救了自己的男子又是谁,还有方才绿瑶奇怪的反应……桩桩件件,缠绕着如锦,让她无法定心绣手上的手绢。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摇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想法,放下手中的手绢,起身走到那盆风信子旁。
素手抚上被剪了的花枝,微微一笑:不知你何时才会再开放?
想着,窗外一阵微风抚中,扬起如墨的发丝,带来几分凉意。
如锦抬头望去,天空中悬挂着闪亮的星斗,很亮…很亮…盛京的夜空与江南的有些许不同,盛京的夜空带了几分辽阔之感,而江南的却有着细腻之意。
闭上眼眸,任由微风抚过着脸颊,心中一片宁静,不管往后如何,她只需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自己在乎的东西,即使是不择手段,她也要牢牢的护着…猛得睁眸,闪过一抹厉色,即使是用尽手段,她也要报前世之仇…
夜,依旧昏暗,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抚过树枝的声响。
翌日——
如锦缓缓睁开眼眸,对着映入眼中的床帘微微一愣,随后扬眸,一夜无梦,倒是让自己忘了所处之境。
“咚咚咚…”门口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声,紧接着:“小姐,你醒了吗?”
绿瑶与青碧天还没亮便起了身,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应该让小姐尽快了解所有的事情,只是让小姐相信她们所说还是个问题。因此两人洗涑好便到了如锦屋前守候,听到声响,便开口问道。
如锦掀开锦被,披了外衣,穿了绣花鞋,走到屋口,将门打开,看向两人。
“给小姐请安。”两人齐齐行礼。
如锦点点头,瞧向屋外的院子,沐安与侍卫们已经起了,正和尹府的下人们一同打扫院子。
“小姐,奴婢侍候你更衣吧。”
如锦收回眼光,应了声,转身进了屋子。
绿瑶端着玉盆进屋,青碧随后进来,关上了屋门。
两人很快为如锦打扮好了,一袭宝蓝色锦裙,外披白色衣纱,腰间缠绕着白色红宝石绸缎,乌黑柔亮的长长秀发盘于后脑,随意插上了几只簪子,耳旁垂着翡翠耳环,没有多余的饰物,整个人看起来淡雅脱俗,凝雪香肌,如羽若脂,泉水般纯净的秋瞳中充斥着清浅的淡漠,波澜不惊。
“小姐,奴婢两人有要事相告!”为如锦摆平了裙角后,绿瑶突然跪到了地上。
青碧紧随着跪到地上:“小姐,希望小姐能相信奴婢两人所说的话,奴婢两人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半句必当天打雷劈。”
如锦瞧着两人认真严肃的神色,眼眸一闪:“你们先起来罢,我会好好听你们所讲。”
绿瑶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如锦:“小姐,奴婢跪着讲即可。”紧接着看了青碧一眼。
青碧会意,起身,走到屋门口,瞧着屋外,以防有人走近听了去。
如锦见状,心中疑惑更甚,凝了眸,待绿瑶开口。
“小姐,这些日子小姐多次问起奴婢两人的前主子是何人。”顿了顿:“以往并非奴婢不想告诉小姐,只是奴婢的前主子与小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锦心中一震,好似察觉到什么,有一种想法呼之欲出,即兴奋又担忧紧张的情绪扑涌而来。
“小姐和前主子的关系是什么也剪不断的,即使是老爷给小姐所造的假象…只是这其中牵扯了太多其它事情,前主子又希望小姐能平安的生活下去,所以奴婢两人才一直隐瞒着小姐。”
说着,抬头瞧向如锦,出乎她的意料,如锦的眼中夹杂了太多情绪,却唯独没有震惊和怀疑。
“小姐……”绿瑶开口唤道,突然想起在沐家小姐对萧氏的态度,还有一些事,眼光一闪,莫非小姐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如锦努力平息了所有的心绪,问道。
“傅珺瑶。”
傅珺瑶…如锦心中一震,珺林苑…傅珺瑶,沐继林,正是这两个名字所组…“她是父亲的妾室?”
绿瑶点点头:“是,当年主子到被迫至江南,遇到危险,是老爷救了主子,此后老爷便经常去探望主子,几个月后便纳了主子为妾。”
“她可有孩子?”
“有…主子是难产而逝,主子去世后,老爷便把小主子交给了萧氏抚养,对外声称萧氏生下一对双胞胎。”
如锦的脸色仍旧那般,心中却是波涛汹涌,颤着声音:“难产而死……”
“是…是因为在生产前夕中了毒,为了保护小主子,将毒封在了体中的一处而逝的……”
绿瑶的眼眶已经泛红,一边的青碧亦是,两人至今想起那日的情形都忍不住痛哭,那日的主子是忍了那般剧痛才生下了小主子……
“中毒!”如锦颤着声音呢喃,手紧紧的攥住了裙摆,努力为纷涌而至的心绪而个出口。
“是,中毒,是奴婢没有保护好主子,才会让主子中了毒,而奴婢却没有能力查出真凶,这十多年来,一直让真凶逍遥法外,甚至…甚至…让小主子口口声声喊她做娘亲!”绿瑶终是忍不住,哭着道。
如锦直直瞧着绿瑶,脑海一片混乱,重生之后便想弄清自己的身世,如今当真弄明白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去接受。
绿瑶也瞧着如锦,没有丝毫闪避,静静的等她缓和心绪,静静的等她开口。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沐安的声音:“小姐,老太师使了人来请小姐去正厅用早膳。”
青碧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努力恢复了神情,朝着如锦喊道:“小姐…”
绿瑶吸了吸气,亦是唤道:“小姐…”
如锦缓缓收回眸光,用力平复着心绪,过了片刻,淡淡的开口:“你先起来罢。”待绿瑶起身,又吩咐道:“回禀老太师,我身子有些不适,不能陪他老人家用早膳了,请老太师见谅。”
青碧点点头,开门,将如锦的话传达了沐安。
沐安微微疑惑,看了眼屋内,问道:“小姐可有大碍?”
“安管家放心,小姐只是昨晚没睡好,没什么胃口,再歇息一会便好了。”
沐安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转身往院外走去。
青碧见沐安走远了,复又关了门,看向如锦,开口:“小姐,奴婢知道,此事很难令你相信,可是此事却是千真万确。”
“娘亲是盛京人?”
令绿瑶与青碧都意想不到,如锦竟如此开口问道。
两人愣了片刻,看着如锦平淡的神情,又对视一眼。
“是,主子是盛京人,且是丞相之女。”绿瑶定了神,她果真猜的没错,小姐已经知道了萧氏并非她的亲生娘亲。
“你先起来罢,我需要知道娘亲所有的事。”
绿瑶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站起身子,瞧着如锦:“小姐,主子本是丞相嫡女,丞相夫人的亲生女儿,却…却在出生那日被叶姨娘调了包,变成了庶女!而比主子早出生几日,真正的叶姨娘女儿却由庶女变成了嫡女。”
“开始主子并不知,那是主子九岁时候的事,奴婢与青碧是傅家的家生子,那时才六岁,在府中受尽欺负,是主子,经常护着奴婢两人,从那时起奴婢两人便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要报答主子的恩情。”
绿瑶说着,眸光变得深远,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那日,主子不知为何遭到叶姨娘的毒打,奴婢两人因为挡在主子面前,被叶姨娘关在了暗室里,连同主子一起关在了暗室。暗室里很冷很冷,主子却紧拥着奴婢两人,一遍一遍的告诉奴婢两人不要害怕,会没事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主子竟和奴婢两人一同被关了整整三日,那三日,暗室里每天只放进三个馒头和一碗水……三日后,主子和奴婢两人被蒙着眼塞着嘴,关在马车里带出了丞相府。”
“在满是气味的马车里颠簸了很久很久,终于可以看见刺眼的阳光了,可是主子和奴婢两人却被带到了满是荒草的郊外…而带我们来的家丁竟是要杀了主子和奴婢两人。”
“主子不明白家丁怎么会如此大胆,为什么要杀她和奴婢两人。那名家丁因为怕主子和奴婢两人死后会找他报仇,因此告诉了主子真相…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叶姨娘所为,叶姨娘为了自己和她的亲生女儿,让主子从高高在上的嫡女变成了低贱的庶女…因此庞大夫好像知道了什么,所以想杀了主子,以除后患。”
“最后关头,是庞大夫和主子的奶娘赶到,救下了主子和奴婢两人,因为没有证据,而丞相夫人认定了代替主子的孩子是她的亲生女儿,叶姨娘又惯会演戏,加上丞相对叶姨娘的亲生女儿很是宠爱,所以被迫无奈,庞大夫带着主子和奴婢两人,还有主子的奶娘,一同来到了江南。”
“因为主子性子平和不争,所以奴婢两人跟着主子在江南定居而住,主子的奶娘在不久后便生了大病而逝,主子和奴婢两人全靠庞大夫才能活下去。主子十七岁那年,长得美丽脱俗,竟有恶徒想强占主子,幸好得到沐老爷相救,得以脱险。后来主子和沐老爷两相情悦,只是沐老爷的父亲母亲却不让沐老爷娶来路不明的主子,还提出条件,若沐老爷取了萧家小姐,可以让主子入府做妾。”
“主子的性子虽平和,却不愿做妾,带着奴婢两人搬离了原来的住所,但是沐老爷却为了寻找主子大病了一场,险此丢了命,主子感动,才愿意做沐老爷的妾室。主子进沐府后,沐老爷很是宠爱主子…奴婢两人原以为主子总算能幸福的活下去了…却没想到…在…在生下小姐前却中毒了…最终丢下小姐而去……”